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專訪
何時回國以來，上班從未如此閑過。
全公司上下，對于副總經理加班多日以後周一還提前到崗的精神欽佩不已，卻無人敢再拿雞毛小事來煩他。
上星期的何總過于可怕，誰知道什麽技術問題會再次誘發他的魔化程序？
加上項目組集體休息，技術研發這邊一片消停。至于市場和運營方面，有餘寒江老大坐鎮公司，何時頂多陪着見幾個來訪的客人，都不用費腦子說話。
于是何時無聊到在辦公室折紙飛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小太的奇葩問題。
“博士，美是什麽？什麽是美的？”
美是什麽？美就是竹子，竹子就是美的，尤其是今天早晨。
何時漫不經心地答道：“你自己搜索概念定義。”
“我已經搜索了，但是不明白。”小太念了一大堆美學定義，何時聽起來不像英語也不像漢語，像火星語言。
這個世界上，很多學者一生致力于把簡單問題複雜化，複雜到自己也繞不出來的程度，然後憋死在裏面，用生命成就了一門門學問。
何時嘆了口氣，說道：“你回去問竹子，她學這個。”
“我可以現在問她嗎？我可以連上她的工作電腦。哦……那個慢得可憐的老PC！”
何時愣了一下，答道：“難道你忘了你的約束原則？沒有經過機主允許，你不能入侵其他電腦。”
“歐……我太快了……”
“小太!”
“我認為只有在突破對方防護的時候，才叫入侵。但是竹子的電腦安全設置非常落後，基本可以視為沒有防護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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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皺了皺眉，坐回桌旁，查看小太呈現的數據。
不看還好，看了一頭冷汗。
韓竹子的電腦，還真的是……原始啊……
如果何時工作的電腦屬于21世紀，那麽青竹的電腦應當屬于白垩紀，一馬平川的地，不跑恐龍都可惜。
“這都……什麽呀？這糟心的桌面！這百病纏身的系統怎麽現在還沒崩潰掉？哪個傻瓜給她裝的機？”
——北國漢子田賓先生在家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小太忽然興奮地跳了起來：“博士，我發現了一個不匹配的程序！”
何時仔細一看，的确非常不匹配，仿佛在恐龍的窩裏埋了一顆地雷，還僞裝成恐龍蛋的模樣。
“這個程序是用來做什麽的？很像病毒，但不針對竹子的電腦。我更願意稱它為加密文件防盜報警程序。”
何時猛地想起來，前幾天韓竹子的确電腦出了問題，還是田賓幫忙去修的，當時隐約聽說是文件丢了。
明顯是田賓放進去的報警程序，看來竹子的問題居然在電腦之外。
何時忽然來了興致，掰了掰十個手指，笑道：“小太，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得更專業些——不過你不能告訴竹子。”
“是的！我把竹子的電腦良好地保護起來，并且保持沉默。”
“幫她打掃房間還不夠，居然還要打掃電腦……”何時狠狠鄙視了一下不可救藥的自己，然後敲着鍵盤喃喃道：“偷東西的這位，不好意思，誰讓我今天這麽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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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何時大功告成，順手接到了青竹的電話，居然是座機。
“何總，下午能空出兩個小時嗎？我想對你進行專訪，我們于記者會同時拍攝專訪照片。”
這麽正式，韓竹子這是在跟誰通電話？要錯人了吧？
何時舉着聽筒發愣。
正好站在桌旁的餘寒江頗有興致地飛着何時疊好的紙飛機，笑道：“是韓記者吧？她的專訪很專業，所以體力消耗挺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何時挂上聽筒，瞥了他一眼，哼道：“反正你是過來人。”
“你要謝謝我的火眼金睛，一眼認出她是你當年桌上照片裏的人。”
“我很佩服你發達的面部識別功能。”
“哼，我才佩服你，頭一天接到Email，居然第二天就買了回國的機票。”餘寒江的語氣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我勸你回國勸了三年，到頭來趕不上一篇報道。”
何時面對鄙視毫不動搖：“我現在回來正好。”
“是啊，你再拖兩年，她就成了孩子媽了。”
“孩子媽也沒辦法，大不了我執行Plan B。”
餘寒江搖頭嘆息：“那比Plan A難多了！你還是趁現在好好努力吧！”
“A當然還是首選， B太漫長了。”
“B很雷人好不好？我絕對受不了那個！如果哪天你被迫實現Plan B，我就把你抓去美國，看住你，絕不讓你回來！”
何時望了他一眼，認真答道：“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誰知道呢？”餘寒江拍拍手往外走，在門口意味深長地回頭微笑道，“你想要的，未必适合你，走着瞧。”
何時瞪着他，沖他飛去一只紙飛機，不料半路盤旋了一個圈，又飛了回來。
餘寒江比了個□□的姿勢，朝何時砰地開了一槍，吹着槍管哈哈一笑，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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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和暖暖來得很快，賈柯領着她們進來，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青竹煥然一新的裝扮，眼神有些掩飾不住的吃驚。
暖暖則一身幹粗活的衣服，束着蓬松的麻花辮，背着單反，一副助理跑腿的模樣，目光不其然與賈柯交會，單純無辜地送上一個疏離的笑容。
賈柯的風度于是越發的好，宛如一位古典仕女，正領着劉姥姥逛園子：“因為要拍照，所以我們特別借了27樓光線最好的會議室。”
“賈小姐果然安排周到。”青竹對會議室的裝修和采光表示非常滿意。
賈柯溫存地低頭一笑：“哪裏，應該的。”
暖暖笑着問道：“賈小姐，你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來，應該在大公司工作過吧？怎麽會選擇來未創的？”
賈柯微微笑道：“我讀研究生的時候讀過何總的論文，非常欽佩，所以聽說他開了公司，就果斷跟來了。”說完，特別看了青竹一眼。
暖暖還想再問，正巧何時走了進來，于是剛才的話頭就給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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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要見客戶嗎？”何時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青竹身上。
“你就是那個客戶啊！”青竹笑眯眯。
“我？”何時饒是聰明，無奈這事絕非技術問題，因此足足繞了2秒才明白，卻也更不明白，“你來采訪我，要穿這麽正式？”
“正式表示重視，我特地穿這樣的，不好麽？很難看？”青竹低頭看自己的行頭。
那個“特地”讓何時心裏默默開了朵小花：“還……還行吧，挺不錯。”
這算是得到了肯定，青竹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層。
賈柯在一旁仔細看着，暗暗對比了一下青竹的褲裝和自己的裙子，心中登時雪亮。
以後要記住了，何總更喜歡中性打扮。
她蓮步移上前，輕聲問何時道：“何總，喝咖啡還是茶？”
何時道：“給竹……韓記者白開水，于記者，你喝什麽？”
暖暖在找角度，不經意地揮手道：“咖啡！要是配兩塊餅幹就更好了，我中午趕活兒，沒吃飽。”
賈柯有些詫異于暖暖的大大咧咧，卻依舊保持了良好的禮節：“好的，你們稍等，我讓人送過來。”
這個氛圍挺奇妙，兩位姑娘的言行舉止都挺正式，絕對是來工作的感覺，卻又很親切自然，讓人不覺得生疏和別扭，倍感輕松。
何時笑道：“今天能讓小太也負責錄音和記錄嗎？我順便測試一下他的這項功能。”
“好啊！”青竹眸子閃閃亮。
于是何時打開電腦，小太開心亂蹦：“竹子，又見到你了。”
青竹朝他擺擺手：“小太，我們說話的時候，你負責錄音哦。”
“是的，我還會同時将語音轉錄成文檔。”
暖暖驚訝道：“這就是那個虛拟機器人？”
“你是誰？這位人類我不認識你。”
這二位要是對起話來，絕對是個沒完沒了的結局，青竹對暖暖使了個眼色，暖暖只得抹鼻子挪開，但明顯對小太蠢蠢欲動。
那邊何時命令道：“小太，不要運行錄音和轉錄之外的其他功能。還有，記得你的音量調到0。”
“是，錄音開始。”
青竹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微笑道：“既然用了小太，那麽我想先問一個關于虛拟機器人的問題。”
“好啊。”
“小太是你一己之力完成的，設計過程中最大的困難在哪裏？”
“硬件軟件都有，兩方面互相限制，但也互相促進。”
“是不是數據處理能力和算法的問題？能不能通俗解釋一下？”
“不止這些問題，其實智能機器人體現了全球IT技術的發展水平……”何時開始侃侃而談。
……
不得不說，得益于青竹營造的氛圍，今天的何時非常上道。
青竹像個朋友，不着痕跡地引導話題方向，又像個學生，聚精會神地聆聽何時講授的各種知識，不時反饋自己的理解和更多的問題。
何時也很注意沒有使用過于深奧的專業術語，并且打了很多比方，讓青竹能夠聽明白。
只要望着青竹興致盎然的閃亮眼眸，何時覺得，自己願意把所有的知識和想法都告訴她。
這場專訪，進行了足足三個小時，期間二人只喝了兩杯白開水。
寒江說，韓記者很專業，果然很專業！
耗費體力麽？何時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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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早就照完了訪談照片，一個人悄悄躲出會議室，喝了一大壺咖啡，啃了兩大包夾心餅幹和七七八八的點心。餘寒江路過的時候，不禁搖頭笑道：“暖小姐，他們還不出來的話，你是不是要吃光我們所有的零食？”
“餘總多慮了，你們未創的冰箱我還沒開呢。”暖暖笑着安慰他。
“我很擔心，所以，要不要暫時停止進食，拍一下我們何總的辦公室？”
“哎，好啊！”暖暖抓起相機跟着餘寒江走，正在此時，會議室的門開了，何時跟青竹兩個意猶未盡地邊聊邊走出來。
“小太會直接發文檔和錄音到你電腦裏，你回去開機看就好了。”
“小太真體貼，長大了絕對是個好男人！”
何時瞅着她，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幹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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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何總辦公室！”暖暖朝青竹比了個方向。
于是一行人轉移陣地，一進門，暖暖便被何時辦公室的紙飛機給震住了。
滿屋紙飛機，像是落着一地的星星。
何時仿佛不認識自己的傑作，心裏直納悶，自己上午有疊這麽多嗎？
餘寒江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拎起一只紙飛機，放在何時面前：“怎麽？又有一段時間失蹤了嗎？”
暖暖很開心地飛飛機，笑着問道：“什麽叫時間失蹤？”
青竹但笑不語。
何時如果過于專心做一件事，還是很開心的事，就會不知不覺地空出手來疊個什麽東西，複雜的折紙還好，費時間，今天的飛機太簡單了，于是制造出了這許多。
餘寒江見青竹站在一旁只是笑，明顯清楚何時的習慣，于是更不解釋，賣關子說道：“暖小姐，這是公司機密。”
暖暖抱着相機咔嚓咔嚓，十分好奇地問道：“難道你們下一個項目是做飛機？3D打印大飛機？”
青竹拿起一只飛機，笑道：“現在中國已經可以打印飛機钛合金鋼梁，在未創人的眼裏，這不算新技術了。未來創新，顧名思義，是要做面向未來的最新技術，我們餘總跟何總的理想非常遠大。”
何時靠坐在辦公桌旁，捏着飛機但笑不語。
餘寒江走到他身旁，揚起嘴角，稍稍彎腰湊近了低聲說道：“你居然出賣我們的理想？”
何時望着青竹，展眉笑道：“對呀，不行麽？”
餘寒江側身朝青竹這邊瞥了一眼，點頭笑道：“還行，至少韓記者理解比較到位。”
兩人碰了碰手裏的紙飛機，像是在碰杯，極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兩只飛機一齊飛上半空，兩個大男人倒像是兩個孩子。
這一幕實在太過養眼，暖暖端着相機一直在連拍。
“竹子，這期封面絕對有了！”暖暖摟着青竹的肩，一邊回看相機裏的照片，興奮得快要跳起來。
餘寒江挑眉，向青竹伸出手去，很正式地緊緊握了握：“韓記者，今天的采訪算是全都完成了？”
青竹點頭：“是的，完成了，謝謝你們的支持！”
何時望着暖暖的相機，忽然說道：“于記者，如果一定要放我的照片的話……我想明天和我們項目組照個合影。”
“哦……好的，這沒問題，能多些照片當然更好了！”
青竹會心一笑道：“明天我們拍生活照，絕不擺拍。”
何時點頭。
餘寒江拉開門，比了個“請”的手勢：“按照中國的社交習慣，我們得請兩位記者吃個飯，工作餐，不見外就不要推辭。”
暖暖頓時雀躍。
何時轉身去拿外套，不料青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剛接通，立刻傳來董成焦急的聲音：“青竹，采訪完事了嗎？趕緊回來！”
“成哥？什麽事？”
“你的會議資料外流了，陳主任在發飙。”
“好……好的，馬上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