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程空
科創園北區，這個季節路邊開滿紫荊花，巴掌大的粉色花朵綻放滿枝頭。
暖暖和青竹在樹下走着，粉紫花瓣不時飄落。
“竹子，你聽見我說啥了沒？”
“聽見了……你再說一遍？”
暖暖停下腳步，瞅着青竹走神的表情，長長嘆了口氣。
“你今天這是怎麽了？神游太虛啊？”
青竹故作鎮定：“沒有……我是在想那個溫室怎麽布置……”
“那怎麽桃花紅了臉？這表情分明是懷春了好吧？”
“什麽懷什麽春……”青竹舌頭直打結。
沒錯，她剛才又想起何時了，想起何時就走神，這事該怎麽破……
名偵探暖暖本來可以刺探出更多情報的，無奈頭上壓着公事，焦急中就沒顧得上竹子剛開的桃花。
說起來，青竹去億綠吃一周的閉門羹這種事，在三人小組的遭遇裏算是最慘的。于暖暖十分好命，長城社區的總裁程空是個十分和藹的人，每次暖暖去了，都有好吃的零食招待着，只要程總得了空，還跟她一起喝功夫茶。
程總真是個循循善誘的人啊，幾天下來，暖暖家上下三代全了解清楚，順帶還裝了一肚子韓青竹的童年糗事。
程總對暖暖的評價就一句話：“暖暖記者吃東西的模樣很像我一個小妹妹，讓我不禁懷念以前當營長的日子……”
看起來，暖暖的局面一片大好不是？
可問題在于，這位前營長懷念歸懷念，參加分會的事，居然一個字也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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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把暖暖哄得迷迷糊糊笑着離開，等到半路上才忽然一拍腦袋——我勒個去！程總今天又沒答應哎！
于是，一周的日子就這樣在零食中蹉跎了過去。
暖暖除了胖三斤，沒有任何收獲。
眼看明天就是劉總編下定的最後死線，暖暖也不管什麽面子和自尊了，死活把青竹拉了出來。
“竹子，他們部隊的人太能忽悠了！這事一定得你這個上校的閨女去搞定……求求你了……”暖暖對着青竹雙手合十地作揖。
青竹咬了咬下唇：“部隊亂吼的實誠爺們多，不然就是油得不行……他這樣神叨的很少見……”
暖暖淚目：“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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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社區，著名垂直網絡社區，半公益性企業，員工全部都是退伍軍人和軍屬，而且也只為退役士兵服務，尤其是農村兵。
據說當年長城社區的總裁程空是個非常優秀的偵察營長，無奈有次西南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些不尋常的遭遇，于是身體垮了下來，不得已退伍。
這位程總，平生志向只在戎馬，面對老天爺開的這個大玩笑，死命掙紮幾年後，摸鼻子認了命，出來自己創辦了這家長城社區。
這輩子就算不能在部隊帶兵，自己開個公司帶退役的兵，總行吧？
在與命運的搏鬥中，程空雖然态度蔫吧，但也從來沒過低頭。
誰都知道，但凡軍營裏出來的兵，戰友兄弟情是一輩子最深最牢的紐帶，因此長城社區的用戶粘性是其他社區不可比拟的。長城社區的大部分利潤又都用做公益，重點扶持農村貧困退伍士兵的再就業，社會影響和公司形象都超級好，部隊一幫領導喜聞樂見，地方政府都大力支持。
長城社區的員工都是被部隊操練過的兵，組織性、紀律性、活潑性直甩其他公司兩條街。總裁程空能文能武，人情極其練達，管理風格潤物細無聲，凝聚幾個死忠的部下，這公司不賺錢天都不肯。
如今，五年過去了，長城社區已經發展到程總裁可以喝茶聊天打屁一整天，公司業績照樣蹭蹭增往上長的地步。
于是，青竹和暖暖坐在程空辦公室的沙發上，望着一茶幾的點心直發呆。
“估計你們今天還得來，所以特地叫胡秘書買的！青竹也別客氣，吃吧吃吧！”程空的眼神有如慈愛的飼養員望着豬圈裏的小豬仔。
暖暖已經被催眠，拿起了一袋銅鑼燒吃得笑開顏。
青竹細看那些零食，蛋糕、糖果、巧克力、餅幹……全部都是甜食！
程空還在旁邊替她們開包裝袋：“就知道你們小姑娘愛甜食！我有個英子妹妹，一旅行包甜食不用三天就吃完了。”
他實在太熱情，青竹哪裏磨得開臉？抓過一包雪餅痛快地咔嚓嚓，程空高興得眼睛都笑眯了，在旁邊給她們泡碧螺春。
好在青竹不是零食糊腦的人，邊吃邊問道：“程總……我們那個會，您能考慮參加不？”
“哎呀，叫程大哥好了，我聽暖暖說你爸爸也是上校，部隊出來的不見外哈！你看我都叫你青竹。”
“好，程大哥，那個會……”
程空面不改色，繼續笑眯眯道：“嗯，那個策劃案我看過了，好說好說，你們吃好喝好最重要！”
暖暖擦了擦嘴邊的豆沙，嘟囔道：“吃好喝好了……我都胖三斤了……”
“繼續！繼續！都吃光！”程空抱着茶杯，笑得像尊彌勒佛。
于是青竹又消滅掉一筒白巧克力蛋卷，膩得實在吃不下去了，只得猛喝一大口茶，大聲道：“程大哥，我知道你在用點心忽悠我們，不過我們今天打定主意了，吃多少甜食也不會走的，一定要等你同意開會去。”
暖暖叼着棒棒糖，趕緊嗯嗯地用力點頭附和。
程空眯縫的眼睛總算睜了睜，頗有興致地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青竹咬了咬下唇，說道：“我們真的是看重長城社區的特色，這兩年大家都在談社會價值投資，談社會企業，但是做得好的鳳毛麟角。你們五年前就已經實踐了，有那麽多寶貴的經驗，跟大衆分享一下好不好？”
程空懶散地靠在座椅扶手上，有些囧迫地摸鼻子：“我們實際上沒你們說的那麽好，只不過是一群兵而已，做了一些事，碰巧還賺了錢，于是公司活下來了。至于社會企業這些概念，我們可沒研究過，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我們就想聽聽你們做了哪些事，要講理論概念那就去請專家教授了，大把有的是。”
“我們的業務畢竟涉及到軍人家庭，還是低調的好，未來也不可能上市，所以這麽高調去開會就有點……”
青竹望着程空故作犯難的表情，知道這位神仙不拿出點狠勁是搞不定的，太客氣他永遠都會雲山霧罩。
于是她咔噠一聲放下杯子，站起來走到門邊，彎腰脫下高跟鞋，穿着絲襪站在冰涼的地磚上：“這樣吧，既然程大哥都說了，這事軍人家庭的事，那咱麽就按照軍人家庭的規矩來。”
程空這回倒真的愣了，轉頭望着青竹道：“什麽規矩？”
“比賽，站軍姿。我贏了，程大哥你們就去開會。”青竹一個立正站好，标準軍姿立在那裏。
程空頓時傻了眼：“軍……軍姿？”
青竹昂着下巴，丢過去一個挑戰的眼神：“來吧，程大哥。”
門口忽然傳來幾聲起哄，原來是兩個副總和助理過來彙報工作，不料正巧撞上，于是高興地過來吃零食，順帶看好戲。
門口大開，好幾個員工過來伸腦袋，嘻嘻哈哈，全是調皮的兵樣子。
“營長，站軍姿咱還怕一個小姑娘？”寧副總飄過去一個得瑟得眼神，不怕架秧子。
“事關咱師偵營的面子，營長！”秘書小馬哥握緊了拳頭。
程空有些灰頭土臉：“青竹大妹子……比別的不成麽？”
青竹動也不動，标槍一般站着：“我家韓上校的規矩，如果存在争議問題，那就站軍姿解決。程大哥，當年我要來這個城市工作，因為離家太遠，我家上校不同意，最後我站了3個小時才贏的。”
寧副總一拍大腿：“3小時不算啥，咱營長不怕！胡助理，你去下個外賣單，哥幾個今兒加班，吃盒飯陪他！”
門口頓時一陣哄笑：“咱們營長，能站30分鐘就算贏！”
程空瞪了一眼門口：“門口瞎鬧，還有沒有規矩？還想要年終獎不？”
外面忽然響起一個響亮的大嗓門：“兔崽子，你還敢扣老子的獎金？”
人群分開，一個軍裝老人走了進來，帽檐下，花白頭發，肩上沒有杠，只有金星。
程空頓時眼睛一亮，懶趴趴的人居然像是忽然長了骨頭，挺直腰背大步走上前去，立正，軍禮：“首長好！”
金星将軍摘下帽子，在程空腦門上輕扣一下，故作嚴肅道：“便裝敬什麽禮？都從部隊滾蛋了，誰是你首長？”
程空于是摸着腦門笑道：“楚伯伯……您不是說下午才過來視察？”
“我開會高效呗！難不成還是你們的事跡太感人？”楚八一簡短一句話把程空打發到一邊，反倒饒有興致地走過去端詳了一下青竹的軍姿，贊賞地點點頭：“小姑娘，軍姿很标準嘛！”
青竹朗聲答道：“報告首長，從小站過來的！”
“哦……你爸爸是部隊的？”
“是的，家父空軍軍官，上校軍銜。他交代過，保密原則，部隊番號不能對外說。”
楚八一和程空交換了一個飽含笑意的眼神，程空在老爺子耳邊輕聲說了兩句，于是楚八一眼睛一亮：“是他？”
程空笑着點頭。
“不賴呀！居然養出這麽标致又有精神的閨女，站得像根竹子似的。”楚八一越發有了興致。
“報告，我的名字就是韓青竹！”
“挺好，非常好！”楚八一站到青竹面前，帽子戴上，十分正式地問道：“小姑娘，多大了？找對象了嗎？”
這問題忒跳躍了吧！
若不是拔着軍姿呢，青竹非一頭栽倒不可。嘴角有些抽搐地粉紅了小臉，答道：“26歲，還沒找……”
“嗯，先立業後成家，年輕人不錯！”楚八一非常高興，轉頭瞥了一眼程空，指着青竹旁邊的地磚正色道，“你傻笑什麽？過來站啊！比賽不是嗎？”
程空灰了臉，萬分愁苦狀：“楚伯伯……”
楚八一使勁瞪他，哼了一聲：“沒正形的玩意兒！當年你那軍姿站得爛透了！要是有人家小姑娘一半好，我頭發能白這麽多？”
程空摸鼻子投降：“我錯了還不成麽？青竹妹子，你那個會我開！你怎麽說怎麽是！”
“真的？”
程空苦哈哈地點頭：“我的老首長都發話了，能不從命麽？讓我站3小時軍姿，擡棺材來還差不多……”
暖暖高興地沖過來抱住青竹，兩人笑成一團。
楚八一瞄了瞄暖暖，點頭嘆息道：“瞧瞧人家的這些閨女，一個比一個靓哈，這個也很不錯！”
程空擦着腦門上的冷汗：“楚伯伯，還在操心楚戰的事？”
“哼！誰操心他？他也配我操心？”楚八一突突噴火，“橫豎沒志氣，就在部隊打光棍混着呗！将來去哈佛也無所謂！”
雖不知道這位楚戰是誰，不過“哈佛”這個典用得真對青竹胃口！
“難不成這個哈佛也是哈爾濱佛學院？”青竹有些俏皮地笑道。
楚八一這個冷死人的笑話第一次有人捧哏，頓生忘年知己之感。老将軍贊許地瞧了青竹一眼，背着手仰天嘆息道：“對！當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