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張汐顏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她爸媽都來了, 衣服已經換上秋裝,屋子裏的氣溫降到十幾度左右, 外面的天色也不是她剛泡完藥浴的清晨, 而是傍晚, 顯然離她泡藥浴過去很久。

她頓時明白這是泡藥浴出了差池。

她能醒過來, 有父母守着,再看他們的神情都還算好,自己應該沒什麽大礙,而藥浴是三姑奶泡制的、用意是為她好, 不可能去找三姑奶奶算賬, 很淡定地接受了事實。

她沒問自己睡了多久, 也沒問柳雨是不是走了。她昏睡這麽久, 屋子裏沒有柳雨的氣味,柳雨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陪她耗在這裏, 早走了。雖說柳雨是有點喜歡她,但喜歡誰只是感情問題, 對于生活來說屬于調節品,不可能因為喜歡誰就連工作事業吃飯生存問題都不顧。喜歡并不代表重要, 喜歡或不喜歡很多時候都不重要。不喜歡客戶, 為了掙口飯吃、為了生存也得跟客戶打交道,同樣道理, 喜歡誰也不一定需要做什麽, 甚至不需要往來。有那種很看重感情, 把感情、把愛人放在生活首位的, 但那人絕不會是柳雨。

張汐顏想起身,才發現渾身無力,問:“我怎麽了?”

張長壽說:“虛不受補,加上藥性與體質沖突,病倒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張汐顏調養了将近一周才能下地走動,但渾身軟綿綿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氣海空蕩蕩的像被廢了修為,連花神蠱都靜靜地蜷縮成拇指大小的一團要死不活的模樣。

她沒問自己是不是被那桶藥浴泡廢了。如果她的修為真的廢了,可以繼續做回普通人,當一個過安生日子的上班族。她不想再過那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不想每天打熬經脈去承受痛苦,不想每天三點就起床練功。

她爸問她以後是專修蠱術還是道蠱雙修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告訴她爸,“我想做個普通人,以前那樣的就好。”

張長壽說:“如今你的心跳、身體機能全靠花神蠱在維持,解蠱意味着斷掉你的生機。你如果是不喜歡當道士,想去當個普通的上班族,得考慮能不能養活自己和花神蠱。”

張汐顏默然。

她如果辭掉家裏的這份高危工作,薪資和福利待遇都沒有了,按照她以前的工資收入,她連買養毒蟲的錢都不夠,她養不起花神蠱,花神蠱啃的就是她。

即便她找到高薪工作,賺的錢夠多,需要用到的很多東西市面上根本沒得賣,還得靠家裏,可她不給家裏幹活,家裏當然不會養她一個閑人。

她找份普通工作也得修煉蠱術,不然等待她的結果必然是被反噬。

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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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都是打工的命,她家雖然是高危職業,但是終身都有保障,老板是直系親屬,她沒事鬧個小脾氣有點小情緒,老板頂多給她兩個白眼還得巴巴地給她熬藥。她還是CEO候選人之一,最差也能撈個公公司總經理當,不怕被炒鱿魚沒有中年危機,年齡越大資歷越老待遇越高。

張汐顏想明白了,說:“剛才那句話,你當我沒說。”

蠱性陰邪,修煉到最後很難有個正常人的模樣,通常看起來都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慘一些的那更是比鬼更像鬼。她還想出去見人,當即毫不猶豫:“道蠱雙修。”

張長壽點點頭,說:“既然選擇道蠱雙修就得維持好身體的陰陽五行平衡,你現在的體質過于陰寒,陰極盛、陽極衰,需要好好調養。之前那桶藥浴有些傷根本,要是沒調理好就貿然修煉,會有生命危險。藥膳養生,每天早晚打坐養氣,你先養上一兩個月看看情況再說。”

張汐顏點頭應下。

張長壽說:“你三姑奶奶有事找你,去吧。”

張汐顏去到三姑奶奶的房門口,三姑奶奶正在往一口箱子裏放小盒子,似乎在整理雜物。她輕輕敲了敲門,喊了聲:“三姑奶奶。”

三姑奶奶說:“進來。”她把箱子扣上,轉身在桌子旁坐下,又指指椅子,說:“坐。”待張汐顏坐下後,說:“我要去黑牢閉生死關。我要是出不來,你把這口箱子埋了,替我立個衣冠冢。屍骨都沒了,就不必葬祖陵了。”

張汐顏覺感突然,很是意外。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得輕輕點點頭,應下,說:“我知道了。衣冠冢立哪?”

“你看着挑塊地方就好。”三姑奶奶深深地看了眼張汐顏,緩聲說:“你大哥當年沒過得了萬棺陣,你二哥連九星關都沒過,張嘯林過了萬棺陣困在九宮門。你三姐和四哥,出師考核都過得驚險無比,連祖陵的大門開在哪都還弄不清楚。至于你的其他那些堂叔伯堂兄弟姐妹,找到祖陵大門的只有三個,一個是鎮上香火鋪的張義山,一個是出國了的張義宗,還有一個是張嘯岳,眼下還在讀大三。現在還在世的、連闖十八關進入藏書樓頂層的只有你太爺爺、我、你爸、你。”

張汐顏心說:這是要讓我當家嗎?

她清楚自己的斤兩,現在讓她當家,管三姑奶奶管的這攤子事,她管不了,也應付不來。至于那邊闖十八關,也不是她的本事。她說道:“我沒有連闖十八關,藏書樓的位置是你告訴我的,按照關卡走過去就到了。各個關卡的過關方式,家裏都有教。萬棺陣每個陣位都是一個單獨的陣法,這些陣環環相扣組成萬棺陣,每個陣有對應的口訣和運行法門,隔壁書房裏的那些陣法書籍裏都有記載。”

“九星關,九宮格配合八卦陣麽,八十一塊磚對應八十一個卦位,算出九塊正确的磚,再玩個移位拼圖游戲就解開了,然後會出現一個十米長的通道,拼圖三分鐘後複位通道關閉,通道下面是刀陣蠱坑,掉下去必死,因此有三分鐘的通過時間,失敗也沒關系,再來就是。過刀陣蠱坑中間有立梅花樁可以落腳,看起來像是我過泥坑的那梅花樁的升級版,事實上也就只是多了四十五根樁子混淆視線,錯誤的樁子上裝有致命機關,踩錯了有危險,正确的那九根柱子,它的距離、高度和我每天晨跑過泥坑時踩的柱子分毫不差,一眼就能認出來。”

“我們家族學大堂正中間挂的‘宗業傳承’匾是帶暗紋的,祖陵地面的地形跟那匾的暗紋絲毫不差,不僅祖陵大門的位置,連顯著地标都有,上面标得清清楚楚。宗業傳承四個鬥大字提示,再加上地圖,很容易找的。”

“十二位鎮墓将軍關,十二具蠱屍,我爸給的那本《僵屍寶箓》上面把這十二只鎮墓将軍畫得惟妙惟肖,清清楚楚地畫着哪種僵屍用哪種符,你知道我怕那些東西,見到符就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自然就糊他們臉上了。”她把三姑奶奶說的所謂的十八關,對應的哪本書或者是在哪裏看到的解法一一指出來。“您用這麽沒難度的事來選當家人,我覺得不合适。”

三姑奶奶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我覺得合适。不說旁的,我就問句,有多少人成天仔細看過那塊宗業傳承匾?告訴他們宗業傳承就在這塊匾上,有幾個人當真了?有幾個人認真研究過祖陵地面的山形地勢?”

張汐顏:我上課走神看牌去了,我爬山跑步順便看風景了,成吧。

三姑奶奶懶得聽她掰扯,說:“家裏的這些東西,也就是祖陵、黑牢和藏書樓,再就是村裏的藥材作坊和外面的一些産業。他們過不了關,祖陵、黑牢和藏書樓就在那裏對他們大敞開,他們也拿不到裏面的東西。你能一路到達藏書樓的頂層,又對祖陵了如指掌,裏面的東西任取任用,他們關鍵時候只能指望你,你說的話,他們自然而然就會聽。”

旁的再交待了一些瑣碎事,把她攢下的一些法器物件珠玉首飾等已經不再用得上的東西都給了張汐顏。

張汐顏雖然嫌棄三姑奶奶長得跟鬼一樣,但她在老宅三年,三姑奶奶照顧她三年教了她三年,她這身本事可以說是三姑奶奶手把手教出來的,如今交待遺言,這一去生死難料,讓張汐顏的心裏極不好受。

她說:“東西我給你收着,等你出來我再還給你。”

三姑奶奶指指要放進衣冠冢裏的東西,說:“我要留着的都在那。”

張汐顏再次點頭應下。

三姑奶奶把賬戶裏的存款、名下的私産以及挂在名下的族産轉到張長壽名下,便去黑牢閉了生死關。

張長壽成為當家人,留在了老宅。

張汐顏作為還在被父母照顧的病號跟着留下。

她每天除了吃藥打坐養生和幫她爸處理些族裏的雜事,就是琢磨修煉。

她家有不少老祖宗都是道蠱雙修,有留下典藉,提供了不少修煉思路和法門,她根據祖宗們的修煉方法配合巫神寶典,琢磨出适合自己修煉方式。

無論是道家的修煉法門還是巫神寶典,越了解、越琢磨越覺深奧,張汐顏摸到門徑就像是開啓了新世界大門,修煉得……有點上瘾。

她養好身子修煉蠱術後明顯感覺到花神蠱活躍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自己的身體素質也在飛快變好,氣虛乏力症狀消失,每天都精神充沛。

她的五感更加敏銳,甚至能夠清楚地覺察到天地間的那股“氣”。那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就像萬事萬物都有“氣”在,如氣流般時刻湧動。她引導和借助這股氣,哪怕只是打一套養生太極拳,都能引得打出氣感,一招一式,打出去的拳掌都極有力量。

張汐顏找到了修行的樂趣,不覺老宅的日子難過了,但如今老宅除了閉生死關的三姑奶奶吃住都在黑牢不花錢以外,從她爸到張希堂、張希明再到她,一個個都是花錢大戶,各種藥材、補品流水般消耗,随便從熬制藥浴的藥材盆裏抓一把,那都是錢,熬成汁,再拿去泡一泡,沒了。偶爾還需要開廚房的那口老君爐煉丹,那真是全家泡一個月的藥浴都比不過開一爐丹藥的耗費大。

張汐顏可算是體會到什麽叫做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三姑奶奶的話說得那麽明白,這個家,遲早得由她來當。她爸已經六十歲了,年齡大了,身體機能開始退化,還得重新修煉,不僅得靠藥材補品滋補,更是好好保養,她想讓她爸長壽些,都不該讓他再為家計操勞。

年關将近,正是一年裏最忙碌的時候,也是生意也好的時候。

張汐顏不願放過掙錢的機會,收拾好行李,背上劍,下山。

她路過張義山的香火鋪,見到了柳雨。

柳雨正在和張義山說着些什麽,忽然回頭,然後定住,随即笑開了,說:“喲,張道長,病好了,舍得下山了?”她氣哼哼地說:“我倆算是同甘共苦共患難過的吧,你就這麽把我給你的東西扔回來,鐵石心腸吶你。”

張汐顏:?什麽鬼?

柳雨說:“我給你發郵件,你回我了嗎?我給你發信息,你回我了嗎?我給你送的東西,全部拒收退回來。病好了,你回我一句消息,或者是托義山叔轉告我一聲,很費勁嗎?”

張汐顏:?她家老宅沒有手機信號,至于WIFI,三姑奶奶設了MAC地址限制,她想蹭個網都不行,她也沒有空閑時間上網,即便偶爾得閑,不是看書就是練功。柳雨送她東西,無功不受祿,肯定是三姑奶奶或者是她爸幫她退的。況且,她送給柳雨的書,柳雨一本沒收。柳雨不收她的東西,憑什麽要她收柳雨的東西?有毛病!她淡淡地瞥一眼柳雨,懶得理她,對張義山說:“義山叔,我下山了,以後有什麽事,電話聯系。”

張義山一口應下,“成,往後聽你的。”他又說:“柳雨從老宅出來後,在我這裏等了你半個月,沒少給你寄東西,打電話,你怎麽……哎,是我多事,你們聊……”

張汐顏說:“年底了,事情多,我先走了。”她看都沒看柳雨一眼,轉身招了輛路過的拉客的車,坐上車,走了。

柳雨氣得直咬牙,客客氣氣地跟張義山道別後,回到車上便冷下了臉,滿是氣憤地跟在張汐顏坐的車子後面。

她是瘋了才會擔心張汐顏是不是還病着、會不會很嚴重,結果這貨活蹦亂跳氣色賊好,見到她更是連點好臉色都沒有。她又不是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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