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朵青梅

死狗就是死狗!

指望哈佛能夠在推動何時進化的道路上起到丁點的促進作用,那都是韓青竹的癡心妄想!就算哈爾濱佛教學院的觀音菩薩把他的腸子翻出來洗十遍,他也吐不出一毫米象牙來!

回雜志社的公車上,青竹抱着腦袋,揉着太陽穴,幾乎要忍不住尖叫。

當時某人說完那字字千斤的三個字開場白,貴賓休息室瞬間安靜,鴉雀無聲持續了仿佛一個世紀的時間!

于叔叔憋得五官抽搐,餘寒江幹脆扶牆笑。

尤為氣人的是何時那無辜的表情——人家壓根覺得這句問候很實在,簡直太親切了……

我靠!我靠靠靠!

青竹直想撓車窗!

于暖暖坐在一旁,忍不住地悶笑,一邊揉着肚子。

“于暖暖,你要是再笑,我跟你絕交!”青竹扭頭望窗外。

暖暖不以為忤,還端起相機給她咔了一張側臉特寫:“哎,說真的,何總從小就這麽真誠犀利麽?”

“想死啊?”青竹咬牙切齒。

真誠個鳥!犀利個屁!

他那叫惡毒,與生俱來,至死方休!

何時,不就是這樣的家夥麽?

回想當年,何時的媽媽秦月跟老公鬧分居,調來老家鎮上的中學當英語老師,帶着兩個兒子搬進大院西北角的平房。那時候,青竹和阿泰也不過五歲多一點,何時年紀最老,足足大了他們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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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陣亂糟糟的寒暄後,到了集體晾娃的時間。青竹拉着阿泰小尾巴似的跟在一群哥哥姐姐後面,問了阿姨好,然後被帶到何家兄弟面前。

“叫哥哥,這是大智哥哥,這是小時哥哥。”

青竹和阿泰脆生生的完成任務。

那邊秦阿姨立刻推出兒子:“何智,何時,這是阿泰弟弟,青竹妹妹。”

何時的大哥何智那是什麽樣的人物?十來歲的年紀,見誰都自來熟,人家那個春風拂面長袖善舞,笑得宛如三月桃花開,一照面就招所有人喜歡!

何時呢?當時的臉臭得不行,硬邦邦地點頭,勉強道:“弟弟,妹妹。”

仿佛衆人欠了他二百萬!

秦阿姨有些挂不住,于是又推了他一把:“你不是帶了糖果給小朋友嗎?快去拿來!”

“哎呀,留着孩子自己吃吧,秦老師你客氣什麽?”

“省城買了三斤奶糖,我們何時一路背過來的,別人要背,他還不讓呢!”

老媽努力為何時賺到了基礎印象分,關爺爺在一旁笑道:“何時啊,讓我家阿泰幫你! 挺沉的,你和弟弟一起去拿。”

“哦……”何時陰沉地走上前,一把拉住青竹的胳膊,力氣十分的大,“走!”

阿泰條件反射地拉住青竹的另一只手不放:“竹子是妹妹……我才是弟弟!”

何時于是頓住,瞥了一眼漂亮得娃娃似的阿泰,又打量了一番青竹的翹尾短發,在她冒大腳趾的爛布鞋上掃視了好幾秒後,擡頭認真道:“她更像弟弟!”

……

我靠!我靠靠靠!

這糗事被長輩們取笑了足足二十年,而且明顯還會繼續下去!

從此青竹拒絕剪短發,哪怕頭發打結到梳不開,紮辮子的趙主任煩得直罵人,她也堅持留長發。

沒別的,咽不下當年那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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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那會兒,青竹跑去抱劉主編的大腿,哭喪着臉,淚汪汪地求:“主編,真的不行……咱換人還不行嗎?換牛津劍橋麻省理工的不行嗎?”

劉想容頭也不擡打稿子:“沒得換,未創的賈秘書來電話了,說他們積極配合專訪,年會也沒問題,何總當演講嘉賓還不收費,這人是你想換就換的?”

“那把我換了!換別人去……比如成哥,他是組長……”

劉主編終于瞥了她一眼,冷酷道:“你是在指揮我用人?”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建議……”青竹萎靡得像個沒火的煙頭。

“發小,居然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們還有什麽話聊不開?他內褲什麽顏色你都能問出來吧?這事要是讓你推了,我不是虧到姥姥家去?”劉主編居高臨下,淩厲俯視着小可憐,加重語氣掄下致命一擊,“韓記者,我們可是專業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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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專業的,狗仔。

所以套關系攀交情,我們向來不惜一切代價。

臉皮,是通往成功道路上的最大障礙。

所以,去他媽的面子!

主編大人親自授意,韓青竹記者今晚必須請人家吃飯,吃飽,吃好,吃出青梅竹馬的呲呲火花來。

這世上的天理都是喂狗的。

為了表現小員工威武不能屈的抗争精神和崇高品質,青竹特地把何時約去肯德基。

漢堡咧,薯條咧,在米國吃膩了吧?要的就這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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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青竹心中哼哼冷笑着趕到科創園的肯德基店,發現何時已經在那裏了。

長腿帥哥,銀白色蘋果電腦,逼格很高,專注的何時在窗邊帥成了一幅畫。

忽然之間,青竹心中冒出一個心酸的念頭。

如果,阿泰能長大,也這樣靠窗坐着,那幅畫……會好看成什麽樣子……

鼻子頓時有點堵,青竹趕緊抛開這念頭,努力穩了穩心神,慢慢走到何時對面坐下,安安靜靜。

何時一直都沒擡頭,卻能準确感知她的到來:“來啦?”

“嗯。”

“好,走吧!”他利落敲了一溜鍵盤,關機,裝包,起身。

“走哪?幹嘛?”

何時挑眉:“吃飯啊!我好容易回來,作為地主你不要請客的嗎?”

“請啊!香辣雞腿堡如何?”

“我不吃垃圾。”

“中西合璧豬扒飯套餐?”

“絕對不吃!”

“加5塊贈送兩塊奧爾良烤雞翅哦……”

“除非我死!”何時再不廢話,拖着青竹利索往外走。

“等下……等下……”青竹忽然覺得不對,“這拖杆箱和包……是幹嘛的?”

“行李。”何時看白癡似的看她,“我的行李。”

“等會兒——你拖着行李去吃飯?你又要走了?”青竹的心突然忽悠一下蕩得老高。

“不走。”

心髒歸位。

“那幹嘛……”

“我回來三天,忙項目一直住機房,今天終于結束了,總得換個能睡覺的地方。”

“去哪?酒店?”

“哎,你怎麽這麽不會過日子!”何時領着青竹骨碌碌地在路上大步走,一面啧啧搖頭,“酒店多貴啊!”

“那去哪?餘總家?”

“我不跟單身男人同居。”

“那去誰家?”

何時嘆息一聲,終于站住,同情地瞧着她,十分有耐心地解釋道:“其實是這樣,不知道怎麽的,今早我突然接到老家的長途,我趙阿姨,沒錯,就是你的娘,強烈要求我暫住她閨女家,說那個科創園附近租的房子,特方便上班,而且他們今年不來住,套間就很浪費。她還堅持說,你一個人住不安全,會害怕,如果我見外不住進你的小套間照顧你的話,我元旦就別去見她了。”

青竹瞪大了眼,木雞化。

何時很關切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沒有反應,愈發同情地又嘆了口氣:“我當然不能做得那麽過分了,好歹我是男人,睡客廳應該的,你別傷心,小套間還是你的哈!”

我靠!我靠靠靠!

就算裏面一個外面一個,孤男寡女的,趙主任你究竟想幹嘛?還有沒有點為娘的危機意識?

女兒的名節當白菜賣,回頭還替別人數錢?

我有那麽難處理嗎?

“你還好吧?”何時繼續拉着她走。

“好……”青竹僵硬着。

“我想吃蛋炒飯,雙蛋。”何時擡頭望着彎彎的月,眼中含笑,“你炒的我也可以湊合,家裏有醬油雞蛋小香蔥不?”

青竹的眼角默默劃下一道水痕:“都有……”

“那太好了。”

“沒剩飯。”

“哎?”

“我可以用米炒,保證你三天不餓。”

“米和飯,是兩個性質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不這樣認為。所謂米飯米飯,并列結構詞組,米就是飯,飯就是米,所以蛋炒飯就是蛋炒米。”

“……”何時忽然沉默了好幾秒,沉聲問道,“鑒于你的消極态度和強詞奪理——今天下午你生氣了,對不?”

“你不知道女人最恨別人說她什麽?這事哈佛不教的?”

“胖?”何時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搖頭道:“社會心理學沒怎麽研究這個。”

青竹咬牙含恨怒視。

“人類煩惱身體的脂肪含量是件很荒唐的事,當然,危及健康例外。”何時很嚴肅地望着她,“就你這小體格,沒折騰自己瞎減肥吧?餓肚子也不會減少脂肪細胞的數量,別幹傻事。”

哥們,你現在這科學批判的雷公表情,我說我減過肥有意思嗎?

青竹閉嘴不答,在何時的緊盯之下,勉強搖了搖頭。

何時比較滿意她的反應,繼續走。

“等下……有件事下午一直念着,又被你打岔混過去了,這回不能再忘……”青竹拉住他。

“什麽事?”

青竹掂了掂他的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幹嘛?”何時本能警覺,想抽回手,卻晚了一步。

青竹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隔着襯衫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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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回國三天。

呆在機房的時間占據了三天的大部分,因此總覺得回國的真實感不太強烈。

直到此刻。

彎彎的月亮下,何時忽然體會到了游子回歸祖國和親人懷抱的踏實感。

那熟悉的痛覺,沉睡已久,終于蘇醒。

韓青竹,十年來隔着千山萬水的青梅,今晚終于真實地站在他面前。

實打實的真人,如假包換的牙口。

當年,小時候,初見面那次,何時拉着青竹的手,說她更像弟弟的那次……

小青竹也是這般,果斷低頭,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他的青梅啊……

咬人的青梅……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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