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朝堂之上的派系,以及明裏暗裏的那些勢力網,晏遙先前瞧過的那本書上,皆紀錄得明明白白,只不過,那時候的她無心去用那些秘聞,翻過幾遍記下以後,便将其全都抛之于腦後。
如今,卻是不同了。
她想助李玗成事,利用那些辛秘,或許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晏遙放下杯子,擡起頭,卻發現李玗也正在看她。
兩人什麽也沒說,卻像是已然達成了某種默契。
“小姐!”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春杏的聲音,她興沖沖地跑進屋子,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李玗,愣了愣,便立馬低下頭去,改口道:“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
雖說是李玗叫人救了她出來,她理應感恩才是,可春杏見了他時,心裏卻還是忍不住地發憷。
“杏丫頭。”晏遙見了她,亦是驚喜,站起身來将她拉到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小姐……”春杏到底還是沒那麽容易改口,她看着晏遙,說到動情處,不禁兩眼汪汪,“還好你沒事,不然,不然我……我怎麽對得起夫人。”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不是長公主,而是晏遙的生母蘇嬈,要真說起來,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晏遙心知春杏日日自責內疚,心中必不好受,在長公主手下,也定然逃不得苦頭,此時也就由着她哭去,權當是釋放情緒。
等哭累了,她出言寬慰了春杏幾句,這丫頭才止住了哭聲。
李玗坐在旁邊,喉結上下一動,面上卻略顯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又悶聲咳嗽了一下,晏遙卻仍舊沒有将注意力分給他半點。
李玗皺了皺眉,只好主動開口說道:“你今日想必也是累了,當早些休息。倘若無事,孤便先走了。”
這話的言下之意是:
你倆別聊了。
要聊天可以,找我,我有空。
晏遙卻哪裏想得到這一層?
她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應了一聲“嗯”,便又将目光移了開去。
來日方長,再者,朝堂上那些事,也并非一時半會兒便能說得清的。
她雖記憶過人,卻也需要時間厘清思路才行。
“好。”李玗說着,一步步走到門前,卻回過頭去,又看了她一眼。
晏遙有所察覺,以為他還有什麽未交待的事,正要擡起頭來看,他卻好像已經又側過臉,大步向外走去了。
李玗獨自一人回到寝宮,不知怎的,他剛才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憋屈。
過去,晏遙見他時,對他全無印象,還将他錯認成徐子昂便也罷了,畢竟那時他未曾表露自己身份,又時隔多年,樣貌早已發生變化。
可是到了現在,在她眼中,他卻仍舊是那般的可有可無。
臨睡前,李玗從枕下抽出一塊絲帕,上面繡了一對燕子,只不過繡工粗糙,針腳淩亂,看上去還是件未完工的。
其中一只燕子,甚至連尾巴都比旁邊那只要短上三分。
這卻已然是她“繡品”之中最上乘的一件了。
李玗想了想,嫌棄地将那塊帕子攥在手裏,然後翻了個身合上了雙眼。
夢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時,他還不是太子,她亦不是如今這般心事重重、謹小慎微。
第二日李玗醒來之時,一睜眼,一攤手,那帕子卻是不見了。
他翻身下床,正想去找尋,外面卻已然傳來了康嬷嬷叫早的聲音。
無論上朝面聖與否,康嬷嬷總是十年如一日地要求他按時早起。
李玗粗粗瞧了一眼,見地上沒有那塊帕子的蹤跡,以為是自己半夜松了手,掉在床褥裏頭了,便對外頭說了聲“進”。
誰知,門剛一被打開,外面便吹來一陣風。
緊接着,李玗眼睜睜地見到那塊白色的帕子就這麽從桌子底下一點點被吹到了門口,吹落到了康嬷嬷的腳邊。
康嬷嬷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眉,身邊伶俐的丫鬟便替她将那塊帕子給拾了起來,恭敬地遞給了她。
康嬷嬷見了這帕子上的繡工,眉頭皺得更深了,心道這是哪個既不長眼又毫無自知之明的丫鬟,竟偷偷在太子寝宮裏放了這樣的東西。她都不知該說那人是居心叵測的好,還是蠢而不自知。
李玗可以說是她看着長大的,這孩子的審美,她還是心中有數的。
康嬷嬷将帕子捏在手裏,等她再次看向李玗時,他的臉上已然是一副迷惑模樣,康嬷嬷于是料定此物李玗尚且毫不知情,便仔細将那帕子給收了起來,打算過會兒自行審問那些能接近太子寝宮的仆役。
這些小事,便無需讓他憂心了。
于是,李玗擡起雙臂任人拾掇衣裝,又眼睜睜地看到那塊帕子落入了康嬷嬷的袖口之中。
“殿下,可以去用膳了。”康嬷嬷說着,退到了門的一旁。
“嗯。”李玗答應着,卻心不在焉,經過康嬷嬷時,眼睛還不由自主地朝她那兒瞟了一眼。
他走到膳廳之時,晏遙已然落座,見了他便站了起來要對他行禮,李玗忙制止了她,嘴中說了句“無需拘謹”。
一大早的便遇上那樣的事,李玗一路從寝宮走至膳廳,只暗恨自己昨夜睡前忘了關窗。
現在見了晏遙,他的心情才算是轉陰為晴。
兩人一同用着早膳,過了片刻,外面竟傳來了哭喊之聲。
那哭聲起初只是微弱,後來竟是越來越響亮,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晏遙一愣,看了眼春杏,春杏領會到她的意思,便出了門去打探。
又一會兒,春杏探了消息回來,正要告訴晏遙,看了眼李玗,卻又是有些猶豫。
晏遙以為春杏支支吾吾是因為還将李玗當做那閻羅王,便對她說道:“殿下不是外人,有什麽話,你直說就是了。”
春杏這才将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是康嬷嬷在太子寝宮發現了一塊繡帕,懷疑是哪個丫鬟居心不良,想要勾……咳,異想天開,所以方才才在後院追查這件事。
晏遙聽到這裏,心道這李玗果然還是個風流的,縱使風評不怎麽樣,卻依舊有不怕死的女子主動表達心意。
想到這裏,她帶着調侃的目光看向李玗,李玗卻是微微将臉側了過去,刻意避開了她的目光。
晏遙眉梢一挑,有些奇怪。
她從不曾知道,這家夥還是個會不好意思難為情的?
春杏自然是覺察不到他們二人之間的眼波流轉,她喘了口氣,便繼續說道:“康嬷嬷嚴詞審問之下,捉到了個疑犯,可那人死不承認。”
“哦?那康嬷嬷可有證據?”晏遙問道。
雖說賊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是賊,更何況一旦被扣上了狐媚惑主的帽子,下場可能比賊還慘,可那後院離這兒隔了三丈遠,那女人的哭聲卻仍舊能傳到他們的耳邊,可見她哭得确實凄厲。
這其中,或許真有冤情也未可知。
李玗聽到這裏,臉色變了又變,他剛想出言阻止春杏繼續往下說,卻終究是晚了一步。
“有。那帕子上繡了兩只燕子,而那名丫鬟的名字恰巧就叫雙燕,這是其一。其二,據說那繡帕上的繡工極為粗糙。康嬷嬷說了,這東宮裏的女人,除了雙燕,沒人能繡出這樣不入流的東西。”
聽到這裏,晏遙的臉色也變了又變。
她隐約記得,自己是曾經繡過一雙燕子的,只不過那繡品還未完工,便被她遺忘在了那籃子裏頭……
晏遙皺着眉看向了李玗。
李玗垂眸,眼睛快速眨動了幾下,顯然是心虛。
見他這副模樣,晏遙便是什麽都明白了。
那時她尚且不确定,是哪一位“不速之客”這般惡趣味,順走了她那“不入流”的繡帕,而現在……線索卻都是一一對上了。
想來是李玗将那帕子放在了他的住處,今日卻意外被康嬷嬷發現,這才有了後邊的鬧劇。
“春杏。”李玗終于沉聲開口,卻是将春杏吓得一抖。
她直了直身子,才回話道:“是,殿下。”
李玗的态度卻也客氣,他擡起頭,對着春杏說道:“麻煩你再跑一趟,就跟康嬷嬷說,是她誤會了,那帕子,是太子妃贈與孤的。”
春杏一愣,手足無措地看向晏遙,以目光求救。
李玗說着,還補充了一句:“此事不宜聲張,你懂得的吧?”
晏遙雙唇緊抿,卻終究是默許了,點了點頭,讓春杏去了。
春杏雖然還沒弄清楚事情的緣由,不過在她心裏終究是救人要緊,因此她見晏遙點頭之後,便急急忙忙地又跑了出去。
“殿下真是個——有趣之人。”春杏走後,晏遙才擠着笑臉對李玗說道。最後四個字,卻像是硬生生從牙關裏擠出來的一般。
聯想起此人過去種種惡趣味的行徑,晏遙只能安慰自己人無完人。
這李玗在大事上是個不含糊的,可是生活作風——
卻真真是……一言難盡的。
李玗察覺到晏遙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嘴角努了努,覺得渾身頗有些不自在。他憋了半天,才最後憋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說道:“其實我覺得,那兩只燕子挺好看的。”
晏遙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确認自己沒有當場石化。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太子殿下,咱們能專心搞點事業麽?
李玗:不,成年人不做選擇,江山和你我都要。
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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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嬷嬷:殿下,你的審美……(嘆息)算了,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