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奇葩

1月1日。

半夢半醒之間,七十五歲的關瑞,看見了他的心肝尖尖,久違的小孫子。

阿泰還是五六歲的小模樣,清透玲珑的笑着,跑過來抱着他,喊爺爺。

關瑞問他,想不想爺爺,阿泰點頭說,想得不行。

“那你回來吧,爺爺想我的小孫兒呢!想了十年了……”

阿泰忽然長大了很多,變成清秀隽雅的少年,微微一笑,白蓮花開。

“爺爺,還不到時候……”

“我會回去的,您得再等等……”

“今天我不能去了,但有人替我的盡孝的,您要高興些……”

……

然後,天亮了。

連日陰雨,今早天卻放了晴。

冬日淡薄的晨曦從窗棂中透過來,關瑞甚至聞到了淡淡的臘梅花香。

老人慢慢起身坐起來,聽見門口輕聲一句:“快點,爺爺醒了。”

然後,青竹捧着全套新衣,走進來,旁邊跟着何時。

兩人齊聲道:“爺爺,孫子孫女給您磕頭了,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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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早就擺好了兩個軟墊,青竹何時非常正式地在墊子上并排跪下,平平整整地給他行了三個叩首禮。

樓下随即響起喜慶的鞭炮聲。

何時幫他穿上新裝,青竹端來溫水,幫他清洗頭臉。

門口都是兒女至親的笑臉。

關瑞紅了眼眶。

一手拉着一個孩子的手,握在一起,老人帶着顫音笑道:“七十五了,我真是個有福氣的老頭子,這輩子有你們這些孩子,我知足!”

何時笑道:“我們有爺爺,才叫福氣!”

青竹點頭:“那是,我們是在您的蜜罐子裏泡大的呢!”

門口李大福小朋友已經忍不住跑了進來:“太外公,耳朵好響,爆竹怕怕!”

關瑞笑呵呵地揉揉孩子的耳朵,拉着他走下樓去,後面緊随着青竹跟何時。

阿泰,爺爺知道你的意思了。

你們都是乖孩子……

爺爺信你的話,爺爺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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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很傳統,非常熱鬧的八大桌,從廳堂擺到前院。關瑞老爺子在鎮上算是宿儒,人品學問向來為人稱道,因此威望頗高,按說幾十桌也請得來,只不過關家不想鋪排,請的都是至交和最近的親戚。

今天,阿泰的後媽和異母妹妹終于登場。

關泰的父親算是新年新覺悟,今天早早的來了,在外面幫忙招呼親友。王芹和關淺淺則姍姍來遲,幾乎是踩着飯點來的。

娘倆穿得都很高檔,淺淺一身雪白的半長毛絨大衣,穿着三寸高跟鞋,坐到哪裏都嫌髒,于是寧可四處走動,閑晃。

王芹一臉精致的妝容,房前屋後轉了兩圈,對于壽宴的很多形式表達了不同看法,而且舉出了很多省城的例子,堅持認為應該去酒店舉辦,那樣才上檔次,別人也不會因此看輕了淺淺的爸。

王芹很珍重自己的身份,因此輕易不跟鎮上人聊天,只是看見韓援朝肩上兩杠三星,才拉着趙主任唠叨:“大姐你說是不是?孩子她爸好歹是正局級幹部呢,這麽辦,我們都不好意思跟熟人說,收禮都沒法收。”

趙主任是什麽人啊,當下也不抹她的面子,微微笑着答道:“局級啊?那你得讓思勉找找關系了,這個歲數還在局級,再升可難。”

然後,趙主任施施然離去,換劉媽媽上場。

劉媽媽不等王芹抱怨,直接望着淺淺說道:“親家啊,面子都是別人給的,這個老人就講老規矩,不是我們這裏講究,省城的人也不會穿一身素給老人慶壽,瞅着忌諱。這話是剛才我媳婦她那口子的老泰山的親家說的,我就傳個話兒。哎呀……常識問題,我先喝口水壓壓去。”

王芹足足花了兩分鐘才反應過來她這一串都說了些什麽,于是有些咬牙切齒。

然後大姑姑端着一大盆雞湯疾步走來,和王芹擦肩而過:“嫂子,讓開!看灑了!”

那盆雞湯真滿啊,王芹的手背很是喝了兩口,立刻被燙出一個激靈。大姑姑算是仁義,堪堪端平了湯碗,沒有就勢扣在她身上。

小姑姑則不是那麽客氣的人,直接對那娘兒倆擺了擺手指:“不會傳菜呢,也別擋道兒,請那邊喝茶去。”

說是這麽說,旁邊的人也來來往往,卻一個上來倒茶的人都沒有。于是王芹越發黑了臉,貴婦一般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積累着郁悶之氣。

關淺淺好歹是個研究生在讀,智商也不低,早就看出來大家的排斥,于是很想發作,卻苦于找不到軟柿子。

打小她就知道,這院子的人,個個看着彌勒佛,其實沒一個好惹的。只有阿泰去世,青竹姐妹、何家兄弟都走了,關淺淺才有那麽兩年稱王的好日子,很是折騰過脾氣溫柔的淑雅,每次都把她氣哭。

可好景不長,淑雅嫁了北山警官。那人長得像座山似的,會功夫,還挺橫,關淺淺便怕了那硬拳頭。至于李大福小朋友,娘肚子裏就感受過關淺淺的惡行,打小看見她近前就哇哇大哭,好比小轎車裝了防盜報警裝置,因此淑雅一家她如今是動不了手了。

關淺淺郁悶難當,回頭走到院子裏,一眼看見了紮着圍裙帶着套袖洗碗的青竹。

關淺淺和青竹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恰巧都看見她在挨揍,于是印象很深刻。

如今,在關家的這群人裏,這位是看着最沒用的一個了!

“喂,幫忙的,拿個抹布過來!這地方髒死了,鞋跟都是泥!”

青竹看了她一眼,只是洗碗,并不搭理。

“聽見沒?叫你呢!”淺淺就像公主一樣昂着頭。

心驕氣傲。這種貨色,青竹覺得戰鬥力不行啊,就算贏了她,也有些勝之不武。

于是青竹放下碗,淡淡答道:“自己找,我沒義務為你服務,你又不是客人。”

淺淺冷笑一聲,抓過一塊大肥皂,劈手扔在青竹洗碗的水盆裏,油水迸了青竹一臉。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正巧何時疾步出來拿盤子:“竹子,洗好沒?後面等着盛菜……”

然後便被水汪汪的她吓了一跳。

淺淺這才算是真正和何時打了個照面,帥成那樣的男人,頓時看愣了。

何時拽過毛巾給青竹擦臉,那邊淺淺還在問:“你就是何時吧?後來去哈佛讀博士的那個?”

何時這才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眼中閃過一抹寒涼。

青竹擦幹了臉,立刻塞給何時一摞大盤:“行了,快去吧,菜都要糊了!”

何時點點頭,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關淺淺,端着盤子走了回去。

關淺淺的目光一直追随何時的身影,甚至忍不住想跟着他往裏走,卻被青竹一聲喊住:“關淺淺,等會兒!”

淺淺下意識回頭,一潑冷水澆了過來,來不及閃,頭臉胸前全濕。

青竹摔下洗碗布,笑了笑,從她身邊走過:“我手上油多,也滑了一下。”

“韓青竹!”關淺淺冰得咬牙切齒,禁不住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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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盆之戰算是個序曲,接下來的事情有些出乎青竹意料。

滿心以為關淺淺會繼續找她麻煩,然後青竹好趁機料理她,不料關淺淺卻生咽了這口氣,沒再找她尋事,卻盯上了何時。

公主的白絨大衣居然也脫了,換了脾性似的,十分積極地去廚房幫忙。

比如給何時傳個盤子,幫他遞個菜,空檔還不停請教各種問題,用的還是英語。

外語系研究生呢,研究英美文學的,多麽超凡脫俗高大上!

以青竹的聽力,還真沒法聽清她究竟說了些啥。

而且她的洗碗地點離何時還有點距離,只能巴巴地聽着那個關淺淺在何時面前嬌柔地說笑,鳥語斷斷續續傳來,聽得人一肚子火!

從沒體會過,男朋友被別的女人勾搭是個什麽滋味,這回,總算領教了!

何時你是死人麽?不會把她踹出來麽?她那什麽倫敦郊區的發音啊?你都不擔心耳聾?

青竹洗碗的力氣越來越大,再聽下去,盤子都要活生生洗裂兩個!

偏偏随着酒席的上菜,盤子越來越緊張,最後發展到青竹得去鄰居家再借十個盤子的地步。

好吧,等到青竹回來,廚房的何時不見了。當然,那個黏糊他的關淺淺也不見了。

青竹的心,就像水井裏扔下了一只木桶,咚的一聲悶響。

就在這時,聽雪走了過來,皺眉問道:“竹子,何時跟那個鳥丫頭是怎麽回事?剛才小姑姑說何時居然開着北山哥的摩托,帶她一起出去了!”

青竹頓時愣住。

我靠!這是什麽情況?

“是不是看錯了?确定是摩托?”

“摩托咋了?重點是他們單獨出去了!”

青竹冷哼一聲扔下抹布,怒道:“不!重點是摩托!”

何時變心這種事,青竹當然不擔心。為了早上行禮的問題,何時早就壓了一肚子火,他要能看上關淺淺,除非被一群狂犬咬過。

這一點,青竹十成十相信他。

但是,兩人坐一臺摩托,問題很嚴重!那種姿勢,必定意味着她男朋友的小腰條被人抱了,那麽好看的後背被人靠了!還有貼大腿,還有……

啊!!!完全無法再想象那個畫面!再想下去她會爆掉!

青竹就像活咽下了一只大綠頭蒼蠅,死不了人,但惡心!

“何時……你個笨蛋!”

青竹的手禁不住一抖,手上的盤子咔嚓一聲,撞在水池邊沿,碎成兩半。

聽雪鮮少看見自家妹子怒成這樣,反倒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有這氣勢,我就不擔心了,等下鳴鑼開戲記得叫我們幫忙!”

青竹咬牙切齒道:“不用!這事得我來!”

自家男人不争氣,白給別人機會占便宜,必須她親自教育!

這種事,別人插不上手!

何時,你等着!給我好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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