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思

柳晨喜出望外,盛裝打扮後到了福寧殿。

宋祯今日興致不錯,難得将書放下與她閑聊:“……曉青想起你做的桂花糖藕,饞得很。”

這是明白告訴她,是陳曉青提起了她,才有了今晚的召幸,柳晨心裏不知是悲是喜,面上卻挂着純真喜悅的笑,“其實妾的手藝不過尋常,只因曉青與妾是同鄉,這才格外喜歡。”

“唔,揚州乃吳中勝地,朕也心慕許久,常與曉青談起,可惜她不常出門,竟對揚州名勝不甚知曉。”

柳晨當初在家時,倒常陪着母親出門,所以對揚州景致知道的多一些,當下就将大明寺、觀音山、寧國寺等常去的寺廟向宋祯講了一些。

宋祯一直淺笑靜聽,等她說完,忽然道:“朕記得林木蘭也是揚州人,與你還很要好。”

柳晨一下子想起那次宋祯追問林木蘭的事,可林木蘭卻說她入不了官家的眼,今日官家忽然提起她,到底是何用意?柳晨心中舉棋不定,卻得立刻就答話,于是只能先說:“是,妾與木蘭和曉青都是同鄉,一同入宮後彼此也多有照應。”

“現在林木蘭在宮正司,你們還有往來麽?”

柳晨忙道:“宮正司事務繁忙,妾已有許久不曾見過木蘭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宋祯沒有立刻接話,這短暫的沉默讓柳晨很不安,她正想說些什麽岔開話題,宋祯忽然又說:“是麽?朕記得那次高才人的宮人怠慢你,似乎就是林木蘭出面處置的。”

官家說這個做什麽?難道是高才人因生了兒子有了底氣,開始找她和木蘭的麻煩了?柳晨驚疑不定,立刻起身解釋:“官家明鑒,當日那宮人沖撞了妾,木蘭正好與另一位女史目睹此事,她怕驚動了太後跟官家,這才出面處置的……”

“不要慌。”宋祯微笑着拉住柳晨的手,讓她坐下,“朕只是忽然想起來的,随意閑談罷了。”

柳晨已出了一身冷汗,當下只能露出個勉強的笑來,“木蘭性情最是謹慎,處事也一向公正,妾是怕官家誤會了她。”

宋祯拍拍她的手,沒有再說,讓她服侍着歇下了。

第二日早上,送了宋祯去早朝,柳晨借機拉住陳曉青,悄悄問她,近來林木蘭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沒有呀,我沒聽說。”陳曉青被她弄得有些緊張,“怎麽了?姐姐聽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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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晨道:“官家昨日一直問起木蘭,我擔心是出了什麽事。你再見到她,可要提醒她一下,高才人生了皇子,太後跟官家正商量給她進封,我擔心高才人記恨我跟木蘭,你叫她凡事當心些。”

陳曉青慌忙應了,柳晨看沒人注意她們,又對陳曉青說:“彭嬌奴有意與我們結交,以後,你也盡量給她們行些方便。”

“結交?”陳曉青有些糊塗,“行什麽方便?”

柳晨恨鐵不成鋼:“自然就是如你提起我一樣啊!”

這可讓陳曉青為難了,她支吾兩句,最後在柳晨追問下,說出了真相:“官家叫我以後不要這樣了……”

柳晨一怔,随即又說:“可官家還是宣了我來呀!可見還是有用的,曉青,她們都有了子女,只你我還無依無靠,你若是再不管我,我可真就被官家忘在腦後了。”

她說的份外傷懷,陳曉青無法拒絕,只能勉為其難點了頭,将她送走。

***

“我無法不管柳姐姐,可官家的話我也不敢違抗,木蘭姐姐,你說,我該怎麽辦呀?”陳曉青面容沮喪、眼眶泛紅的問林木蘭。

林木蘭還沒從陳曉青直接到宮正司找她這件事中醒過神來,“你是說,你求了官家、告了假,然後梁汾安排馬槐将你送過來的?”

陳曉青點點頭:“是啊。”

“……”林木蘭扶額,“我不是跟你說過,不叫你跟官家提起我嗎?”

她語氣有點急,陳曉青就怯怯回道:“我只是說想來看看木蘭姐姐啊,也沒,沒有別的意思。”

……原來她以為自己說的不要提起,是不要引薦的意思……。事已至此,林木蘭也不能再多說了,何況看官家的安排,顯然對曉青很是看重,便假作松了口氣,道:“原來如此。你剛才說,官家不叫你再特意提攜柳姐姐?”

陳曉青垂下頭:“是啊,官家說,我學不來別人的巧舌如簧,叫我以後不要這樣了。”

“那官家平日待你如何?”

陳曉青臉慢慢紅了:“挺,挺好的。”

林木蘭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那你就聽官家的,不要再提了。有些事,欲速則不達,既然官家現在不是很喜歡柳姐姐,那你勉強多提,也沒有什麽意思,還不如等你出頭了,再慢慢提攜她。”

“可是柳姐姐肯定着急,她還說,彭才人有意結交,要我也給她們行方便……”

原來柳晨那日跟劉青蓮在一起是在談這個,林木蘭皺起眉頭,她們這是将官家當做什麽了啊?

陳曉青看林木蘭皺眉沉思,又想起一事:“對了,木蘭姐姐,柳姐姐說,那日官家跟她問了你,還說,怕是高才人要尋你們麻煩,讓你當心。”

“官家問了什麽?”林木蘭身上一冷,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忙追問道。

陳曉青搖頭:“柳姐姐沒細說,只說跟高才人有關。”

跟高才人有關?當初那個宮人的事都過去多久了,難道彭才人當真心胸如此狹窄,還要找自己麻煩?林木蘭想不明白,幹脆先放下這事,對陳曉青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至于柳姐姐說的這事,我還是那句話,曉青,既然官家待你好,你就要一心好好服侍官家,萬不可因為旁人讓官家不悅。只有你好了,你才有餘力幫別人,記住了嗎?”

陳曉青一向信服依賴她,當下便點頭答應,還說:“聽了姐姐的話,我心裏踏實多了。”

林木蘭怕宋祯疑心,也不多留陳曉青,将自己給她做的荷包拿上,便将她送了回去。

她這裏正尋思高才人能有什麽法子找自己麻煩,高才人就在小皇子滿月那天升了婕妤,賜住桂芳閣,成為宮中位份最高的一位。

再之後,朝臣請立皇後的呼聲越來越高;曹小滿沒升到典正之位,不知為何就怨上了林木蘭,時常在林木蘭旁邊說些是她倒黴、偏那日跟林木蘭在一同值守,才因此被高婕妤記了一筆、升遷不成之類的話。

林木蘭對她的執念份外無奈,高婕妤如今根本還沒登上後位呢,宮正司的人事任免,她怎麽可能插得上手?再說四位典正,有三位都是太後親自選定的,女史裏只有楊玲升了典正,難道曹小滿自以為資歷能勝過楊玲嗎?就她這凡事畏縮不前的,沒将她從女史上裁撤下來都算王宮正心善!

她滿心懊惱,只冷着臉不理會曹小滿,好在王宮正似乎也對曹小滿的性子不是很滿意,到過年時,将曹小滿調給尚功局做女史去了,林木蘭才終于得回了清淨。

過了年,大家都猜這次官家恐怕是要立新後了,誰知一場大雪之後,小皇子就染了病,高燒三日,到底沒救過來,高婕妤跟着大病一場,立後的事也就此無人再提。

好容易又得了個小皇子就這麽夭折了,太後和官家的心情自然也不會好,整個大內的氣氛異常沉悶,上下服侍人等也都份外小心,宮正司一時倒清閑了許多。

林木蘭多了閑暇時光,就給自己重新做了一套裏衣,她又長高了,原先的衣服都短了、不能再穿,衫裙褙子等還好,宮內會發放,這些裏面穿的,就得自己動手做了。

呂秋菊看她專心做活,便也帶着活計來陪她一起做,順便閑聊:“……有內臣提議遴選将相家子入宮,不過官家好像沒甚心思,并沒答允。”說到這裏,她一臉神秘兮兮的湊近林木蘭,在她耳邊說道,“都說官家有意對西夏用兵呢!”

林木蘭詫異:“你從哪裏聽來的?”

“我在內侍省有同鄉。”呂秋菊臉上帶點得意,“不過太後好像很不贊同。”

太後不只是很不贊同,她是根本不贊同:“你忘了當日先帝所言麽?輕啓戰端,贻害無窮!先帝都被西夏所敗,你就那麽大的野心,自以為能做成了?”

宋祯回道:“娘娘,臣自登基以來,一心就在籌備此事,如今已是兵糧充足,适逢西夏內亂,正是千載難逢之機,若不趁此機會兵發靈武,更待何時?”

太後蹙眉道:“你只想着有利之事,卻不想想西夏兵馬強壯,我魏國卻無良駒戰馬,如何與敵決戰?”

“娘娘,不拿回靈武、涼州等地,就無法交通西域,我魏國就永無良駒戰馬、永為北遼西夏所欺!”宋祯斬釘截鐵的回道。

太後怔然,眼前的兒子既熟悉又陌生,他直直立在殿中,竟如一柄出鞘的寶劍一般泛着寒光,讓人不能逼視,再不是從前溫文儒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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