第41章 ☆、(12)
“什麽?又有一個?在哪裏?”
與此同時,剛踏出宿舍樓大門的顧琰腳步猛地一頓,然後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十幾米遠的另一棟樓。
之前在進了這個大院,順着隐約的味道朝這棟樓走的時候,顧琰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當時他一時并沒有發覺究竟是哪裏不對勁。而現在,當他清理完這棟樓裏的殘魂,使得這一片的怪味也随之減淡到幾乎再聞不見之後,他終于毫無幹擾地,清晰地找到了不對勁的原因--
院子裏的怪味并不是只有一個源頭!
先前,項戈問他怪味是從何處傳來時,他之所以猶豫了一會兒,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因為,那股怪味,從他們當時站着的地方,朝左右兩個方向延伸了下去。
只是當時有風向影響,再加上這棟樓是之前趙天啓住着的地方,這給衆人造成了一種心理暗示。在這雙重因素引導下,顧琰下意識地确定那股怪味的源頭是這邊。而現在,少了這棟樓的幹擾,他能夠确定,另一個完全不輸于這邊的源頭,就在前面那棟宿舍樓裏。
“五層D間?”身後,項戈一邊匆匆下了宿舍樓前的幾個臺階,一邊對着手機道:“讓他們別亂動,我這就過去。”
他挂了手機,似乎低聲爆了句粗,然後匆匆走到其他人身邊,眉頭皺得死緊,道:“前面這棟樓,五層D間住着的那名員工,剛剛被發現倒在屋裏,已經有人叫了救護車,不過……說是躺在地上暈了過去。他之前的狀況和趙天啓相似。看來得繼續麻煩二位跟我去趟那棟樓了,顧先生你覺--顧先生?”
項戈發現顧琰雙目一直盯着那棟大樓,眸子緩緩移動,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一般,便道:“顧先生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聽你方才那話的意思,那人剛剛才猝死?”顧琰一邊繼續在大樓上找尋着什麽,一邊問道。
“是,因為他們說,在撞門的時候還聽到屋裏有動靜。”項戈臉色很沉,比起之前帶笑的樣子,顯得讓人難以親近,站在他身邊甚至還會有種被壓迫的感覺,“他們是一邊撞門一邊給我打的電話,說了一半的時候,才剛把門撞開。”
不過,顧琰顯然跟他的氣場相當,所以完全不會有被壓迫感,他依舊盯着那棟大樓,道:“你接電話的時候,我便走了出來,剛才也一直看着那棟樓的動靜……若是依照你說的情況,那陰魂應該剛從那員工身體裏出來,所以才會導致那員工沒了知覺,暈厥過去……”
“所以你在找的是那個陰魂?”
顧琰“嗯”了一聲:“它剛奪舍失敗,最多再緩個片刻,便會出來。”
“萬一他不出來,接着奪下一個怎麽辦?”蘇困忍不住問道。
顧琰輕搖了搖頭:“不會。奪舍對那陰魂自身來說也有很大的損耗性,不然他也不會奪舍一次,就留下那麽多的殘魂。而且剛從一個軀體中脫離出來的魂魄十分脆弱,那屋裏一下子聚了那麽多人,陽氣對此時的它來說有些重,它只可能從樓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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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解釋完,顧琰的眼神便猛地一變,然後身形一閃,便沒了蹤影。
站在他身邊的蘇困甚至完全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家藍盆友消失了,唯獨剩下一句話,餘音袅袅地繞着他的耳朵:“你和耿子墨務必跟着項戈,別遠離一步,他陽氣比常人重得多,那陰魂暫時都近不了他的身。”
65思而不得
被留在原地的蘇困和同樣聽到那句話的耿子墨,如同兩只沒了娘的鹌鹑似的,一齊轉頭,微微仰臉,看着項戈。
被兩人同時盯着的項戈頓時覺得壓力略大,不過讓他壓力更大的是他剛才看到的情景——剛才顧琰居然那麽一晃,就從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連個影子都不剩!他确定整個過程中,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絕對不會漏看了什麽細節,也不是那人速度太快的緣故。畢竟,只要是個人,跑路的速度再快能快過光嗎?!
除非……他壓根兒不是人!
項大Boss一時有些不确定,自己給大師的那一通電話,究竟招來的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之前大師處理他家的問題時,他雖然不至于全程圍觀,但是好歹能确定大師是個人,還是個年紀相當大的老人。只不過他修行的那些術法已經平日的生活方式,使得他比普通人要長壽一些,看起來精神一些。
他原本以為,大師請來幫忙的,肯定是他的同門或是同一條道上信得過的朋友。但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這麽一回事,至少種族就不大一樣。
不過,顧琰和蘇困看起來關系非同尋常,而蘇困又是耿子墨的好朋友。于是,項大Boss将各種想法在腦子裏轉了一輪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顧琰絕非正常人,但能信得過。
項戈這人本身相當随性,從私下來說,他交朋友只講究意氣相投,或是對方有讓他欣賞的特性,至于對方是哪教哪流,什麽物種,都無所謂。
但是他又混跡于商界,并且,因為Unic的特殊性質,而跟娛樂圈也略有些瓜葛,所以他對外的性格顯得十分圓滑,帶着商人特有的利益性。在頂着這樣的身份交朋友的時候,他考慮的則是對方是否在某個方面對自己或是對Unic有利。
在項戈看來,顧琰這個人舉手投足間那種硬而不莽的氣質,和他言談間透出的穩重個性,相當令人欣賞,并且值得信任。幾乎是一打眼,就符合了他自己私下裏交朋友的标準。而且,這人不管來歷如何,本領肯定不差,不然大師不會讓他來H市,所以,即便用商人的眼觀看,顧琰也是值得交的朋友。
兩者相加,項戈已經在心裏把顧琰劃進了自己的朋友圈裏。而對待朋友,他一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朋友交代的事情,他就絕對不能容忍出一點岔子。
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站在身邊的蘇困,再想想之前他和顧琰之間一些細微的明顯不同于正常朋友的小動作,項戈頓時産生了一種“幫朋友照顧老婆”的使命感。
他又看了眼耿子墨,頓覺肩頭的擔子更重了——因為自己正謀劃着拐回去的準老婆也在。
“朋友媳婦兒”和“準媳婦兒”還是有過同居關系的死黨……世界真奇妙。=_=
項戈保持着一本正經的臉,搖了搖頭,把腦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晃走,然後領着一左一右兩只鹌鹑,踏進了新出事的那棟宿舍樓。
他們到達五層D間的時候,防盜門正敞着,不大的一間屋子裏裏外外約莫站了六七個人,看起來都年紀輕輕的,剛工作沒幾年的樣子。他們原本還在嗡嗡地議論着什麽,一見項戈從電梯裏出來,頓時都收了口。
雖然項戈并不是Unic最大的Boss,但屬于直接管理和推動Unic發展的高層之一。因為年齡和性格的原因,相較于其他高層領導者,他和下面的員工接觸要多一些,也不*擺架子。但是由于他本身的氣場在嚴肅的時候非常強烈,以至于大多數員工見了他還是跟耗子見了貓似的,習慣性地縮頭縮尾……
當然,耿子墨這種奇葩除外。
敢理直氣壯地對Boss說“誰挖的坑誰管埋”這種話,并且吃了Boss親手做的飯,也沒有産生任何不适反應的貨,會怕Boss就有鬼了。
也正是他這一番賤賤的表現,撩得項戈心裏癢兮兮的——長相合胃口,身材合胃口,最要命的是連性格都這麽合胃口,放跑了簡直對不起自己。
于是,打了三十多年光棍,春心都懶得動的項戈,破天荒地産生了一種想要把人拐到身邊來的沖動,并且相當幹脆地付諸了實踐。目前看來,效果良好。
不過,拐騙老婆也不能忘了正事。
項戈沖那些小年輕點了點頭,便擡腳進了屋。盡管顧琰說那陰魂已經離開了,但是他還是略有些不放心的下意識把耿子墨和蘇困朝自己身後攬了一下。
屋子的外間距離不長,項戈走了幾步便到了裏間,看見了床上躺着的那名員工。
他似乎并不是完全昏迷,依舊還有些殘存的意識,只是十分混亂,使得他躺得并不安分。他皺着眉,閉着眼,嘴裏含含糊糊地偶爾會蹦出幾個字,但聽不清楚究竟在說什麽。他的手放在身體兩側,似乎想攥緊,但又沒什麽力氣似的,半握着,偶爾手指抽動幾下。
項戈的斂眉,看了眼在床尾站着的年輕員工,問道:“120打了多久了?”
“五分鐘的樣子。”那人回答道。
“嗯。”項戈點了點頭,眉間的疙瘩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這屋裏的其他人不清楚,但是他還有蘇困、耿子墨卻清楚得很,這名員工即便被送去了醫院,也不會有什麽作用。
正如顧琰在吃飯的時候同他說過的,被奪舍的人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危及生命的狀況,是因為奪舍的陰魂對軀體産生了傷害,并且留下了一些痕跡,對軀體産生了影響,以至于原本和軀體相匹配和适應的魂魄,在回到軀體之後,對軀體産生了排斥。
如果魂魄足夠強韌,硬是将那些異樣的影響消磨掉,重新适應軀體,那麽這人就會清醒過來,最多在一段時間內精神和身體狀況不太好,但時間久了,不斷磨合,徹底适應之後,便會繼續活蹦亂跳地生活下去。
但大多數時候,魂魄在被擠出體外之後,就已經産生了一定的損耗,被弱化了。所以當回到軀體,對其産生排斥之後,大多數人的魂魄在自身被消磨前,都無法适應,所以,被奪舍,尤其是被異常陰厲的惡鬼奪舍的人,往往會丢掉性命。
因為魂魄和軀體不合而導致的髒器功能急劇衰竭,是無法通過醫院的治療而徹底恢複正常的,最多能勉強吊着一口氣而已,而且也維持不了多久。
不過能多維持一會兒是一會兒。顧琰受本身性質所限,只能驅鬼,不會安魂。但是大師就不同了。
如果說在對付厲鬼方面,大師的那些術法可能不如顧琰來得快和直接,但是那一沓一沓的黃紙符和一瓶一瓶叫不出名字的靈丹妙藥,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陣法,救條人命,還是可以的。
蘇困一路上都在撥着大師的號碼,在兩次無人接聽之後,大師的電話終于通了。
他沖項戈和耿子墨晃了下來電顯示,項戈看了,沖陽臺比了個手勢。
點了點頭,蘇困握着手機徑自走進陽臺,拉上了拉門,和大師通起話來。
Unic的員工宿舍比蘇困他們租出的那片老區的房子要好得多,單就隔音這一項,就強了不知多少倍。陽臺的玻璃拉門一關實,屋子裏的那些員工盡管有些好奇,但都聽不清蘇困在說什麽。
畢竟這不是什麽普通的事故,蘇困和大師的通話內容如果讓這些員工聽到,難保不會被抖摟出去,然後越傳越離譜,流言事小,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就頭疼了。
***
“喂,大師!江湖救急!”蘇困一到陽臺上便沖着手機道:“您師弟捉完了嗎?”
“……”大師沉默片刻,嚷嚷:“臭小子什麽話!什麽叫捉完?嗯?搞得像是老夫有一群混賬師弟等着捉似的!”
蘇困:“哎,我口誤。大師啊你現在人在哪兒吶?到H市最快要花多少時間?”
“老夫人在岷市,剛搜完全城,沒見到清元的影子。這就準備動身去你們那兒了,大白天的怕引人注目,正打算等天黑一點再把石榴放出來。怎麽了?你們那邊的問題棘手到面癱小子都解決不來?”
“不是!”蘇困抓了抓腦袋,語速快得跟倒豆子似的:“這邊确實是奪舍,不過聽顧琰說這回奪舍的那鬼魂估計解決起來有些麻煩,不過他已經追過去了。我急着找你不是那鬼魂的事,是被鬼魂奪完舍的那人的事,人命關天,我看他撐不了多久,我記得您不是有那神馬符嗎?嗖嗖貼兩張,別人就看不見你的那種?這種時候別管浪費不浪費了,在您那紅毛小鳥兒上貼個十幾張,還怕人看見嘛?!”
大師連連插話:“等等等等!什麽被奪舍的人?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還人命關天?還有如果讓石榴聽見你管它叫紅毛小鳥兒,你的屁股就保不住了臭小子!”
蘇困抽了抽嘴角,決定忽略石榴要啄他的事,道:“不是之前新聞上那個,這個是剛剛才被發現暈在宿舍裏的,現在正躺在床上說胡話呢。救護車過會兒就到,但是就是送去了醫院也撐不了多久,大師你估摸着趕緊過來吧,之前那個已經死了就沒辦法了,現在這個可還喘着氣呢。”
正說着,遠處的路面上已經傳來了救護車嗚哇嗚哇的笛聲。蘇困沖窗戶那兒探頭看了眼,又道:“救護車已經快到樓下了,您趕緊,我過會兒把醫院名字短信給您,您要不直接去醫院吧。”
“行,你們在醫院等着!老夫不剩幾張的障眼符诶~~~”大師顫巍巍地嚎了一聲,然後果斷挂了電話。
屋裏,那幾個員工對蘇困電話的好奇只持續了一會兒,就被項戈拉回了注意力:“你們幾個都在一起的?”
“嗯。”還是之前答話的那個員工開了口,道:“我們都是一個部門的,上午加班,中午就一起出去吃了飯。原本是打算回宿舍這邊拿點東西再去公司的,結果剛出了飯館,張溢就說他不舒服,步子踩不實,暈暈乎乎的。我們本來想直接拉他去新街醫院看一下,結果他說挂號排隊太麻煩,而且估計是他這最近沒怎麽睡好的緣故,有點心慌氣短的,回來躺一下就好。讓我們去公司前再叫他。”
旁邊另一個人插道:“我以前也有過好幾天沒怎麽睡好的情況,那時候也是心跳快,手腳發軟,還一層一層地出虛汗,跟他說的挺像的,所以也沒往壞處想,就一起把他送回來了。”
“那你們是多久之後才發現不對勁的?”耿子墨問道。
“半個多小時的樣子吧……然後撞門又撞了幾分鐘。”那個員工回想了一下,道,“我們進來的時候他趴在地上,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當時不知道什麽情況,所以也不敢亂搬動他,但是在小劉剛給項總您打完電話之後,張溢他突然又回過氣兒來了,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手腳發軟,撐不住。我們想想,還是把他放到床上了,之後他就一直是這種半醒不醒的狀态。”
項戈“嗯”了一聲,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道:“你們怎麽開的門?這門能從外撞開?”
“單純撞是撞不開來,但是……”那員工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
“再加上一張薄一點的硬質卡片,比如咱公司的食堂飯卡,就可以了。”耿子墨補充道。
項戈:“……”
耿子墨攤了攤手:“我平時忘帶鑰匙就這麽幹。用卡在門鎖的位置插·進去,捅兩下就成了。那鎖潤滑挺好,很靈活,只要捅對位置,再順勢撞幾下就行。”
項戈:“……”這話怎麽聽着這麽詭異……=_=
不過,回頭就得打電話叫人來把這門改了,一捅就開簡直……太不像話了!
把這些岔開的話題撇到一邊,項戈琢磨了一下那員工之前的話:照顧琰的說法來看,這個張溢在樓下的時候還沒被徹底奪舍,因為還有自己的意識在,從他回到宿舍,到他的屋門被人用卡搗鼓開,一共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之後他便一直處于昏迷和意識不清的狀态。
也就是說,那陰魂完全占據他軀體的時間,滿打滿算不過半個多小時。和之前的趙天啓比,短了将近一個小時。
這樣一來,張溢的身體受陰魂的影響,相較于趙天啓,也要弱得多。那麽,再有醫院幫着吊命,他會不會還有重新清醒過來的可能?
這個樂觀一些猜想,終于讓項戈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正想着,就聽陽臺拉門嘩啦一響,蘇困握着手機走進屋,指了指窗外道:“救護車來了。”
随着一陣攪得人有些心神不寧的救護車笛聲由遠及近,停在樓下。項戈帶着衆人,幫着匆匆趕上來的醫護人員一起,把張溢搬下樓,送進了救護車。
“你們先回公司,我跟着去醫院就夠了。”項戈沖其他幾名員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跟去醫院,然後拉着蘇困和耿子墨一起坐上了車。
蘇困在手機上噼裏啪啦地按了一氣,把醫院名字發給了大師。然後便倚着車壁,看着擔架上躺着的張溢。
他被做了些緊急處理,卻依舊意識不清。他閉着眼,臉上的血色褪了大半,看起來幾乎全無生氣。嘴唇一直在蠕動着,偶爾蹦出一些無意義的音節。
他的胸膛起伏沒有規律,忽而快,忽而緩慢,有時候,蘇困甚至懷疑他都忘了呼吸了。整個身體一會兒僵直緊繃,一會兒軟癱如泥。紮着針頭的手還在小幅度的顫抖,偶爾抽動一下。
看着眼前的這個人,蘇困突然有些恍惚,只覺得,這人的狀态有種隐約的熟悉感,就好像是曾經做夢夢到過這樣的情景似的……似曾相識。
只是……那個情景跟這個又有些不一樣。
蘇困有些困惑地看着張溢,企圖在腦裏抓住那一閃即逝的感覺,拼命回想起不知是夢裏還是記憶力,又或者只是臆想的那個場景……
可惜,人往往越想記起什麽來的時候,就越是難以想起來。
這種思而不得的感覺讓蘇困從心底裏滲出一股焦慮來,就好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了似的……
又好像是因為年紀太小,于是所有的事情在腦裏只剩了一點隐約的難以捕捉的影子。以至于再想起來的時候,甚至都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真的。
66又來一只
救護車拖着烏拉烏拉的笛聲,一路暢通無阻,和來時的速度差不多,将近十分鐘的樣子便開回了醫院。
蘇困他們三個下了車,跟着醫護人員推着擔架匆匆朝裏面走,穿過大廳和一條長廊,拐了個彎,到了急救室前。他們停下步子,看着依舊意識不清并且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張溢被推進門。
直到那扇大門關閉,頂上的紅燈亮起,蘇困依舊有些回不過神來,愣愣地站在急救室門口。
“你夢游呢?”耿子墨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怎麽恍恍惚惚的?”
項戈正打算去辦下手續,還沒擡腳,就聽見耿子墨來了這麽一句,于是頓住步子,回頭看向蘇困。他可沒忘記自己還擔着“照顧朋友媳婦兒”這個責任,蘇困要真出什麽岔子,他可沒法跟顧琰交代。于是,他又走回來,看了蘇困一眼,問耿子墨:“怎麽了?”
“啊?”蘇困被耿子墨用手肘捅了一下,這才回神,撓了撓頭道:“哦,沒什麽……我就是在想以前的一些事情,走了下神而已。”
“真沒事?”項戈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蘇困擺擺手:“哎——沒事沒事,我這不是緊跟着你門呢麽,能出什麽事兒啊。”
盯着蘇困看了數秒,項戈确定他真的沒什麽問題後,點點頭道:“嗯,那我去辦下手續,你們兩個……算了,你們還是跟我一起去吧。”他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決定,還是時刻把這倆鹌鹑揣着吧,免得出問題。
這家醫院的資歷比較老,名氣挺大,但是大樓的年代有點久,盡管後來重新翻修過,但是依舊不如新式的大樓那麽敞亮,尤其是這些七拐八拐的走廊,看起來灰撲撲的。曾經科學觀異常堅·挺的項大Boss,現在已經被徹底拐帶到了怪力亂神的歪路上,連帶着考慮問題都帶了點靈異味。
他雖然一向不*看關于這些的小說文章或是帖子,但是多多少少有意無意地聽說過一些片段,自然知道醫院是高危地段。
照那些傳言段子的說法,就是“走着走着,說不定就會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些小夥伴”的節奏。他是不怕什麽,連顧琰都說他陽氣格外重,一般的小鬼都近不了身。但是誰知道耿子墨和蘇困會不會被近身?
要是就在他走開的那麽一會兒功夫裏,這兩只鹌鹑裏有誰倒黴催地被奪個舍,迷個魂什麽的,就不好辦了。
很顯然,蘇困和耿子墨自身覺悟也比較高。項戈只是在幾步開外沖他倆招了招手,他們就颠颠的跟上了。
走到大廳的那一溜窗口那兒,項戈一邊拿出手機撥着號碼,一邊站在了一個隊伍後面。幸好這邊辦理手續、繳費收費的速度比較快,雖然大廳裏面人不少,但是隊伍卻一直保持着不算太長的狀态。
耿子墨和蘇困沒有跟過去湊熱鬧,而是站在了一邊,等着項戈。
想到剛才蘇困那有些奇怪的狀态,耿子墨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你在想以前的事情?”
“嗯。”
耿子墨抽了抽嘴角看他:“一般人産生聯想都是因為看到了什麽類似的、或是有聯系的事情吧?你看人被奪舍有什麽好聯想的?”
他們兩人的聲音不高,也沒跟人擠在一起,所以并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們詭異的聊天內容。
不過蘇困還是下意識地左右掃了一圈,确認沒人把他倆當神經病之後才道:“哎,我跟你說,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奇怪呢!”
耿子墨:“……呢字不用加重讀謝謝!有屁快放,賣什麽關子?!”
“按理說奪舍這玩意兒不常見的吧?但是我怎麽覺得那張溢的狀态似曾相識呢?”
“……”耿子墨沉默着看了他半晌:“你被奪過?”
“滾!”
“還真沒準兒啊。”耿子墨挑了挑下巴,賤兮兮的道:“您老人家不是體質特殊麽,走夜路回回撞鬼,被奪個一次兩次的一點都不奇怪。”
“但是我覺得似曾相識的是那人躺在那裏意識不清身體不受控制的狀态啊,我要是自己被奪舍,我能看見我自己躺着的狀态?”蘇困斜了他一眼。
“很簡單。”耿子墨一攤手:“魂魄和軀體不合,你飄出來了,就能看到自己的身體了。”
蘇困面無表情呵呵兩聲,道:“那不一樣好嘛!意識不清說明魂魄還在身體裏啊,徹底沒意識了才是飄出來!而且你們是看不到,在剛才救護車到了醫院的時候,那個張溢的魂魄已經出來一小半了。我看到那種情景的時候,反而覺得更古怪了……真的有種曾經看過的感覺。”
耿子墨看他似乎挺認真的,于是想了想道:“既然你看到的是那種情景,那就說明跟你本身沒什麽關系……或許是你很小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呢?而且也不一定是奪舍導致的,說不定是什麽人彌留之際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差不多吧。”
聽了這話,蘇困再一次企圖從腦中把那一抹一閃即逝的熟悉感拉扯出來,可卻死活都捕捉不到了。只是,他在潛意識裏隐隐有種感覺,他曾經看到過的那個情景,應該不是耿子墨所猜測的彌留之類的正常情況,他總覺得,那就是被奪了舍之後的狀态。
至于跟他自己有沒有關系……
蘇困剛想到這個問題,就感覺褲兜一陣震動,接着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被驚了一下的蘇困連忙把手機掏出來,一看來電便趕緊按了接聽鍵:“喂?大師你出發了嗎?”
“什麽出發?老夫已經到了!”大師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啥?!”蘇困只覺得一群面癱小鬼呼嘯而過,踏遍了他的腦子,他夢游似的把手機拿開,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又默默把手機放回耳邊:“卧槽從岷市到H市高鐵也要将近三小時呢,您十五分鐘就到了?!”Σ(っ°Д°;)っ
大師得瑟地哼了一聲:“我家石榴平時雖然懶,但是十萬火急的時候,還是飛得挺快的。”
“您人在哪兒呢?”
“一樓大廳。”大師淡定道:“啊,我看到你了。”
蘇困下意識低頭,從海拔比較低的位置找:“……”
大師咆哮:“低頭是什麽意思?!老夫只是身量小一些不是侏儒好嗎!”
蘇困抽了抽嘴角:“您人呢?我低頭都沒找到。”
“到你面前了。”大師沒好氣地道。
“我看不見啊!”
大師擡手抽了他一下,然後道:“老夫身上的障眼符效力還在,你當然看不見!”
摸了摸被抽了一下的後背,蘇困心說:擡手只能抽到這個位置,我低頭找你有問題嗎?﹁_﹁
他正想着,電話就被挂斷了,接着大師的聲音緊挨着蘇困的右手臂響起:“新出事兒的那員工呢?”
“急救室。”蘇困看着耿子墨道。
耿子墨:“……”
大師沉默片刻,壓低聲音跳腳:“你送進急救室老夫還怎麽救?!”
蘇困:“……”忘了這茬兒了。
“罷了,急救室在哪兒?老夫先去那裏轉轉,免得還沒出急救室,那小子的魂魄就離了體,損耗多了,老夫也救不回來。”
蘇困繼續看着耿子墨:“前面走廊,到頂頭左拐。”
耿子墨:“……”大師的聲音壓得跟耳語一樣,就連站在旁邊的他都聽不清,更別說再遠一些的其他人了。在他們眼裏蘇困其實就是在自言自語吧……=_=
他已經看到有幾個人偷偷朝蘇困瞥了一眼,然後默默朝遠處挪了兩步。
蘇困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人當成了疑似深井冰病患,他聽到大師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再沒了動靜,估計已經去了急救室了。他擡了眼,剛打算看看項戈手續辦好沒,就看到耿子墨一臉慘不忍睹地扭過臉去。
“你幹啥——卧槽!”蘇困剛準備問耿子墨幹嘛這副樣子,就被五步開外的牆角處鑽出來的東西驚了一跳。
耿子墨伸手默默擋住半張臉,企圖朝正站在窗口前交着費用的項戈那裏挪,結果剛挪一步,就被蘇困這一嗓子給驚得一僵,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走呢,就被兩只爪子死死扒住了胳膊。
“你又怎麽了?”裝路人未成功的耿子墨面無表情地扭頭,捏住了他的指頭,“爪子拿開。”
“牆角有個不知啥年代的阿嬌……”蘇困沒動嘴唇,從牙縫裏低聲擠出這麽一句話。
耿子墨:“啥?”
蘇困抽了抽嘴角,發現漏風說話太坑爹,于是扭過頭來一臉僵硬地重複了最後兩個字:“阿飄。”
耿子墨消化了一秒,然後也壓低了聲音道:“……那你還抓着我幹什麽?!跑啊!”
也不知是不是耿子墨最後的音調重了些,引起了那只阿飄的注意。蘇困只看到那個穿着一身破舊羅裙、臉色雪白的女人在牆角茫然地站了會兒後,緩緩地把臉轉了過來。
娘喂!~~~~~~QAQ
和那雙黑眼珠過大的眸子對上的蘇困,腳下一軟,老毛病又犯了,順着耿子墨就開始緩緩下滑……
67一窩惡鬼
一旁的耿子墨兩眼抓瞎,根本不知道蘇困所謂的牆角的阿飄現在是什麽狀态,只能就着被抓着的姿勢,企圖把蘇困往旁邊拖。
他只能慶幸這是在醫院,蘇困這副囧樣在旁人眼裏估計就是發病的征兆,不會想太多,只是多看了他們幾眼,有幾個正猶豫着要不要過來幫忙,并沒有引起什麽騷亂。他下意識地覺得,如果大家都比較平靜,那阿飄說不定還能安分點,如果大家都亂了,那阿飄或許也會被驚動,然後幹出些無法預料的事情。
不得不說,他這個想法目前來說還是正确的。
因為在周圍人都沒有太大異樣的時候,蘇困的表現格外引得那個女鬼的注意。
嚴格來說,那個女鬼生前應該是個美人,但是在這種境況下,偏偏美人更要命。因為她本身是大眼,但是現在鬼化之後,眼白很少,幾乎都看不見,黑色占得格外多。蘇困以前只覺得黑色虹膜部分太小的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有些陰森,沒想到黑眼珠大的看着更吓人。
偏偏這人皮膚過白,甚至白到泛青,再襯着明顯不是現代款式的一襲紅羅裙,那麽幽幽地看上蘇困一眼,簡直是要命的節奏。
蘇困一邊往下滑,一邊在心裏嚎:卧槽看來姓江戶川的不是耿子墨而是老子自己啊啊啊啊!~~~~
上回碰到樟樹老太太的時候,他這麽一滑,老太太就走了,但是這回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那女鬼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有興趣,偏頭看了片刻,眼睛一眨不眨的,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她大概太久沒有到這樣充滿人氣的地方來了,有些興奮,只是已經忘了如何表達情緒,僵硬地扯了半天嘴角,才露出了一個異常詭異的笑容出來。
救、救命!QAQ
蘇困被那個鬼氣十足的笑弄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瘆得眼裏汪起了兩泡淚:這特麽哪裏是表達愉悅,明顯是狼看到肥羊要美餐一頓的表情好嘛!
所謂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