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們站的很近。

兩人面對着照片牆,并肩而立,相隔的距離不會超過十公分,身體稍稍歪斜一下,就會碰到彼此。

更何況藺惟峥說這話的時候微微低頭,整個人仿佛從上方向她迫近,将她籠罩在他的身影中。

按照心理學上的理論,這是絕對的親密距離,通常情況下,意味着對方是和你有比較深厚感情的人。

文苒有些出神,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和藺惟峥已經是這麽親密的關系了。

不愧是經過重重危機考驗後的革命友情!

她張了張口:“因為你……”

藺惟峥心跳驟然快起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

“……你之前說的話啊,”文苒說,“不是你讓我不要執着于過去嗎?”

藺惟峥:“……”

文苒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起伏,自顧自說:“你說得對,這世上的一切永遠在變化,顧锴在變,我也在變……”

她對當年救下她的顧锴心動,卻無法對現在的顧锴生出波瀾,而現在的顧锴,喜歡的也不是她,而是……

想到這裏,她說:“哦,你還不知道吧,文雅是他故意叫過去氣我的,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一起,總之你自己抓緊。”

藺惟峥:“……我要抓緊什麽?”

抓緊發揮你的霸總光環拴住文雅啊!堂堂商界巨擘難道真把自己活成個男配嗎?

她正要這麽說,可看到藺惟峥的表情,覺得他看起來似乎不太想和她讨論這個話題,男人在這種事情上總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頓了頓,又轉了話頭:“抓緊發展鼎鴻的宏圖偉業,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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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惟峥定定地看她一會,忽然勾起嘴角:“我會的。”

文苒想了想,還是補充了句:“既然是你告訴我‘不要執着過去’,想必這個道理你自己也清楚,咱們共勉吧。”

文苒雖然不打算評價對方對文雅的感情,但出于革命友情,難免想多說幾句,因而隐晦提醒藺惟峥不要太執着于文雅小時候幫過他的事,但藺惟峥卻以為她是在讓自己別困囿于父母給他留下的傷害和陰影,不由點頭:“我知道了。”

藺惟峥把一切聯系起來想了想,覺得文苒這麽突然地提出解除婚約,或許是因為知道《亂世清歌》也是由顧锴名下的公司出品的。

顧锴執掌顧家影視公司的這兩年來,成績平平,尤其因為之前在文雅身上的投入沒能得到合理的回報,很是被董事會诟病,他的權力受到多方掣肘,一氣之下,竟瞞着顧家私下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

這家影視公司由他人代為持股,但實際掌權的還是顧锴,《亂世清歌》就是它出品的第一部影視作品,大投資大制作,應該是打算一舉站穩市場位置。

這些事情做得比較隐秘,顧锴為了遮掩還以顧家影視公司的名義參投了一小部分,而顧家對影視板塊也不太上心,竟一直沒察覺,藺惟峥也是因為決定拓展文娛版圖才探查到這個消息。

雖然不知道文苒是怎麽知道的,但站在她的立場上,得知未婚夫為投資另一個女人的作品如此大費周章,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她因此心灰意冷,決定解除婚約,也是順理成章。

盡管文苒表現得一如往常,但藺惟峥知道她此時應該是難過的,只是他無法抑制自己的心底的快樂——她要和顧锴解除婚約了,世界上簡直沒有比這更能讓他高興的事情。

他看着文苒,眼角眉梢都洩露着喜意:“我們都會做到的。”

文苒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快樂,眨眨眼,但願你是真的會。

刻薄霸總度過了在巴黎饑寒交迫的一夜後,由于長相出衆被路過的一位美麗又善良的女魔法師救下了,魔法師游歷世界順手把他送回國,卻意外發現霸總喜歡的人是一位邪惡的亡靈女妖。

魔法師:“她是邪惡的化身,你要小心。”

霸總:“不,她純潔又善良,而且她救過我!”

魔法師:“Fine.你開心就好。”

魔法師搬來小板凳坐在一邊吃瓜圍觀,還順手給霸總打了個“傻白甜”的tag。

真是極具情感沖突的精彩劇情。

***

吃飯的時候,宋姨一直熱情地招呼文苒。

“來嘗嘗這個,”宋姨把菜碟往她面前推,“阿峥吃不得酸辣,家裏很久沒做過這些菜了。”

文苒很承情,無論什麽一律笑納,又随口接話:“他胃不好嘛,是該注意點。”

宋姨見她還知道這個,笑意更深:“倒也不全是因為這些,他小時候就有些挑食,酸不吃辣不吃甜不吃的,什麽蘑菇、西芹、蔥、姜、蒜這些更是聞都不想聞,我和他奶奶為了讓他不挑食,想盡各種辦法。”

這麽難搞?可之前和他吃午飯的時候沒發現啊?文苒瞥了藺惟峥一眼,他一臉淡定地夾了筷香蔥炒雞蛋。

宋姨又說:“後來還是因為跟着師傅練格鬥才改過來的,十歲那年,他奶奶給他請了個退伍軍人當師傅,師傅讓他什麽都得吃,他這才硬着頭皮吃下去的。”

文苒眨眨眼,看着藺惟峥:“你還會格鬥?”

藺惟峥但笑不語。

宋姨:“挺厲害的,我雖然看不懂,不過他那個師傅誇了他好多次,後來還說自己沒什麽可教他的了。”

文苒忍不住又多看了藺惟峥幾眼,他雖然身材高大,脫衣後嘛,也挺有料的,但總體看上去還是傾向斯文的那種俊逸,文苒以為他的好身材都是健身房裏練出來的,卻沒想到他是實戰型型男。

大佬果然文武雙全。

中途藺惟峥離桌接了個電話,宋姨看他走遠,忽然對文苒說:“阿峥從小性子就冷淡,一直沒什麽朋友,長大後忙于工作,怕是也沒什麽時間打理自己的生活,他以前從來沒帶過誰來這裏,你是第一個,阿峥能有你這麽個朋友,宋姨挺高興的。”

頓了頓,又說:“他有時也許固執些,不怎麽懂得遷就,但他本意是好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文苒覺得宋姨看藺惟峥大概是像看自家孤僻的鐵憨憨,好不容易第一次認識別的小朋友,忍不住擔心他又把人給吓跑了,連忙拉着小朋友說好話。

文苒寬慰她:“不會的宋姨,我知道藺惟峥其實人挺好的,有時候雖然固執,但堅持的都是對的事情,我不會因為他的好意和他生氣。”

就像這次在巴黎,藺惟峥始終沒同意讓她獨自出門,文苒雖然抱怨,也知道他是為她好。

宋姨本就有意撮合,這麽一聽就更高興了,整頓飯的時間把藺惟峥的趣事優點說了個遍,可惜文苒沒感覺出來,她覺得宋姨就像每一個慈愛的長輩一樣,看小輩的眼神總有城牆厚的可愛濾鏡,恨不得把他的好告訴全世界,所以才對着她把藺惟峥誇了又誇,她也很知趣,全程點頭應和。

“哇!”“真的啊?”“好厲害!”

藺惟峥看出了她的不走心,搖搖頭沒說什麽。

吃過飯,臨走前,藺惟峥單獨和宋姨說了會話。

宋姨:“這個小姑娘挺好的,你要是喜歡人家,可一定要抓緊啊。”

藺惟峥笑笑:“我會的,宋姨。”

宋姨又嘆了口氣:“以前我總讓你和你父親,還有你姑姑他們多接觸,是想讓你身邊能多一些親近的人,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可今天見了她,我才意識到,對你好的人始終會體諒你、包容你,而不是對你百般挑剔。你能找到一個這樣的人,你奶奶知道了,也會為你開心的。”

藺惟峥點點頭。

出門上車,兩人和宋姨揮手告別,大黃搖着尾巴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文苒:“宋姨是真的很愛你,生怕你這個孤僻的小孩失去我這個活潑又開朗的小夥伴,在我面前快要把你吹上天了。”

“是嗎?”藺惟峥閑閑應道,“可我覺得宋姨嘴裏的我還挺寫實?”

文苒瞪大了眼睛:“藺總,你怎麽突然間變畫風了,你的謙遜呢?”

藺惟峥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或許被你傳染了?”

“那怎麽可能,”文苒堅定辟謠,“我是自信,又不是自負!”

藺惟峥失笑。

“對了,”文苒忽然想起,“我之前給你發的消息你看到了嗎?《奇妙的星期天》反響不錯啊!”

藺惟峥點頭:“看到了,恭喜。”

文苒沒細想他這個“恭喜”是什麽意思,随口接道:“同喜同喜,藺總的文娛版圖拿下開門紅,看來以後也能一切順利,可惜這個紅沒能太徹底,收視上和《亂世清歌》還分不出個高下來……呃,不過不重要,成功總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千樹影視的發展肯定會越來越好!”

說完這些她就安靜下來,藺惟峥留意到她中間的停頓,以及之後生硬的轉折,以為她是因為想起《亂世清歌》是顧锴公司出品的,有些不快。

文苒卻不知道這些,她只是覺得《亂世清歌》怎麽也是文雅主演的,藺惟峥或許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沒法和她一起幸災樂禍。

車內一時沒人說話,司機适時發問之後的目的地,藺惟峥原本習慣性想說去文苒的公寓,突然意識到兩人現在已經換了回來,他沒什麽理由去和她同住了,一時啞然。

這時,文苒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聽:“喂,爸?”

電話那頭,文修平的聲音有些嚴肅:“你在哪?”

他怎麽關心起這個來,文苒略微挑眉:“在外面。”

“現在立刻回來一趟,我有事和你說。”說完,沒等文苒回應,就挂了電話。

文苒:“……”什麽情況?

藺惟峥:“怎麽了?”

文苒搖搖頭:“不知道,我得回我爸媽那一趟,你能送我過去嗎?”

當然可以,司機調轉方向開去文家老宅,到了地方,文苒和藺惟峥道別,下車進門。

藺惟峥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門後,才讓司機開走。

進到客廳,文苒一眼看到了自己母親。

“媽,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盛巧珍走過來,“你呢?”

文苒點點頭,看父親不在,又問:“爸突然叫我回來,你知道嗎?”

盛巧珍笑笑反問:“聽說你今天去找顧锴了?”

文苒愣了愣,明白了,“你們知道了?”

又皺眉,“你們怎麽知道的?我還打算明天過來告訴你們的。”

盛巧珍淡淡道:“我聽見你顧伯父給你父親打電話,大約是顧锴告訴了他母親吧。”

見文苒有些不開心,盛巧珍又安慰道:“沒事,顧锴的确太過分,你做得對,媽媽支持你退婚,不用緊張你爸,他影響不了你的決定。”

說話間,文修平從書房推開門,見到文苒,說:“小苒,你進來。”

文苒就過去了,誰知盛巧珍也跟着。

文苒:“?”

盛巧珍摸摸她的頭:“沒事,媽陪着你。”

進到書房,文修平看見盛巧珍愣了愣,皺眉:“你怎麽也進來了?”

盛巧珍拉着女兒在一邊的沙發坐下,從容反問:“我女兒的事情,我不能聽?”

文修平原本是坐在書桌後的,他給文苒留了張椅子在書桌前,是個審問的架勢,可盛巧珍這麽做,一下把他的計劃打亂了。

文修平猶豫一陣,又不知怎麽反駁她,只好也跟着到沙發坐下。

他清清嗓子,擺出氣勢:“小苒,你有什麽話要告訴我們嗎?”

文苒還沒開口,盛巧珍先道:“你把小苒叫回來的,不該是你先說?”

文修平一口氣噎住,不上不下地,忍不住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吵架!”

盛巧珍神色淡淡:“我什麽時候跟你吵了,我這不是在心平氣和地問你嗎?”

文修平:“我不跟你扯這些,你知不知道現在小苒要和顧锴解除婚約了!”

盛巧珍點頭:“知道啊。”

文修平一愣:“知道你還不着急?”

盛巧珍輕笑一聲:“我有什麽好着急的,倒是你急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和顧锴的婚約呢。”

文修平一下漲紅了臉:“你胡說什麽?”

盛巧珍:“不然你急什麽?我女兒的婚約,她想退就退!”

文修平:“婚約是這麽兒戲的事情嗎?!”

兩人就這麽争執起來,文苒根本插不上話,不過這麽多年,這樣的場景她也早就習慣了,安靜地坐在一邊,等着父親一如往常地在與母親的拌嘴中敗下陣來。

誰知坐了一會,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暈眩。

……

盛巧珍正游刃有餘地應付着文修平,忽然覺得肩膀一沉,偏頭,見女兒閉着眼,像是暈了過去。

“小苒!”盛巧珍驚叫道,“小苒你怎麽了?”

文修平也立刻湊過來,看看女兒的情況,正要讓人叫醫生,卻見“文苒”悠悠轉醒。

盛巧珍松了口氣:“小苒!你吓死媽媽了,怎麽突然暈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文修平篤定道:“又學那些減肥的小姑娘不吃晚飯了吧?我就說你的身體不能這麽折騰……”

“文修平,我女兒都病了你還說她!”

“我這不是也在擔心她嗎?”

眼看着兩人又要吵起來,“文苒”開口了:“爸、媽,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兩人立刻休戰,盛巧珍擔憂地看着她:“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

“文苒”搖搖頭:“真的沒事,可能前幾天出差太累了。”

盛巧珍心疼地摸摸她的頭:“太累了就早點休息,今天就不說了。”

文修平卻想到文苒之前是陪藺惟峥出差去了巴黎,臉色有些變化,皺眉問:“小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藺惟峥才和顧锴退婚的?”

藺惟峥:“……”

“文修平,你就這麽想你女兒?!”盛巧珍氣急,“你怎麽不問問顧锴、問問你那個好養女都做了什麽?”

文修平:“小雅都和我解釋了,那是誤會……”

“誤會?她說什麽你就信,你親女兒你倒不信?”

“我……”

文修平還要再說,卻注意到“文苒”平靜的臉色,忽然就頓住了。

他難得看見女兒這麽“憔悴虛弱”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又想起今晚從進門開始,文苒似乎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更是不知所措。

以往那個和他反抗争吵的女兒,他尚且能擺出父親的架勢嚴厲呵斥,可如今這個平靜的、像是心灰意冷的女兒,他卻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對她說話了。

文修平忽然有些猶豫,難道我真的錯怪了她,讓她傷透心了?

藺惟峥不知道他的糾結,只是他自己不清楚文苒的想法,怕說錯什麽,給她惹來麻煩,索性閉口不言,倒惹來文修平這麽大的誤會。

他安靜地坐着,擺出一副倦怠的樣子,希望盛巧珍能快點讓他離開,好讓他聯系文苒。

盛巧珍見丈夫不說話,也不理會,拉起“文苒”:“走吧小苒,媽帶你去休息。”

文修平欲言又止,到底是沒攔着,母女倆一起出了門。

盛巧珍想把“文苒”送回房間,“文苒”卻說:“媽,我還是回公寓去吧,明天上班方便點。”

盛巧珍皺眉:“你都這樣了,明天還要去上班嗎?和你們藺總請個假吧。”

“文苒”搖搖頭:“我就是這幾天沒休息夠,睡一覺就好。”

看她堅持,盛巧珍也拗不過她,讓人去安排司機和車。

安排好了,盛巧珍送“文苒”上車,剛拉開車門,就看到院子裏駛來另一輛車。

“誰來了?”盛巧珍疑惑望去,看着那輛陌生的車停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下來,是“藺惟峥”。

盛巧珍:“?”

藺惟峥:“……”

文苒在車上醒來,怕父母察覺到不對,立刻讓司機掉頭回來。

司機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老宅的安保認得這輛剛把文苒送回來的車,問了兩句也很痛快地放行。

文苒就這麽暢通無阻地回了自己家。

下車看見盛巧珍送藺惟峥出來,心下松了口氣,上前和母親打招呼。

盛巧珍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藺總這麽晚來,是找小苒?”

文苒點頭:“是的,有些緊急的工作需要處理。”

什麽緊急的工作要老板大晚上上門找人,盛巧珍狐疑,但還是和氣道:“可是小苒身體有些不舒服,我正想讓人送她回去休息,不知道是什麽緊急工作,能不能讓別人代勞?”

文苒和藺惟峥對視一眼,立刻轉了口風:“也沒有那麽緊急,身體重要,正好我順路,不如就讓我送文苒回去吧?”

說了兩句,這就不緊急了?

盛巧珍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像在猶豫。

文苒:“伯母放心,我一定會把文苒安全送回去的。”

盛巧珍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藺總如此一表人才……啊,我是說正人君子,我沒什麽不放心的。”

又轉向藺惟峥:“小苒,那就讓藺總送你回去吧。”

文苒:“……”

藺惟峥: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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