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邪!那樣熟悉的氣息和聲音,确确實實在她的身邊。她歡喜得發抖,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是怔怔仰着臉、将他看了又看。那一個瞬間、她知道了語言文字的蒼白和無力。

“你很厲害啊,”落地後回到了人形,辟邪平日話不多、此刻更加不知說什麽好,只是道,“第一次使用禁咒,力量和準頭都那麽好。”

“是吧,我厲害吧?”她扯了一下嘴角,努力想笑起來“我把神都打下來了!”

辟邪沒有說話,只是注視着她的臉,忽然問:“你哭什麽?”

“哭?”蕭音一怔,下意識地摸向臉上,“沒有啊。”

風雨中她的臉蒼白如紙,上面縱橫着溫熱的血雨,然而一邊詫異地說着、眼角卻有淚水不知不覺地洶湧而出、滑過臉頰,和雨融為一體。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緒,她捂着臉,忽然在暴風中放聲大哭——就如八年前、第一次因為無法控制雲荒這個世界而精神崩潰之時。

她為什麽哭?她在怕什麽?她為什麽感到如此歡躍和絕望?

那一剎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強烈情緒、完全支配了女子的頭腦,她無法控制地痛哭起來。

“沉音?沉音?”辟邪的手還環在她腰上,血順着傷口一滴滴流到手指上,看着驀然間失聲痛哭的人,眼裏有憂慮,“你不該動用那個禁咒的……我怕你的精神承擔不起了。怎麽了?為什麽哭?”

那個瞬間她也怔了一下,不停抹着眼角滑落的淚水,想止住哭泣,卻發現那一聲聲悲恸仿佛傳自于深心,根本無法阻斷。為什麽哭?那一瞬間、她為什麽無法抑制的哭?

“連自己都不明白麽?”風雨中,暗夜的密林裏忽然傳來了一個低微的聲音。

九字禁咒的力量還在持續,金色的閃電在饕餮身上如鎖鏈蔓延,将重傷的神袛困在原地。然而看着林外草地上詫然對望的兩人,滿身是血的銀發男子反而笑起來了:“笨蛋啊。理性的思維總是要慢于直覺?你之所以哭,是因為那一剎那,你已驚覺自己必将面對錯亂、倒置的時空,無可阻止地要以一個凡人的角度去對抗這整個宇宙未知的空茫,也違背了原先作出的選擇——”

“什麽?”同時脫口的是辟邪和蕭音,無論是神袛還是凡人,都一臉莫名奇妙。

饕餮從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按在被閃電貫穿的巨大傷口上,迅速地腐土就變成了身體上的血肉,融化無痕。他輕輕冷笑着,試圖站起來:“織夢者……連你也不明白麽?”

金色的閃電還在蔓延,劇痛讓他再度跪倒在地上,饕餮擡起了冷笑的眼睛,看着蕭音和她身邊的神袛,薄唇下露出整齊的牙齒,吐出輕而利的聲音:“你是否愛上過虛幻的雲荒?你悲憫着他們的生死、深味着他們的悲歡離合,知道他們的夢起和夢破——你是否對你筆下的那個世界,投入了真實的感情?”

蕭音怔住,看着面前這樣冷銳發問的邪神,脫口回答:“是……是的。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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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邪魔怎麽會知道?那樣微妙的情感、就連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辟邪都始終不曾知道吧?作為一個作者、一個創始者,對于筆下虛幻世界的真實感情,這樣一個邪魔怎麽會知道?!

“呵呵……”饕餮笑起來了,眸子裏是冷銳的光,“雲荒上的人呢?他們是不是也愛着你這個織夢者?那些幾千年前已經一夕間死去的人,一直不曾發覺他們已經死了。他們的魂魄不曾散去,一直沉睡在海底、生活在由你一手構築的虛幻國度裏,延續着歷史——你是他們的神。他們一樣愛着你吧?”

“怎麽……怎麽可能?”蕭音震驚地脫口,“他們……他們不過是我筆下的……”

“我只是舉一個例子。織夢者。”體力未複之前,饕餮不再做無謂的努力幹脆坐在地上,然而他冷笑着看着蕭音,話語卻猶如鋒利的刀子,“我只是想讓一個凡人明白她為什麽感到恐懼——怎麽能不恐懼呢?如果凡人真的愛上了神袛?”

那樣的話如閃電般擊中了蕭音的心,她臉色剎那蒼白,看着銀發饕餮說不出一句話。

“你之所以感到下意識的悲哀,”然而饕餮的眼睛依然閃着冷笑的光,繼續,“是因為你是‘織夢者’,所以比其他凡人、更明白時空的無情和限制。可你愛上了神——一般懵懂的凡人不曾窺探過天地奧義,反而不會感到那樣強烈的悲哀和空茫吧?”

那樣冷銳的話讓蕭音愣了一下,忽然間淚水絕堤而出,不可控制。

那一剎那她愛辟邪。她不願看到他死,她也忘了人神之間力量的界限,她用盡全部只求能分擔對他的一絲一毫傷害。那一個剎那起,她就知道自己陷入了什麽樣的境地。

“沉音,沉音。”顯然兄弟的話同樣也讓他感到震驚,辟邪将她拉開,聲音卻有些顫抖,“別理他,我們回去。”

紫衣女子踉跄着捂臉後退,靠在他懷裏,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

宛如一個驟然仰頭看到浩瀚無垠星空的孩童,她震驚于宇宙的空茫和自身的微不足道。那一剎那的錯位和越位、在敏銳多思的女子看來,不啻是巨大而複雜洪流。那種沖擊是滅頂的,她忽然間無法思考,劇烈的疼痛讓她的頭腦一片空白。

“我們回去。”感覺到她不停的流淚,辟邪只能重複同一句話,轉身。

“怎麽,不謝謝我麽?六弟?”饕餮笑起來了,聲音帶着說不出的譏刺,“我幫你點破了這一層紙,讓這個只知道編織虛幻的夢的女人明白了自己真實的感受——那不是你一直希望的麽?你想讓這個凡人永遠留在你身邊,不是麽?”

辟邪驀然回頭,看着林中暗影裏的銀發饕餮,眼裏有煞氣:“你是惡意的,別以為我看不出!”

“呵呵……真是狗咬呂洞賓,難道我不是為你和這個凡人好?”九字禁咒的力量慢慢削弱,饕餮用手支撐着地面站起,看着他懷裏的紫衣女子,冷笑,“居然能使用雲荒聖女的九字大禁咒——不愧是織夢者。可是,你看看,她的精神力如今還剩下多少?”

辟邪霍然一驚,低頭看着臉色茫然的蕭音——眸子裏黯淡無光,所有靈氣全部消失。靠在他懷裏,紫衣女子忽然間仿佛倦了,用手指壓住額角,皺眉。

怎麽回事?契約尚未完成,蕭音的精神力應該還可以支持三個月!

“本來她也已經快燈枯油盡了吧?替你支撐了十年的雲荒,那份苦可是連我想想都要搖頭的,”饕餮繼續冷笑,轉動着受傷的手腕,“如果不強行使用那個九字禁咒,她的精神力還可以支撐三個月,可如今……嘿嘿。其實我們兄弟半斤八兩,誰又能真的殺了誰?都怪這個凡人瞎湊熱鬧,居然敢插手神魔之間的戰鬥。”

“住口!”辟邪忽然厲叱,不再理睬饕餮。

“你急着回去?回去幹嗎?恢複這個凡人的生命和精神,然後再讓她延續你那個雲荒的白日夢?”站在暗夜密林裏,銀發的邪魔冷笑着,眼神銳利,“辟邪,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麽?你明明知道創世是我們都無法承擔的事。對千萬蒼生的枯榮流轉、生死離合負責,其間壓力不是一個凡人的靈魂可以承受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這個織夢者用全部的生命和精神力編織歷史。哪怕她精神崩潰、哪怕她精力枯竭——你在用這個可憐的蝼蟻的一切、換取那個已經死亡的國度茍延殘喘。”

“住口……住口!”那一瞬間仿佛被一刀刺中心口,辟邪的眼睛都變成了紫色。

“真是自私啊……虧得你還說‘愛’這個凡人。”然而同為神魔的饕餮并不懼怕兄弟的殺氣,冷笑,“你分明拿着她的血肉靈魂來換取那個死亡大陸的延續——你逆了天意、漠視人命,試圖打破天地平衡,比我這個邪魔都不如!”

“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再也無法忍受兄弟的冷笑,一直沉靜的辟邪忽然厲聲大叫起來,“我不能讓雲荒死去……我是他們的神!我答應了人們要守護這片土地,直到永遠!即使天翻地覆、只要那裏的人們想要活下去,我就要盡一切力量保護他們!”

“可那裏的人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經死了。”從未見過這個兄弟有如此的失态,饕餮在辟邪的厲喝聲裏皺了皺眉頭,卻依然冷銳的回答,“五千年前東海巨嘯,天變地裂,你的雲荒早就一夕之間沉入了海底,連同上面所有在沉睡中的人類。”

辟邪忽然怔住,有些苦痛似地按住了額頭,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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