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5)

些魔障了,以至于看誰都覺得不大正常。

至于蘇困則心想:大師都在這醫院呆半天了,不至于有哪個不長眼的鬼怪還颠颠地朝這裏撞吧?還就在這麽近的地方,要是碰上了,這不妥妥的找死麽。

就在這兩人聊着的時候,大師已經貼上了障眼符,将巴掌大的紅毛小鳥兒石榴放了出去。同樣貼了障眼符的石榴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倏然變成一只龐然大物,光是脊背就六個大師并排趴着,還有翻身的餘地。

大師揪着鳥毛爬上去,迎風而立,不知什麽時候換上的道袍兩袖飄飄,很有一番世外高人的腔調。

石榴在空中清鳴一聲,然後撲扇着兩側碩大的翅膀,徑直朝西面彙文大廈的方向疾飛而去。它扇翅的頻率不算很快,但掀起的風可絲毫不小,連帶着速度也異常地快。

大師只覺得腳下樓宇嗖嗖地朝後掠去,不出一會兒的功夫,這一人一鳥便到了彙文大廈西北邊那片老舊房宅的上空。

依舊在繞着那個陣法轉悠的顧琰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還是有所感應般,朝頭頂的虛空看了一眼。

之所以在頂空盤旋幾圈,是因為大師想看清楚那個陣法的全貌。利用石榴的優勢高空俯視是最為一目了然的方式。只是這一看,他的臉登時就沉了下來。

平日裏的大師格外容易被“激怒”,時不時就會被各種言辭激得只跳腳,尤其是像蘇困這種招貓逗狗四處撩閑型的熊孩子。但是那些跳腳都不是真正的生氣,只是被逗得炸了毛而已。而當大師不開口說話,一臉沉默而肅然的時候,才是他真正生氣、怒意滔天的時候,比如現在。

顧琰等來了樟樹精和墨寶同志,忍不住又朝頭頂上看了眼。盡管此時能看到的景象只有零零散散飄在空中的幾朵雲,但是他還是覺得,大師應該已經到了。

在他第三次朝上面擡頭的時候,大師輕拍了把石榴的腦袋,然後保持着面色肅然的樣子,跟着石榴一起落到了地。

石榴本身就是個眼尖的,所以不用大師開口,他便擦着墨寶的衣角,堪堪落在了幾人旁邊的一個倒了半面牆的院子裏。

順手摘掉自己和石榴身上的障眼符,然後把重新縮小回巴掌大小的石榴塞回布兜,大師,連帶着他那張陰沉着的臉便憑空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只要有眼睛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大師的反常,只是不太開得了口,唯有顧琰,沉默地看了片刻後,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師,發生了何事?”

“老夫……看到了這個陣法的樣子。”大師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這是我那混賬師弟幹的,跑不了了,老夫肯定。”

73塵封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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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陣法而已,何以如此肯定?”顧琰朝老舊民宅區內看了一眼,問道。其他人也同樣不解地看着大師。

大師遙遙指了指那個陣心,面色依然沉肅:“這陣法可不普通,在這陣內的魂魄都相當于被圈養在其中,這可不是簡單地畫個圈做個窩,而是任何陰魂厲鬼,不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只要入了這個陣,就等于和布陣者簽了契畫了押,直到魂飛魄散他們都為布陣者所有。陣內的魂魄不論去了哪裏,只要布陣者一招,他們就算天涯海角也得回到這個陣裏。而且,就像是之前我們所猜測的,這個陣一般都布在極陰之地,有助于陣內的魂魄積養修為,事半功倍。”

頓了頓,大師看着顧琰道:“幸好你有分寸,性子謹慎,不然,如果莽莽撞撞地進了這個陣,你就脫不了身了。”

“這種陣夠邪的啊。”樟樹老太太撇了撇嘴,“不過你怎麽這麽清楚,不會你們那門派還教這種邪陣吧?”

“這是我懷隐觀藏書閣內的一部禁·書的內容,裏面詳細的寫了布這個法陣所需的條件以及布陣的方法。”大師嘆了口氣,看起來似乎相當頭痛的樣子,“原本,老夫這輩以及下面的小輩們對這個陣以及那禁·書好不知情,但是那部書不知什麽時候被老夫那混賬師弟清元給瞄上了,他失蹤的時候,把那部書一起順走了。”

樟樹老太太抽了抽嘴角:“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但既然是□,你們那觀就不能看緊點兒麽,或者幹脆焚了算了,免得惹禍。”

“現在說也晚了。況且當初這書确實被看得很緊,哎,老夫說過,同門之間了解太多,有時候反倒難對付。總之,那部書被清元順走了之後,師父才同我們幾個說了那部禁·書以及這個陣的情況。”

“如此說來,大師你也會布?”顧琰忍不住開口問道。

大師連連擺手:“诶——老夫哪裏會布,只是知道這陣的性質罷了,要是人人都會布,豈不亂了套了,萬一再出個混賬那不就糟了。不過,師父告知我們幾個這個法陣的用意,便是在必要的時候,能順利地将這法陣解掉。這這回幸好咱們發現得早,那混賬還沒來得及下手。”

墨寶同志默然片刻,十分無語地問:“這陣都已經如此規模了,還不算下手?”

大師沒好氣道:“你以為這陣是布來幹嘛的?養一群召喚獸嗎?”

樟樹老太太望天:“不然呢?”

“不說別人,光面癱小子這戰鬥力,他就是養十個陣的召喚獸也不夠吞的。”

顧琰:“……”有種被描述成飯桶的錯覺。=_=

“這陣的目的只有一個——盡量多地圈養陰魂,積養他們的修為,然後找來一個身上背着最多殺孽最厲最惡的魂魄将整個陣裏的陰魂吞殺,将各個陰魂的修為全部轉到這一個身上,然後布陣者會将這個聚積了厚重修為的陰魂煉化……”

“然後他自己吞了?”樟樹老太太一臉膈應。

大師點了點頭:“直接煉化那麽多的陰魂過于耗費精力和物力,煉化一個就容易多了。這樣一來,他不用修行也能獲得數百年甚至千年的修為。”

“呸!他也不怕消化不良噎得慌!”樟樹老太太一臉嫌棄,“就這樣的,就算有個千兒八百年的修為有什麽用?還能指望得道嗎?上仙會哭的。”=_=

“偏偏就有人執迷不悟,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墨寶同志搖了搖頭。

大師一臉深沉地看向顧琰:“你已經吞了不少個了吧……”

顧琰面癱着一張臉:“在他動手之前,我會将他先煉了。”

衆人:“……”厲鬼果然是厲鬼。

“不過——”顧琰指了指那片民宅,遙遙的可以看見許多陰魂在裏頭,有些三五成簇,有些則獨自飄蕩。“你說過你那師弟是帶着那昏君走的,而這個陣中并沒有那昏君的影子,所以,你那師弟很可能就是将那昏君作為最後煉化的那個。”

大師點了點頭:“老夫也如此認為。”

“那他們人在哪裏?”樟樹老太太忍不住四下裏環顧了一圈,“你不是說那些陰魂和你那師弟相當于簽了契嗎?那我們少說也已經掃蕩清除了十來個了,怎麽連你師弟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雖然那些陰魂和他有契,卻并無感應,将游落在陣外的那些擊殺,并不會引起他的警覺。而真正會讓他有所感應的,是這個陣。這也是我現在同你們解釋清楚的原因。過會兒我一旦開始解陣,我那師弟恐怕就會火速朝這裏趕來。而我解陣需要一定的時間,你們務必攔住他。”

樟樹老太太揮了揮手:“就這些?知道了不會讓他跑了的,你趕緊地!”

大師見他們已經有了準備,便重新爬上了石榴的背,繞着整個法陣盤旋了兩圈,然後在西方的某一處落下。其他三人立刻極為有默契地分散至南、北、東三方,四個人沿着法陣外延,把這個老舊的塗滿“拆”字的民宅區給圍了個嚴實。

顧琰守在東面一堵牆邊,這一片恰好背向西斜的已漸暗淡的太陽,在這陣法的影響下,顯得格外陰冷晦暗。他面容沉肅,雙眸沉靜地掃視着四周,右手摩挲着左手的腕口,指腹下的脈絡,已經開始有了如同活人般有規律的輕微跳動,一下一下,不甚明顯。

這是在吞噬了那些已經有了數百甚至千年修為的陰魂之後,他的身體産生的變化,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周身脈絡裏早已凝固的血液重新奔湧的聲音。

這一切變化,對一個已經沒了性命的人來說,簡直是最好的興奮劑。

大師應該已經動了手,只覺得身後原本完整而平穩的法陣陡然起了變化,就像是蛟龍在海中翻騰盤旋,攪起了洶湧的波濤一般。整個民宅區內瞬間風聲呼嘯,鬼聲嚎啕。似乎一直播放着的影片被人按了暫停鍵,現在又重新點了播放似的。

翻攪的陰風越過身後那堵只有半身高的矮壁,吹打着顧琰肩背衣角,風中似乎還帶着細碎的石沫砂礫,刮擦在皮膚上,那力道,簡直能把那薄薄的衣服撕扯成碎片,在周身留下道道淩亂的劃痕。

終于,有一粒石沫尖銳的棱角搭在顧琰的手背上,劃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口子。

顧琰垂眸,在輕微到可以忽略的刺痛感中,那條傷口裏滲出了一滴血珠,殷紅的顏色在手背上顯得格外顯眼。

看着這一滴還在變大的血珠,顧琰舔了舔左側那顆略尖的牙,唇角因此牽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在依舊呼嘯的陰風和尖厲的鬼號聲中,顯得整個人都邪性起來。

他用拇指抹掉那粒血珠,同時,耳朵動了動,連帶着額角的青筋也微微隆了一下。遠處,隐約有一陣破空之聲傳入耳中,正對着最為陰冷的東面。

來了!

周身精悍得恰到好處的肌肉瞬間緊繃,顧琰兩手垂在身側,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手指,整個人如同一頭已經将身體拉成了一張弓,随時就能出擊的豹子。

在看到不知什麽法器的冷光一晃而過的同時,他便一個閃身,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撲了出去。

醫院裏,應付完樓下一幹媒體記者的項戈,帶着鹌鹑一號耿子墨回到了監護室外的走廊裏,和窩在座椅上的鹌鹑二號蘇困同志彙合。

蘇困指了指石頭,沖兩人介紹道:“這個是大師的徒弟,名叫石頭。”

雖然特殊部門的人時不時會去蘇困那裏串個門兒,但是耿子墨實際見過的,也只有大師他們三個,外加懶洋洋的房東大人,這個小徒弟他倒是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而項戈雖然曾經讓大師幫忙做過法,但是那次大師身邊也沒帶着小徒弟。所以這兩人都不認識石頭。

不過這三個都不是嘴笨寡言的人,所以即便不是很熟,也跟這個半大的小子聊得挺開心,一點兒也沒讓說話有些結巴的石頭覺得尴尬。

幾人正聊到大師的那個師弟清元,石頭說了句:“師父他、他們說,清元師叔原、原本并不是這樣,二十多年前,他、他從門派出走的時候,雖然做錯了事,但、但本質不如現在這樣惡。”

這一句話勾起了蘇困的心思,以大師的言辭和态度來看,他隐隐之中總覺得,那個清元當初所幹的那件事,跟他有些關聯。大師那邊嘴那麽緊,但是石頭不一定啊,雖然他年紀不大,但是多少應該聽說過一些的……

這麽想着,他便轉頭問石頭:“你師叔當年究竟做了啥啊?”

大師大概真沒特意囑咐過石頭什麽,以至于石頭幾乎沒有猶豫就說了出來:“那件事我、我也是聽師伯們說起來的,師父倒、倒是很少提起。好像是當、當初有個什麽厲鬼奪了一個小孩的舍,那厲鬼應該是被師父給收、收了,但是那個小孩沒能救活。可那小孩家、家裏的長輩們不死心,想、想讓師父做法讓那小孩回魂。師、師父沒同意,畢竟人各有命,命、命數盡了就是盡了,胡亂修改這世、世間就亂了套了,而且師父也确實無能為力。”

聽着這話,蘇困心裏就像是被人用鐵錘猛地砸了一下,震得他整個人都懵了。

“後來據說那家人通過一、一個鄰居介紹,找、找到了清元師叔,師叔的性子跟師父、師伯們都不一樣,據說他、他答應了那家人,然後施了禁術,讓那小孩回了魂,重新活了過來。”

74古怪護士

蘇困一直覺得,雖然時不時會看見一些靈神怪異的東西,但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總體上還是平淡而普通的。這個認知在他碰到顧琰之後被徹底打破,因為這個古代穿來的鬼魂藍盆友,他這倆月碰到的怪人怪事簡直比他之前那小半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他本以為,有了顧琰以及樟樹老太太他們那一幫特殊部門的精怪們的摻合,他這幾十天的生活已經能夠代表他人生的制高點,再離奇也比不過如此了,誰知,這會兒,他的人生就被石頭語調平淡的一段話,從離奇推向了玄幻。

他聽石頭說到那厲鬼奪了一個小孩的舍時,他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不,準确地說,他基本上就已經可以把自己朝那小孩身上套了。如果說他剛想到這些的時候,腦子被震得一片空白,那麽等到石頭将當年的事情全部講完之後,他就只剩腦袋頂袅袅升起的“卧槽”兩個血紅大字才能表達心情了。

震驚有之,茫然有之,恍惚有之,最複雜的還是那種下意識裏已經信了,但依舊覺得這事情簡直玄幻過了頭絕逼是騙人的感覺。

照着石頭的說法,那麽很多人都能對得上號,很多事情就都有了解釋——

那個厲鬼就是顧琰口中的那個昏君,房東曾經說過,那昏君雖然被壓在一個地方永不超生,但也曾經出來作過怪,只是被大師給收了。恰好和石頭說的吻合。

而那個孩子的家裏人通過一個鄰居介紹,認識了清元。從後來的種種事情看,那個鄰居十有八·九就是張姨。而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墜,很有可能就是當時清元給他戴上的,如此一來,他便能理解為何張姨每次見到他,總要确認他脖子裏的玉是完好的了。因為從顧琰的狀态可以猜想,那枚玉墜大概還有固魂的效果。

那回在私房菜館碰見清元的時候,他看着蘇困時有些古怪的眼神也能解釋了。

他從小到大經不住吓,膽子小,并且總那麽黴運纏身,估計也和這個脫不了幹系——能有命就已經是犯規了,怎麽可能還活得風生水起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大師不願意跟他多說這些事,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碰到這種狀況都難以承受。

就連坐在石頭另一邊的耿子墨和項戈都愣住了。

耿子墨和蘇困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少聽蘇困說過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如果說之前蘇困跟他聊的時候還斟酌着不想毀他的科學觀,那麽自從顧琰來了之後,蘇困就肆無忌憚了,從小到大碰到的各種靈神怪異之事,但凡有印象的,幾乎全抖摟給了耿子墨。

再加上大師說到一些東西時吞吞吐吐的态度,以及蘇困現在的表情,耿子墨很快就想到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項戈雖然不太清楚蘇困本身的情況,但他是個聰明人。這大半天相處下來,他也能從蘇困和大師的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在和石頭所說的聯系起來,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被三人夾在中間的石頭雖然年紀小,但卻不蠢,他一看三人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大概說了不該說的事情,于是立刻緊緊地閉上了嘴巴,打算再也不亂開一句口。

不過,蘇困也确實沒再讓石頭開口。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顧琰他們刺激多了,以至于現在面對這麽一件事情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他居然還能再腦子裏分析那麽一連串。只不過分析完之後,他的大腦便又恢複了一片混沌的狀态,好像剛才那些都只是機械地、條件反射性地活動似的。

他半張着嘴,維持着一臉茫然的表情盯着石頭看了很久,而實際上他的目光卻根本沒有真正地聚焦。

耿子墨難得看到他這副樣子,平日裏的毒舌和擠兌統統都收了起來,他站起身,想繞到蘇困那邊坐下安慰他兩句。

誰知他剛坐下,手還沒拍上蘇困的肩膀,那貨倒是自己解除了石膏像的狀态,回過頭來,沖着耿子墨張了張口:“……不對啊。”

“啊?什麽不對?”耿子墨不解地看他,心說:這說什麽呢,上言不接下言的,別是震傻了……

蘇困雖然不再扮石膏像了,但是動作依舊僵硬,表情依舊茫然,唯一不同的是,眉頭漸漸緊皺了起來,就像是慢動作回放似的,眉心部位緩緩地擠出了兩道皺褶。

“感覺不對啊……”他像是沒聽到耿子墨的問話似的,依舊喃喃了一句。

耿子墨忍住抽他的沖動,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耐着性子再次問道:“哪裏不對?”

這回蘇困算是真正反應過來了,他的散漫而空茫的目光漸漸聚焦,最終和耿子墨的視線對上:“你……你記不記得,之前,我們把張溢送到醫院來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句話?”

“哪句?”耿子墨下意識地問道,不過很快他便想了起來,因為那句話的內容略有些詭異——

“就是我說我好像在哪兒看過張溢那種狀态那句。”蘇困皺着眉,微微仰起臉,看着天花板,努力捕捉之前在腦海裏一晃而過的那一絲感覺,“就是,我感覺我見過被奪舍的人,但是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

半晌之後,他兩爪揪着頭發:“嘶——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

“……你今年周歲不過二十五,二十多年前你才幾歲,想不起來簡直太正常了。”耿子墨抽了抽嘴角,心道一個糯米團子大的小孩,能有點恍惚的印象就不錯了,還能指望記住什麽具體的事情麽?不過,他轉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神色複雜地開口道:“等等!如果真像石頭說的,那麽那清元還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口=

蘇困目瞪口呆地傻了半晌,心道确實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如果事情确實就是石頭說的那樣,那麽不管清元本質是壞是好,他能活下來,長到這麽大,多了這麽多的壽命,都是因為清元。

怪不得大師曾經說,他那師弟在二十多年前,雖然犯了錯違背了天道命數,但是本意并不算壞……因為他是為了救人一命。

卧槽要不要這麽狗血?!

繞了這麽一個大圈,蘇困覺得,整個事情的發展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雖然要抓了清元清理門戶的不是蘇困,後面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其實本質上也和蘇困關系不大,但是,就這麽圍觀救過自己一命的人被圍追堵截,心情多少會有些複雜。

他擡頭發了會兒呆,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于是沖其他幾人道:“我去趟洗手間。”

“我跟你一起去?”耿子墨跟着就要起身,蘇困這狀态實在讓人不大放心。

蘇困抽了抽嘴角:“……我就去洗個臉,而且洗手間就在旁邊,走過去也就十來步。”說完擺擺手,便走了。

他說的沒錯,洗手間離這裏确實很近,就在這條走廊拐角的地方。而這走廊也不長,十來步就能走到頭。耿子墨覺得他大概想一個人理一理,也就沒堅持要跟着。

站在洗手間的黑色大理石臺前,蘇困趴着用冷水在臉上乎撸了兩把,然後從牆壁上抽了兩張手紙,擦了擦。站在這裏,他甚至還能聽見走廊中耿子墨和項戈說話的聲音,伴着大廳隐約傳來的嘈雜聲,恍惚的就像另一個世界似的。

他嘆了口氣,這才二十五啊,他就覺得自己要奔着滄桑去了。

将手裏已經洇濕了的紙團成團,丢進垃圾桶裏,蘇困正打算朝外走,就聽到了一陣有些古怪的腳步聲。

那步子聽起來有些虛浮,就像是什麽人喝多了,走路直飄,還深一腳淺一腳的。不過醫院嘛,碰見什麽樣兒的人都是有可能的,而且這也不一定是酒鬼,說不定是身體不好的腿腳發軟的人。

蘇困也沒放在心上,便朝門外走,結果剛踏出洗手間大門的那一瞬間,他便和一個白影撞了個正着。

撞鬼撞得神經敏感的蘇困被驚了一跳,下意識地朝後蹦了一步,這才看清原來是個穿着白褂子的小護士。她的身材有些瘦小,白挂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腳步有些晃,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因為她半低着頭,從蘇困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蒼白的唇色,幹得都開裂了。

“額,你沒事吧?”蘇困遲疑了一下,又朝前走了一步,想問問她要不要緊,這模樣怪吓人的。

誰知那小護士腳下一絆,整個人朝前栽了過來,蘇困下意識地伸手撐了把她的手肘,免得她整個兒撲進他懷裏。結果,在他的手指碰到那小護士的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周身一震,就像是被什麽人用巨大的鐵錘,敲了腦子……不,敲了魂似的。

在他意識飄離前的最後一秒,他看到那小護士擡起了頭,一個有些虛的,男人的輪廓,從她的身體裏探了出來,和他臉對着臉。那個男人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便笑得格外陰邪。

75昏君奪舍

“原來是你……”蘇困在意識迷離中依稀聽到了這麽一句話。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撕了一層皮似的,渾身如同被火燎了一般,辣痛刺麻,整個人如同被塞進了洗衣機裏飛速攪了一氣,從頭到腳都是飄乎而昏沉的。

等他從這種暈得簡直快要吐了的狀态中慢慢恢複,雙眼重新聚焦,他便看到了一副極為詭異的場景——就像是照鏡子似的,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嘴角還挂着他從來不會有的那種怪異的笑,陰狠,森寒。

這樣的場面,使得蘇困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直到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入眼的居然是半透明的雙手和身體時,才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再次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哪裏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原本,一個人往往是看不出另一個人和自己長得相像的。就像是中學的時候,張姨以及其他一些鄰居熟人,在看到蘇困和蘇爸爸站在一起時,會感慨他和蘇爸爸長得真像,而看到蘇困和蘇媽媽站在一起時,又感慨還是他倆更像,但是蘇困自己卻并不這麽覺得。

直到後來有幾次,當他和爸媽一起站在鏡子前,他同時看到了自己和爸媽的長相,又仔細地将五官分開對比,才理解鄰居的話。從那以後,即便單獨看到蘇爸或是蘇媽,亦或是家裏其他人,他也能直接發現自己和他們的相像之處了。

而現在,當他的腦中重新浮現出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個情景時,也有同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男人的魂魄從小護士身體裏探出來的場景過于詭異吓人,亦或是因為跟他直接臉對了臉來了個正面特寫,他居然能夠立刻回想起那個男人的五官樣貌,并且無比清晰。而那個男人的臉,和蘇困自己,有着三分的相似。

只是那笑容太過瘆人,以至于氣質完全不一樣……如果他不那麽笑的話,或許會跟蘇困更像一些。

這使得蘇困想到了兩件事——

一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依稀記得,除了張姨之外,一些不算特別熟的街坊看到他會拿他打趣,說他跟爸媽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定是撿來的,那時候還是個傻團子的他,要麽會被逗得哇哇地哭,要麽就呆兮兮地看着人家。街坊偏偏樂此不疲,直到他小學上了大半時,才有人開始對他爸媽說“喲,這孩子越長越像你倆了嘛,看來是親生的哈哈哈。”

而另一件事,則是顧琰說過,那昏君光看長相,和他有七分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魂魄離體,負擔和束縛都沒了的緣故,蘇困的腦子比平日轉得快不少,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眼前這個正占據着他身體的人是誰。而他小時候的那種種情況,很可能就是這個人當年奪了他的舍,對他産生的影響。

大師也曾經說過,奪舍導致的影響很多,有些會使得被奪舍的人常年恍惚,有些則是身體虛弱,或許還有些就會像他一樣,因為依舊有殘留,再加上他那時候年紀小,五官未成型,甚至連長相都會受到影響。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朕繞了一大圈,最後用的還是你的軀體,時也命也。”那人頂着蘇困的臉,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蘇困覺得違和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被鎮了太多年,亦或是本性就是如此,蘇困總覺得這個昏君有些神經質,說話的時候即便笑着也略有些陰森,也讓人覺得脊背涼飕飕的。

“果然,還是這具身體用起來最為自如。”那昏君看着自己的雙手,雙腳,表情和語氣都有些興奮。他甚至還擡腳試着走了兩步,雖然依舊有些別扭,但至少不會像之前那小護士般跌跌撞撞。

當你看見別人占着你的身體,做出各種詭異的舉動,還喃喃自語如同神經病一般,你會腫麽辦?蘇困只覺得,他想拉一個加強排的人過來,把這昏君崩成篩子……

可惜子彈對他沒有用~~TaT

在蘇困腦中已經被臆想成篩子的昏君欣賞完自己的新身體,又把目光轉向一旁以魂魄狀态飄着的蘇困,他似笑非笑地思索了片刻,用一種讓蘇困不寒而栗的語氣問道:“橫豎你也回不來了,與其做個孤魂野鬼魂飛魄散,不如更有價值一點,朕的修為依舊有些欠缺,助朕一臂之力,可好?”

雖是問話,聽起來卻像是個陳述句。蘇困不由想到,這人還是皇帝時,是不是也是這樣說話,眼神森寒,語氣帶笑地問:“朕判你個淩遲可好?”

卧槽簡直喪心病狂!

蘇困被自己的想象瘆得一個哆嗦。

然而,不是他哆嗦了,那昏君就會放過他的,相反,那人擡腳邁了一步,站在了距離蘇困不到半米的地方,在蘇困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的時候,猛地擡手伸向了他。

……

老舊的民宅區東面,顧琰在看到清元的時候,神經就猛地繃了一下,原因無他——理應被清元帶在身邊的那個昏君竟然不在!

而清元本人面目猙獰,在交手中,顧琰甚至感覺到了他的情緒中甚至帶了些氣急敗壞的成分。當然,這種情緒肯定和他們蓄意破壞他精心布下的法陣有關,但是也不排除還有別的原因……

他念頭一轉,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對于那昏君,他不說完全了解,但是明顯的脾性他還是知道的。那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疑。他連身邊的老臣忠将都不能信任,時時刻刻都覺得有人觊觎他的江山和龍椅,甚至為此不惜一次又一次地血洗朝堂。這樣一個人,怎可能輕易地相信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道士?

如果清元布這個法陣的目的和大師說的一樣,那麽他會怎麽拉那昏君下水?必定是挑誘惑性最大的東西做餌。這一點,顧琰簡直再了解不過了,對于一個丢了性命卻心有不甘,尤其是曾經身居帝位,坐在龍椅上的人,他或許很享受那種人人皆畏的感覺,但絕不是把他當成陰魂惡鬼的畏。他怎能忍受自己變成下界那種見不得光的東西?

所以,如果清元說“能讓他重新變成人,只要修為夠了就行”,那昏君必定會樂意跟着他。但那昏君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清元真的存了要将他煉化的心思,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以那昏君的性格,極有可能先裝作被誘餌弄暈了頭,跟着清元四處布些陣法吸食魂魄,長進修為。待到他足以自力更生羽翼豐滿的時候,便脫離控制,讓清元尋不到他。

身後,由于大師破解法陣進程漸快,整個法陣沿着邊線都變得動蕩起來,如同一堵四面均有破洞的屋子,風聲來回穿行呼嘯。厲鬼躁動,嚎聲不絕。

在空氣不斷的劇烈震蕩中,顧琰一邊擋着身前清元法器的進攻,一邊注意着身後的異樣變化——

他終于知道,為何清元要在這片地方布陣了。這片民宅多年以前大概曾經是個墳場,地下不知埋了多少人。在這種地方養一群陰魂厲鬼簡直再合适不過了。現在陣法漸殘,整個民宅區下被壓着的那些殘魂碎魄全都騷動起來,四處流竄,幾乎要沖破陣法的外沿了。

顧琰餘光一瞥,只見原本守在南北兩方的樟樹老太太和墨寶同志同時朝這邊掠過來,速度之快,幾乎轉眼便到了面前。顧琰默契地一個撤身,将清元留給那兩人對付,自己則裹挾着周身激蕩起來的陰煞之氣,沿着整個法陣的邊緣飛速繞行。

那一瞬間,所有沖破陣法阻礙,即将流入四周城區的陰魂全部被顧琰擋在了陣法之中,以一種車輪碾壓般的氣勢,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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