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面聖
誰知太後見了她們倒是和顏悅色:“瞧瞧,如花似玉的,真好。都走近點,讓老身瞧仔細些。”
林木蘭等人便一起前進了兩步,太後從左至右挨個打量:“唔,好好好,都好。在我這住了這些日子,都悶着了吧?老身上了年紀,愛忘事,要不是皇後昨日提起,我恐怕一時還想不起你們呢。來,再與我說一遍,都叫什麽,在家學過什麽?”
劉青蓮站在左首第一,便先回道:“奴劉氏青蓮,幼讀詩書,略通文墨。”
第二位是呂月娘:“奴呂氏月娘,自幼學琴,略通音律。”
接着錢惜說她會下棋、通茶道;到柳晨時,卻另辟蹊徑:“奴柳晨,生來愚笨,學什麽也學不好,只在侍奉娘親時習得幾手按-摩之術。”
“哦?是麽?那倒好,我這幾日總覺小腿酸痛,你可會按?”太後來了興致,直接叫柳晨過去給她按腿。
柳晨早就打聽得知,太後上了年紀,常有腰酸腿疼之時,所以才別的都不提,只說自己會按-摩,此刻得了這個機會,不由暗自欣喜,忙應聲上前,去為太後按-摩小腿。
“後面那孩子,你接着說。”太後為方便柳晨按摩,側身斜倚在榻上,還不忘笑看着木蘭,讓她繼續。
林木蘭忙道:“奴林氏木蘭,在家曾随娘親讀書習字,也做過針線。”卻說不出自己有什麽擅長的。
陳曉青和她一樣,她最後一個說,本來有足夠的時間回想,可她聽人家說來說去,總覺得自己并無一樣拿的出手,唯一擅長的針線刺繡,還都與月季相差遠矣,最後只能跟木蘭說了差不多的話。
誰知太後聽了卻笑道:“這兩個孩子倒實誠。木蘭,這名兒好,好聽又好記,你以後就跟着杜鵑吧,多跟她學學,便什麽都會了。曉青就跟着月季,她手巧。說了這半日話,口也渴了,蕙蘭帶錢惜去烹茶,我們嘗嘗她的手藝。”
一番分派不疾不徐,人人都有了事做,只剩劉青蓮和呂月娘還站在原地,太後微微動了動身子,輕籲一口氣,柳晨忙停手,問道:“是不是奴手勁大了?”
“沒有沒有,這樣正好,接着按。”太後笑的慈藹,又轉頭叫人,“夏荷,去把小佛堂收拾一下。”
接着叫劉青蓮:“我打算在佛前貢奉一部《法華經》祈福,那日看你寫的字不錯,便勞煩你每日去小佛堂抄經吧。”
待劉青蓮福身應答之後,才又看向呂月娘,笑道:“冬日無事,聽聽琴聲也不壞,你會彈什麽曲子?”又叫杜鵑去找琴。
杜鵑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外才發現林木蘭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後,不由笑道:“這等小事自有小宮人去做,禦侍只在旁看着便好。”說着從側門入後殿,到裏面小庫房叫人尋了一把彩鳳栖梧七弦琴,交給小宮人捧着,循原路回太後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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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蘭一直目不斜視的跟着杜鵑,也不多言探問,倒讓杜鵑有些詫異,不着痕跡的看了她幾眼。
等她們回到宮中時,錢惜已經與蕙蘭回來了,正立在殿中用沸水燙茶盞,看這情形,似是要當面點茶與太後看。
太後依舊斜倚在榻上,只是換了個方向,顯然一條腿已經按-摩好了,柳晨正跪坐在腳踏上給她按右腿。在柳晨旁邊,陳曉青正坐在繡墩上剝栗子。
杜鵑指揮宮人們擺好琴,便退到了一邊站着,林木蘭也跟着她退到牆角,太後卻招手叫她:“過來,幫曉青剝栗子。”
林木蘭應聲上前,就有小宮人飛快搬來了繡墩,她便也跟着坐下,與陳曉青一起剝栗子。
那邊呂月娘撥弦調弄幾下,起身福道:“奴學藝不精,恐有擾清聽,還請太後恕罪。”
“無礙,揀你熟的曲子彈來便是。”
呂月娘這才告罪坐下,起手撥弦,彈了一曲《流水》。
此時錢惜也燙完了茶盞,正舀取茶沫,在盞中調膏。林木蘭以前從沒親眼見過人當面點茶,不免有些好奇,一邊剝栗子,一邊偷眼往她那裏瞧。
《流水》一曲,曲如其名,從時隐時現的山泉鳴濺而起,漸至清澈明快,好似帶着人走進山間,來到了泉流之旁。繼而水流漸急,似泉水彙入江流,跌宕起伏、風急浪湧,令人心生驚心動魄之感。
呂月娘雖技法不夠純熟,但對此曲顯然熟稔于心,彈奏起來頗得曲中真意,林木蘭聽着聽着便入了曲中,別說去看錢惜點茶,就連手中栗子都忘了剝了。
直到音勢大減,泉水靜流之聲又再響起,林木蘭才恍然回神,此時錢惜也已點好了茶,正親自捧着送到太後面前,林木蘭目光掃去,只見茶湯面上一朵山茶正次第開放,不由輕呼一聲。
“好,好茶,好曲。”太後耳尖聽到,微笑着看了一眼林木蘭,才開口稱贊道。
呂月娘和錢惜齊齊福身謝太後誇贊,正在此時,一道清朗悅耳的男聲自宮門處響起:“外面寒風呼嘯,娘娘這裏卻是□□滿園,既有流水之音相伴,又有茶香沁脾,真讓臣欣羨不已。”
林木蘭正疑惑是何人不經通傳便到此處,已見到杜鵑等人紛紛福身行禮,她不敢擡眼多瞧,忙拉着陳曉青一同站起,向着宮門處福身下去。
同時太後也開口笑道:“何必欣羨?官家和皇後來的正好,來,都嘗嘗錢惜點的茶。”
“好啊。都免禮吧。”官家語聲溫和,一面說一面向着太後榻前走來。
林木蘭和陳曉青忙退讓到一邊,宮人們将繡墩搬走,另取了兩張圈椅送來,官家便與皇後一左一右在下首坐了。此時柳晨也跟着退到了林木蘭身邊,還悄悄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
林木蘭只覺胸中心髒狂跳,似喜似驚,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擡頭多看一眼。
“愣着做什麽?錢惜,再去點兩盞茶來。”太後先指着錢惜吩咐,又叫呂月娘,“還會什麽曲子?彈給官家聽聽。”
兩人應諾,各自忙活,太後又叫木蘭:“将你們剝好的栗子獻給官家和皇後嘗嘗。”
林木蘭先是一驚,心跳的更快,卻只能竭力平靜,應聲上前端了剝好的栗子,行至左首椅前,福身顫聲道:“請官家品嘗。”她不敢擡頭,眼睛望着盤中栗子,餘光所見只有一片赤紅袍角。
一只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手伸到眼前,取了一顆栗子,林木蘭不由屏住呼吸,卻聽官家溫聲道:“娘娘宮裏添了新人了?木蘭,倒是種不太常見之花。”
太後一笑,正待開口解釋,那廂皇後向穎已先笑道:“确實不太常見,這朵花兒可是從江南來的呢!”
皇帝疑惑:“是新從江南采選來的宮人?”
“是從江南來的,卻不是宮人。”向穎并不多語解釋,而是笑着向林木蘭道,“你叫木蘭?姓什麽?到我身邊來。”
林木蘭見官家收回了手,忙站起身,轉頭走到皇後向穎椅前,再次福身下去:“回聖人,奴家姓林。請聖人品嘗。”
誰知皇後不曾伸手取栗,卻轉而拉住她的手臂,道:“你先站直了,對,站在我旁邊。”然後才笑着向對面而坐的皇帝道,“官家瞧瞧,這麽好的小娘子,哪是個宮人了?”
太後心中詫異,不知皇後此舉何意,可她一向疼愛皇後如親女,此時便不多言,只端起茶盞慢慢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