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3)

不靈壞的靈,蘇困這個想法剛冒出頭,那女鬼就收了笑容,然後在他來得及給出反應之前,猛地撲了過來。

叫喊聲在蘇困的喉嚨裏囫囵了一圈,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給被悶了回去,一絲都沒能洩出來。他甚至連眼睛都沒能眨一下,就發現自己已經和那女鬼臉對臉了,那白得泛青的臉和那雙詭異的眼睛就這樣出現在十幾公分遠的地方,驚得他連呼吸都忘了,嗓子發澀,手腳發涼,心髒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卻忘了彈上來。

就在他滿腦子都充斥着“跑不掉了,我要死了……”之類的想法,凝滞得連轉都轉不動的時候,眼前那個女鬼身形驀地一僵,和蘇困正相對的眼睛猛地睜大,充滿了驚恐和不敢置信。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張鬼臉上,顯得愈發陰森猙獰。

被極致的恐懼籠罩着的蘇困正處于一種麻木而茫然的狀态,他甚至看不明白這女鬼表情變化的意味,只是下意識地跟着女鬼的目光,将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女鬼的胸前。

只見一只筋骨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正成爪形,穿過了那女鬼的身體,從左胸口處探了出來,然後翻手一收,女鬼爆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便如同被絞進了高速轉動的漩渦中,面容身形瞬間扭曲,然後化作無數縷碎片,湧進了那只手的經脈中,再無蹤影。

沒了飄着的女鬼的阻擋,顧琰高大而略有些虛化的身影出現在蘇困眼前,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還有一絲沒來得及收起的擔心,但更多的是讓人安心的沉穩和鎮定。他左手手腕上的經脈微微隆起,像是活了似的,吸盡手腕間的一絲污跡,那是女鬼最後的一點殘魂。

然後,他踏着虛空,邁了一步,走到蘇困面前,用沒碰過那些陰魂的右手托着蘇困的下巴,拇指在他臉上輕碰了兩下,然後沉聲道:“我回來了。”

蘇困已經凝固住的神志,被臉頰上微涼的觸感重新激活,他張着嘴傻了半晌,又狠狠眨了兩下眼,才如夢方醒地道:“顧琰?”

大概是剛才被吓得有些厲害,他的嗓子還有些虛,發出來的兩個字都是氣聲。但是,正企圖把他朝項戈那邊拉的耿子墨還是聽到了。

他頓住步子,不解地朝四下掃了一圈,然後繼續拽着蘇困,壓低聲音道:“哪有他的影子,你被吓出幻覺了?我說您老人家怎麽一癱就這麽沉,麻煩稍微回點血,動一動腳,咱朝奇葩Boss那邊挪挪,那只阿飄指不定就不敢靠近你了。”

“啊?阿飄?”蘇困依舊有些恍惚,他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又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扒着耿子墨。

他趕緊站直,沒顧得上答耿子墨的話,而是把爪子伸向了顧琰的左手手腕,抓着翻看了一下,道:“她、她被收幹淨了吧?确定不會再出來了吧?”

顧琰“嗯”了一聲,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頭,強調了一遍:“不會再出來了。”

直到這個時候,蘇困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家專門打鬼的藍盆友終于回來了,他那顆都快沉到肚裏去的心髒“嗖”地一下,原地血滿,又彈回了胸腔裏,興奮地蹦跶了幾下,然後歸于平靜。

他用看上帝的眼神盯着顧琰的臉瞻仰了半晌,然後兩爪扒住他的手,握着狠狠晃了晃,道:“這個世界太可怕了,跪求綁定!去哪兒都把我捎上吧!大師不是符多麽?讓他幫忙畫一張,貼在腦門上就會自動跟随的那種。或者傳送卷軸那種,一碰到情況就秒速把我送到你旁邊窩着。再不然變小的那種也行啊,老子寧願被揣進褲兜也不要再撞鬼了!”

一旁的耿子墨:“……”這是被吓傻了在對着空氣胡言亂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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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完手續交完費,并且跟公司方面聯絡過的項戈剛走過來,就看見耿子墨嘴角抽搐地沖自己道:“你可算來了,背着他直接送精神科吧。”

項戈:“……”等等,能不能來個人給他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

顧琰看了眼那兩人的反應,然後嘆了口氣,捏了捏蘇困的臉,道:“當真被吓傻了麽?跟着我豈不是會撞到更多的鬼?”

蘇困:“……”哦對,忘了這貨的職業就是追着鬼跑了。=_=

目光在蘇困和耿子墨之間掃了個來回,項戈終于忍不住問:“你們兩個這是怎麽個狀态?”

被他這麽一問,蘇困才想起來還有人在旁邊呢,于是道:“額……簡單說來就是剛才牆角突然鑽出一只女鬼,撲到了我的面前,結果還沒能把我怎麽着呢,就被顧琰給收了,完畢。”

“這大廳這麽多人,還有鬼進來?”項戈有些訝異。

他就是因為人多,才敢讓耿子墨和蘇困站隊伍外等着的,畢竟他陽氣再重,也重不過這麽多人加起來,如果跟着他不容易出事,那麽呆在這樣的大廳裏自然更不容易出事了。誰知,還真就碰到了一只敢進來的鬼。

只是……這鬼得多陰厲,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有着如此多人的地方出現而沒有魂飛魄散,還能威脅到蘇困的性命?!

******

不過他這個問題剛冒了頭,就聽一旁的耿子墨問了另一個問題:“你說顧琰把那女鬼給收了?”

“對啊!”蘇困點了點頭,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道:“不是他收的,難不成還是我把她吞了嘛。”=_=

“那他人呢?”

“在這邊啊你看不——”蘇困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右邊,才想起來,顧琰為了方便抓鬼,現在還處于魂魄的狀态。

“……”項戈一臉抽搐地看着那一片虛空,心道:他果然不是人!

耿子墨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道:“他又變回小鬼的樣子了?”

項大Boss被這話的信息撞得腦子裏嗡地一響:等等!什麽叫變回小鬼的樣子?

被耿子墨這話一提醒,蘇困想起了什麽似的,猛地轉頭看着顧琰:“我就說哪裏不對,你為什麽變回去了還是大人的樣子?!”

一直以來,顧琰的身形變化都不太穩定,以往是完全不能控制什麽時候變大什麽時候縮水,後來他只能用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來盡量控制那兩種狀态——

用樟樹老太太他們教的方法,把一部分修為能量封起來,這樣他就會因為力量不足而縮小,變成魂魄的狀态。雖然能力有所減低,但方便了他抓鬼,因為這樣他就能直接地觸碰到魂魄,且不被路過的老百姓看見。而抓完鬼想變回實體狀态時,只要把封起來的那部分修為能量再放出來就可以了。

只是,這種方法說起來簡單,實施起來卻不太好控制,畢竟每一次縮小和放大,都相當于他把自己封印了一半,然後再解除掉。

大師他們這麽有經驗的人,封印個魂魄還要花費不少力氣,而且被封印的也會有所損耗。何況顧琰還是個新手,封印人和被封印人都是他自己,約等于雙重消耗,時不時這麽折騰一回,實在不是辦法,而且還不穩定,有時候能成功,有時候稍微分割神就成功不了。

所以這種方法只能暫時使用,長久不了。他要想真正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形态,歸根到底,還得靠修行。方式就是不斷地吸收那些殘魂碎魄。大師說,等到真正修成,他就不會拘泥于那兩種形态——實體狀态就是成年人的樣子,魂魄狀态就是小鬼的樣子。而是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比如……顧琰現在的這種狀态。

“你是歪打正着,不小心變成這樣的,還是……”蘇困瞪大了眼睛,看着顧琰道:“大師不是說,你離自如控制還有十幾、幾十年麽?”

顧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神情嚴肅:“我想說的正是此事……你聯系上大師沒有?”

“聯系上了,他說去急救室那邊轉轉,得看着那個張溢的魂魄,怕他離體太遠太久救不回來。”蘇困指了指那邊的走廊道。

“也好,那處人少,過去說吧。”顧琰朝那邊瞥了一眼,拍了拍蘇困的肩,示意他和項戈、耿子墨說一聲。

蘇困拉着他倆,帶着魂魄狀态的顧琰穿過大廳,沿着走廊一路朝裏走。這一片處于醫院比較偏的地方,相較于另一條長廊裏的其他診室,這邊的等候區裏坐着的人要少得多。

他們走到走廊盡頭,又朝左拐了個彎,赫然能看到背手站在急救室外等着的大師,除他以外,這個廊角一個人都沒有。

顧琰掃了一眼,然後身形一晃,便恢複成了實體的樣子,站在蘇困身邊,沖幾步之外的大師沉聲道:“大師,這次事情有些棘手。”

項戈和耿子墨看着大變活人的戲碼,一臉抽搐:“……”能不能稍微兼顧一下我們這些普通人。

不過,剛才看不到顧琰的時候不方便,現在能看見了,項戈便指了指蘇困,一臉歉意地沖他道:“抱歉,你讓我幫你照看蘇困,卻還是讓他碰到了那些東西,是我的疏忽。”

顧琰擺了擺手:“不是你,事有蹊跷。是我考慮不周,當時你即便就站在他身邊也擋不了那女鬼。”

“女鬼?”一直呆在這邊的大師還不太清楚情況,他一頭霧水地看着蘇困道:“小蘇你又撞鬼了?!你跑去偏僻的地方了?”

“沒,在大廳碰到的。”蘇困連忙搖手,“我這種體質,怎麽可能自己往偏僻的地方跑。”

耿子墨:“……”你以前跑的一點也不少好嗎!

大師一聽是在大廳,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轉頭看向顧琰,想到剛才他從魂魄變成人的情景,道:“你剛才不是通過解封的方法變回來的吧?”

“嗯,我現在可以自如控制身形的變化。”顧琰點了點頭,答道。

“怎麽回事?你這之間相差的修為可不是一點半點,怎麽突然就——”

顧琰插道:“因為我追的那個陰魂。”

大師擡手指了指身後依舊亮着紅燈的那扇門,道:“奪了那名員工的舍的那個陰魂?它怎麽了?”

“它的速度身法比以往我碰到過的魂魄快得多,而且衣着服飾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也不是我那個朝代平常人或是官家慣穿的樣式。”顧琰皺着眉,回憶道:“倒是有些類似于秦漢時期的樣式。”

大師以為自己聽錯了,掏了掏耳朵道:“啥?”

“秦漢時期。”顧琰重複了一遍。

“呵——”大師抽了口涼氣,“那個時候的惡鬼可不好對付啊,這年代可夠久的。”

顧琰點點頭道:“我也覺得留着必定會為禍人間,所以沒能分神活捉,而是直接收了。”

他所說的“收了”可不是大師他們所謂的“收了”。如果是大師,他們往往是布個大陣,将那陰魂困在其中,然後用煉制過的道家法器将它裝了,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交由下界處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和無常有來往的主要原因。

這才是真的收了。

而顧琰所謂的“收”其實就是直接将它絞得魂飛魄散,然後吸入體內,化為己用。只不過他從最開始的直接吞噬,變成了現在通過手腕經脈吸收的方式,略微委婉含蓄了一些,不至于那麽吓人。而他為了避免蘇困覺得膈應或是害怕,所以一貫喜歡用“收”字形容那個過程。

大師自然是明白的,他瞪大了眼睛道:“然後你一下子就漲了那麽多的修為?!”

顧琰點了點頭:“是,接着我就發現我可以自如變換了。”

“這不對啊!”大師急急地捋了兩下胡須,再次盯着顧琰道:“你确定?”

“确定。”

“可是,能做到這一點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個陰魂本身就有修為。”大師的表情倏然凝重起來,“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我記得我跟你提過,你之所以可以如此快地化出實體,一是你本身的體質和怨煞之氣極重,二是你懂得修習的方法和捷徑,三是你有蘇困脖子上的玉墜相助。所以你一天能抵得上別人一個月甚至一年的效果。你都需要十幾年,別人沒有個百來年的修為是辦不到的。也就是那陰魂要麽四處游蕩了幾百年,吞了無數的怨煞殘魂,要麽就是被人圈在極陰之地裏壓了很久。”

“怕是比這種情況還要再棘手一些……”顧琰看着大師,緩緩道。

大師愕然:“還要棘手是指?”

“不止一個。”

大師愣住了,半天才道:“你确定?”

“因為我在追那陰魂的途中,感覺他并不是毫無目的地在這個市內沖撞,而是徑直朝着一處而去。我感覺,越往那個方向去,那個陰魂身上染着的那種味道就越重。而且,在半途中,我還截到一個有着同樣味道的小鬼,只只不過不如那個陰魂年代長。還有……”

“還有?!”

“方才大廳裏的那個女鬼,身上也有那種味道,只不過要淺淡得多。”顧琰越說,眉頭就皺得越緊,“所以,我懷疑,他們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大師傻眼:“你的意思是,這不是一個,而是一窩?!”

68難言之隐

“一窩”這個詞顯然戳到了蘇困的G點,只見他一蹦而起,“嗖”地竄到了大師身邊,抓着大師的肩膀晃道:“大師求符救命!”

“嘎?”大師被晃得直翻白眼,連連道:“什麽符?你先把你的手拿開,沒大沒小!”

“把我跟顧琰綁定在一起的符,他去哪兒我去哪兒!”蘇困思考了半天,還是覺得這樣比較保險。盡管顧琰的工作就是追着鬼跑,但是這麽多日子相處下來,蘇困發現,只要顧琰在他旁邊,他的膽子就跟充了氣的皮球似的,飽滿圓潤有光澤,別說之前離他十幾公分遠的女鬼了,就算來只更恐怖的,直接貼在他臉上跟他鼻子頂鼻子,他估計都不會怕。

所以,他寧願跟着顧琰天天撞鬼,也不要自己呆着。

大師眨巴着黑豆似的眼睛,看了他數秒,然後把手伸進身上挎着的布兜裏掏了半晌,掏出一捆麻繩,道:“喏,知道怎麽用嗎?把這頭在你自己腰上纏幾圈打個死結,再把另一頭在顧琰身上纏幾圈打個死結。”

蘇困滿臉興奮地接過麻繩,摸了摸,低頭問大師:“這就是傳說中的道家法器?長得跟普通繩子真像嘿。那啥,拴上之後是不是就會像那些小說、電視裏的那樣,發個光,然後就消失不見,但是效力還在?”

大師翻着白眼望着天花板:“咳,什麽叫像,這就是普通麻繩兒。”

正打算往腰上繞的蘇困:“……”尼瑪!這簡直是對老子智商、情商極大的侮辱……

看到蘇困一臉悲憤的樣子對着大師碎碎念,顧琰無奈地伸手,打算把這貨拎回自己身邊,結果卻見大師的腰間拴着的另一個小布兜兒扭動了幾下,然後緊收着的兜口被掙紮得松開了一些,一只圓滾滾的火紅色腦袋探了出來,接着大師那只名為石榴,能随時變換大小的坐騎,從布兜裏撲騰了出來。

它那尋常情況下巴掌大小的身材,看起來略有些胖,但是脖子倒是很細長,顯得比例失調得極具喜感。尖尖的鳥喙還叼着一張*的符紙,上面用朱砂畫着一坨看不懂的東西。

蘇困看着石榴飛到自己面前,将符紙放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後又撲扇着翅膀朝大師飛去。

“看!你家紅毛小鳥兒都比你靠譜!”蘇困得瑟地晃着那張符紙,一邊在身上比劃着,不知道貼在哪裏合适,一邊沖大師道:“用麻繩兒糊弄我,現在還不是被我拿到符紙了嘛?呵呵呵呵!”

大師抽了抽嘴角:“老夫勸你別貼,我家石榴使壞呢……”

“啊?”蘇困茫然看他,“使壞?這不是綁定的符紙?那這是神馬?”

“讓你開不了口的符紙。”大師扭開臉,都不忍心看他。

蘇困:“……”老子已經淪落到鳥都能欺負的地步了?

一旁圍觀了好久的耿子墨默默仰臉沖項戈吐槽:“智商是硬傷,送醫院也救不了。”

看不下去的顧琰面癱着一張臉,果斷繼續之前的動作,把蘇困拎回身邊,沖大師道:“大師,借用一下您的坐騎可好?”

正在繞着布兜飛,打算朝裏鑽的石榴聲嘶力竭地抗議:“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回了布兜,順帶用嘴收緊了兜口。

項戈默默望天:世界觀被毀成硬傷,也救不回來了。

蘇困默然片刻,覺得果然世上只有面癱好,于是他扒着面癱的手腕,鄭重地囑咐道:“那什麽,大師不是說那一窩鬼要麽都游蕩了百來十年,吸了無數殘魂碎魄,要麽就是被人圈在極陰之地壓着麽?結合你說的那些情況,那看來就是後者了。既然都圈在那裏,那就拜托你們務必盡早把那群生物解決掉,老子的生命安危現在就攥在你手裏呢顧琰同志!”

“……”顧琰被他那模樣弄得格外無奈,于是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把道:“不要整日把老子二字挂在嘴邊。”

蘇困:“哦。”你抓錯了重點啊顧琰同志!!

“等等!”就在重人打算商議一下,該如何處理那些陰魂,才能盡量一窩端,把對普通市民的傷害值減到最小時,蘇困突然撓了撓下巴,道:“大師你把那話再重複一遍。”

大師一頭霧水:“什麽話?”

“就是那一窩都被圈在某個地方壓着那句。”蘇困皺着眉,好像在回想什麽的樣子。

“……”大師無語,“你自己不是都說過一遍了嗎?”

蘇困歪了歪頭:“我就是覺得,這話怎麽聽着那麽耳熟呢?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所以讓你說一遍給我聽聽,指不定能想起來。”

大師已經被他磨得徹底沒了脾氣,也不跳腳嫌他打斷他們的商議了,只捋着胡須想了想,道:“老夫的意思呢,就是指那一群鬼,或是其中的一部分,應該是年代相當久的老鬼了,被術士也好,仇人也好,或是其他心懷不軌的人,安葬在了一些并不适合立墓的地方,額……也有可能是安葬之後被後來的人挖出來或是将魂魄引出來,換到了某個風水極惡的地方,它們被圈在那裏,壓了百來十年,不得超生,不入輪——嘶——”

他說着說着,自己也琢磨出不對勁來了。

蘇困“啪”地順手一拍顧琰的胳膊,叫道:“我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你們之前說到那個什麽皇帝的時候,也提到了類似的。”

項戈挑了挑眉:怎麽連皇帝都扯出來了?

耿子墨倒是知道當中的一些事情,于是下意識地看了顧琰一眼。

只見他那兩道斜眉猛地蹙緊,在眉心處攏出了兩道深深的皺痕,一向平靜如深潭似的雙眸裏洩露出濃重的厭惡感。

同時看向顧琰的還有蘇困,這貨說完發現自己好像提到了不該提的人,于是捏了捏顧琰的手乖乖認錯:“額……我剛才嘴賤了,不該又提那個昏君的,應該是我想多了,那位不是後來跑出來作死,結果被大師收了麽,所以應該跟他沒關系,是我腦洞開大了……”

在蘇困說話的時候,顧琰下意識地看了大師一眼,卻發現大師的表情有些古怪。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一回看到他類似的表情是在奶茶店的時候,他們一群人跟着房東過來照顧蘇困的生意,結果也提到了那個昏君。

顧琰想了想,當時房東似乎也是提到了“那昏君出來作了回亂,結果還沒成功,就被大師給收了”之類的話,站在他旁邊的大師聽了,就像現在這樣,神情中略帶着一絲尴尬。

“大師,你……”安撫性地拍了拍蘇困的手,示意自己并不怪他,顧琰遲疑了一下,然後沖着大師開口道:“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隐?”

原本一門心思聽着他說話的蘇困默默扭開臉:現在聽到這個詞就會不由自主地朝某些生理問題上想,真是太對不起這些正經的古人了。

大師顯然也對這個被廣泛用于各色小廣告的詞有些無語,嘴角抽了抽,才又恢複成先前的那種神情,只是被顧琰這麽問出來之後,單純的尴尬中似乎多了不少歉意。他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聽了他說的這句話,再加上他現在的表現,顧琰腦中浮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想:“大師,莫不是當初……你沒能收走那昏君?”

“啊?”蘇困睜大眼睛看了看顧琰,又看了看大師,希望他能出口否定掉這個猜測。

誰知大師沒有立刻反駁,而是沉默了一段時間。

他這一沉默,顧琰的臉色便猛地一沉,蘇困也覺得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會吧……

“收是收了。”大師的表情顯得略難啓齒,猶豫了片刻才道,“只是當初交付的人挑錯了。”

顧琰靜了會兒,道:“你交給了你那師弟處理?”

“倒不是老夫交的,那時候,老夫還不像現在這樣終日在外面辦事,難得回趟懷隐觀。二十多年前,懷隐觀老夫這一輩的弟子還是通力合作的狀态,依照分配,各司其職。老夫屬于在外活動的那一撥,我們新收的惡鬼陰魂或是妖物,都要帶回去,交給師門,然後師父就會安排不同的弟子去處理。當時清元恰好從外頭回來,我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在外頭闖了禍,師父就把那皇帝的魂魄連帶着其他幾個新收的惡鬼,一起交給他,讓他去一趟下屆,把它們都交給無常。”

“結果?”

“結果他前腳出門,後腳師父就得知他在外頭幹的糊塗事,命人追過去讓他回來受罰思過……”

“所以他幹脆帶着手裏那幾個惡鬼遠走高飛了?”顧琰道。

“門派裏除了這麽個弟子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于是下令衆弟子緘口,并且盡快把清元和那幾個惡鬼追回來。”

蘇困抽了抽嘴角:“你們不會一個都沒找到,于是那些惡鬼就成了現在在H市的這一窩吧?”

“當然不是,其他的惡鬼我們在後來的一段時間內,都陸陸續續地找到了。大約是清元為了掩飾他所在的位置,而丢出來障人耳目的。”大師嘆了口氣道,“但是就算知道是障人耳目的我們也得去收,不然任那些陰魂為禍,再傷到人就不好了。于是這一來二去的,就沒了清元的蹤跡。你們也知道的,同門之間都互有了解,要是誠心躲避,反倒不好找。”

“大師您的意思是,那清元最後就只帶着那昏君皇帝的鬼魂跑了?”蘇困不解地道,“但是,他跑路還帶着個鬼魂做什麽?當寵物嗎?”

69打探情況

大師一臉佩服地看他:“那個腦子進水的喜歡收個鬼做寵物?況且還是個惡性相當大的鬼!你以為老夫那混賬師弟是你嘛整天想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在蘇困身邊站着的顧琰膝頭一痛:“……”這話怎的聽着如此別扭。=_=

聽到大師這話,一直沒插嘴的耿子墨忍不住道:“大師您這就錯了,蘇困明顯是被養的寵物。”他又指了指顧琰,“這個才是正兒八經的飼主。”

蘇困:“……”他已經被耿子墨損麻木了,想反駁都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因為他把這句話在腦子裏琢磨了幾遍,再套入平日他和顧琰相處的模式,發現他果然更像是被養的那只。

不過大師的話他就不能茍同了:“您師弟想的那些明顯比我古怪多了,至少H市這一窩的圈養手法,聽起來感覺跟您師弟有些聯系……搞不好就是他幹的喂!”

其實,剛才大家說起那些陳年舊事,無非是因為現在H市的這窩鬼的情況,讓人聯想到了當初那位被鎮着的昏君。原本只是有些類似的兩件事,現在被這麽以讨論,反而如同被拔起的藤蔓,拖拖連連的扯出了一大串。

如此聊下來,正如蘇困所說的,大師的那位師弟清元,似乎真的跟這些脫不開幹系。

H市一貫少有這些靈神怪異之事,怎麽就那麽巧,那邊大師的師弟時隔二十年重新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這邊就陡然冒出這麽多不知哪個年代的老鬼。如果當初他單單純純地跑了也就罷了,結果大師又說他是帶着個鬼皇帝失蹤的……

大師皺着眉,道:“咱們站在這兒幹想也想不出個花兒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摸到那群陰魂的老窩去瞧瞧。如果跟老夫那師弟沒什麽關系呢,咱們就直接搗了那一窩,如果确實是他幹的好事,老夫定要替師清理門戶!”

他們正說着,急救室頂上的燈熄了,沒多會兒大門打開,幾個護士匆匆推着張溢出來了,直接朝監護室裏轉。

大師布兜一拍,就想直接跟過去,結果卻被幾個小護士給攔住了。負責的那名醫生走出來,和項戈說了張溢的情況——進急救室的時候,他的生命跡象一度非常微弱,醫護人員根本找不到原因,只能哪漏補哪兒,勉強穩住了他的狀況,但他現在仍處于危險期,各個髒器依舊有可能出現大衰竭的情況,所以暫時還需到觀察,不允許探視。

大師在旁邊聽得直皺眉,心道:要是剛才別直接跟過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貼幾張障眼符,先跟着那群小護士混進監護室裏,再想法子救人就好了。

聽了醫生的話,項戈和衆人對視了一眼後,便掏出手機走到牆角去打電話,聯絡各種關系,試圖讓大師能不受打擾地進去看看情況。好歹是條人命,想盡一切辦法也得把他給救下來。

看到這邊的情況,顧琰想了想,沖大師道:“您先在這邊照看着點,那群陰魂就交由我去探一探情況,我去那處周邊轉一轉,如果看到零散或是落單的就直接處理了,真的如我們料想的那樣并且數目不少難以控制的話,那就回來再議。”

大師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卻又被顧琰打斷了。

他擺了下手,動作裏帶着一貫的果斷,道:“放心,不會打草驚蛇。”說完,他又轉身揉了把蘇困的腦袋,低頭叮囑道:“別胡思亂想什麽捆綁術了,這次跟以往不一樣,跟着我不安全。這裏有大師在,不會讓你出事的,別怕。”

一旁其他幾人抽了抽嘴角,心說:跟別人說話的語氣,和跟蘇困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紅果果的差別對待。

顧琰朝四下裏掃了一眼,見最後出來的幾個醫護的背影也已經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後,便輕拍了一下蘇困的頭,然後一個閃身,便沒了蹤影。

正在醞釀着說點什麽的蘇困:“……”魂淡你敢不敢下次閃得慢一點?!

電影、小說裏的那些情侶,如果有一方要去執行比較危險的任務,不是應該會依依惜別一下,然後雙方都說點煽情的話以示親昵、關*和擔心的嘛?!為什麽到他這裏,就碰上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貨,說走就走……你是去要去對付一窩惡鬼,不是去抓小雞仔兒啊顧琰同志!蘇困在內心忿忿地念叨着。

不過他轉念一想,面對顧琰,他似乎也叮囑不出什麽像樣的話來。他能想到的需要注意的地方,顧琰一定也能想到,而他想不到的,顧琰也不會落下。

在這種時候,蘇困猛地發現,自己對顧琰有種近乎盲目崇拜的情節。總覺得,只要有他在,不管碰到什麽都不用害怕危險,只要是他辦的事情,似乎不管多麽棘手,他都能完成得令人滿意。這人天生就有種能穩住人心、又略帶壓迫性的氣場,讓人不由自主地願意聽他差遣,或是放心地倚賴他。

其實,蘇困雖然本性比較懶,也有些沒心沒肺,但卻并不是個喜歡倚賴別人的人。這大概和他從小就能看見鬼怪以及父母的早逝有關。

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雖然年紀不算大,但也不小,以至于他已經形成了比較獨立而完整的性格,雖然會受到沖擊和影響,但不至于導致個性扭曲或是産生難以疏導的心理陰影。

本來,因為“撞鬼”的特殊體質,他有很多事情沒法對其他人說,說了別人也很難真正地理解。于是,為了不給周圍的人徒增煩惱和擔心,他只能放在心裏消化,或是自己想法子調節。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比較獨立的個性,這種個性在父母去世後變得更為明顯。

所以,在和張姨他們相處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蘇困幫張姨他們家安排好各種事情。和耿子墨合住時也一樣,除了撞鬼膽小的時候,他會拽着耿子墨壯膽之外,平日生活裏碰到問題,他都傾向于自己解決。他會參考別人的意見,但卻從來不會單純地依照別人的安排行事。

但是自從碰到顧琰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越來越懶,越來越習慣于聽顧琰的話。

這倒不是說他沒了主見,或是被動地被顧琰的氣場和性格壓着,而是因為跟顧琰在一起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心。

他記得曾經流行過一個心理游戲,就是蒙上一個人的雙眼,讓他在另一個人的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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