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喜歡他
海躍酒家。
青竹坐在鋪着雪白桌布的小方桌前,揉着太陽穴着實愣了好一會兒。
“也就是說——我請龍哥,龍哥請何時,何時又請我,是這麽個關系不?”
桌邊的兩個男人一齊點頭。
青竹哭笑不得:“這跟AA有什麽區別?”
何時道:“當然有區別。比如聶總請我,我可以點龍蝦。你請聶總,他可以點鮑魚。我請你,你最多只可以點腸粉,別超過20塊錢。”
青竹憤恨地瞪着他,手爪直撓桌布。
聶海在旁邊拍桌子哈哈大笑,一邊搖頭道:“何博士,男人太聰明會娶不到老婆的。”
何時微微一笑:“難道聶總有什麽好的經驗?”
聶海摸鼻子自嘲道:“我哪有經驗?我只有一肚子教訓!”
青竹哼道:“他不用娶老婆的經驗,他的目标是自我繁殖有絲分裂。”
“如果我這樣的智商可以複制,那倒是人類的福音。” 何時瞥了一眼青竹,愈發微笑道,“只可惜我未來的老婆一定會拉低孩子的智商。”
聶海問道:“因為這世界上沒有女人比你更聰明?”
何時搖頭:“不,因為我喜歡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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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好歹也26歲了,上學上班的經歷中,見識過無數直男癌患者,雖沒吃過豬肉,但一群群的豬走路,還是看過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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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的男人普遍喜歡小鳥依人又聽話懂事的姑娘,學歷高太獨立太聰明的女人沒人要。
趙聽雪就是典型案例。
目前為止,聽雪相親過的男人有如過江之鲫,在她的高智商碾壓下,無人能挺過最初的30分鐘。
何時既然是神州大地孕育出的一枚性向正常的男子,有這種娶笨女人的想法十分正常。
而青竹一直自信地認為,自己只是懶了點,放在社會上普遍衡量,她應該算聰明人。
雖然號稱大院第一笨,但大院孩子的智商普遍都高人一等,最後一名出來也能笑傲江湖。
由此推論,何時喜歡的“笨”女人,應該不是她這樣的。
再挑出句子的主幹,那就是:何時喜歡的不是她。
嗯,很好,非常好。
青竹在沉默中點點頭,對聶海嫣然一笑道:“這點我挺同意的,我也喜歡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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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海從未吃過如此痛苦的午餐。
同桌的兩個人完全對彼此無視,卻同時拉着他說話,聊的還是截然不同的話題。
何時跟他談人工智能和生物芯片。
青竹跟他聊社會價值和沙漠綠化。
聶海覺得自己就像被兩個孩子拉扯的布娃娃,一個拽胳膊,一個拽腿,最後把他聊成精神分裂。
這種情況直到三人走進五星級百景酒店也沒有絲毫改善,最後聶海一頭冷汗地抓住大堂經理的胳膊:“廁所在哪?我便秘三天,現在忽然有感覺了!機會寶貴,快點!”
黃經理是個年輕高帥,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一小夥,被這個又直又俗的問題劈面打愣了足足三秒鐘,然後抖着手,指向走廊盡頭。
聶海趕緊撒腿就跑,一邊大聲道:“我時間長,你們去溫室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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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青竹何時一路沉默,跟着黃經理來到花園溫室。
“這個溫室是我們上半年剛啓用的,400平米,裏面還在搭架子,所以鮮花盆栽不算多,如果你們确定要租的話,得提前五天布置場地,而且價格要比酒店內的場地貴5000。”黃經理說着,推開溫室玻璃門。
青竹率先走了進去,迎面感受到一股暖熱之氣。特殊材料的水泡狀框架很漂亮,大大小小的六邊形組合在一起,像是蜂巢和水立方的結合。
裏面只有左側半邊擺了幾十盆蝴蝶蘭和發財樹,估計是酒店自用的,右邊有幾個工人正在搭花架。
青竹掏出手機各角度拍照,一邊問經理各種設施問題。何時走得靠後,仿佛在欣賞蘭花。
幾個人在溫室呆了挺長時間,聶海還沒有出現,于是黃經理接了個電話暫時離開。
青竹二人在裏面東看西看,很有默契地保持三米的非交談距離。
工人們扛着數米長的鋼制架子進進出出,有兩個爬在三米高處負責安裝,按理說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可是忽然有人手機大聲唱起來,放在兜裏明顯還帶振動。高處的工人手一哆嗦,四米長的方框鐵架一頭栽了下來。
青竹正巧路過,并未看到頭上落下的架子,瞬息之間,只見何時忽然猛沖過來,一把拽住她往懷裏一帶,兩人徑直摔向地面,又滾到蘭花架下。
什麽都來不及反應,人已經有些暈頭轉向。工人的喊叫,鐵架砸落的巨響,花盆在粉碎,耳邊同時傳來何時的一聲悶哼。
青竹的被他牢牢護在懷裏,一片嗆鼻的粉塵中,青竹費力睜開眼,只見何時咬着牙,臉色鐵青地連聲問道:“竹子!你沒事吧?竹子?”
“我沒事……沒事……”青竹看着砸下的架子有些驚悸,然而何時撕裂的外套和胳膊上的嫣紅更加觸目驚心。
何時恍然未覺,只是不放心眼前的人,把她從上到下仔細端詳了一遍,确定完好無恙,才長籲一口氣:“笨竹……吓死我了!”
青竹被那抹嫣紅刺痛了眼,跪在地上捧住他的胳膊:“你……你才有事……都流血了……”
何時低頭看了一眼,不怎麽上心地答道:“你沒事就行了,管那麽多幹嘛?”
“何時……”青竹想拽他袖子,又怕碰到傷口,雙手簡直不知道幹什麽好。
何時拉住她,從花架下鑽出來,拍拍她身上的灰,又抹了抹她的臉,結果越擦越糊。
花貓似的臉,看得何時一直笑。
青竹卻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拉着他的衣襟:“你受傷了,給我看看……”
何時卻側身把胳膊背到身後,揉了揉她的碎發,只是笑。
底下的工人也有一個被刮傷,一群人圍着亂哄哄。黃經理和聶海一起跑過來,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接下來,便是各種道歉和清理收拾。百景酒店砸傷客人沒得開脫,于是給青竹開出了很大的優惠算是壓驚,連溫室前的那片草坪都免費給她使用半天。青竹得到這些好處,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聶海再不好意思拖着何時談公事,大越野車把歷險歸來的兩人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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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一頭沖進門,翻出自己的藥箱過來何時這邊,鞋也沒顧得上換,直接堵人。
何時正在浴室換衣服,裏面的白襯衫袖管全是血漬,于是上衣全都脫了下來。青竹沖進來時,何時正好光着上身,挂着一胳膊的紅。
“什麽處理好了?你這叫處理好了?”青竹什麽都看不見,只看見了他的皮開肉綻。
上臂一指長的大口子,還好不算深,周圍還搭配着無數條細小的擦痕。
“喂,你……”何時被她堵得步步後退,心裏吶喊着:笨竹!沒看見我沒穿衣服?……你都沒感覺的嗎?
何時望着青竹,她專注的眼裏只有那道傷。
還真是……對他沒感覺……
脫成古希臘神像也沒感覺……
悲哀地長嘆一聲,何時無奈坐在馬桶上,任她處理。
青竹跪坐在他面前清洗傷口。她的眼簾垂着,何時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微翹的睫毛,上面還有些許濕意。
于是他的心跳頻率開始紊亂。
青竹是個随時都會需要創可貼的人,外傷藥配置齊全,碘伏擦上去的時候,慣例股着腮幫一直吹,何時的角度看過去,她就像只受了刺激的河豚。
那模樣實在讨喜,何時十分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胖豚一下,果然立刻癟了下去,真是屢試不爽。
青竹着惱地瞪他一眼:“別亂動!想去醫院縫針啊?”
“這點小傷還縫針?你把醫生當裁縫用?”何時用擡杠平複波動的心情。
不料這回青竹不接茬,只是繼續吹傷口,敷藥雲南白藥,綁繃帶。
她心無旁骛的樣子很招人。有那麽一瞬間,何時甚至嫉妒自己的那道傷口。
——起碼,竹子從未這樣對待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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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的胳膊打上了完美的繃帶,青竹卻跪着沒動,眼睛仔細掃描何時,就怕他哪裏再出一道口子。
光着身子被她無視還好,充其量也就是吹冷風,冰冰涼。此刻忽然遭到如此近距離掃瞄,何時竟不知該羞還是該惱,只覺得心髒瞬間揪成了麻花。
他從來沒有……如此毫無遮掩地被女人看過……
還是他喜歡的女人……
在這個衣衫盡褪的當口,何時有如困獸,每一寸被她端詳過的皮膚都開始灼熱,好似寒涼的冰面燃起了幽藍的火。
偏偏人家沒有一絲邪念,眸子清澈無辜,眼中只有濃濃的擔憂。
何時拼死撐着微紅的臉,十分窘迫道:“竹子,我洗下頭,你……你去我房間給我拿周二的襯衫來。”
“拿什麽?……啊,襯衫?”
何時越發憋紅了臉:“不然你讓開,我自己去拿。”
青竹呆呆地望着他良久,才終于反應過來面前的男人一直光着,登時一激靈爬起來:“啊!我去!我去拿!”
轉身一溜煙地跑出去,腦門又撞在門框上。
何時聽見身後那一身悶響,肉疼得直皺眉,卻又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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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手背蹭着額頭,拉開何時的衣櫃,非常容易地找到按編號排列的襯衫。
聽着浴室的水響,青竹臉上做火燒。
他沒穿上衣,她就那麽直愣愣地堵着看了半天……
此時回想剛才的畫面,何時肩寬腰細,腹肌好幾塊,身材當然相當的養眼。
正因為養眼,她這麽盯着人看就越發丢臉!
韓青竹,你是呆鵝嗎?還是暖暖說的,你是隐藏已久的豪放色女?
真的……
沒臉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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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很久都沒敢出房門。
手裏捧着那件襯衫,十分無力靠着衣櫃,咬着下唇不知思緒飄向何處。
心中泛起一絲甜意,卻又憋着更多的酸澀。
從來都是這樣,他總是不顧一切用臂膀護住她的那個人。
十年前如此,時至今日依舊不曾改變。
青竹的腦海中不禁浮現那個句芒山中的紫衣少年……
那張沾着雨水的俊美側臉……
她靠着衣櫃慢慢滑坐在地上,不自禁埋下頭去。懷裏的襯衫傳來非常清淡的香皂味道,那是何時特有的氣息。
心中一聲沉痛的哀號。
韓青竹,你喜歡他,真的喜歡他!
比十年前還要喜歡……
所以,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