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都開定
劍中女子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得意洋洋,軒轅望就是舌爛蓮花,也無法說動她。
“可被妳害死了!”到了後來,軒轅望無計可施,只得自暴自棄地瞪了她一眼,“妳既讓我餓死,我也不管妳了,妳就留在這吧!”
“你又想抛棄我?”劍中女子不再得意,話語中透着哀怨,對于她的善變,軒轅望更覺得頭痛。
“是妳逼我的。”軒轅望喃喃道。
“阿望,阿望!”這時,門外傳來有人呼喊他的聲音,軒轅望忙跑了出去,原來是小賈追來了。
“這是你的工錢,孫管事讓我給你送來。”小賈将一個小錢袋塞入軒轅望手中,似笑非笑地道:“阿望,謝謝你,你以後就不要去雲想了。”
軒轅望能從這個接替自己的人語氣中聽出濃濃的敵意,他悶聲不響,想将那個錢袋扔了,但想想自己無法說動那個劍中女子去作證,看來只有另謀出路,這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少的。他深深吸了口氣,把錢袋塞入懷中,略向小賈點了點頭,便又回到屋子裏。
“現在你滿意了,我真的被開革了。”一陣酸意自鼻間傳來,自己辛苦在雲想做了兩年,卻因為這飛來橫禍而被開革,天下雖大,前途渺茫,這人世間的路,為何如此艱難?
“好啦好啦,人家認錯啦!”見事情已無法挽回,劍中女子盈盈起身,向軒轅望斂衽行禮:“阿望公子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這連身體都沒有的可憐人一般見識啦!”
她聲音清脆,話語又是幽怨一片,軒轅望便是有萬般怒火,也不由得消去大半。劍中女子頓了頓,又道:“我在這劍中待了也不知多長時間,實在是怕再一個人孤零零的,阿望公子,若是得罪了你,你千萬莫往心裏去。”
沒有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可以拒絕這樣的要求,更何況是随和慣了的軒轅望。雖然心中明知道自己的生活從此要被這劍中女子攪得一團糟,他還是不得不苦笑着道:“算了,算了,別叫我什麽阿望公子,叫我阿望就成了。”
“我害得阿望離開雲想,應當受罰。”劍中女子自然而然地變了稱呼,“阿望,你說該如何處罰我?”
軒轅望想了會兒,始終想不出能用什麽方法來懲罰這個不人不鬼的家夥。過了半晌,他道:“算了。”
劍中女子見他神色不悅,雖然嘴中不再追究這事,但顯然心中還是極為不快,倒真的有些過意不去了。過了會兒,她忽然微微笑道:“阿望,你不是想練劍麽,我來教你練劍入門之術,你看如何?”
“不必了。”雖然劍中女子的厲害,軒轅望是深知了,但此刻他懶洋洋地,只覺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頓了一下,他又道:“我練得再厲害,也不可能有丁大叔那麽厲害,就算像丁大叔那樣成了劍匠,還不是一樣會輸給人家。況且,如今我回不了雲想,還得找份活兒……”
劍中女子一時也無語,但她慧黠過人,片刻後便歡聲道:“有了,有了,阿望,我看你去給人家當個仆役,也不見得會有什麽出息,不如去拜師學藝,學到一技之長也不怕沒飯吃。”
劍中女子一句話驚醒夢中人,軒轅望起初只是想如何回雲想,如今既然回雲想的可能已經不複存在,那麽能學別的技藝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心中愁腸一解,軒轅望長長籲了口氣,轉念又一想,自己被雲想開革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便會在這小小的華州府城傳遍,而且華州府城也沒有什麽值得他學的技藝,除了絲綢幾乎沒有什麽特産。要想學到能讓自己安身立命的技藝,只怕得到外頭去。
到外頭去……一想到這個,軒轅望心中就微微一熱。哪個少年不充滿幻想,哪個少年不豪氣幹雲?這個小小的華州府城能有什麽前途,到外頭去、到大地方去才能海闊天空,也許自己可以平步青雲,也許自己可以名揚天下……
腦中雖然胡思亂想,但軒轅望倒并不是很在意這些。他心中有些迷惘,在他人生之中,如今是第一次由自己選擇未來的道路,他覺得有些激動,又有些畏懼。
對于未來,人們總是充滿着歡欣與畏懼,像一個賭徒,帶着複雜的心理在等待那不可知的底牌。如果一切底牌都揭穿,那麽生活就索然無味了。
軒轅望終于決定離開華州府城。對于多年來不愛背井離鄉的大餘國百姓來說,這百餘年來的巨變,讓他們的生活漸漸發生了許多變化。離開生養的家鄉再也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雖然他們在離家時大多會帶走一包土,但走出家鄉、走向城市,已經是一種難以逆轉的趨勢了。
軒轅望包了個特大的行囊,如同其它離鄉的少年一樣,他除了帶有厚厚的被子,還将自己心愛的小對象都一一帶走。他的目的地是東都開定。
“丁大叔曾說,東都開定有一種用魔石帶動的車子,跑起來很快,我很想去看看。”軒轅望如此對劍中女子道,他已經知道劍中女子名字叫“緋雨”,也不知多少年前,她十七歲便被冠以“國士無雙”名頭成為神洲第一劍士,但後來偶遇一個峨冠博帶不知姓名的年輕人,與他激鬥一百餘式後便敗在他劍下,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也不知那年輕人用什麽樣的術法,竟将她靈體分離封在這劍中。
“只要你能使出驚神一劍,我就能擺脫這劍的束縛,恢複自由之身!”緋雨嘻嘻笑道:“那時我也用不着麻煩你了,你也可以擺脫我了。無論如何,你先得使出驚神一劍不可。”
黃葉翻飛,秋思綿綿,湛藍的天空中白雲如絲,下面青山翠嶺,重巒疊嶂,萬裏河山如畫。天地蒼蒼,将少年的心也帶動着像落葉一般上下舞動起來。
這一路行來,經過大餘國南部的丘陵山區,沿途的風土人情對于從未離開過華州府城的軒轅望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屬于他的。
“管伯,這路上很太平啊!”
雖然被雲想開革讓軒轅望成了華州府城貧苦人家教訓孩子的标準,但多年來的乖巧随和也讓他能沾上不少好處,這一次軒轅望趕往開定,便搭上了華州府城最大的車馬行“順風車行”的車子。
被軒轅望稱作管伯的人是個瘦瘦的漢子,四十漸五十的年齡。他慢吞吞吸了口旱煙,微微笑道:“傻小子,你還真以為這路上同小說裏寫的那樣,逢山有寨過嶺有賊啊!這一路平平安安,那是咱們的福份。”
少年卻沒有聽出管伯話語中的深意——平安是福。可是每一顆少年的心都是激烈跳動的,每一個少年的血都是熾熱燃燒着的。軒轅望對着長天,深深吸了口氣,雙目之中充滿着憧憬。
“看,那兒!”他眼前忽然一亮,指着前方。
“哦,東都開定,總算到了。”
管伯慢吞吞地道,這裏距東都開定城尚有一段路,但對于已是相當疲倦的隊伍而言,能遠遠望見那地平在線的黑線,便是振奮精神的最好方法。
“我說了這一路一切太平吧!”軒轅望有些激動,帶着青春氣息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紅光。管伯看了看他,這才發現到這個小子不知何時起嗓子開始變音了。他微微嘆了一口氣,無父無母的孩子總是要生長得慢些,卻更早地挑起生活的擔子。
“阿望,沒到目的地前,就不能說結束。”管伯道,“還沒進城,便不能說一切都太平。”
仿佛是為老人的這句話作腳注,叮叮當當的兵刃交擊之聲傳入了衆人耳中,管伯瞇成細縫的眼中忽然射出電一樣的光,一剎那間把軒轅望幾乎吓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老态龍鐘動作遲緩的管伯并不像他表面那樣簡單。
車隊拐了個小彎,繞過遮住視線的幾叢雜樹便是一馬平川了。循着聲音望去,只見兩個人影裹在一片寒光之中,在路邊荒野間翻轉挪移,有如一雙蝶兒穿花繞樹一般。
“啊,劍!”
軒轅望的眼中放出光來,他到東都開定,一則是因為想見識丁垂雲所說的魔石之車,二則他以為開定這樣的大地方一定能尋着好老師教自己真正的劍藝。緋雨宿在那柄邪劍中多年,她還記得的劍招并不多,除了一些入門的技巧外,這一路行來之後,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軒轅望的了。
她自己也覺得極為奇怪,為何自己竟然會将許多極為高明的劍招都忘懷,甚至連那個将自己封住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都忘得一乾二淨。
那兩個人影顯然不是在練劍,而是在進行殊死的搏鬥。他們的動作極快,管伯從瞇縫的眼中瞧了許久,禁不住啧啧道:“一代新人換舊人。”
軒轅望握緊拳頭,呼吸有些急促,雙眼眨也不眨,滿臉都是欣羨之色,良久,他輕輕嘆了聲:“他們年紀,和我一般大啊……”
“咦!”管伯聽了有些吃驚,收回目光對軒轅望道:“阿望,你看得清那兩個人?”
“是,管伯,那兩個人年紀和我一般大。”軒轅望沒有移開眼睛,只是渴望地看着這兩個人,這兩個人雖然打得不像那天趙冰翼與丁垂雲那般淩厲,但他們迅捷如風的身法、幹淨利落的動作,比起那天的比鬥又有所不同。
那兩人比鬥之處距驿道有三百餘步,驿道邊停下看熱鬧的人不少,但都不敢靠近。管伯的車隊慢慢從圍觀者身後經過,雖然軒轅望拼命扭轉脖子想再看下去,但終究還是越距越遠了。
“算了,又是不分勝負。”
兩人激鬥良久,終于都停了手,打到如今仍不分勝負,再較量下去就不是較量劍藝,而是較量耐力了。
“你最近下了不少苦功啊!”說話的少年細長的眼睛晶亮,他外表很英挺,臉上的汗水在夕陽下閃着金燦燦的光,讓他白皙的臉上平添了幾分風采。他手中握着的劍大約三尺長,劍锷如雲片般張開,金色的劍芒不斷地跳躍,像想要騰空躍起的金龍。
“崔遠鐘,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還有你那個敗家子的師父。”對面的少年臉脹得通紅,似乎還有幾分羞怒,對于自己不能擊敗對手,他十分不滿。
“算了吧,就憑東都開定的這些劍匠、劍師們,還沒有誰是我老師的對手。至于你鳳羽,還是先打敗我再吹牛。”
崔遠鐘并沒有因為對方侮辱自己的師父而憤怒,他相當不在意地一笑,有些急促的呼吸平靜下來。
兩人又相互瞪了一眼,就憤憤然散開。崔遠鐘看了看太陽,撒開腿向開定城跑去,而鳳羽則走上旁邊的一條岔路。
“又和人打架了!”
當崔遠鐘跑進開定城大門時,站在城門口的幾個士兵善意地取笑他:“看你那身髒樣,今天給打慘了吧!”
“黃金之劍在手,誰能把我打慘了!”崔遠鐘豪氣地揮揮手,年輕的臉上充滿自信與驕傲。
“老子今天就揍揍你。”那個士兵揮動着手中的長槍,做出要揍他的樣子,崔遠鐘嘻嘻笑道:“鄭老三,我又沒去找你家小丫,這麽急就打女婿啊!”
他嘴中雖然這樣說,腳下跑得卻不慢,一溜煙就竄進了城。鄭老三只能對着他的背影揮舞着長槍罵道:“沒大沒小的崽子,毛還沒長齊就想你大姑了。”
崔遠鐘的體力相當不錯,跑了足有兩炷香的時間才停下腳步。安定城做為大餘王朝經營了一百多年的東都,其規模之大遠非華州府城那樣的小地方可以比拟。因此崔遠鐘進了城又竄了好一會兒,直到太陽已經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下,城中富裕人家迫不及待地用點燃各種各樣的燈籠來裝點自己的豪華時,他才走進南市的一個院子裏。
走到這個院子的大門前,崔遠鐘臉上的那些神态已經收斂起來,變成了一種略帶恭敬的平靜。他在門口站了一下,輕聲地喚了聲:“老師。”
被他稱作老師的人正蹲在地上,用一種極不雅觀的姿勢修剪院子裏的花草。聽到他招呼,只是唔了聲,繼續忙自己的。崔遠鐘輕輕移動腳步,走向廚房。今天來得晚些了,老師只怕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吧。
軒轅望擠在人群中東張西望,雖然自幼孤苦讓他很早就知道保護自己,但在這繁華的街道上,他仍然禁不住自己好奇心的驅使。
安定城西市是東都最為繁華的地方,店鋪林立、商旅如雲。數千家商鋪雲集在這龐大的集市之中,戶列珠玑、門盈錦繡,天南海北的奇珍異寶、四面八方的名物特産,将這個龐大的集市妝點得五彩缤紛,也讓軒轅望這個從小地方來的人看得眼花缭亂。
“招工,招工,雲記燒炭行招工!”
“蘇華的綢緞,蜀川的刺繡,廣南的臘染,雪嶺的皮貨……應有盡有咧!”
“尋找走失小孩一名,男,六歲,高兩尺九寸……”
各式各樣的叫嚷聲,将軒轅望兩耳震得嗡嗡響。他有些迷糊地看着周圍的一切,這個城市,是這麽陌生;這個城市,是這麽的繁榮。每個人都在這個城市有自己的位置,這個城市屬于這裏的每一個人。
自己在這個城市中是否也有一個位置,這個城市是否也屬于自己?
軒轅望有些恐懼,他離開一路照拂他的管伯,離開昨夜下榻的華州會館,獨自站在這繁華的城市裏尋找自己的夢想與未來,惟一陪伴他的,是他的那柄邪劍。
“先得找個活兒,然後慢慢尋訪名師。”軒轅望拿定了主意,他在人群中蹭行,對于兩邊店鋪裏招募夥計、學徒的特別留意。但看來看去,都是些鐵匠要學徒、飯館要夥計之類的,去當學徒,軒轅望的年紀稍大了些;去當夥計,他的年紀又少了一兩歲,他正是那種尴尬的年紀。
“铛!铛铛!”
銅鑼聲将軒轅望吸引過去,軒轅望順着人流跟了過去,只見在街與店鋪間的一塊空地上,四個漢子抱拳站在那兒,另有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面敲着銅鑼一面招呼着:“瞧一瞧看一看,咱們師兄弟不是一般耍把式賣藝的,鶴形拳第四十一代傳人,手底下有真活兒。大夥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都來瞧瞧看看吶!”
吆喝了一會兒,圍上來看熱鬧的已不少了。那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放下銅鑼,做了個四方揖:“各位東都的達官貴人,如今天下拳師劍客的日子越來越難,咱們師兄弟有辱師門,不得不在此露一手以搏各位賞賜。若是各位覺得咱們師兄弟這三腳貓功夫還過得去,一兩個銅板打賞咱們也不嫌少。”
“別耍嘴皮子,露露你們的功夫吧!”看熱鬧的不耐煩,開始催促。這個漢子古銅色的臉上露出羞紅,他身後的四個師兄弟更是臉紅脖子粗,看來并不是常賣藝的。
“二師弟,你和我先來。”敲鑼的漢子束了束腰帶,擺了個架式,他二師弟站了出來,單臂展開,另一壁豎于胸前。一個師弟拾起銅鑼,“铛”一聲響,這兩人便打在一起。
軒轅望起初以為這五人不過是普通的江湖騙子,三招兩式的花架子來騙些銅錢。但看這二人身形飄忽,動作看起來柔緩,但掌風拳罡卻響聲如雷,兩人鬥得興起,都騰身躍起一人來高,相互空中撲擊,有如大鶴扶搖騰空。他們不但有真本事,而且單以這師兄弟二人來看,他們的本領還都不小。
兩人鬥了有一炷香的時光,這才收勢回身,相互抱拳為禮。另一個漢子捧着個臉盆向看熱鬧的走來,稀稀落落也有銅錢扔在臉盆中的聲音,但等了好一會兒,臉盆中的銅錢仍舊是那麽幾個。
那起先敲銅鑼的漢子苦澀地搖了搖頭:“三師弟、四師弟,你們也來個。”
軒轅望方才将懷裏的兩個銅錢扔在臉盆中,見他們還要練,精神一振。他身邊的一個小老頭卻長長嘆了聲:“鶴形拳,鶴形拳,飛天撲擊如閃電,大開大阖身形展。這鶴形拳門也是響當當的門派,如今卻落得在街頭賣藝都無以維持的地步。”
蒼涼的嘆息讓軒轅望心中一顫,他想起那一日丁垂雲對他說的話來。這個時代,無論是拳還是劍,都已經不是受人欣羨的技藝了。
他不忍再看下去,從人群中退了出來。開定西市之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但軒轅望一時間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好。
“砰”地一下,正當他茫茫然在街中行走時,卻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軒轅望忙說了聲:“對不起,對不起!”向右移了一步想離開,卻不料那人也移了一步,擋在他的面前。
“你是……”
“你有劍?”那人直勾勾盯着軒轅望手中的劍,離開華州府城時,軒轅望給劍配了只劍鞘。
“怎麽啦……是你?”軒轅望将目光停在那人臉上,這個人大約比軒轅望高出大半個頭,濃眉大眼,雖然年紀不大,但眉宇間的那股勃勃的英氣讓他像個大人一樣。這人正是軒轅望進城時見到在路邊上比劍的兩個少年之一。
“你跟我來!”
軒轅望還沒有出言拒絕,那人抓住軒轅望的手腕便跑。軒轅望想要掙紮,但那個少年腕力卻不小,一直将他拉到了一處冷清的巷子。軒轅望問道:“你要做什麽?”
那人大步進了一處院門,道:“來,我要同你比劍!”
軒轅望正莫明其妙,聽到要同他比劍,不禁失聲道:“同我比劍?”
“鳳少爺,你又找着個試劍的?”大門前看門的人看到軒轅望的窘狀,哈哈笑道,看來對于這個鳳少爺拉人來試劍,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借陳劍匠劍室一用。”這個鳳少爺不由分說,将軒轅望拉進一扇院門,院落中空蕩蕩的,什麽裝飾的花樹也沒有,想來就是所謂的“劍室”了。
“拔劍吧!”鳳少爺雙眉一皺,目光炯炯集中在軒轅望身上。
“你且等一下!”見鳳少爺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着一柄長劍,軒轅望慌了。這路上行來耳目衆多,他只能抽空練一練緋雨教他的一些基本劍勢,根本談不上什麽“比劍”,再加上昨日看到鳳少爺的劍技,再給軒轅望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拔劍。
“還等什麽,拔劍吧!”鳳少爺喝道。
“可是我不會用劍啊!”
軒轅望的話讓鳳少爺怔了怔,但當他的目光移到軒轅望手中的劍時,疑惑便成了堅定:“別說謊了,不會用劍你怎麽帶着劍滿大街的走,拔劍吧!”
伴随着鳳少爺第三聲拔劍吧,軒轅望可以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籠罩住了他。鳳少爺手中的三尺長劍平平舉了起來,指向軒轅望眉心。那劍上的森冷寒意,讓軒轅望眉毛都豎了起來。
軒轅望本能地握住了劍柄,這一握,一股暖流自那劍上傳了過來,軒轅望張開嘴想求饒,但那暖流迅速控制住了軒轅望的身體。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軒轅望聽得自己的聲音在說,但他想說的卻明明不是這句,“你敢向我挑戰,就要有必敗的打算。”
“糟糕,那個不妖不鬼的家夥!”軒轅望心中在呼喊,他知道此刻已經不是自己在控制自己的身體,而是那個叫緋雨的劍中女子在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果然我沒有看錯,我感覺到了你身上的那種劍的氣息。”鳳少爺身體微微下挫,蓄勢待發。而軒轅望輕輕抽出那柄邪劍,右臂舉起,橫在胸前,而左手撚着劍訣,輕輕扣在劍脊之上。
“好奇怪的起手勢。”鳳少爺心中一動,這種古時的姿勢已經許久無人用過,如今各劍門的起手勢越來越實用,眼前的陌生少年會用這種姿勢,想來是個不錯的對手。
一絲快意的笑浮在他臉上,鳳少爺的身體在他綻開笑的那一剎那變得模糊起來。他身形如電,三尺青鋒吐着寒光,直指軒轅望咽喉。
軒轅望心中大驚,他可以感覺到對手這犀利一擊,卻根本無法做出反應。但他的身體卻在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向後傾斜。鳳少爺連人帶劍自軒轅望身上飛了過去,軒轅望舉手揮劍,“叮”地一聲,正與鳳少爺回頭一劍擊在一起。
“殺!”鳳少爺動作迅捷無比,還在空中竟然就移動身形,寶劍吐出青光,在劍氣逼迫之下,軒轅望只覺得臉上生痛,對方這一劍直砍向自己臉頰。但軒轅望手中劍如蛇一般昂首而立,又是“叮”地一聲,将對手之劍格開。
兩人身影交錯,激鬥在一起。軒轅望起初是驚怖,但後來就有些迷糊起來,如果說那劍中女子緋雨控制了自己身體,讓自己能施展出精妙的劍招來他還不意外,但他每一劍刺出,竟然同對手一樣有噗噗的劍罡破空之聲,就讓他大為奇怪了。劍罡或者說劍氣,并不應是他這樣的初學者能施展出來的。
鬥了良久,軒轅望心中卻有些奇了,雖然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但他可以感覺到,明明有幾次自己都瞧着了對方招數中的破綻,但由緋雨控制的身體就是不出手,似乎是要拿這個鳳少爺多練練手。
鳳少爺在東都開定城年輕一代劍客中少有對手,即使是上一代劍匠也頗有些不敢面對他的挑戰,他好劍如癡,卻沒有想到在半路上拉來的一個少年竟然也如此厲害。他打得興起,将最得意的劍招都施展開來,再沒有任何保留,但軒轅望卻總能從容閃避并相機反擊。這讓鳳少爺的心中充滿着憤怒,當他全套劍式都施展完又重新回到第一式時,兩人的劍“铮铮”猛烈撞擊,這個陌生少年的劍突然殺意盎然,鳳少爺只覺胸腹間一冷,驚得他全力退開。
緋雨控制的軒轅望也沒有追擊,挽了個劍花,收劍為禮。鳳少爺重重的呼吸聲在劍室裏分外響亮,他的臉上有欽佩但更多的是憤怒。
“噗”地一聲,鳳少爺的褲子在這個時侯不合時宜地掉了下去,方才他淩空撲擊中,對手沒有格擋,而是以奇快無比的劍式搶攻。雖然他收劍拼命防守,卻仍被對手用劍撩破了衣襟和腰帶。鳳少爺滿臉通紅扯起褲子,惡狠狠地瞪着軒轅望,讓不能控制自己身軀的軒轅望心中隐隐不安。
“如果你不服氣,如果你練成了什麽新的招數,就來找我!”緋雨傲然一笑,自然,看在鳳少爺眼中,笑的是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只略小一點的少年。軒轅望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起來,他忽然又有了那天被緋雨弄昏過去的無奈。
“我輸了,你劍藝非常好。”眼前這少年倒沒有被緋雨有意割斷腰帶而激得失去理智,“我叫……”
但緋雨控制的軒轅望身體卻揮劍打斷了他的話:“我對失敗者的名字不感興趣,你只要記住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有了長進就來找我,我叫軒轅望!”
如果說鳳少爺方才拉起褲子時是滿面羞紅,現在他臉上就完全是紫色了。軒轅望暗暗叫苦,緋雨果然又給自己惹了麻煩。
那鳳少爺胸脯激烈的起伏,顯然在控制自己的羞憤,二人相互瞪視良久,各自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