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別
何時幾乎足不出戶，連續三天，每天工作18個小時。
未創那邊的田賓等人知道了消息，自告奮勇晚上一起加班幫忙。
這次的魔化，由于青竹在身邊，因此看起來還不算太嚴重。
起碼，何時每天還知道說話，還知道吃飯和睡覺。
期間青竹曾下去和關爺爺認真詳談，關于何時的心願，關于小太，關于記憶池。
起初青竹很忐忑，怕直接提到阿泰，爺爺會傷心。
不料小太這件事，卻暗合了關瑞的那個夢。
關瑞清楚地記得，小孫孫在夢裏說過，現在只是時候未到，最後他一定要回來的。
那麽，青竹和何時，一定阿泰從天上派來的吧……
為了實現他這個老頭子最後的心願吧……
關瑞感覺自己真的摸到了人生的輪轉，感受到了天命的玄妙。
老人家握住青竹的手，紅着眼眶說道：“行，你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從今天開始，我把小太當孫子養，這樣行不？”
青竹的頭靠在爺爺膝上，哽咽着點點頭。
“好孩子……爺爺知道這是個天大的難事，所以你們別急，別把何時累壞了，爺爺身子骨硬朗着呢，爺爺還得活過100歲，這事咱不急啊……咱不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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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青竹和何時在樓上一起忙了整三天，兩人關于阿泰的回憶不斷輸入記憶池。
在那個奇妙的清晨，關瑞忽然若有所動。老人從沉睡中醒過來，慢慢走下樓去，看見何時和青竹并排坐在沙發上，電視裏的小太正在跟他們說話。
老人走進客廳，小太居然有些俏皮地歪着頭笑道：“爺爺早上好，記得茶水可以明目，還能洗眼屎哦。”
老人愣在那裏。
多少年了，阿泰走後，再也沒人在早晨這麽調皮地問候他，他也再沒用茶水洗過眼。
青竹遞過來一杯溫熱的綠茶，關瑞的眼中閃過淚光。
“好……爺爺這就洗臉去啊……爺爺這就去……”老人端着茶往後面走，一邊擦了把眼睛。
青竹微笑着望着老人的背影，一邊緊緊握住了何時的手。
從那天開始，大院所有人的手機裏都加裝了一個特殊的APP，名字叫做“小太MP”。
只要想起來阿泰的點滴，都可以随時輸入各種類型的信息，上傳至雲端的記憶池。
過了幾天，何時訂購的設備運到，每位不用智能手機的長輩家裏，都加裝了一個特殊的電腦小屏，可以随時和小太聊天，也可以上傳信息。
每個人都在豐富關于阿泰的信息，小太的變化大家每天都能察覺到。
像是一次飛躍的成長，像是一次嶄新的蛻變。
青竹覺得，一切都那麽圓滿，一切都那麽心滿意足。
除了……何時要離開1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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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寒江這幾天在S市忙得脫不開身，直接致電何時，需要他回公司處理事務，并且南下G市出席重要的技術會議。
何時盤算了一下，回去也好，他可以把小太的主機再增強一點。而且，既然要去G市，他可以順便拜訪那臺世界第一的超級電腦。
好歹，當年電腦設計的時候，他也出過力。
那裏的首席科學家是他的師叔，這個關系得激活才行。
雖然和人打交道不是他的喜好，但為了小太的将來，怎麽做都值得。
于是，他和青竹必須分別10天，小年那天才能回來。
自從回國至今，兩人還從未分開過這麽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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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離開的決定做得匆忙，上午接到餘寒江的電話， 12點就值機完畢。青竹來不及反應什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那天午飯過後，何智開着借來的車，送弟弟去機場。一群長輩送了又送，青竹淹在親人堆裏，連小手都拉不到。
何時很是有些無奈。
銀河的喜鵲們啊，你們是來遮擋織女的嗎？我都看不着她的臉了……
還好旁邊有個體貼的何智，上車的時候忽然朝青竹招手道：“竹子，你也來，我可不想回來一個人開車，你在旁邊照應一下。”
于是一群壓根不會開車的長輩紛紛點頭，仿佛何智開的不是車，是小木船，多一個青竹就多一個壓倉貨，走起來更穩！
就這樣，一行三人往機場奔，到了候機大廳，就剩青竹和何時兩個。
司機大哥是多麽的知情識趣，為了那對小兒女，寧可蹲在停車場喝西北風。
何時拉着青竹的手，站在大廳遲遲不肯進去。
青竹嘟囔：“還是進去吧……錯過登機怎麽辦？”
說歸說，手上還拽着何時的袖子。
何時一聲嘆息：“我真想退票……”
青竹笑了起來：“那可不行，餘總該生氣了。”
“別提那個混蛋，提他我窩火！總給我找事！回去跟他沒完！”
青竹一陣悶笑，推着何時往裏走：“走啦走啦……我都準備好了，這幾天好好出去玩，天天吃好吃的，怎麽樂呵怎麽過，什麽事也不想！”
“喂！你總得想想我吧？”
“就不想！”青竹一使勁，把他推遠了好幾步，推得何時咬牙切齒。
走了一段，回頭望，青竹笑着朝他擺手。
再走一段，進了關檢口。再回頭，只見那個說不想的家夥在抹眼睛。
何時咬咬牙，對關檢大叔說道：“哎，那個……我能不走了嗎？”
方臉大叔咔吧蓋章，扔出證件和登機牌，面不改色地答道：“別鬧！快走！”
孤家寡人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順着隊伍去登機。
走進機艙的時候，手機一聲滴答，青竹的短信：
我已經開始想你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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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看似短暫，其實很漫長。
因為在假期中，因為何時不在，日子尤其漫長。
還好這是老家，青竹成天都有事幹，不然，真要想他想到仰天長嘯的地步。
為了消磨閨怨，青竹重點整理關爺爺家留着的很多寶貝。
比如阿泰寫的一張張毛筆大字，比如他和青竹都用過的小被子，還有他們小時候用過的各種玩具，關爺爺都收在小木箱子裏，每一件，都能喚醒塵封已久的回憶。
掃描，攝影，拍照片，錄入相關回憶，全部信息上傳給小太。
最後，青竹在柴房裏居然發現了一架破舊的小龍燈。
拖布杆撐着一塊小木板，大概比巴掌大一圈，裝着燈泡的底座，已經鏽得掉渣。竹篾龍頭，上面還殘留着薄紙的痕跡。
看着那小龍頭，時光瞬間倒流，一扇光華絢麗的大門轟然大開。
按照鎮上的風俗，每年正月元宵前後三天，附近各姓村莊都會制作龍燈。木柄竹篾做骨架，輕薄白紙糊上，點綴各種彩紙裝飾，夜間竹篾骨架內部點燃大蠟燭，一條條明光燦爛地走來小鎮的大街上表演游龍戲水，又去各位同姓交好的人家拜年，門前做各種龍的姿态，吆喝成套的吉祥話。
每到此時，小鎮上下水洩不通，可謂熱鬧非凡。
到那時，供奉已久的道教菩薩也會紮滿紅綢出來游街，整個小鎮鑼鼓喧天，鞭炮齊放，是正月裏的一大盛事。
這架小龍燈，正是關爺爺仿着大人們的龍燈紮制的，除了龍頭，青竹這些孩子每人都有一節龍身，拼在一起就是一條小龍。
起初只是青竹這幾個孩子有龍燈，不想學校很多老師的孩子見了，嚎啕大哭地在地上打滾，一定也要！沒辦法的爹媽們紛紛求上門，關爺爺一個人就紮不過來了，于是想了個招，在裝木炭的竹簍外面糊上白紙，裝飾一番，配上拖布棍，居然也好看得不行。
加入的孩子越來越多，小龍也變得越長越長……
韓援朝上校那年探親回家來，看着老人家費心費力地給孩子們準備這些，由衷感動，興致大發，給每節龍燈裝了兩節大電池，點上燈泡，光亮賽過所有大龍。
這條小龍也在元宵上街，去各位長輩家裏拜年，孩子們在廳堂裏轉三圈，做盤龍的花樣，嬌聲嫩語地喊着吉祥話，自然最受歡迎。那時候家家鞭炮迎，鞭炮送，大人玩命地往孩子們兜裏塞吃的，走不到三家，每個孩子的衣兜就會被糖果撐爆。
那幾年的元宵節，是每個大院孩子心中最燦爛、最幸福的童年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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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何時正好在公司主持技術研發會議，午間和大家一起吃飯。手機滴答一聲，青竹又來了微信。
由于兩地分離，文科生給他的微信短信變得很頻繁，而且越來越大膽。
基本上，在這幾天最難熬的日子裏，他就靠她的信息撐着。
像水分，像空氣，必須時刻都有，不然何時就沒了生命力。
不過今天她卻沒調戲他，只是簡短的一句：“親愛的博士，看看這是什麽！”
照片傳來，正是那架破舊的小龍燈。
何時乍見照片，着實愣了好一會兒，放大圖片看了個仔細，然後笑了出來。
那是一種帶着無限溫暖和幸福的笑容，看呆了周圍的每個人。
全體屏息，看着他們的何總雪融冰消，春花綻放。
饒是餘寒江那樣的城府和涵養，居然都好幾秒忘了呼吸，一根筷子居然啪嗒落在盤子裏。
何時對周圍忽然的靜谧完全無感，扔下餐盤，直接走到餐廳外的角落裏給青竹打電話，臉上一直都是和煦的笑容。
餘寒江身後，田賓按着心口用力喘了一聲：“我滴媽呀……何總這是看到啥了？觀音大媽的特寫嗎？”
鄭二哥仿佛正在眩暈，嘟囔道：“剛才好像提前過過了個年……”
技術部的人一致唏噓，紛紛點頭。
餘寒江拎着筷子愣了半晌，忽然端着餐盤離開，沒吃兩口的飯菜全部扔掉。
沒食欲，完全吃不下。
走出餐廳，靠近何時打電話的角落，聽見了從未有過的溫柔笑語。
“好，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的……等我回去做……”
“當然想你……別說了，我已經很想辭職了……”
“哼！公司趕不上你的百萬分之一……”
“我現在的理想，就是趕緊回家見到你……”
餘寒江如受雷擊，再也聽不下去，疾步走到電梯間，按電梯的手指居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未創在你心中，只是個迫不及待要擺脫的負擔嗎？
何時……
光滑的電梯門上，照見他的身影和面相。
沒有想到，那個任何時候都微笑從容的英俊男人，此刻的眼神居然如此陰郁和肅殺。
完全……不是他自己……
像只折羽的鷹鹫！
當何時不再是他期待的那個何時，餘寒江也就不再是餘寒江。
然而，你在我身邊，卻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何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