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飛機着陸,一行人乘車來到酒店。

房間是早就安排好的,當時因為兩人還沒換回來,讓人訂的套房,當然,是以周正和老板同住的名義。

現在換回來了,文苒本以為自己可以獨住一間,誰知藺惟峥利落地抽走了她的房卡,給了她另一張,輕描淡寫地說:“為免你到處亂跑,這次還是和我一起住吧。”

然後随手把她的房卡交給周正。

文苒:“……”靠,被識破了。

周正:“……”果然,我就知道這個套房不是給我住的。

上樓,進房間,此時巴黎已是華燈初上,文苒沒吃晚餐,她也吃不下,洗漱後就打算回房睡覺了。

進房前從客廳經過,文苒看到書房的門縫後還透着光,想了想,走了過去。

敲門示意,把門推開,毫不意外地看見藺惟峥坐在書桌後:“你是鐵人嗎?都不需要倒時差的?”

藺惟峥從電腦屏幕前擡起頭:“現在是巴黎時間晚上九點鐘。”言下之意還沒到入睡時間。

文苒搖搖頭,會翻身的鹹魚與不會翻身的鹹魚果然還是天壤之別,“算了,我就想問你,明天是什麽安排,我要幾點起?”

既然已經住到了他眼皮底下,文苒也就不做什麽自由活動的美夢了,安分當一個小助理。

誰知藺惟峥卻說:“沒安排,你可以睡到自然醒。”

文苒眼前一亮:“這麽好?”那她早上豈不是又有了自由活動時間?雖然不能外出,酒店裏也有不少娛樂嘛!

藺惟峥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麽:“只要你不外出,酒店裏随你。”

似笑非笑地補充一句:“如果你起得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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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苒橫他一眼,帶上門走了。

藺惟峥笑笑,繼續看文件,過了不知多久,屏幕右下角忽然跳出提示,收到一封新郵件。

藺惟峥看了眼郵件名,點開,一份詳細的圖文資料出現在他眼前。

“文雅,曾用名連雅……生母連娢,楓南市第四人民醫院急診科護士……”

“XX年X月X日,出生于B省楓南市……”

“XX年X月X日,楓南市第四人民醫院精神科被舉報對兒童使用過激治療手段,警方介入調查,當日連娢調休,沒有出現在醫院……”

“XX年X月X日,連娢突發心梗去世,同年,文修平成為連雅監護人……”

“XX年X月,連雅改名文雅,轉學至A市,進入應安高中二年級就讀……”

藺惟峥把整份資料看完,關了電腦,起身回房。

***

文苒回房,用手機給自己調了個鬧鐘。

入睡前她信誓旦旦,明天一定能早起!

誰知時差威力強大,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多久才找到睡意,昏昏沉沉一夜,第二天鬧鐘響起時,她閉着眼從被窩裏伸出手,緩慢而堅定地摁停了。

等到真正睜眼,窗外已是日光大盛。

一看時間,早上11點33分。

文苒:“……”

十幾個小時沒有吃東西,肚子整個癟了下去,文苒覺得自己已經是字面意思上的前胸貼後背了,正打算電話叫餐,想起自己還有個“舍友”,簡單洗漱出房門,打算問他要不要一起。

藺惟峥的房間在套房的另一頭,文苒穿着拖鞋,走過鋪着厚地毯的客廳,經過書房的時候注意到裏面有走動的人影,以為是藺惟峥,就走了過去。

“我準備叫餐,你要不要……呃,周助理,早?”

周正看着眼前穿着真絲睡衣、頭發披散、不施粉黛,任誰看都是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的文苒,第一反應是低下頭,死死盯着地面:“文小姐,早。”

周正:雖然我也沒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但這莫名的緊張感是怎麽回事?

周正:老板不會占有欲發作一怒之下把我開除吧?

周正:我只是個無辜的小助理,為什麽要讓我承受這些?

藺惟峥揉揉眉心:“周助理,就先到這吧,辛苦了。”

“好的藺總,那我先走了,文小姐再見。”周正立刻應道,目不斜視地離開,小碎步踩得飛快。

剛才打完招呼就縮到一邊的文苒:“……”

聽見大門阖上的聲音,文苒轉頭瞪了藺惟峥一眼。

藺惟峥失笑:“又怪我?”

“不然呢?我是為了叫你吃飯才過來的!”文苒理直氣壯。

這幾天和藺惟峥呆習慣了,文苒在他面前越發放松,早上起床懶得換衣服,直接過來見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誰知道會碰上周正。

怪自己是不可能怪的,當然是藺惟峥沒有提前通知的鍋。

藺惟峥:“好好,我的錯。”

文苒大度地表示原諒他,又問他想吃什麽。

藺惟峥說他還不餓,又被文苒堵了回去:“你現在不吃飯,難道想一會吃藥?這麽大個人了,自己身體什麽情況心裏沒數嗎?”

藺惟峥笑着搖頭,乖乖報上菜名。

文苒滿意地去點餐,過了會,餐食送到,兩人一起去餐廳。

餐廳視野很好,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陽光下泛着銀輝的塞納河,以及遠處高高聳立的埃菲爾鐵塔。

文苒嘆了口氣,想出去逛。

藺惟峥突然說:“早上我和他們一起在附近散了散步。”

文苒:“?”

正要質問為什麽不叫她,藺惟峥又說:“昨晚有個人說會早起,可早上一直沒動靜,也不知道是誰?”

文苒:“……”

藺惟峥,你死了!

刻薄霸總手腳太笨,盤子洗不幹淨不說還打爛了不少,餐廳老板再不願意收留他,立刻把他趕了出去,刻薄霸總在寒冷的夜風中,度過了巴黎街頭的第一夜。

真是讓人拍手稱快的發展!

***

到了下午,他們終于離開酒店,去見這次的合作方。

合作方是法國人,但英文很好,兩邊全程英文對談。

文苒自知插不上手,安靜地待在一邊,僞裝敬職敬業的小助理。

兩撥人你來我往地談了半天,沒談出什麽結果,法方原本傳來的态度是合作暫停,但就今天交談的情況來看,他們合作的意願還是很強烈——至少這位出面的負責人表現出合作意願強烈,但又始終不肯松口,也不知道為什麽。

中場休息,文苒問了藺惟峥,然後去茶水間給他再煮一杯咖啡。

——他說剛才法國人煮的咖啡不好喝,文苒可沒感覺出來,也不知道他怎麽這麽挑剔。

等待咖啡機工作的時候,文苒去了趟洗手間,路過掩着門的樓梯間時忽然聽到裏面傳來熟悉的男聲,有點像是剛才那位法方的負責人,只是他說的是法語。

文苒原本不在意,卻忽然被門縫後露出的幾個單詞絆住了腳步。

她頓了頓,拿出手機裝作發消息的樣子,不動聲色聽完全程,才默不作聲地走開。

端上煮好的咖啡,遞給藺惟峥,俯身的時候,文苒向他晃了晃手機。

藺惟峥:“?”

文苒沒說話,顧自走開,沒過多久,他的手機上收到新消息,“我剛才無意中聽到那位負責人打電話了。”

“?”

“他在樓梯間躲着人打的,用的法語,我法語懂的不多,但大致聽得出他在和另一個人争執,那個人好像是他的堂兄弟,應該就是他在阻攔你們的合作。”

藺惟峥笑笑,回複,“謝謝。”

“所以我能出去玩嗎?”

“不能。”

“……”

藺惟峥安排人照着這個方向打探消息,結果果然如文苒猜測的一樣。

後來幾天,他沒有再安排與法方的會談,而是出門拜訪了一些人,沒帶上文苒。

回酒店的時候,他不是在書房打電話,就是在埋頭看文件,文苒無所事事,也不敢真的偷溜出門,只能在酒店裏游泳、水療、瑜伽輪着來。

終于有一天,藺惟峥敲響了文苒的房門,“準備一下,晚上有個宴會。”

他說完這沒頭沒腦的話就回房補覺了,文苒來這什麽也沒準備,也顧不上問,着急忙慌地打電話讓品牌送衣服、聯系造型師。

到出發的時候,文苒才終于能問:“為什麽是宴會?”

藺惟峥揚眉:“合作達成,難道不應該慶祝?”

“解決了?”文苒有些驚訝,但對他來說又好像理所當然,“所以到底怎麽回事?”

“無聊的家族鬥争,沒什麽意思。”藺惟峥興致缺缺,把話題轉到她身上,“今天很漂亮。”

她換了一身寶藍色的露肩長裙,襯得膚色極白,美豔又大氣。

“謝謝,”文苒下巴微擡,“但我哪天不漂亮?”

藺惟峥莞爾搖頭。

到了地方,文苒才知道,原來今天這場宴會還是壽宴,主角就是那位法方負責人的爺爺。

兩人一起和主人打了招呼,那位法方負責人看起來春風得意,笑着和他們寒暄了好半天,又毫不吝啬地用無數溢美之詞誇贊文苒的美貌。

法國人熱情起來還真是受不住,文苒笑得臉都僵了。

好不容易脫身,兩人都想休息一下,卻意外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藺總,小苒?”

男人擁有一副英俊的東方面孔,挺括的西裝包裹着他颀長的身軀,眉眼銳利,氣質沉肅。

他端着酒杯,略帶詫異地看向他們。

文苒也很驚訝:“哥,你怎麽在這裏?”

藺惟峥點頭致意:“文總,這麽巧。”

文藺兩家雖在商業上沒有太多交集,但多少在這樣的場合見過,彼此不會陌生。

文珩向他們走了過來,禮貌道賀:“聽說藺總剛和拉塞爾家族達成一項大合作,恭喜。”

禮尚往來,藺惟峥也回應一番,兩人寒暄幾句,終于提到文苒。

文珩:“聽家裏人說小苒現在是藺總的助理,據說藺總對她的工作還算滿意?”

藺惟峥想起顧家宴會上,文苒“狐假虎威”的發言,默了默:“是,文小姐的确……與衆不同。”

他以為文珩作為哥哥,應該很清楚自己妹妹懶散的性子,不可能安分地做助理這麽瑣碎的工作,沒想到文珩卻說——

“小苒從小聰明伶俐,只是性格跳脫了點,旁人多有誤會,不過藺總對小苒有這麽高的評價,想必也是看出了小苒的獨到之處,藺總的确有識人之才,難怪鼎鴻在你手中蒸蒸日上。”

藺惟峥:“……”

餘光瞥一眼文苒,她聽着哥哥這麽拐着彎誇自己,面不紅心不跳,依舊十分坦然。

很好,終于知道文苒這個性子是誰慣出來的了。

又說了幾句,藺惟峥識相離開,把空間留給這對兄妹。

文苒高興地挽住哥哥的手:“哥,我好久不見你了,你怎麽都不回家啊?”

文珩表情淡淡,眼神卻溫柔:“歐洲這邊事情太多,我暫時還抽不出空回去,倒是沒想到今天會碰見你。”

文苒解釋:“我和藺總一起來的,就是為了這次的合作,前幾天才到。”

文珩點頭,忽然問:“我聽說,你暫時不打算和顧锴訂婚了?”

文苒扁扁嘴:“是啊,他太過分了。”

文珩:“他和文雅的事我也聽說了,我以為你會直接取消婚約,可你沒有,你是不是還記着高中時候的事?”

文苒點點頭。

文珩皺眉:“當年他的确是幫過你,我以為你和他在一起還算不錯,可這些年看來,他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公司經營決斷不清,性格上也拖泥帶水,實在不是良配。”

話頭一轉:“我覺得這位藺總倒是不錯。”

文苒:“?”

文珩:“長相出衆,能力拔群,性格沉穩謙和,有君子之風,又能欣賞你的好,難道不比顧锴更強?”

有君子之風……文苒忍不住吐槽,藺惟峥這人設立得可真穩,連她哥哥都騙過去了,誰知道他私下是這麽刻薄愛捉弄人的性格呢?

不過這話也不能和哥哥說,文苒只能解釋:“哥,他有喜歡的人了。”

“哦,”文珩疑惑,“但他似乎還是單身。”

文苒想了想:“算是沒追上?”

文珩:“那就不重要,我妹妹這麽好,相處久了,難道他會不喜歡?”

這話誇的……但文苒畢竟是文苒,她毫不臉紅:“我是很好啊,可也攔不住他眼瞎嘛。”

“怎麽會?”文珩半信半疑,不過他也不想糾纏,“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世界上優秀的男人很多,不必執着于一點過去。”

文苒答應他會好好想想。

文珩還有事,不能和文苒多逗留,臨別前又說:“你既然是藺總的助理,私下不妨多相處。”

文苒:“……哥你別做月老了,忙完早點回家吧。”

***

文珩的話不是沒起作用的,文苒也順着往下想了想。

雖說藺惟峥性格惡劣了點,但其實還算挺好相處的,除了這次不讓她出門,對她也算有求必應了。長得帥,身材好,家世能力樣樣拔尖,唯一的問題就是眼瞎……

唉,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喜歡上了文雅?

藺惟峥察覺到文苒憐憫的眼神:“?”

“沒什麽。”文苒端起酒杯,和他輕碰一下。

兩人已經回到酒店了,這是一個難得沒有工作的夜晚,藺惟峥看上去很放松,正閑适地坐在露臺上,看着巴黎的夜景。

文苒也無聊,見他難得有空,索性開了瓶房間裏的紅酒,和他一起坐在露臺上。

“巴黎真美啊。”文苒感嘆。

“的确。”藺惟峥贊同。

“如果能走在街上逛逛就更好了。”文苒瘋狂暗示。

“這麽執着,”藺惟峥搖頭,“好吧,返程機票訂的後天,明天團隊放假,我可以陪你在市區逛逛。”

文苒驚喜:“真的?”

藺惟峥點頭,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天氣不錯的話。”

文苒篤定道:“這麽多天都是晴天,明天肯定也是晴天。”

然而這話剛說了沒多久,像是為了駁斥她一樣,天空突然劃過一道白光。

緊接着,轟隆的雷聲落了下來。

藺惟峥:“你看,我就說你倒黴吧。”

文苒:“……”

寒風驟起,暴雨頃刻落下,兩人連忙退回室內。

豆大的雨滴兇狠地拍打着玻璃窗,剛才的絕美夜景瞬時消失不見。

藺惟峥轉過頭,想和文苒說些什麽,卻發現她臉色有些蒼白,雙手在胸前交錯抱着。

他皺眉:“你冷嗎?”

沒聽到回答,房間的燈驟然暗下,停電了。

他們住的這家酒店是從前某位貴族府邸改建的,老建築就是這點不好,線路問題沒辦法徹底解決,但酒店自有它的應對方法,藺惟峥也不擔心。

窗外依舊驚雷陣陣,照得室內一片慘白。

藺惟峥想告訴文苒讓她安心,卻在閃電帶來的光亮中,看清了文苒驚懼的臉。

“文苒?”藺惟峥拉住她,發現她身體僵硬,抖得厲害。

“你怎麽了?”

問出口的一瞬間,他忽然想到之前她說過的,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驚雷、暴雨、黑夜,以及那些逼近的腳步。

他明白過來,帶她到沙發上坐下,給她披上毯子,又想去給她倒杯熱水。

誰知起身的時候,文苒拉住了他的衣擺,聲音很輕,微微發顫:“別、走。”

藺惟峥重新坐下:“我只是想去給你倒杯水。”

黑暗中,文苒很緩慢地搖頭,又用她發顫的嗓音說:“我,很快就、好了,你……”

頓了頓:“你,能抱抱我嗎?”

窗外又是一道驚雷炸開,整個屋內亮如白晝,藺惟峥在這樣的光亮中,看見文苒泛着水光,驚慌地圓睜着,像是依戀、像是祈求的雙眼。

答複還沒說出口的一瞬間,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

他伸出手,把文苒整個人,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

“好。”

作者有話說:藺惟峥:好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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