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疏離
何時發現事情不對勁，已經是三天後。
周日搬家，青竹幫他買了一堆窗簾床單被罩，何時雪洞般的家裏于是有了色彩。那一天，一切都很正常。
晚上，何時在溫暖柔軟的被子裏，想到青竹其實和他仍然只有一牆之隔，于是睡得還算安穩。
第二天早上，買來早餐的時候，青竹已經上班去了。晚上，她又很晚回來。
直接回家，關門，洗洗睡。
連續三天，都是這樣。
住在隔壁的人，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面——多麽正常的都市鄰居生活。
更何況，每天睡前，青竹都會通過小太跟他打招呼，對着牆上的屏幕跟他簡單聊幾句，然後道晚安。
揉着眼睛打哈欠，但笑得很溫暖。
從技術上說，他和青竹一直都有見面。
但是，這事也太不對勁！
他居然……三天沒見到真人了……
——————————————
第四天，何時依舊沒能跟青竹一起早餐。他一起床就去敲青竹的門，不料她居然已經走了。
那可是韓青竹，早上少睡一分鐘都會發飙的人。
何時拼命遏制住用GPS定位她手機的沖動，卻完全想不出來還應該怎麽辦。
Advertisement
未創的正反雙屏翻譯手機今天拿來了樣品，何時和技術團隊負責測試，一整天都泡在實驗室。忙碌的工作暫時壓下心頭的忐忑，等到華燈初上時，何時望着窗外的星星點點，不自禁又想起青竹來。
算上今天，四天了。
今天要是再看不到她……
何時思忖着，如果他在兩家牆上打個大洞的話，那個缺德的壞房東會不會把他攆出去？
——————————————
出來實驗室時，何時忽然瞥見餘寒江的辦公室開了門，董成拎着包從裏面興奮地走出，急匆匆地消失在公司門口。
董成是要趕回家，何時不便追上，餘寒江總是跑不了的。
于是，何時得到了一份圖文并茂的策劃案。
餘寒江給他倒了杯紅茶，頗有深意地笑着看他，卻不說話。
策劃案是《新創》的年會，很明顯，竹子參與了其中的重要部分。何時翻看得極其迅速，不到兩分鐘，十幾頁的策劃案全部印入大腦，一字不差。
年會進行一整天，上午是國內外專家的高端論壇，下午是三個優秀新創業企業的展示分會，《新創》動用集團所有人脈，邀請資方、學界、技術、市場多方人士參加，媒體陣容強大，五星級酒店舉辦，規格之高，盛況空前。
“所以，《新創》是希望我們把新品發布放在下午的年會分會場？”
餘寒江啜一口紅茶，點頭。
“這件事，是董成來跟你談？”
餘寒江特別喜歡何時的這個問題，繼續點頭，越發喝茶喝得不亦樂乎。
何時開始思考，陷入沉默。
餘寒江眨了眨眼，笑道：“如何？你覺得他們的主意還行不？我們參加的話，可以省一大筆推廣費。”
“問題呢？”
“我不能和差距太大的企業一起開分會，會拉低我們的檔次。”餘寒江十分傲嬌地又啜了一口茶，“當然，劉主編不愧是專業人士，她挑的企業非常有特色，能請到的話，我絕對沒意見。”
“是哪兩家？”
“億綠生物科技，長城社區。”
“居然是他們？”
“董成說，韓記者和于記者正在聯系他們。那兩位老總都是脾氣怪聞名的，硬骨頭不好啃。”
何時輕籲一口氣，揉了揉眉頭，打算起身走人。
餘寒江趕緊意猶未盡地喊住他：“韓記者怎麽不來我這裏？如果是她開口，怎樣我都得答應，對吧？”
何時瞪了他一眼，嘆氣道：“就是知道這樣她才特地不來的。”
餘寒江挑眉，不客氣地正色道：“那我可就公事公辦了啊！”
“這事你決定就好，我不參與。”何時把策劃案還給他。
餘寒江接過文檔，彈了彈封皮，揶揄地笑道：“女人不都要呵護的麽？你就這麽把她扔在外面摔打……Hoson,你還真舍得。”
何時苦笑不已。
“好同情她。你真不是個好情人……”
“你不說實話能死不？”何時淩空摔過去一支筆。
餘寒江笑得雙手高舉：“你就剩這點人性了，還好我從沒奢望更多。”
何時點頭嘆息道：“所以，我只有竹子一個。”
餘寒江的臉色微變了變，看着何時轉身離開，茶色的眼眸沉澱出一抹幽深。
——————————————
青竹回家真的很晚，十一點多，拖着步子從電梯出來，仿佛随時都會倒地睡着。
迷迷糊糊地摸到門邊，掏鑰匙，插了好幾下才碰到鑰匙孔。
終于打開門的那一刻，身旁忽然傳來一聲幹咳。
青竹頓時一驚，拍着胸口猛喘氣。
何時抱着胳膊，就站在旁邊望着她，悄無聲息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就這樣把我處理成盆景了？”
“吓我一跳，站在這裏幹嘛呀？不冷嗎？”
“不站這裏能看到你嗎？”
“怎麽看不到？天天不都視頻？”青竹開門進去，發現裏面又從豬窩變成了清潔明亮的陳列館。
“你覺得視頻就夠了？”
青竹放下包，疲憊地倒在沙發上，順手拉過靠墊蒙住頭：“啊，不然還能怎樣？”
視頻多好啊，起碼保持距離不招人嫌。
何時幹杵在那裏，噎得說不出話來。
不一會兒，青竹翻身爬起來，揉着眼睛道：“我今天困得坐過站，我得趴着去了，你有什麽事嗎？”
這是……逐客令？
韓竹子，我才三天沒住這裏，居然就敢攆人了？
何時的嘴角都在抽搐，強忍着心頭的不快，問道：“你這幾天去哪了？怎麽早出晚歸的？”
青竹撓撓頭，嘟囔道：“我們小組任務分工，暖暖去了長城社區，我去億綠生科。他們基地不在市區，坐公車又繞路，過去就得三個多小時，那裏真是郊區啊……”
“一天都在那邊？”
“等他們聶總，四天都沒看見人影。”
“那人很怪的，我上次跟風投的人吃飯，提起他的人都直搖頭，說是根本不像個總裁。”
青竹無力地給自己倒了杯水：“我也打聽過，據說他很讨厭出席正式場合，這幾天八成是不願見我。”
“明天還去？”
“去。這禮拜必須見到他，說服他，不然我們的策劃案會被主編廢掉。”
何時默了幾秒，忽然問道：“你吃晚飯沒？”
“不想吃，不餓。”
何時瞪着青竹嘆了口氣，轉身開門出去了。
青竹繼續喝水，餘光瞥見他的背影，心裏滑過一層冰涼的水。
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青竹慢吞吞爬去洗澡。
等到洗好出來的時候，發現何時又坐在沙發上，手裏端着蘋果電腦。
“何時？”
何時頭也不擡，指了指餐桌：“把那個吃了。”
“什麽東西？”
小太在牆上蹦跶：“博士五分鐘前煮了面條，我查到的養胃宵夜菜譜哦，竹子你必須吃光！”
“都幾點了……”青竹嘟囔着坐過去，一手攥着一根筷子，端詳那碗面。
面條只有一小碗，何時顯然充分考慮到時間太晚，吃多了她會睡不着覺。
肉絲龍須面，一個雪白的溏心雞蛋，兩顆青菜心，湯很清，一撮紅甜椒絲點綴。
旁邊的小碟子裏還放着幾塊辣榨菜頭。
于是青竹不禁微翹了唇角，悄悄瞥了一眼專心用電腦的何時，開始吃面。
屋內有各種聲響，青竹吸面的聲音，吃榨菜的脆響，何時敲電腦的噠噠聲，小太哼着奇怪的電子合成歌……
從頭到尾，誰都沒有說話，大家共享奇妙的靜谧。
何時煮的面條真心不錯，青竹喝完湯，揉揉肚子，剛剛好。
“明天早上幾點走？”何時仿佛掐好了時間點合上電腦。
“五點半。”
怪不得早上碰不到她。
“我剛才租了車，送你去，你多睡會兒，7點起床，9點他們上班時間可以趕到。”
“啊？”青竹捧着空碗愣了愣，“你呢？不上班？”
“我正好去我們合作的手機廠家，幾個技術問題弄一下，順路。”
“你有中國駕照？”
“沒有，但是你有。”
青竹咬了咬筷子尖：“你……敢坐我開的車？我考了駕照兩年沒碰過車……”
“我是很好的陪練，可以指導你。自動檔的車好開，放心吧。”
“我曾經換過四個駕校教練……”
“操縱機械這樣的事，再差還能差哪去？我相信你。”何時站起身，好像要擡手揉她的頭發，然而胳膊舉到一半卻繞道收了她的碗。
“早點休息，明天一起早餐。”
青竹咬了咬下唇，低聲問道：“在哪……早餐？”
何時仿佛早有決定，想都沒想答道：“我那邊，你有鑰匙，自己開門。”
“哦……”
“小太，回去了，明早你再過來唱起床歌。”
“好的博士，晚安竹子！明早7點見。”小太擺手道別，身影迅速消失在屏幕上。
何時打開這邊的門，又打開自己家的門。
青竹跟在後面，忽然低聲嘟囔一句：“何時……”
“嗯？”隔着兩片房門，他的身形頓住。
青竹看不見他，咬着下唇默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搖頭笑了笑，說道：“面條謝了，晚安。”
“晚安……”
兩人有些遲疑地走回屋內，各自扣上屋門。
咔噠兩聲響，聲音很輕，卻好像鎖住了什麽。
青竹的額頭抵在門背後，手指在鎖頭上劃了幾個圈。
這門，什麽時候會再打開呢？
如果打開了……還有用嗎？
你在那扇門裏，又在等着誰呢？
——————————————
一牆之隔。
小太：博士，你在幹什麽？用筷子修理鐵門嗎？我向你推薦五金工具套盒，有全套鉗子、起子以及錘子，起子包括十字花和一字頭兩種哦。我認為擁有這個五金工具套盒，你可以輕松進行鐵門的拆卸。現在淘寶團購只要30塊，30塊全網最低價！親，還包郵哦！
何時：小太，你閉嘴。
太：博士，你最近研究鐵門的次數猛增，還出現了撓門的非正常人類行為，我推斷你的門出了問題。
何時：說了閉嘴！
小太：博士，換個電子鎖怎麽樣？我可以幫你控制，保證管控嚴密，誰也進不來。京東特價，□□，猛降400塊，一單節約400塊哦！
何時：我要關閉你的網購程序！
小太：在你關閉之前，可以告訴我你的□□號和密碼嗎？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