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絕望的前奏曲(十一) (2)
夏竹點點頭:“而且第一次是j,第二次是q,第三次是k,另外身旁有打亂的留言。”
盛元蹙眉:“這樣下去,接下來是a,小王,和大王?”
“不一定,撲克牌的打法不同,我們不能确定,”夏竹蹙起眉頭:“不過可以确定的是,所有的死者都是被割喉後剖開了肚子。”
“這是一種象征麽?”盛元感覺有些不适:“這個手段太殘忍了。”
“這是一種獻祭。”夏竹定睛看向旁邊的字條:“這些字體,如果念及下來,或許是一種古怪的獻祭方式,然而據我所知,席栢并不信仰任何事。”
對于陌生的話題,盛元沒有開口,他只是看向那些屍體:“老人和婦女,這代表兇手很沒有力氣?另外,你很确定這件事是席栢所為?”
“是。”對于後面那個問題,夏竹微微颔首:“因為這個時候是示威的最佳時刻。”
至少,如果我是兇手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夏竹閉了閉眼。
☆、65
那之後的很多天,沒有人曾經看到過夏竹。
而事态卻愈加嚴重了,不僅僅是警局,就連社會上也愈發流傳起謠言——
“聽說警局的心理學專家和犯人走到一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連環殺手案豈不是永遠破不了?”
“果然學心理學的都是變态。”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吧,難道這件事有警方的縱容?死的都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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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無辜的人啊。”
盛元敲開門時,夏竹正垂着頭酣睡着,盛元微微一怔,下意識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然而夏竹還是醒了,她擡眼看到盛元,費力地笑了笑:“前輩。”
“霂遠說你要變成仙了,給你送點吃的。”盛元說着,将一個保溫壺放到桌上。
夏竹揉揉太陽穴,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我現在還沒有理清頭緒,”看到裏面好消化的砂鍋粥,夏竹怔了怔笑了:“多謝前輩。”
“你不要有太大壓力。”盛元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不要因為輿論而有太多壓力。”
桌上攤開的報紙,一張一張煞有介事,卻無一不是殺人的利器。
夏竹搖搖頭:“我來買報紙,是擔心忽略了一些信息。”
“先吃飯。”盛元阻了夏竹一下,伸手的動作堅持無比。
“隊長已經好了?”夏竹問道。
盛元點點頭:“他今天下午歸隊。”
“哦,太好了。”夏竹沉默良久,小小的肩膀有些微的抖動:“隊長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問題,你跟着起什麽哄?”盛元蹙眉,看着她才動幾筷子,索性将勺子塞過去:“多和點粥,你都快和隊長一個待遇了,他吃飯可不用我催。”
夏竹眼底掠過一絲笑:“謝謝前輩。”
慢慢騰騰蹭完了一頓飯,夏竹擡頭看向畫得亂七八糟的白板:“距離上次作案時間只有三天,如果按照兇手的習慣,應當是明天作案。”
盛元停下收東西的動作,跟着一起看過去:“兇手作案時間很有規律?”
他問道,夏竹便點了點頭:“每四天一起,至今已經三起,手法非常一致都十分殘忍。”
盛元的目光再次轉移到混亂的白板:“我記得以前,遠柒喜歡用點線面分析法。”
“沒錯,”夏竹也跟着露出回憶的神情:“當時他喜歡把圖片和圖片連接起來,我這裏其實……也是很像的。”
盛元看着圖片上面錯綜複雜的線,嘆了口氣道:“哪裏像?”
“……”夏竹沉默片刻,伸手将白板徹底擦幹淨:“我重新理順一下思路。”
盛元跟着坐了下來:“我陪你一起。”
夏竹怔了怔,将圖片一張張排開:“首先是第一張,屍體面朝上,是個18歲的少女,死亡時間是零點前後,死因是窒息,傷口在腹部,法醫确認是死後造成,致命傷在脖頸處,為勒痕。身旁擺着一張j,留言是四個字:無邊黑夜。”
盛元微微颔首,看向第二張圖片:“第二位死者是36歲的女士,屍體同樣面朝上,死亡時間是清晨4點左右,死因同樣是窒息,腹部有刀傷,等等,這個傷口也是死後造成的?”
“對,”夏竹颔首:“所以才會認定兇手是獻祭。”
“那麽,這個也是脖頸處勒痕致死,身旁擺着的是q,留言同樣是四個字:最後黎明。”盛元喃喃道:“第二位死者是前一個年齡的二倍,這是巧合嗎?”
“不是,”夏竹蹙眉:“因為第三個死者是54歲,又一次符合了兇手的行為模式。”
“如果這麽說,第三個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盛元看過去:“8點?”
夏竹都不需要看鑒定表便搖頭:“不,最後一個死亡時間是早上六點。”
良久的沉默。
盛元忽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席栢看中的可能就是這一點,”稍稍頓了頓,盛元說下去:“你一定會是這起案子的負責人,所以你的思維一定會被習慣框死。”
夏竹擡起頭,微微有些不解。
盛元進一步解釋道:“如果這個案子放在我們眼前,事情或許會變得更加簡單,兇手不一定會有規律地作案,很多時間也好,年齡也罷,很可能不過是巧合或者陷阱,我們會更加注重法醫鑒定的結果,或者是死者身份的鑒別,而不是兇手的心理規律。”
這番話讓室內的氣氛陡然凝結,良久,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鄒霂遠走進來,看着盛元搖搖頭,這才看向夏竹:“夏竹,上面說因為這起案子很可能與林遠柒有關,而你作為他的女朋友理應避嫌,我們重案組已經将這次的案卷材料轉移了。”
“前幾天不是才移回來嗎?”盛元錯愕。
鄒霂遠嘆了口氣:“上面的意思,大概也是受到媒體的關注太多。”
夏竹一直沒開口。
鄒霂遠只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樣,你收拾一下案卷材料,明天轉移。”
“今天就可以的。”夏竹閉了閉眼,感覺得到心底的茫然與無力。
鄒霂遠一怔:“不用着急。”
“一下午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鄒霂遠出去以後,盛元看向夏竹,寬慰地笑了笑:“你的心情,隊長比誰都了解。”
擔心林遠柒的心情,我們誰都不少。
“我下午想去看看受害人家屬。”夏竹将材料推開一點,對盛元釋然地笑了笑:“前輩說得對,如果我一直被思維框死,那麽我也不大可能有什麽進展。”
盛元點點頭,将死死關緊的窗簾拉開,讓陽光照進逼仄的角落:“需要我一起嗎?”
夏竹搖搖頭:“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前輩能看一下這些材料,我的視角太局限了。”
這一次,盛元沒有堅持,他只是抱着雙臂看了言笑晏晏的女孩子一會兒,這才微微笑了:“和林遠柒相比,你有一些他沒有的東西。”
席栢是個傻子,才會留你在這裏。
夏竹出去的時候,重案組的人神色各異。
老實說,這樣的境遇夏竹早早就想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候卻還是會覺得心口發疼。
曾經并肩而行的夥伴,還沒來得及說再見,就已經成為了刀劍相向的對象。
如果沒有人洩露消息,林遠柒被席栢帶走的事情,決計不會那麽快上了各大主流媒體。
夏竹的神色平靜無比,穿過重案組徑自走了出去。
在真相大白之前,能夠依靠的人似乎也只有盛元和鄒霂遠了。
她輕輕碰了碰兜裏的紐扣,紐扣依然安靜無比。也許林遠柒那邊早就沒電了,可是夏竹不敢放棄哪怕一丁點希望。
已經十四天了,整整兩周的毫無音訊。
夏竹記得上一次林遠柒被席栢掠走時發生的堪稱可怕的一切,能讓一向堅定無比的林遠柒徹底崩潰,拒人千裏。
她幾乎不敢想象這一次,又會是怎樣的境地。
然而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下一秒,紐扣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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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又是長久的靜默。然後傳來一串急促的敲擊,節拍分明,卻是林遠柒從前最喜歡的那首春江花月夜的*部分。
戛然而止。
這一次沙沙聲徹底不見了。
夏竹沉默良久,在已經沒有任何聲音的按鈕上慢慢敲上一串摩斯電碼——
../--......../-.-----..-(imissyou)
不論你在哪裏,也不論你能否聽到這一句……
我想念你。
适才發來的電碼很簡單wer。
6點鐘的高塔,整個城市唯一一座塔,是已經年久失修不再使用的電視塔。
夏竹遠遠看過去,如果按照兇手的一貫作案規律,的确明天又到了作案的時間,然而六點鐘是曾經用過的犯案時間,何況眼下……林遠柒和席栢在一起,信號發射器究竟是出自席栢的強迫還是自己的意願,這一切夏竹都無從得知,她定下心來将消息告知了盛元,便繼續去探訪當事人的家屬。
第一個少女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一直以來都是女孩的爺爺奶奶帶着的,兩位老人老淚縱橫,聽聞火化當日幾度昏厥過去,夏竹叩響老人家門時,心底不是沒有幾分忐忑。
見到夏竹,兩位老人的表現沒有太多抵觸,側開身請她進門。
“抱歉打擾了,我只是想詢問一下林笑笑當天為何會十二點還沒有回家?”夏竹開門見山,看到兩位老人的表情又有些不忍:“我很抱歉這個時候問起這件事……”
“沒事,”老者搖搖頭示意老伴進屋去,這才哽咽道:“每天她都去接笑笑回家,就那一天晚上沒有接,孩子都快要念大學了,你說這……”
擦了擦眼淚,他篤定道:“一定是被強行掠走的,因為笑笑一直很乖,她絕對不會自己跟陌生人走。”
“謝謝您……”夏竹沉默片刻問道:“我可以去笑笑的房間看看嗎?”
“當然,這邊。”老爺爺帶着夏竹往裏走,夏竹注意到,這是家裏最好的一間屋子,朝南,落地窗寬敞而好看。
女孩子的屋子和平常人家無二,唯一吸引人眼球的是牆紙上的一顆六芒星。
“這是笑笑畫的?”夏竹蹙眉。
“笑笑總愛看動畫片,我和老伴老是管着她,也不知道這孩子是迷上了什麽。”老爺爺說起來也是唏噓。
夏竹凝神看了良久,又拍了一張照片,這才從這戶人家告辭。
而讓她想不到的是,在接下來兩個受害人的家裏,竟然也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六芒星,尤其是最後一位54歲的男性受害人,屋裏的六芒星帶出絕對詭谲的色澤,看起來像是詭異的宗教一樣觸目驚心。
夏竹剛拍好照片就接到了盛元的電話,電話那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匆忙:“剛剛霂遠說,追蹤到了遠柒的信號發射地點,就在那座塔上,我們已經過去了,你在哪裏?”
“我馬上過來。”
心髒幾乎要沖破界限,奔跑的速度帶出耳邊呼嘯的風聲。
林遠柒,請你一定要安然無恙地,等我。
☆、66
夏竹其實是想過太多種可能,她想,或許遠柒會在塔頂等着自己,也或許,她會等來席栢。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在她沖上塔頂的一瞬間,盛元張開嘴,遠遠地對她喝道:“趴下!”
夏竹反應極快順勢一滾,下一秒,她看到不遠處藏匿極好的特遣隊長瞬間中彈,他是為了保護一個沒有躲藏好的隊員。
煙霧彈下,視線并不算清晰。特遣隊員分成了兩隊,一隊人馬直奔對面的狙擊制高點試圖逮捕兇手,另一部分則是原地待命避免意外再次發生。然而誰都明白,狙擊手不會連續作案,那樣會失去先機,而掃射更是沒有職業道德的體現,所以現在的他們,其實是安全的。夏竹幾乎連滾帶爬地沖過去,這才看到特遣隊長身下其實壓着一張牌,是a。還有小紙片,上面寫着——
“還有一個。”
又是林遠柒的筆跡,夏竹閉了閉眼,看向神色各異的特遣隊員。
他們在懷疑,夏竹比誰都明白,可是她張張嘴,又沒辦法辯駁。這是她的錯,是她在接到消息以後太過草率與魯莽,才讓席栢找到了可乘之機,是她堅定不移地相信林遠柒不會是背後的那個人,才讓這一切得以發生。
都是她的錯。
然而現在,鄒霂遠定了定神,推開擋在前面的夏竹:“我很抱歉。”
他深深鞠躬,神色是絕對意義的悲痛,卻又并未喪失半點理智,鄒霂遠的語氣讓人沒法對他怪責,然而生死又豈是一句道歉可以囊括的?
“這件事是我的錯……”良久,被救下的特遣隊員開口了,小夥子的表情有顯而易見的遺憾與訝然,他搖搖頭:“是我太蠢害死了隊長。”
特遣隊的副隊長久久方才開口:“我只想問你們,這件案子什麽時候轉走?”
鄒霂遠豁然擡頭。
沒有人會這樣與人說話,除非是氣瘋了。
而眼下鄒霂遠知道,他們的怒火幾乎逼上了心尖。所以鄒霂遠沒有怪責,他只是安靜地開口:“就在明天。”
“很好,”副隊長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如釋重負,他行了個禮:“盡管不想這樣說但是……我想你們或許被情感操縱了。”
明明是在對鄒霂遠說着,夏竹卻默默咬住了下唇。
她想,或許這是在說她。
因為林遠柒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她現下最最關注的人。
臨離開前,副隊長對鄒霂遠道:“我希望你們能看得開。”
即使最後的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盡管你們最想要避免的也許才是一切的真相,但是——
希望你們能看得開。
不是聽不懂弦外之音,卻還是覺得隐約的痛楚,夏竹閉了閉眼,蹙緊眉頭。
“別想太多了。”盛元輕輕拍了拍夏竹的肩膀,試圖寬慰她:“不管怎麽說,你要相信這件事另有蹊跷。”
“盛元前輩,”夏竹的聲音有點飄:“對不起。”
後面三個字卻是徹徹底底地落下了。
盛元怔了怔:“如果收到信息的是我,我也一定會讓霂遠帶隊過來查。”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鄒霂遠蹙緊眉頭:“席栢是如何知道你和林遠柒之間的暗號的?”
其實已經不必要問下去了。
其實已經無比分明了。
夏竹搖搖頭,忍住眼底的痛楚:“我不認為是林遠柒出賣了我們,他的性格不會做出賣人的事情。”
她試圖去分析,這才發覺學習犯罪心理學的自己只會用分析犯人的方式來分析人們的心理,而這麽久以來,她從來不想用這樣殘忍的手法去分析哪怕林遠柒的一丁點消息。
鄒霂遠理解這種感受,然而此時此刻所有言語都顯得無比蒼白。
良久,他看向夏竹:“我建議你暫時回去休息一下。”
夏竹怔住了。
盛元不太贊同地看向鄒霂遠:“隊長,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夏竹現在很适合休息幾天,不要太勉強。”鄒霂遠看向夏竹:“當然,我尊重你的意見。”
夏竹的目光慢慢垂下去,她安靜的時候整個人都縮成小小的一團,看起來有點可憐。
然而她終究還是點頭了:“我明白了,很抱歉隊長。”
她沒有象征性地交出她的警徽,他們太過熟稔,根本不需要這些虛僞的表達。然而夏竹知道,她很難過,那種痛徹心扉的難過,幾乎席卷了她整個內心,讓她差一點控制不住自己。
回去的路上,盛元送了她一段:“隊長只是在做做樣子,你現在的情境很危險。”
這一次幾乎是徹底針對夏竹而來,所有的流言蜚語都将指向她。
夏竹微微颔首:“我明白,”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沉,卻又帶着難以自抑的悲傷:“我以為我可以頂住。”
“你那不叫頂住,我們有責任保護你,”盛元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最近很喜歡這個動作:“我們是一家人。”
不僅僅是隊員的關系,而是徹徹底底的一家人。
夏竹笑了:“我知道了。”
“對了,隊長最近會派人到你家裏來保護,都是很安全的人,你完全可以信任他們。”盛元說着。
這句話讓夏竹怔了怔,她想好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最後收了回來。
即使……他們是值得被信任的,可是他們信任自己嗎?
到底是保護,還是他們暗地裏的監視?
夏竹明白,此刻的她其實只有盛元和鄒霂遠是可以依賴的了。她不習慣于依賴,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林遠柒的選擇讓自己成為了衆矢之的。
即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怨恨過林遠柒的選擇。
從來沒有過半點不信任。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可能……”盛元忽然問道。
夏竹腳步驀地一停,她的神色淡然自若,幾乎不像是從前的夏竹,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向盛元:“前輩是想說,林遠柒是真的被控制了。”
被控制了,成為了席栢的傀儡。
或者被席栢心理操縱了,漸漸袒露出最黑暗的本性。
每個人都有黑暗的本性,如果林遠柒袒露出自己黑暗的一面,只怕會比很多人都要嚇人。
盛元等待着夏竹的答案,夏竹卻笑了,她搖了搖頭,這一次語氣都變得十分堅定:“他不會的,”稍稍頓了頓,夏竹說了下去:“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會親手逮捕他。”
她的語氣那麽堅定,那麽認真。
盛元聽在耳畔,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震。
然而夏竹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抱歉前輩,我不該和您談這些。”
微微俯身下去,夏竹溫溫和和地笑了:“既然解除了職務,我不會再用公職來查案,請隊長放心。”
“不,夏竹,”盛元面色沉重:“你沒有明白霂遠的意思,他不是擔心你用公職查案,而是擔心你引起席栢的注意,席栢在試圖擊垮你。”
“我知道……”夏竹點點頭:“但是現在能夠和林遠柒裏應外合的人,卻也只有我了。”
老實說,盛元對這句話存疑。
畢竟夏竹已經失敗了一次,這次失敗讓牌面變成了a。
“下一張按照牌面應當是小王,最後是王?”盛元只好就着案件說下去,他看着夏竹打開門,便跟着進去。
他想,這個時候不應當留夏竹自己,那樣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對于這樣的行為,夏竹微微怔了怔,還是讓開了身子。
“如果是小王和王的話,我想已經可以從警局入手了。”夏竹神色平靜。
盛元一怔:“你相信還會是警局人員遇害?”
“從今天的事件開始,席栢已經進入了瘋狂模式,今天的事情讓他十分滿意,”夏竹蹙蹙眉問道:“特遣隊員後來抓到兇手了嗎?”
“沒有,”盛元回答地很快,稍稍頓了頓,他神色微微異樣地補充道:“但是拿到了彈殼,是以前遠柒很喜歡的手槍。”
“手槍,這麽遠的距離……”夏竹臉上溢出一抹冷笑:“确認使用過這枚子彈麽?”
“是的。”盛元看着夏竹,心底掠過一絲嘆息:“夏竹,你的情緒不太好。”
夏竹一怔,收回眼底的表情,恢複了平靜無比的模樣:“我很抱歉。”
她又變回了原本的那個夏竹,言笑晏晏的模樣,對誰都是恭謹而客氣的。
“如果沒什麽事,我等下就先回去了,”盛元站起身來,輕輕敲敲夏竹的桌子:“盡管我知道你不會把我說的話當回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留在家裏,避免發生意外,再過一小時,霂遠就會派人過來,你要不要我陪你一會兒?”
夏竹眉眼之間掠過一抹感激,她微微颔首認真道:“多謝前輩,不必了,這裏很安全。”
明明心底是無比感激的,但是卻沒辦法遵守,所以幹脆不許下諾言。
正是因為席栢的目标是自己,所以才更加不能退縮。
這才是夏竹。
盛元走後,她去向信箱,她知道那裏有一封信。
打開白色的信封,裏面有一朵幹涸的雛菊,還有一張牌,故意背面朝上放着。
夏竹眉眼微微一動,翻過那張牌——
小王。
☆、67
“霂遠和我說,如果我不在這裏等着,你一定會自己去解決這個大麻煩,”盛元嘆了口氣,攤開雙手道:“看來他說對了。”
夏竹皺了皺眉:“前輩,我……”
“小王。”盛元從她手中抽走了輕飄飄的紙牌,眉心微蹙:“看來下一個目标是你?”
“雛菊是第一次出現,在這之前,從來沒有留下過這樣的暗示。”夏竹輕輕碰了一下雛菊的花瓣:盛元問道:“這是代表什麽?”
夏竹便微微笑了。笑容看起來甚至有點不真實:“隐藏在心中的愛,同樣代表離別。”
不知為何,盛元總總覺夏竹的笑容看起來很是別扭,他偏開頭低咳一聲:“不要輕舉妄動,也許這并不針對你。”
夏竹點點頭,沒有答言。
或許……這并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林遠柒。
夏竹在心底想着,能夠感覺得到的是心頭狠狠一震,這個念頭本身已經讓她有些吃不消了。
“如果席栢的目标是你,那麽……遠柒在做什麽?”盛元忽然問道。
夏竹看過去:“前輩。”
“怎麽?”盛元問道。
夏竹便問道:“如果前輩的家人正在被歹徒威脅,而你又無能為力時,那麽……前輩會怎麽做?”
盛元蹙起眉頭:“我會争取把消息傳遞出去。”
“那麽……如果消息沒辦法傳出去呢?”夏竹繼續追問道,她的目光緊緊落在盛元臉上,讓盛元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或許我會要挾歹徒。”這一次盛元選擇了一個擇中的說法。
夏竹卻很快理解了盛元的意思,她笑了笑,邊輕輕觸及雛菊的花瓣,花瓣看起來脆弱萬分:“我想……現在遠柒應該陷入了大麻煩,而我們不能僅僅守株待兔。”
一旦夏竹真的成為席栢下一個目标,那麽,林遠柒決計不會選擇束手待斃,如果席栢采取了任何激烈措施,林遠柒甚至會選擇魚死網破。
想到這裏,盛元的神色冷峻下來:“我給霂遠去個電話。”
片刻後,鄒霂遠來到了夏竹的家:“你确定你的家沒有被非法侵入過嗎?”
夏竹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大多時候,她都是待在警局重案組,聽到鄒霂遠的問話,夏竹看向四周。适才發生的一切幾乎消磨了夏竹全部的意志,她咬了咬下唇,感受着熟悉的刺痛,這才定下神來。
“書櫃被動過了。”夏竹忽然道。
鄒霂遠跟了過來,看着一塵不染的書櫃:“你确定?”
“恩,我的書櫃是按照從a-z的順序排列的,現在順序變了,這或許代表了什麽……”她擡眼快速地筆記着,那上面的內容并不難,很快,夏竹讀出了5個被變動位置的字母——
joker
“小醜?”鄒霂遠托着下巴搖了搖頭:“不對,在這裏應該是撲克牌裏面的大小王。”
“在這裏留下這個單詞,是意味着會将這裏作為結束嗎?”盛元問道。
夏竹盯着書架看,片刻後她微微笑了:“或許這本身就是一個圓周,而我們需要找到起始點。”
開始和結束,其實都是在同一個地點。
盛元蹙眉:“現在案卷已經不在我們手中了。”
“如果是和阿柒的案件有關,那麽這一次的案卷或許只是個參考。”鄒霂遠指出。
夏竹便看向鄒霂遠:“當年遠柒被席栢非法拘禁的案卷還在嗎?”
鄒霂遠沉默良久:“正常情況下,這種案卷是要封存的,然而不封存是遠柒的意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早有考慮。”
夏竹怔了怔:“遠柒的話……或許對席栢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案卷是在案卷室嗎?”
“對,”鄒霂遠出去開車:“現在不需要批文就可以拿到。”
幾人從屋裏離開後良久,夏竹家的隔壁方才響起一聲輕笑:“他們一定不知道我們就在這裏等待。”
片刻後響起了林遠柒的聲音:“你的惡趣味真是很可惡。”
“阿柒生氣了?”席栢笑了笑,伸手在林遠柒的頭頂輕輕一碰,又縮回手去:“直到現在,我都不大相信阿柒真的打算和我站在統一戰線呢,不如……讓阿柒親手殺了夏竹吧?”
林遠柒擡起頭,眼底古井無波。
“吶,”席栢定定地看着林遠柒:“你的心理活動,真的很有趣。”
“其實相較于讓你殺掉夏竹,還有另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毀了你。”
“如果你再也回不去從前的世界,或許留在這個世界也就是唯一的可能了吧?”
“阿柒你知道嗎?”席栢的語氣暧昧不清,他逼近林遠柒,幾乎用耳語輕飄飄地說着:“你或許本來就是一個壞人,你從來不知道你有多麽适合犯罪。”
林遠柒猛地閉上眼,似乎是看出他的動搖,席栢離開一點,唇角溢出一絲微笑。
如果有個人,每天都在你耳畔說着讓你動搖的話,那麽——
或許自己真的會屈服也說不定。
林遠柒的指尖狠狠刻進手掌心,眉眼篤定。
“我真是愛死你現在的樣子,”席栢補充道:“掙紮的人類才是最有趣的時候。”
他言笑晏晏:“沒有人會相信我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所以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是個瘋子,一旦我從窗口向外望出去,哪怕說一句話,你就會立刻被逮捕。”林遠柒冷淡道。
“哦哦,”席栢的語氣抑揚頓挫:“早上遞出那張撲克牌的時候,林警官手抖了嗎?我沒有騙你,殺人的人從來都不是我,你知道的。”
席栢的笑容依舊是舊時模樣,看起來很欠揍。
林遠柒偏開頭不再言語,席栢卻溫文爾雅地笑了:“我期待你的表現,阿柒,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他始終退居二線,所有的地方沒有他的指紋,沒有他的聲音。
他甚至從來不限制林遠柒每天在什麽地方,可是席栢心知肚明——
林遠柒是來取證的,如果取不到證據,他是不會離開的。
也正是因此,席栢将他徹徹底底算了進去。
如果……林遠柒的名字徹底與高智商罪犯畫上等號,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會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
席栢在談笑之間,輕而易舉地将林遠柒推向了絕路。
離開等同于退縮,而留下又無疑要落入席栢精心設置的局中,林遠柒閉了閉眼,再擡眼看向席栢時眼底盡是笑意:“我與你賭一次。”
“我很樂意。”席栢笑了。
“夏竹不會死。”林遠柒淡淡道。
而且一定會相信我。
☆、68
夏竹回到警局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這些日子一連串的事件讓她身心俱疲,可是她不能亂。誰都可以有壓力,誰都可以說要放棄,只有夏竹不可以。
因為現在以身涉險的人是林遠柒,是夏竹最最重要的人。
同樣,現在遭遇懷疑的是林遠柒,沒有人比夏竹更要學會堅強,現下整個重案組的目光全都積聚在夏竹身上,她必須學會堅強。
除了走下去,硬着頭皮走下去,夏竹別無選擇。
有鄒霂遠坐陣,案卷室很快将當年的案卷交了出來,邊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拿出去。
夏竹只覺整只手都有點發顫,她翻開案卷,低聲道:“我可以一個人看嗎?”
鄒霂遠看她一眼,點點頭:“當然,”他給夏竹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又将門從外面掩上,這才看向盛元問道:“我希望你相信夏竹。”
“當然。”盛元蹙眉。
鄒霂遠便嘆了口氣,目光放得有點遠:“夏竹可能會做出選擇,這個選擇中一定會有所犧牲,如果可以……她或許會選擇犧牲她自己。”
盛元的手指驀地一震:“你說什麽?”
“當然,這是我們要極力避免的結果。”鄒霂遠嘆了口氣。
盛元沒再言語,只淡淡向屋裏看了一眼。
夏竹的神色異常鎮定,仿佛看的真的是一個局外人的案件。
這樣的鎮定自若當盛元蹙起眉頭:“記得以前有人說過,當事人表現地越是平靜,其實就越是可怕。”
鄒霂遠伸手拉了一把盛元:“走了。”
“好。”盛元點點頭,神色複雜。
夏竹幾乎說不出心底的感受,那種感覺就像是懸崖邊上驟然拍起的驚濤駭浪,幾乎将她徹底席卷進去。
那麽久以來,她從來不敢提起當年的一切,沒有提起過,就好像林遠柒從來不曾經歷過那樣的殘忍。
可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她和遠柒共同的對手席栢,是一個這樣狠戾的角色。
他不動聲色地玩弄着人心,在人們的痛苦中尋找着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樣的人,究竟有什麽弱點?
夏竹似有所覺地翻開了之前寄到信箱的撲克牌,上面仿佛還有林遠柒的體溫。
如果沒辦法從犯罪者的弱點切入……夏竹蹙蹙眉,決定換一個角度。
或許她應該學會從林遠柒的角度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