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依然把你放在我心中

回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做了一個夢，關于小時候的夢。

第一次見到赫铮，回音被顧清強制性地拉出門上學。脫跳一點的是談胡邦，可是，回音的視線卻是被一直都默不作聲的赫铮吸引了。

男孩子只是靜靜地沒有過多表情地站在一隅，可是，就是給人了一種風景如畫的感覺。回音很快就低下了頭，然後，手心裏微微出汗。

顧清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妹妹的小細節，然後，大大方方地将小人兒介紹給了自己的兩個好兄弟。

談胡邦自己原本就有一個表妹，自然是知道一些怎麽讨女孩子歡心。可是，他在原地表演了許久，都沒有得到過回音的回應。回音的視線粘在了赫铮的身上。

“阿铮，你看，回音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啊！”難得冷清清的顧清也說出了一句調侃的話，這話，讓那個一手插在兜裏的男孩子終于轉過了身，視線落在了回音的臉上。

“林回音？”他重複着回音的名字，然後，微微一笑，“阿音。”這是赫铮第一次叫回音的名字，少年好聽的帶着磁性的聲音，好像是像回音伸出了一只手，讓她追随他的開始。

亂七八糟的回憶戛然而止，回音的夢境裏，突然出現了談染猙獰的笑容，還有，她手中的汽油、打火機。“嗙”的一聲，是打火機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然後，席卷回音的夢境的，就是熊熊的大火，好像怎麽都澆不滅。

回音看見了談染在火光中驚恐的表情，還有，那不認識的男人們倉皇逃竄的身影。她也想跑，可是，身上的淤青，還有讓人遐想的衣不蔽體的模樣，讓她有心無力。回音靜靜地坐在原地，或許，就真的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吧。反正，不是還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死嗎？她剛才看見了從二樓懸空的一只大桶向談染砸了下來，然後，聽見了女子一聲慘呼。

回音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就算是自己無能，不能給自己報仇，但是老天有眼，讓那個女人同樣今天也會走不出這個大門。

反正，生無所戀。

回音那一刻是這樣想的。

可是，就在回音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的時候，就聽見了一道熟悉的男音，“阿音！”是聲音的主人赫铮！是她追尋了十多年的男人！回音倏地一下子就睜開了炯炯有神的眼睛，這雙眼睛，明明在上一刻已經疲倦的睜不開了。

赫铮的聲音就像是一記強有力的清醒劑，讓她瞬間神智清明。

回音張了張嘴，卻被鋪天蓋地的煙霧嗆住了喉嚨，她想要大聲告訴赫铮自己在這裏，可是，只有發出了沉悶的幾聲咳嗽的聲音。

赫铮這時候是真的吓壞了，他接到回音的短信，說是今天在這裏等他。可是，入目的除了漫天大火，什麽都沒有，沒有回音的身影。“阿音！”赫铮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回音的名字，可是，沒有一點回應。

就在男人沒有方向地亂找的時候，從回音的身旁不遠處傳來了一聲虛弱的“我在這裏”的女音，回音聽得出來，這是談染的聲音。她保證，那個女人距離的自己的位置不算遠，可是，已經越來越厚重的煙霧讓她辨別不出談染到底在哪個位置。

赫铮也聽見了，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的浮萍一樣，就像是看見了希望。“阿音，你再說一句話！”他扯着嗓子，這嗆人的煙霧已經讓他的嗓子出了一點問題，聲音聽起來有點像破鑼。

“我在這！”談染忍住雙腿傳來的劇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喊道。她明白，今天要是自己出不去，那就真的是死定了。原本這裏是她為林回音準備的修羅場，眼看着反而要成為她自己的墳墓，她怎麽甘心？

赫铮這一次，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談染的聲音，可是，他來不及識別這道聲音到底是誰，只是憑着自己的雙耳效應，前行着，在地上摸到了一個人影。

赫铮摸到了一串熟悉的鏈子，手感是熟悉的，紋路是熟悉的，這是自己曾經送給回音高考畢業的禮物。回音一直帶着不離身。男人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然後，長臂一撈，就穩穩地将面前的這個看不清楚長相的女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咳咳”回音在角落裏，被嗆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就連她發出的咳嗽聲，都是斷斷續續，幾乎讓人聽不見。

赫铮抱着談染的腳步一頓，他剛才好像是聽見了回音的聲音。他原本就有些懷疑自己懷中的人不是回音，在這時聽見了有些熟悉的咳嗽聲，自然就更加理疑惑了。

就在這時，他聽見一道熟悉的女聲，是從懷中傳來的：“赫铮哥哥，我嗓子好疼……”赫铮眉色一緊，這是回音，他确信無疑，那手腕間的手鏈，是他送給回音的，那聲音，也是回音的。

“好，阿音別怕，我馬上送你出去。”他的聲音，在這樣危機的關頭，尤為安定人心。

談染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她因為林回音，特地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模仿她的一舉一動，而今天，沒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場。

而這時的回音，在聽見赫铮對着“林回音”說話的時候，她的眼淚，驀然就落下了。赫铮哥哥，阿音在這裏啊！阿音在這裏……可是，這聲音終歸是沒有叫出來，她的內心就像是放在燒烤架上烤一般，又痛，可是，卻又由不得她做得主。

眼淚模糊了回音的視線。原本已經想要放棄生命的她，因為覺得再也沒有資格站在赫铮身邊想要放棄生命的她，在這一刻，回音改變了注意！

憑什麽！憑什麽她談染就活得好好的，而自己，就要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她不平！她恨！她要報仇！

或許，就是憑着自己心裏的這一點頑強的意志，回音艱難地匍匐在地上前行。她的視線已經很差了，看不清楚前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會掉落下來什麽重物将她砸死。她甚至都不知道哪裏是出口，只是憑着一種直覺，一種信念，一直爬着。背上和臉上的痛感時刻淩遲着回音的意志，她甚至都已經聞到了自己皮肉被燒焦的味道。

血一直在流，可是，回音還是沒有放棄。她不斷告訴自己，或許，在前進一點點，就能夠出去了，或許，就只剩下一點點的路程了……

就是在這樣的不斷催眠自己中，回音的手碰到了一扇鐵門。

可是，這時候，原本冷冰冰的鐵門已經滾燙了。就像是烤盤一樣，一将肉放上去，就會發出滋啦啦的聲音。

回音痛苦地皺緊了整張小臉，然後，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從前，林書傑還在世的時候，他是一名大學教授，身上帶着濃濃的書卷氣息。回音被他教育的很好，女兒有着一雙修長的五指的雙手，他讓回音去學習了鋼琴。黑白分明的琴鍵上，總是有一雙好看的不行的雙手在上面跳着優美的舞蹈，那一雙手，跡象時有自己獨立的靈魂一樣。可是，就是現在，這一雙纖細的小手，無情地印在了被燒得發煙的鐵門上！

“啊——”回音悶叫出聲，真的好痛！她的眼淚都還沒有流出來，就被室內的高溫給蒸發掉了。

終于，黃天不負有心人，“吱呀”一聲，這一扇被燒得變形的鐵門，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推開了。

回音倉皇逃出，這個時候，她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警鳴聲。消防部隊要來了。

回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這副模樣，就算是赫铮不嫌棄，她都嫌棄自己。眼淚掉了下來，鹹澀的淚水灑落在燒傷的皮膚表面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回音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反正，這一路都很偏僻，沒有什麽人家。這邊是a市的垃圾回收中心，怎麽會有人選在這個地方修建房子？況且，距離市中心太遠了。

垃圾場？回音心裏掠過一個想法，不過很快就被她否定了。讓她一個小姑娘去垃圾場撿衣服穿？她不要！

可是，最後，回音的腳步還是停下了。現在的她，還有得選擇嗎？

在穿上從垃圾場刨出來的一件髒兮兮的，帶着明顯的異味的衣服的時候，回音從來沒有過的這樣濃烈的屈辱感，悲憤之情油然而生，她剛才還順手撿了一塊殘缺不全的鏡子，可是，當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的時候，回音驚得手一抖，然後，狠狠地将那一面原本就已經破碎不堪的鏡子摔得七零八落，再也拼不起來了。就好像是，她此刻的心一樣。

回音痛苦地抱着自己的頭蹲在了地上，這樣的自己，怎麽能夠回去見顧清，怎麽回去見赫铮？

赫铮！腦海中劃過這個男人的名字，回音想到這個男人，絕望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這個男人，毀了她一生。

那條短信，今天約她來這裏的短信，是昨晚半夜赫铮給她發的。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還以為自己心心念了十幾年的赫铮哥哥，終于醒悟了，終于愛上自己了。可是，等待她的是什麽呢？一輩子都逃不掉的夢魇。

回音不管那短信到底是不是赫铮親自發出來的，可是，就憑那時間，就算是談染發的，可是那樣暧昧的時間，那個女人在深夜跟男人在一起，做什麽呢？難道就只是暢聊人生嗎？回音搖搖頭，她不是傻瓜！她只是願意被男人騙心甘情願地被騙！可是，這代價，她現在才發現，她擔不起啊！她受不起啊！

怎麽辦，現在好後悔！可是，能不能回到從前呢？回音有一瞬間，就想到了自殺。

死了吧，就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