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習劍不易

時光飛逝如電,轉眼間,軒轅望來到東都已是一個多月了。初冬時節的東都開定繁華依然,喧鬧依然,惟有街道兩旁的樹上,枯枝敗葉代替了往常的繁茂。

軒轅望的适應能力極強,雖然時間不長,他卻已經習慣了東都的生活。每日早晨的饅頭代替了他在華州時的稀飯,讓他力氣長了不少,而東都人嘴中“鄉巴佬”的稱呼,他也已聽得麻木了,反正在東都人心中,除了開定本地人就都是鄉巴佬兒。

這些日子來他越來越失望。與鳳羽比劍之後,緋雨回憶起的劍式是多了不少,但卻沒有多少适合初學者的,而那個強收他為徒的董千野,除了讓胡動裝腔作勢驅使他們做工外,根本不曾傳授一劍一式。只是偶爾能看到胡動師兄弟懶懶洋洋地練劍,他們基礎還算不錯,但下的苦功不夠,即使是軒轅望這樣只向緋雨學了些入門招式也可以看出他們真實水準有限。

但這幾日說來也怪,董門六弟子都開始拼命練起劍來,便是董千野,也不見他外出與商賈們談生意,而是喜滋滋地在家中閉門練劍。

眼見他們練劍,而自己卻在窯裏燒磚,軒轅望心中癢癢的,卻又不敢提出來,這些日子他可沒少挨胡動的棍子。

“笨啊,你可真笨!”緋雨偏着頭道。此刻是休息之時,軒轅望躲在院子一角無人之處,緋雨便從劍中跑出來嘲笑他。

“我怎麽笨了?”軒轅望問道。

“拜了個騙子作師父,你當然沒用。我看那個董千野,雖然會使三招兩式劍,其實是個奸商,騙你來做不要工錢的小工呢!”

心中知道緋雨說的八成可能是真的,但軒轅望還是抱有一線希望:“他既精于劍,不會做這樣有損身份的事吧?”

“阿望,你還不是一般的笨啊!”緋雨從假山石上跳了起來,道:“你看你都來了一個月了,他教過你什麽沒有?”

“那……那我該如何是好?”軒轅望苦惱地道,“我也知道這其中必有緣故,但我一直想這是師父在考驗我,只要我好好做事,師父遲早總會傳我劍藝的。”

“阿望。”緋雨忽然嘆了口氣,輕輕叫着軒轅望的名字,看見軒轅望如此老實,她也不忍再捉弄了,“你去與董千野問明白不就行了?”

“是,緋雨,還是妳聰明。”軒轅望道,他早有心去問問董千野,但又拿不定主意,緋雨再提出來,他便下定了決心。

軒轅望來到董千野練劍的劍室,此時劍室裏除了董千野與他的徒弟們,尚有其它幾個習劍者。他們正專心練劍,過了一會兒,董千野才道:“小子,你來這做什麽?”

“我……我來向師父學劍。”

董千野微微一怔,與幾個弟子對視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來。胡動道:“鄉巴佬也想學劍?你憑什麽要學劍?”

軒轅望道:“師父收我為徒時說了要傳我劍藝。”

董千野臉色一沉,道:“你是說我言而無信,答應傳你劍卻沒有傳?”

軒轅望本不善辯論,聽了董千野的責問,臉都紅了都來:“不,不,徒弟不敢,只是入門一個多月,師父還不曾……”

“不必多說了。”董千野冷冷瞪了軒轅望一眼,“胡動,這小子是歸你管的吧,告訴他要想得我授劍得有什麽條件。”

胡動道:“鄉巴佬,我們師兄弟拜在師父門下,是繳了一百兩學劍費的,你小子可有錢繳學劍費?”

軒轅望聽到一個錢字,心就灰去了一半。他喃喃道:“可是,師父既收了我為徒,總得傳幾式給我……”

“滾出去,我們時間緊,沒空同你啰嗦!”董千野勃然大怒,這個不識趣的小子當着外人在竟敢來吵鬧,看來是胡動管教得不夠了。

軒轅望慢慢擡起頭,正視董千野,過了會道:“既然師父不願傳我劍藝,還請允許我離開。”

“離開?”胡動沒有董千野的心思深沉,一聽到軒轅望竟敢膽大包天地提出要離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你離開就別想要你的路引,沒有路引,你行不過三步便會被官府抓起來!”

軒轅望猛然想起,自己剛入門時将證明自己來自何方的路引交給了董千野,想來那時董千野便防着這一天了。他心中湧起一陣激憤,倒不是為了董千野騙了他,而是為董千野身為劍師卻如此下作。

“算啦,算啦,這小子曾給董劍師磕過頭,好歹也算上董劍師的弟子。”見氣氛很僵,一個在這裏借董千野劍室練劍的人道,“不如這樣,董劍師讓一位高徒出手教這小子幾式,省得這小子到外頭亂嚷嚷。”

軒轅望感激地向那人點點頭,董千野嘴角邊卻掠過一絲獰笑,那人出的主意表面上看是幫軒轅望說話,實際上那人的意思,是讓董千野的徒弟教訓軒轅望一次。董千野的弟子再不濟也都練了十餘年的劍,而這軒轅望鄉下來的窮小子,最多跟那個小地方的劍手胡亂練過幾式,要收拾他容易得緊。

“既是你執意要學,那麽我也不好不授。”董千野咳了聲,“胡動,去教教你這師弟,不要傷得他太重了,窯裏還缺人手。”

胡動聽得大喜,他挺劍來到軒轅望面前,笑道:“鄉巴佬,你還帶劍來了?”

軒轅望拔出自己的那柄邪劍,他聽出胡動的笑聲中不懷好意,因此全神戒備。衆人見他起手式有模有樣,都禁不住咦了聲。

“這小子的起手式很古怪啊!”那個出主意的劍客道。

“哼,外行人胡鬧罷了。”董千野淡淡地道,心中卻“登”地一下,他雖然人品不端,但劍師的見識還是有的,軒轅望的起手式他曾聽師門長輩說過,這是古時劍客常用的一種起手式。

胡動卻瞧不出軒轅望這起手式有什麽特別,他揮動鋼劍,也顧不得什麽起手式,直接就掃向軒轅望胸前。他拿定主意,雖然董千野吩咐他不要重傷軒轅望,但皮肉之苦是少不得要讓軒轅望吃吃的。

軒轅望見他出手迅捷,架式倒挺吓人,禁不住向後退了退。胡動一劍便将軒轅望逼退,心中一喜,劍式就更快。他想三招兩式就将軒轅望揍趴下,這樣在師父與同門師兄弟面前才有面子。

軒轅望又退了一步,側身避開胡動這一式。連着躲了數招,軒轅望發覺胡動出劍遠不如董千野迅猛,與那天見到的鳳羽比也頗有不如,心中便靜了下來,揮手刺出一劍。

“叮”地一聲,兩人劍首次撞在一起,胡動覺得手上一麻,心裏罵道:“鄉巴佬有幾斤臭力氣。”正要反擊過去,但軒轅望出了第一劍,第二劍便又刺了出來,逼得胡動不得不回劍再擋。軒轅望使的是緋雨教他的入門劍式,使來使去就是那麽幾式,但他學劍練劍都極為專心,又頗有習劍的天賦,因此這幾式連環施展出來,倒也流暢如風,再加上胡動小瞧了他,給他一陣急攻逼得手忙腳亂。

胡動劍式得到董千野真傳,精妙之處遠勝于軒轅望,因此當軒轅望将自己會的幾式用了幾遍後,胡動便扭轉了局面,逼得軒轅望又步步後退起來。軒轅望心中越急,手中劍式就越散,到後來他架上七、八劍才能反攻一次。胡動有意折磨他,劍不斷自軒轅望身邊掠過,将軒轅望身上劃開十餘道淺淺的口子,一時間,軒轅望身上鮮血淋漓。

聽到周圍的人紛紛發出噗笑,軒轅望心中的慌亂反而止了下來,一股激憤自內心深處升起。他為人随和,但若是被人激起了怒火,那就是誰也無法阻攔得住的了。胡動見他身上添了十餘道傷口仍不肯棄劍認輸,便有意在他臉上再劃上一道,讓他一輩子見不得人,因此劍尖稍擡,将軒轅望劍引開後劍勢一轉,直刺向軒轅望左臉。

此刻軒轅望已經怒極了,他猛然向前一沖,也不管胡動的劍,一挺手中劍直刺胡動左肋。胡動見軒轅望情急拼命,只得回劍擋開軒轅望這一擊。

這短短一瞬間,軒轅望忽然記起,自己曾被緋雨帶到那片似真似幻的竹林中,在那見到一個人影使出一招精妙劍式,自己還曾努力練過。心意一到,他手腕左右一擺,原本黯淡的劍上忽然發出銀色的光芒。

董千野本來見到軒轅望情急拼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雖然他不将軒轅望放在心上,但出了人命畢竟會有些麻煩。但當軒轅望劍上光芒閃起時,他臉色大變,挺劍便撲了過來。

胡動只覺得軒轅望劍上射出了淩厲的罡風,一柄劍忽然變成了十餘柄劍,像是雨後竹林,忽地長出數不清的竹筍來一般。急切間他揮動自己的劍護住頭胸要害,拼了命向後退開,但軒轅望上發出的劍罡極淩厲,噗噗地随着劍影而來,他再也無法看清軒轅望的劍式,更無法抵擋,就是軒轅望自己也無法收住手。正當胡動與軒轅望都被吓得大叫之時,“铮”地一聲,董千野的劍到了,正格在軒轅望與胡動兩劍之間。這一劍董千野用了七分力,胡動的劍立刻脫手飛了起來,而軒轅望雖然也覺得手中疼痛難忍,但他咬緊牙,還是将要脫手飛出的劍握得緊緊的。

劍室之中陷入死一般的寧靜,衆人都被軒轅望那一劍驚得發不出聲,直到胡動的劍從空中落下,掉在地上發出“铛啷”的聲音,衆人才回過神來。

胡動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就在方才,他已經感覺到軒轅望劍氣穿透自己的格擋,擊在自己心口,只要軒轅望劍再向前遞出三寸,自己不死也将在床上躺個半年。從生死關頭走回來,讓他精疲力竭。

“這一劍,你是從哪學來的?”董千野臉上不見喜怒,軒轅望在他七分力下仍能握住劍,讓他大吃一驚,但他臉上反而毫無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無意中就……用出來了。”軒轅望回答得斷斷續續,他幾乎殺了人,讓他心狂跳不止。

董千野深深地看着軒轅望,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出軒轅望說的是真是假。從他內心深處,他也不相信軒轅望能施展出那樣的劍式,但他更不相信那一劍是巧合。一個只會幾式入門劍式的人,是不可能用劍發出劍罡的。

“軒轅望……”這時,他才想起這個自己在大街上拉來的“徒弟”名字,過了會兒,他臉上浮起笑來:“望兒,倒是我小瞧你了,從今天起你就不必再去窯裏了,跟着我在這學劍,我定然會傾囊傳授予你。”

軒轅望雖然老實,卻并不傻,這董千野前倨後恭,必定另有打算。他正思忖該如何作答,那跪在地上的胡動也緩過氣爬了起來:“師父!”

“沒用的東西,從今日起,你也下窯幹活,由望兒負責。”董千野卻沒有給他笑臉,沉聲喝罵了一句。胡動急得雙眼亂轉,還是那出主意的人為他解了圍:“董劍師,你收了個天資過人的徒弟,可是件大喜事,瞧在新徒弟的份上,就不要太為難老徒弟吧!”

董千野嘿嘿笑了笑,拉過軒轅望向那人道:“還多虧了施兄提議,否則我這好徒弟定然被埋沒了。望兒,這位施卓然,是玉劍門的劍匠,你得喚一聲施師叔。”

“施師叔……”董千野與施卓然一唱一和弄得軒轅望不由自主喚了一聲,施卓然上下打量着軒轅望,啧啧道:“若不是董劍師,想來也收不到這樣出色的徒弟,董劍師,你這新徒弟很對我胃口,能否讓他陪我練練?”

董千野心知施卓然也看出軒轅望方才那一劍絕非偶然,想繞着彎兒從軒轅望手中将那一劍學去,他微微一笑道:“施兄弟,望兒身上有傷,待他傷好之後再陪施兄弟也不遲啊!”

施卓然心中暗暗罵了聲,臉上卻笑容依舊:“這東都城中有的是名醫,我帶這位望師侄去治傷吧!”

提到東都城中的名醫,兩人心中都是突地一下,想起兩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來,不由得對望了一眼。董千野道:“不必,不必,一些皮肉之傷,我有現成的藥。施兄弟,我領望兒去上藥,你先替我帶帶徒弟。”

也不等施卓然再說什麽,董千野将軒轅望拉着便出了劍室。

“那個叫施卓然的,口蜜腹劍,你少和他往來。”在書房中為軒轅望包紮好傷口,董千野道。

“是,師父。”

“望兒,你莫怪我将你們叫去燒磚。”董千野坐到自己的位子中,長長嘆了口氣,“如今劍藝不足以維生,我若不開一家磚石作坊,這劍室便無法維持下去,你看施卓然,他之所以待在我這兒,無非是我這不僅有吃有喝,而且還有無論刮風下雨都可以用來練劍的劍室。望兒,如今天下,習劍不易呵!”

軒轅望垂下頭,心中有些怪怪的感覺,董千野對他的稱呼越是親熱,他越覺得不自在。但董千野說的道理他卻明白,以往劍客總可以收到一些富豪子弟為徒,甚至可以憑借自己的劍藝求官,可如今,一個劍客要習劍,要維持生計都不得不另想他法。人品高些的,像丁垂雲便過着緊巴巴的日子,次之的像董千野便兼作商人,再次之者,只怕真要淪落到憑借劍藝為非作歹強取豪奪的境地。

董千野長長嘆了聲:“阿望,劍藝衰微,如今卻有一個重振劍藝雄風的機會。只要我們能抓住這個機會,定能讓我八臂劍門劍藝發揚光大,讓天下劍客重新揚眉吐氣。”

“什麽機會?”軒轅望聽他言語極為熱切,看來這個機會真的非同小可。董千野道:“趙王千歲将在一月之後召開英雄會,讓全東都的劍客、拳師比試,他要擇優勝者為師。”

軒轅望吃了一驚,元始皇帝之時,各位王子都有自己的劍藝師父,但這幾十年來,皇家以文治國,再也不曾聘過劍藝師父,連帶着達官貴人們也少有學劍者。而這趙王是當今皇帝愛子,若是他請了劍藝師父,天下劍客确實能揚眉吐氣一回,劍藝之衰微,也許會因此而改變。

“趙王千歲深得今上寵愛,若非庶出,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雖是如此,陛下還是将他封在這東都重地,若是能成為他的劍藝師父,望兒,我們八臂劍門在東都就是一等一的大劍派了。”

眼見董千野輕輕拍着大腿,滿臉是抑不住的興奮,軒轅望內心卻很平靜。他也喜歡榮耀,但他更喜歡劍藝本身,因此董千野對榮華富貴的熱衷,反而讓他有些瞧不上眼。不知怎地,董千野的神情,讓軒轅望想起聽說過的那個高價買了精美的裝珍珠盒子,卻将真正有價值的珍珠還給賣者的故事。

軒轅望垂下頭,不讓自己臉上的神情露在董千野面前。董千野見他并不怎麽興奮,微微笑了笑:“阿望你還小,不明白對于一個習劍者來說這意味着什麽。趙王千歲将這英雄會定在十二月初八,距今還有三十四天,這些天你就随我在劍室中專心練劍,其它一切事情都不必管了。”

“可是……窯裏其它的師兄弟們呢?”

聽到軒轅望念念不忘同他一起在窯裏燒磚的那些少年,董千野臉色沉了沉,但立刻又恢複正常。軒轅望擊敗胡動的那一劍實在精妙,董千野可以看出其中至少有七種變化,若是能将這一式學會,自己在英雄會上優勝的希望就會大增,萬一軒轅望除了這一式還有其它更精妙的招數,沒準自己甚至可以在這次劍會上成為舉國皆知的劍宗。這種誘惑對于董千野太大了,因此他甚至有些讨好地道:“阿望既是念着你這些師兄弟,不如就讓胡動傳他們入門劍式,讓他們半日做工半日習劍,如何?”

軒轅望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又道:“師父,這英雄會究竟是如何參加?”

“哈哈,東都的每個門派,可以派出兩個人參賽,一個師父,一個弟子。”聽到軒轅望提起英雄會,董千野精神一振,“我們八臂劍門就咱們師徒倆報名,到時定要讓東都各劍門的好手們大吃一驚。”

“我?我不成!”軒轅望滿臉通紅,他自知不過是剛開始學劍,雖然由于緋雨将他帶入亦夢亦幻之境學到了一招精妙劍招,但論及劍技,比起胡動尚有一段差距。董千野哈哈笑道:“無妨,無妨,這一個月我傳你一些精妙招式,你再把你方才施展的那一招練熟來,就是一個劍匠也未必能在你手中讨得好。”

軒轅望還要推辭,董千野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必多說了,時間正緊,劍室中有外人在,我不方便傳你劍藝,我就在這教你幾式,你好好去練。你方才一招極為精妙,不可被外人學去,夜裏再練這一式。”

軒轅望聽到傳他劍藝,心中大喜,把到嘴的推辭改成了道謝。董千野搖了搖頭:“咱們師徒之間,有什麽謝不謝的。”

董千野将八臂劍門入門口訣低低念了幾遍,軒轅望記憶力極強,聽了兩遍便能背出來,董千野一句句為他講解,軒轅望一邊聽一邊提出問題。雖然董千野是別有用心,但他向來以劍技自負,軒轅望每每提問又正好問在他癢處,他原本只想稍稍傳軒轅望一些以騙取信任,但到後來一個學得專心一個教得痛快,竟然是欲罷不能,直到天色大晚二人才停了下來。

“望兒,你學劍資素果然出衆。”董千野此刻心中倒是十分願意收下這個徒弟了,自己那六個正式徒弟學劍之時,只一昧知道自己怎麽說便怎麽練,而軒轅望則往往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況且這孩子雖然起步晚了些,但全身經脈卻像練了十多年一樣通暢,若是收在門下,過個三年五載便足以在東都年輕一代中稱雄了。

“多謝師父誇獎。”軒轅望道。

“你先在這裏再溫習一下,我出去将一些俗事安排好。”董千野的書房雖稱為書房,實際上除了帳簿沒有幾本書在,地方也較為寬敞,勉強夠軒轅望一人練劍。董千野離開之後,軒轅望默憶着八臂劍門的入門劍訣,手中劍一式式慢慢施展出來。

書房裏靜悄悄的,或許是董千野出去後吩咐不許人來打擾,雖然門外一片漆黑,但屋裏的燭火讓軒轅望可以清楚看到自己手中劍劃出的軌跡。“八臂劍門”顧名思義,是因為這派劍法在施展起來時迅捷無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生出八只手臂,同時在使八柄劍一樣。軒轅望練了一會兒,忽然聽見緋雨在旁啧啧道:“總算學到點真東西了。”

“緋雨妳什麽時侯出來的?”軒轅望此刻心情極好,見了緋雨模模糊糊的影子時滿臉都是喜色。緋雨瞧他看見自己竟如此高興,心中一慰,下面挖苦的話便沒有說出來。軒轅望道:“緋雨,妳看師父終于傳我劍了!”

“哼,是想騙你吧!”緋雨心中想,嘴裏卻道:“是啊,也不枉你燒了一個月的磚。”

不知為何,有緋雨在旁,嗅着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聽着她清亮甜美的聲音,與她分享自己有所得的快樂,軒轅望只覺心中極為舒暢,練一天劍帶來的疲乏似乎都消失了。他将董千野傳他的五式劍技連貫施展開來,雖然離“八臂”還遠,但倒也有模有樣了。

“怎麽樣緋雨,我練得還好吧?”

“嗯,以初學者而言,阿望你練得極快了。”緋雨柔聲贊了一句,但她又道:“不過,你方才這幾式劍如果能連起來用那就更好了。”

緋雨雖然将自己為何被封在那柄邪劍中、自己以前的劍技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她對劍技的敏銳感覺卻是無人能及的,因此只看了一遍就知道軒轅望這幾式劍最大的缺陷是什麽。

“妳的意思是,前一式與後一式之間,不應有什麽變招停頓?”軒轅望一點便通。

“是,也不是。你發覺沒有,變招停頓之時你的劍式便會慢下來,若是你練了許多年,熟能生巧自然不會如此,但如今你剛開始學,很容易被人瞅準你變招之時攻個措手不及。”

二人讨論起劍藝來都極投入,直到聽見外頭的腳步聲,緋雨才慌忙回到劍中。董千野一面笑着一面走了進來,雙眸在屋中轉了轉,奇怪地道:“望兒,你方才在與誰說話?”

“啊?師父,我練得專注,在自言自語。”軒轅望心知緋雨之事是絕對不能讓別人知曉的,一來別人未必會信,二來他有些擔心別人知道了會搶走自己的劍,因此便撒了個謊。他原本不善撒謊,故此滿臉通紅,落到董千野眼中又增了幾分疑心。

“先歇上一會,吃了飯我們去劍室練。”董千野若無其事地道。

在董千野格外“關照”下,軒轅望一連十餘日幾乎都足不出戶,專心專意在練劍。董千野因為他好學善問,點撥之時倒不曾搪塞,軒轅望又肯下苦功,因此他進步極大,十來天功夫就将八臂劍門的一套入門劍法練得七分熟練,與幾位師兄試劍時也能有模有樣地打上半晌,但他那招精妙的劍式卻再也沒施展出來過。白天軒轅望在書房中自己練習,董千野每到深夜便與他二人在劍室中揣摩那一式,越是專研越覺那一式千變萬化,絕不簡單。

施卓然倒一直不曾死心,經常借故與軒轅望在一起。軒轅望記着董千野的吩咐,任他如何玩花樣,就是不肯在他面前再施展那一劍式。施卓然寄人籬下,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心中雖是百般挂記,臉上卻還得裝出一團和氣。

整個東都的拳師劍客幾乎都被趙王的英雄會所吸引,只要有那麽三招兩式絕技者,便悶在家中苦練,以期能在英雄會上一舉成名。而且趙王在東都舉行英雄會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自外地來到東都開定的習劍練拳者絡驿不絕,一時之間,天下有名的劍客拳師,有大半都到齊了。

這些自外地來的不像東都本地劍客拳師那樣熟悉情況,他們急于在東都揚名,少不得向本地有名的拳師劍客挑戰。英雄會尚未開始,東都城中便打鬥四起。最高興的莫過于鳳羽了,東都城中沒有哪個練劍的不頭痛他,因此他找不着誰比劍,如今來了這許多人,他只恨爹媽沒給他生出七、八個身體,不能全部打遍。

這些事情将東都鬧得沸沸揚揚,只有一心在練劍的軒轅望全然無知。因此,當這天中午他聽到有人來挑戰時,怔了一怔。

“蜀川白雲山章日升來挑戰?”聽到朱順跑來報信,軒轅望奇道:“這白雲山很有名麽?章日升是不是很厲害?”

“天啊,你還是學劍的,連蜀川白雲山都不知?”朱順誇張地道,托軒轅望的福,這些日子他們只需做半日工,其餘時間跟在董千野的幾個弟子後頭胡亂學劍,因此他對軒轅望分外親熱,“蜀川白雲山可是天下九大劍門之一,章日升號稱‘烈日起平川’,是一位劍師啊!”

“一位劍師?”軒轅望覺得自己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已經打起來了麽?”

“還沒呢,我就知道你想看,所以趕緊來叫你。”

不等朱順說完,軒轅望匆匆便向劍室奔去。還沒進劍室院子,他就聽到劍氣噗噗破空之聲,心中一驚,生怕自己已經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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