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王和阿達把蠱胎擡到後座上, 兩人都有些不太放心自家小老板。雖然知道小老板有本事,但看地下室裏的陣仗都知道這東西不是善茬, 擔心路上出事連個照應都沒有。
老魯和區總他們也出來了。
老魯拿出符繩和黃符結成符繩陣, 把蠱胎捆得嚴嚴實實的。
區總、司機和兩個助理都有點站不穩,靠在車子旁不停地抖,看老魯把繭捆成那樣,千防萬防, 唯恐它再作祟的樣子, 又是一陣後怕。
張汐顏想到出于穩妥起見,先打電話給她爸, 讓他看消息, 用手機對着蠱胎拍照, 把照片和位置都給她爸,又再對老魯說, “你們先把宅子裏外都灑上藥粉,主樓內外是重點防治對象, 其餘的等我爸來了再處理。千萬小心, 夜裏得留人,守夜必須結陣。”
老魯、小王和阿達都應下。
張汐顏交待完,坐到副駕位,關上車門回頭就見柳雨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道又要發什麽神經。她沒好氣地說, “麻煩你, 開車。”
柳雨說, “張十三,我發現你真不客氣,竟然直接指派我當你的司機。”論身家,論本事,論實力,論頭腦,她哪裏像司機了?
張汐顏說,“不樂意?那你把剛才吃的吐出來。”她只讓柳雨當司機,沒打到她吐出來是手下留情。
柳雨頓時了然的“哦”了聲,悠悠然地朝身後一指,“最好的我吃到了嘴邊的都留下來給了你。”一副你快謝謝我的模樣,還一本正經地說,“幹活最多、出力最多、救過你一條命的可都是我。”
張汐顏冷眼睨着柳雨:要點臉,行嗎?生意是柳雨接的?地方是柳雨找的?她冷聲說,“游戲裏搶BOSS會被開仇殺,現實中搶生意……還是搶別人到嘴邊的肥肉……嗯哼?”
柳雨啓動車子,輕飄飄地回了句,“我這是幫忙,錢可都是你們收的。”
張汐顏冷笑,“幫忙吃到只剩下蠱胎。”
柳雨把車子倒出停車位,說,“我幹點活總得有報酬嘛。”
張汐顏懶得搭理她,系上安全帶,閉上眼睛,養神。
柳雨悄悄地觑了眼張汐顏,小聲喊,“張十……張汐顏,真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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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汐顏眼皮都沒擡一下,冷冷地回一句:“你如果沒有什麽事不要跟我說話。”
柳雨說:“有事呀,你總得告訴我目的地是哪。”
張汐顏取出手機,打開導航,然後放在手機架上,說,“跟着導航走就成。”
柳雨:“……”她想哭也想笑。她想哭的是,得一個人開跨省長途;她想笑的是張汐顏的老家地址曝露了,再也不怕張汐顏拉黑她跑得沒影了。以後她再找不到張汐顏,去到老家絕對一堵一個準。這麽一想,開跨省長途算什麽,反正現在有高速嘛。
柳雨開心地放着歌,哼着曲,悠哉地開着車,載着未來老婆回娘家:美滋滋!
張汐顏聽柳雨哼的歌顯示心情極好,扭頭發現這貨何止心情好,如果有條尾巴的話這會兒已經翹上天。她心想:當免費苦力當得這麽開心的,還是頭一回見。
兩人到高速路旁的服務區休息,車上放着蠱胎,不敢離人,她倆輪流守着。
柳雨吃完飯,買了水果飲料和零食回到車上,坐進駕駛位。
張汐顏說:“二十多個小時的車程,疲勞駕駛有危險。”
柳雨笑呵呵地說:“遵守交規的張·乖寶寶。”她示意張汐顏看後座上的蠱胎,說,“有這個在,歇得安心嗎?”
張汐顏說,“疲勞駕駛更危險,你睡會兒,我守着,等你睡醒再開車。”
柳雨看了眼時間,說,“還早,到下一個服務區再睡。”說完,繼續開車上路。
她開出去沒多遠,對張汐顏說:“袋子裏有零食。”
張汐顏輕輕地“嗯”了聲,看了眼便利袋,發現裏面買的東西挺多。
柳雨說,“勞煩幫忙剝顆糖。”
張汐顏扭頭看向柳雨。
柳雨飛快的扭頭沖她笑了下,便馬上回過頭繼續看路,用肉麻兮兮的撒嬌語氣說:“人家就要吃糖嘛,人家辛辛苦苦地給你開車當保镖,你連糖都不給人家剝。”
張汐顏:好想把她打得柳仕則都認不出來。
她冷哼一聲,剝了顆糖塞進柳雨的嘴裏,堵嘴。
柳雨含住糖,贊了句,“甜。”她笑得合不攏嘴。
她吃完糖,又喊渴。
張汐顏很想說,把車停到應急車道,你可以盡情地想怎麽喝水就怎麽喝。她知道柳雨是在趁機作妖,但誰叫她有求于人,只好給柳雨擰開礦泉水瓶蓋,問,“要喂到你的嘴裏嗎?”
柳雨說,“我怕你灌進我的鼻子裏。”伸手接過礦泉水自己喝。
張汐顏冷冷地瞥她一眼,說:“雖然我沒有四十米大刀,但我有三尺長劍,開過鋒的那種。花祭神放出花神蠱,蠱都能吃,何況是吃顆糖喝口水。”
柳雨喝了幾口水,把瓶子還給張汐顏,說,“喜歡的人喂到嘴裏和自己用蠱進食不一樣好不好。我不趁現在,回頭等到地方,鬼知道你還理不理我。你對我可是用完就扔,拉黑都不帶猶豫的。”她又馬上提了個要求:“我要吃糖。”
張汐顏氣得真想有把四十米長的大刀對着柳雨掄過去。
柳雨放出花神蠱落在蠱胎上,她冷聲警告:“老實點。”
張汐顏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柳雨是在沖蠱胎發作。她并沒有覺察到蠱胎有異動。不過不管怎麽樣,多個柳雨盯着,總是放心些。她剝了顆糖喂進柳雨的嘴裏,扭頭看向車窗外。
柳雨含着糖,偶爾扭頭看一眼張汐顏,心裏又甜又美。副駕駛位上坐的是張汐顏,她比精神病還精神,半點不困。
張汐顏的作息挺好,向來早睡早起,坐車本來就挺容易困,沒過多久便露出了困倦。
柳雨說,“你睡會兒,我盯着她,保證她不敢動。”
張汐顏扭頭,就見花神蠱把蠱胎包圓了,心說,“你這樣誰敢動。”她放心地把椅背稍微往後調了調,很快便睡着了。
柳雨關掉音樂,調小導航的提示音,空調溫度調到二十八度,專心開車。
車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柳雨收起了笑鬧,不時扭頭看一眼張汐顏,眼裏帶着淺淺的笑意和溫柔。她有點小得意,也很感慨。
張汐顏在她身旁睡着了,帶給她的是莫名的安心和滿足,那是賺再多的錢都比不上的。不管經歷過什麽,她還活着,記得自己是誰,分得清自己是誰,還把張十三找回來了,老天爺待她已經不薄了。
她知道張汐顏氣她把地下室的蠱都吃了,除了正主兒,一只沒留。她是真沒打算給張汐顏留,以後也不打算留。
巫蠱畢竟是邪術,修煉蠱術吃的是毒蟲和蠱蟲,花神蠱也是蠱,吃的蠱蟲越多越強大,體內的花神蠱繁衍得越多,她不知道修煉到最後會變成什麽樣,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個人形模樣,可她只有這一條修煉道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沒別的選擇。張汐顏不一樣,她是正統的道家弟子,有道家的修煉功法,也能壓得住蠱性,不靠修煉蠱術也能變得強大,會活得更好。
深夜,柳雨把車子開進服務區,找了個相對偏的角落停下,補覺,準備天亮再上路。
開夜車畢竟危險,她有把握不犯困,但害怕遇到的那些大車司機犯困。
她閉上眼睛休息,心想:“不知道張十三會不會偷偷看我。”眼睛悄悄地睜開條縫看過去,發現那貨正閉着眼睛擺好造型——打坐。她沒好氣地說,“打什麽坐,裝什麽十三,讓你守夜呢,你打坐睡着了怎麽辦?”
張汐顏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淡聲回:“不是只有你能用花神蠱包圍蠱胎。”
柳雨扭頭見到蠱胎被張汐顏用薄薄的一層花神蠱圍着。張汐顏體內的花神蠱小得可憐,團起來估計還沒雞蛋大,這會兒散開成薄薄的一層,輕紗都比它厚。她“啧啧”兩聲,說:“真是個小可憐。”她把自己的花神蠱聚成團送到張汐顏的面前,問:“大不大?”
張汐顏倒抽口冷氣:這貨吃膨大劑了!原本小小的一團花神蠱,長到足有臉盆大。
柳雨說,“你的表情回答了我。晚安。” 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睡覺。
張汐顏冷冷地盯着柳雨看了好一會兒,才憤然地扭過頭去:世上沒有比柳雨更過分的人了。蠱胎裏那貨花上一百多年時間積累攢下來的蠱,以及那至少有百年道行的大蛇蠱全喂了狗……柳雨。她吃的是什麽?白骨堆裏的那些毒蟲跑出一些到院子裏,被她仔仔細細犁地三尺和柳雨二一添作五瓜分了。想想都是心酸淚。
幸虧她修煉蠱術純屬業餘,不然她絕對能跟柳雨拼命。
車子開了二十多個小時,到達鎮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柳雨根據導航開到香火鋪前,還沒停車就見到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穿着身道袍坐在路邊跟人下棋,吓得她的頭皮一緊。這人她認識——張長壽他爹。
她說張汐顏,“你使喚自家人可真不客氣。”這真是全家老少齊出動。她敲敲蠱胎,“死心吧,別掙紮了,到地方了。人家祖孫三代一起出來收拾你。”又問張汐顏,“車子停哪?”有院子嗎?要開進去嗎?
張汐顏說:“靠邊停就好了。”她推開車門,下車,喊:“爺爺。”
張老觀主聞言立即把棋盤攪混,說:“不下了,我孫女回來了。”笑眯眯地看向張汐顏,一眼看到從駕駛位下來的柳雨,打量兩眼,轉身,回到身後的香火鋪,再出來時,左手法鈴,右手拂塵,笑得格外和氣:“小友從哪裏來?有何貴幹?”
柳雨隔着老遠都能聞到那拂塵上的味道不對,不動身色地躲到張汐顏的身後,笑眯眯地打招呼,“張爺爺好。我陪汐顏姐姐回來看您。”她說話間,悄悄地把後座門打開一點點,讓老觀主看到裏面的蠱胎,又飛快地關上門。她悄悄地拉張汐顏的袖子,低聲說:“厚道點,別用完就扔。”我的天啦,之前光注意到找到張汐顏的老家找人方便,忘了他們家是幹什麽的了,她這簡直是進入天敵的老巢。造孽喲!
汐顏姐姐?張汐顏扭頭看向柳雨:要點臉,行嗎?
張老觀主見到兩人很熟絡、不像自家孫女被挾持的模樣,收起拂塵和法鈴,問張汐顏:“你朋友?”
張汐顏說了句:“柳仕則那倒黴女兒。”
張老觀主認出柳雨,說:“哦,是她。”這才沖身邊的衆青壯揮揮手,說,“沒事,老主顧家的孩子。”
張汐顏上前客氣地打招呼。這些全是老宅旁邊張家村的人,和她家是同一個祖宗的親戚,山裏不通車,臺階多,連摩托車都騎不了,運送藥材和生活物資都靠人力挑或擡。
他們早有準備,取出一塊大紅布蓋住蠱胎,幾個人合力把它擡下車裝進一個大木框裏,再加固幾根長大條,拿釘子哐哐哐一通釘,釘得嚴嚴實實的,又再加幾根粗麻繩套上,方便用扁擔擡。之後,他們把蠱胎擡上一輛農用山輪車,其餘的人騎着小電驢跟上,走了——從出鎮子到進山的這段路還是可以騎車的,只是進山以後就只能靠人力擡了。
柳雨詫異地問張汐顏:“這麽随便的嗎?周圍的鄰居都不好奇你們運回來的是什麽嗎?”他們不僅沒上來圍觀,還都回屋了。她略微一想,明白了:“懂了,都知道你家是做什麽的,主動避讓。”
張老觀主對張汐顏:“回家。”
張汐顏指指柳雨:“我有客人。”
張老觀主說,“你三姑奶奶說你在外面奔波辛苦了,讓你回家吃飯。”
張汐顏:我不辛苦。我不缺一頓飯。她再次調強:“我要招待客人。”
張老觀主說,“鎮上有酒店,這麽大個人,能安頓好自己。”他又摸了道疊成三角形的符扔給柳雨,說,“挂脖子上,別回頭讓人收了去。”旁邊就是千年道門的祖庭。
張汐顏看看柳雨,問她爺爺,“你覺得這保險嗎?”
張老觀主掃了眼張汐顏,松口,“行了,叫上她一起吧。”柳老板的女兒是什麽情況,他還是知道點的,除了會點蠱,什麽都不懂。進山有陣,告訴她怎麽走,不牽好她,都能跟丢。
柳雨頓時樂了,忐忑又期盼:“去你家?見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