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洗澡的時候,熱水從上往下沖,還能感受到肩膀的異樣。
她摸了摸,他還真舍得用力。
想到小時候看的《倚天屠龍記》,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可他說不是,才不是跟裏面的人學的,他說他都沒有看過那個劇。
她不信竟然有誰的童年能脫離金庸,連着問了幾個問題,才不甘心地信了。
問他小時候幹嘛去了,他說小時候不愛看電視,喜歡打游戲。
那動畫片有沒有看過,他點頭,幼兒園的時候,只是不記得看了什麽。
她一時興起,在網上找出小時候看的蘇有朋版的《倚天》,讓他跟着一起看。結果看了幾分鐘,自己就先放棄了,把手機丢給他,跑來洗澡。
平時洗完澡她都會特別收拾一下,因為會不可避免地掉落一些卷卷的毛發在地上,怕他看到尴尬。而顯然,他也是,她好像也沒見過他的毛發。
但從今往後,她覺得自己不用再刻意處理這些東西了,真好。
她甚至可以洗完澡直接裹浴巾出去了,棒呆。
最棒的是他的反應,他不敢看。
她就非要讓他看。
“姐姐我求你了!”
他竟然這樣說,沒有發現發現她的故意是因為害羞,她有點生氣,一句話不說就回自己房間。
過了一會兒,他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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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裏,她越想越氣,索性浴巾也不要了,去開門,眼睛直直盯着他。
是她先笑了出來。
他把自己扒光了。
這個人,實在太懂她了。
所以她先抱的他。
兩具□□,沒有任何的隔閡,貼在一起的瞬間,她想到了激蕩。
她不知道別人的戀愛是怎樣,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想到別人怎樣的問題,也許是太希望自己是不普通的了。不,她就是不普通的。
但她不是為了要不普通才這樣做,她做是因為她萌生了這樣的念頭,她就是想要肌膚之親,她就是想要他看自己的身體,她的生理期剛過去,她的身體需要撫慰。
不一定要做(愛),她這樣貼着他,就已經很愉悅了。
兩個人杵在門口,光溜溜地抱在一起,什麽也不說,舒服得要死。
抱緊我多一點,她說。
我想摸你,她說。
去床上,她說。
他卻把她扛到了他的床上。
真是一點都不服輸,可愛死了。
原來真的會顫栗。
跟自己的手完全不一樣,真的會叫出來。
她覺得此刻正在經歷的是□□,而不是□□,原來是可以區分的,終于知道了。
所以她在愛此刻正在一起發抖的這個人。
愛。
一想到這個詞,眼淚就滾落下來。
她用力地抱住他,緊緊的。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她哭着說,這一刻我好愛你。
他卻說,想死,死在這一刻。
你又不是櫻花,她說。
不是櫻花,他說,不是死亡美學,是感覺一下子擁有了真實,不知所措。
噢,甘嘆。
甘嘆,這一刻我也愛你。
讓我們做(愛)吧,沒有比這一刻更合适的了。
溫存後去洗澡,她第一次看人洗澡,覺得新奇,看他的步驟,是不一樣的,她一般最後才洗臉。
他說,有點放不開手腳。
她其實也是,好像都不會洗澡了。
下次就不看了,她說。
不明白為什麽電影裏經常有浴室裏的激情戲,他說,明明很怪。
此刻的她再同意不過了。
兩個人快速地沖洗完,一起出的浴室,然後在客廳停下腳步。
接下來,要幹嘛?去誰房間?
她看他,他正好也看她。
要不……
她覺得他們相處得舒服的原因是有什麽說什麽,不說假話。
于是她說,“我好像還沒有做好準備要一起睡覺。”
于是他說,“我也是。”
真好,不用為了在意什麽“拔*無情”的說法。
他們又抱了幾分鐘,道晚安,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們約好今夜不鎖門。
第二天她鬧鐘響了,然後他進來,吻了她額頭。她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讓人溫馨得有點害怕。就跟他說了。
“理解,”他說,“可能是因為我們總是懷疑一切,相信的是美好的東西不會存在在生活裏,害怕這些是美麗的陷阱,會讓我們變得平凡又普通。”
她驚嘆他這顆年輕的腦袋裏想了這麽多,也好奇,“那為什麽還要選擇開始呢,不開始就是永遠存在的,就像薛定谔的貓。”
他笑,“要是那些人聽到你這麽解讀薛定谔的貓估計會氣死。”
切。
“我接受。”他說,“我接受你讓我變得普通,所以我得從你這裏得到。”
天哦,他好會說。她一直覺得愛是一瞬間的感覺,很難把它放大并且延長,但現在,她覺得她以後應該不會忘了愛他。
她再次忍不住跳出來,讓自己成為一個觀看者,她願意把他和她的一切叫做童話,因為在敘事上他們都是坦誠直接的。
他得到了她的擁抱。
“今天你得跟着我的節奏跑。”她要求。
“沒問題。”
她很開心,親了他一下,她今天也會嘗試着跑得快一點的。
回來的時候,路過藥店,她看了一眼,又看他,發現他們可能又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扯他衣服,雖然有點尴尬,“你去買。”
他點頭,要去,她不知怎的,不想撒手。
“怎麽了?”他問。
“不知道。”她說。
他沒再說話,好像在等她想好怎麽說。
她把自己分析了一遍,說道:“我覺得,好像在處理。”
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懂,她自己都有點莫名。
他“嗯”了一聲,“回去吧。”
兩個人沉默着回到公寓,她再次開口,“我就是……昨晚很好。”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卻說,“我知道。”
她擡頭看他。
他說,“你覺得如果吃藥,那就是昨晚那件事還沒有結束,我們在處理後果,是不是?”
她呆呆地點頭。
“你想讓它純粹地美好,想要它已經完成,是不是?”
她看着他。
“我也是。我也覺得昨晚很好,所以,我們接受它給我們的一切。”
那,“你怕不怕?”
“好像怕,又好像不怕,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可以面對一切。”
18歲的男生,說他可以面對一切,黎訴是相信的,因為他只有18歲。同時,她覺得她也可以,她不怕,“只是覺得可能對它不夠公平。”
他忽然笑了起來,她莫名。
“黎訴,你真可愛。”
她紅了臉,還是莫名。
“它?又是薛定谔的貓的另一種解讀嗎?沒發生就是存在的?”
讨厭!
她踢了他一腳,去洗澡了。
接下來幾天,他們沒有再提起關于性和孩子的事,也沒有再做。
還是到了周末,喝了酒,才有了第二次,原來他們都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勇敢。
她躺在他懷裏,問:“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像自己想象中那麽活?”
他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忽然說:“你會不會對我有點失望。”
啊?沒有啊,雖然她還是有點疼,但也有快活的。
“會不會覺得我懦弱。”
哦,原來她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啊……
“失不失望什麽的,我不這麽看問題,我只是覺得,我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酷。”
他抱住她,“我不想你因為這個難過,也想安慰我自己,所以我會說,我們在完成跟自己的想象的同步。”
她終于笑出來,“也是,如果我們現在可以按完完全全按自己的想法活着的話,那未免太厲害。這是不是有點犬儒?”
“其實……”她現在好像已經有了一點他一開口就知道他要說什麽的能力,果然,他說:“其實犬儒的意思是——”
“好了你閉嘴。”她捂住他的嘴巴,她再好學也不想在床上學習這類知識。
然後他們又相互學習了一遍兩性知識。
日子就這樣過,她還是偶爾會因為覺得自己太享受他帶來的舒服而感到惶恐,還是每次一惶恐就會跟他說。并不是想要這種惶恐消失,甚至可能從心底裏并不希望它消失。只是想要跟他分享自己的感受。
同時,她也明顯感覺到了,因為有了傾訴的對象,她的創作欲在下降。很奇怪,她卻不會因為這個而恐慌。她想她可能是厭煩了所有的作品都是在表達自己,也不能這麽說,因為好像人做什麽都是在表達自己。所以更準确的說法是,她厭煩了創作欲完全來自于自己的情緒。她想試一下,如果不以抒發情緒為目的,她要怎麽去無窮無盡地創作。
她以前只關心自己,她想——或者說現在——她覺得自己可能正在開始關心別人。以前在街上看到一個人,她只負責擦肩而過,現在她會忍不住想,他或者她,正在經歷什麽樣的人生。她會想到黃燦然的詩,覺得他對這個世界真是溫柔。但用人生這樣的詞去體諒別人,她又覺得未免有些高高在上。
但其實,很多人在看而并不參與別人的生活的時候,都是高高在上的吧。“別人”這個詞本身,就有這個意思。
但“高高在上”這個詞一定是不好的嗎?
每個人都在看,也在被看,這件事其實挺平等的。
她這麽說服自己,好像就可以自以為是地去畫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