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吻
何時是個喜歡研究失敗,并且從中找到成功方向的人。
昨天面片湯的打擊有些大,科學家很沒面子,因此,今晚繼續包餃子。
只要過量筒和電子秤,計算密度和體積,水和面的比例,OK。
油、鹽、肉、菜的比例,OK。
面皮用游标卡尺測量過,厚度,OK。
放棄無法量化的擀面杖,今天買來了圓形模具,統一面皮大小和形狀,OK。
電子秤還統一了每坨餡的質量,OK中的OK。
這是個有序的世界,只要秉持科學精神,遵循科學方法和步驟,包餃子這樣的複雜工程也可以實現标準化流程操作。
看着桌上齊刷刷的半月白,何時覺得自己可以去寫菜譜。
門鈴叮咚響,青竹今天居然鑰匙都懶得掏。
何時開門去,只見青竹一手靠在門框上,仿佛沒了力氣,另一只手卻拎着巨大的一兜子雜碎,桃紅着臉兒,沖他嫣然一笑。
“何博士,我買吃的來了……”
何時忙低頭接過那個大袋子,發現裏面全是亂七八糟的零食。
青竹順勢往前一倒,腦袋正好落在他的頸窩裏,沉重得好似金瓜錘,而且整個人都在往下溜。
何時趕忙一把摟住她,不料青竹自己完全不使力,直接導致何時踉跄着連連倒退。他眼明手快地扔開那兜雜食,雙手摟住她的腰,千鈞一發之際,安全倒在客廳的床上。
青竹閉着眼,趴在他身上沒怎麽動,仿佛很滿意現在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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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即便她沒有換鞋,即便何時還系着圍裙……他又為什麽要動?
何時分明更滿意現在的狀态。
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
今天淩晨他才下定決心要好好追她,到了晚上人家就主動把他撲倒,天底下還能找到比這更善解人意的姑娘嗎?
何時心中冒了幾個粉紅色的小泡。
然而,這股淡淡的水果和酒精的混雜香氣,是怎麽來的?
韓竹子明明是個吃甜酒釀都會臉紅暈乎的人。
何時的目光往地上斜了斜,發現裏面滾出幾個小瓶子,裏面裝着缤紛粉嫩的各色液體。
“竹子,你居然……喝酒了?”
青竹趴得昏沉,胡亂搖頭道:“沒有!”
“明明都買酒了!那個藍的黃的綠的……那是什麽你不知道?”
“哦……那個呀……”青竹笑眯眯地想擡起頭來,然而腦袋實在過于沉重,只好又垂落回去,砸得何時胸口一陣悶疼。
“我在超市看到的……顏色好漂亮!就每種買了一瓶……還挺好喝的,我喝掉了橙色和紅色的,還有粉色的……冷色的瓶子都留給你!還有紫色!感覺它們很配你……”
何時一手擡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眼前豎起一根手指:“這是什麽?”
青竹嗤笑:“11……”
何時放下手指,把她那顆亂滾的圓腦袋捧在胸前,一聲嘆息。
好吧,他的青梅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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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有半盆餃子餡,散發着香氣,還有一摞雪白的餃子皮,等待着他去完成組裝。
懷裏有半睡半醒的青竹,散發着甜香和酒氣,他能做點什麽?
啊……君子當然不能趁人之危,雖然他很不想做君子。
或者……他把地上那幾瓶藍綠黃紫一口氣喝掉?不知道能不能也醉過去,然後今晚他倆不煮餃子改煮熟飯?那麽竹子往後60年估計就歸他了……
不……這種設想過于樂觀。
以韓竹子的秉性,只會明天早上一醒來,不叫不喊,直接沖去廚房拿菜刀,然後亂刀砍死他!
如果她沒砍死,雪姐也會上來補刀。
如果雪姐還沒砍死,何時也一定會被院子裏的爺爺大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集體砍死!
要竹子,前提是得有生命!沒有生命,怎麽要竹子?
何時作為科學家,這點基本的理智還是有的。
雖然韓竹子在他胸口亂蹭,所到之處地下火在奔突……
帶着果酒味的呼氣,更是缭亂了他的鼻息……
更可怕的是,青竹現在揪着他的脖領不放,拽都拽不下來。
這已經不是天堂,這是路西法的地獄!
過了不一會兒,何時的臉之火熱之緋紅,程度已經可以和青竹媲美。何時拼死湊齊殘存的理智,念念有詞地數着頭上懸挂的菜刀數目,決定要從青竹身下掙脫出來。
努力地……掙脫……
然而何時的動作終究大了些,青竹忽然迷迷瞪瞪地撐起來,揉着眼睛嘟囔道:“現在幾點了?上班時間到了嗎?”
何時終于得了空,掙紮着坐了起來,喘息着惱怒道:“你遲到了。”
“啊?”青竹猛一激靈,四處找手機,然後腦中忽然又飄過一團黑霧,十分頹廢地跪坐在床上,嘆氣道:“我不上班了!糟心的破班,誰要去上?浪費那麽多時間,幹點什麽不好?”
然後,青竹忽然瞄上了面前的何時,巧笑嫣然地湊了過來。
“你……想幹什麽?”何時幹咽一下,下意識往後退。
“做我想做的事,我喜歡的事,不浪費生命的事,有意義的……”
話沒說完,青竹已經貼上了何時的唇。
何時的大腦頓時被格式化,然後,忽然看見了富士山噴發的歷史性場景。
青竹很喜歡他溫潤柔軟的感覺,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富士山算什麽?黃石公園超級火山緊接着噴發。
山體崩裂,地殼在劇烈翻騰,火熱的熔岩噴湧而出,迅速蔓延全部大陸,整個星球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天空卻是不見五指的墨黑,看不出白天還是黑夜,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面對全球末日的景象,何時只有一個想法:“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唔……”
雙手不自覺地箍緊了她的腰,也許是箍得太緊,青竹悶哼了一聲,離開他的唇,然後,忽然變了臉色。
“何時!我……”青竹迅速捂住嘴。
“嗯?”
青竹茫然四顧一圈,仿佛終于看清這是自己的家,然後猛地從床上翻身跳下來,一頭沖進了洗手間。
何時懷中頓時空空如也,小涼風嗖嗖,坐在床上愣了兩秒鐘,随後聽見青竹的方向傳來嘔吐的聲音。
“啊……竟然是這樣……”
何時慢慢爬起來,慢慢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圍裙,綁得很牢靠,都沒有掉。
走到洗手間,看見青竹頭趴在馬桶圈上,吐得專心致志。
何時機械地走過去,下意識順着她的背,讓她好受些。
青竹空腹喝的酒,吐也沒什麽可吐的,不過是一肚子苦水罷了。
何時幫她倒來開水漱口,又擠好毛巾給她擦臉,一切做得恰到好處,完美無缺。
青竹胡亂蹭了幾把臉,昏沉沉走到自己房間,又一頭栽下,這次,再也沒有醒。
何時替她拉好被子,才終于從夢游狀态醒來。
今天這事,應該怎麽總結?
何時博士,和喜歡的女人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接吻,然後把她吻吐了?
而這個女人,哪怕吃下一大碗豬食面片湯,都能氣色安然。
韓青竹……
你一定要這麽彪悍地摧毀我們的初吻嗎?
今後讓我回憶起來,情何以堪?
韓青竹,這次你欠我的……欠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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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早上青竹頭疼欲裂地出來吃早餐的時候,覺得屋裏十分的陰暗冰冷,于是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肩。
一件大毛衣兜頭罩下,何時毫無熱度的聲音傳來:“今天下雨降溫,多穿衣服。”
哦,哪怕是南國的天,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了。
青竹裹緊毛衣,看着玻璃窗流下的雨水,聽着雨搭上密集的敲擊聲,不自禁又連打了好幾個寒戰。
何時低頭看平板,很專心,眉眼不擡。
很奇怪,這人幾乎沒什麽動作,卻從內往外散發着冰冷肅殺的氣息,簡直就像家裏坐着一尊冰雕,冷上加冷。
今早的餐桌上沒有包子油條,只有一碗煮水餃,孤零零地冒着熱氣,越發襯得旁邊的人沒有溫度。
青竹繼續往死裏裹毛衣,坐在餐桌旁還是不住地抖。小臉依舊很紅,盯着那碗餃子完全不願伸手。
不知過了多久,何時才擡起頭來,簡單一句:“快點吃,該涼了。”
青竹猶豫地搖頭:“我不餓……”
“胃疼嗎?”
“有點兒……”
何時這回真正好好瞧了她一眼,卻随即皺起了眉,放下平板走開。
青竹極少見他這個模樣。
有記憶的幾次,那都是何時得知父母離婚,以及大智哥選擇跟爸爸走那種級別的事件,今天這種尋常日子發生這種情況,青竹不得不幹咽了好幾下口水。
腦中回閃了幾個殘存的畫面,比如她酒醉倒地,比如嘔吐……
她昨晚幹嘛了?
青竹越發頭暈腦脹冷汗涔涔。
“那個……我昨晚不是故意喝酒的……”
何時在翻抽屜,沒說話,只是瞥了她一眼。
青竹越發感覺不妙,支吾道:“我昨晚跟同事翻臉了,心裏不舒服,才想喝着玩的……那個瓶子寫了酒精含量的,才3%……”
何時拿了個小盒子過來,坐回桌旁。青竹發現那是她的藥品盒,她最膈應的東西。
眼睜睜看着何時拿出體溫計,捏在手上猛甩,甩得那麽用力,青竹甚至擔心他的手會不會甩飛出去。
何時終于甩好體溫計,遞給她:“我懷疑你發燒了,量一下,五分鐘。”
“發燒不發燒,摸腦門不就好了?”青竹嫌棄地拎着體溫計,自己摸摸腦門,幹笑道,“我覺得不燒……”
何時在平板上調出秒表倒計時,放在她面前,擰着眉頭道:“快點,難道要我動手嗎?”
“你敢!”青竹愈發紅了臉,哆嗦着打開毛衣扣子,何時則早已背過身去,把餃子塞進了微波爐。
冰冰涼,冰冰涼,體溫計簡直就是千年冰寒針,偏要夾到腋下……
青竹再次發誓要去買最新式的體溫計,當然,她也明白,她這種看見藥店都繞着走的人,等到不需要的時候,絕對不會想起體溫計的事。
五分鐘,很漫長。
何時抱來大被子,把她攆上沙發,前後左右圍了個結實。青竹看上去就像只無良的大包子,那口肉餡簡直小得可憐。
“何時……我昨晚除了吐……是不是還幹了什麽別的壞事?”
如果幹了,一定是人神共怒的大事!
比如,二年級的時候,青竹過年喝了一盅黃酒,回頭炭火盆裏燒掉了韓援朝副營長的帽子,害得解放軍光着腦袋回部隊。
何時站在微波爐前,默默不語。
青竹愈發惶恐起來,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往死裏冥思苦想,想得腦子一片悶痛,卻也想不出來其他的內容。
那麽昨晚她幹了什麽?一定全國人民得而誅之吧?不然他怎麽這個溫度?
何時終于端出熱餃子,瞪了她一眼,道:“別想了!不許想!”
青竹垂下頭,心中嗚嗚嗚。
何時走到她跟前,伸出手:“體溫計拿出來,到時間了。”
被窩球裏一陣蠢動,青竹剛捂熱乎的體溫計伸了出來,一面不死心地嘟囔道:“我要是做了什麽欺負你的混賬事情,你說嘛……我跟你賠禮道歉還不行嗎……”
“38度5,你發燒了,今天別去上班,打電話請假。”
“何時……”被子裏伸出一只小胳膊,拉住何時的衣襟,很有誠意地搖了搖,“以後再不敢了,再不那樣了還不行嗎……”
何時站在那裏仿佛思考了一下,然後終于轉過身來,彎下腰,摸摸青竹的腦門,順帶還拍了拍她發熱的臉蛋。
很稀罕地,何時溫和一笑:“那倒不用,一般你欠我的,最後都加倍還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