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張汐顏自然明白柳雨為什麽會找來,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深山老林裏的找人,絕大部分人都無從找起,她去的那地方那麽隐蔽,就算是她爸親自來, 估計也是無功而返。柳雨找她, 能用的方法也只有驅使漫山遍地的蟲子撒網式的找。從她發現被跟蹤到遇到柳雨, 這中間已經翻過好幾座山頭,由此可見她的搜尋範圍之大、覆蓋面積之廣,而同時操控那麽多的毒蟲、覆蓋那麽大的面積,又豈能是容易的事。

她去到柳雨身邊,輕聲說:“謝謝。”柳雨坑是坑, 可她出事能拼着命也救她的人, 也沒幾個。

柳雨挑挑眉,輕哧一聲, 又是心疼又是氣憤,說:“拉黑我哈,你張汐顏就算是失蹤在山裏也不買我的藥哈!一味藥材要好幾個月, 你需要的藥材至少得好幾十種吧, 我給你算五十種藥材, 二個月找到一種,你也得找八年。八年呀,抗戰都勝利了。四年金融白學了, 連最簡單的時間成本都不會算了?”

張汐顏淡淡地掃了眼柳雨, 往外走。

柳雨問張汐顏:“沉不沉?”

張汐顏掃了眼扛在肩膀上的血竭, 痛快地挪到柳雨的肩膀上。

柳雨說:“知道姐的好了吧……沉沉沉——”話到一半,被血竭壓得慘叫連連直往地上縮。

張汐顏面無表情地把血竭扛回自己的肩膀上。就算是空心的,這麽大的體積再加上有血線蠱分泌出來的蠱液凝固在裏面,重量不會輕。她覺得重量輕只是相對而言,換成普通人能把脊椎骨壓斷。柳雨修煉蠱術便宜巧走捷徑,修煉速度是很快,但小身板脆得不堪一擊。

柳雨嚣張的氣勢頓時被血竭給壓了下去,再看張汐顏的衣服也是髒到沒眼看,灰頭土臉頭發散亂,嬌滴滴的大美人幹這重體力活,也很心疼。她說:“都到這了,羅钜就在山下等你,你把東西放在守着,我去讓他們來擡。”

張汐顏說:“不用。早點回去。”她還是反駁了柳雨剛才的話:“這塊血竭夠我家用上百年,如果找你,買不起這麽大的,也囤不起貨。從經濟角度來說,如果不考慮急用,還是自己進山找藥劃算。”

柳雨問:“你這次拉黑我,又是為什麽?”

張汐顏很是冷淡地看了眼柳雨,“生意歸生意,人情歸人情,混在一起,生意沒法做,人情也沒法還,而且不管是開玩笑也好,還是要挾也罷,都是我不喜歡的。”

柳雨心說:“你還真開不起玩笑。”她滿臉嫌棄地瞥了眼張汐顏,默默地在張汐顏的身後走出很長一截,才說:“我很好攻略的,請我吃頓飯,或者随便買點什麽小禮物。”

張汐顏頭也不回地說,“可我并不想攻略你。仍是那話,生意歸生意。”

柳雨明白了,張汐顏這是除了生意上的金錢往來,不想跟她有任何牽扯呗,朋友都不想做的那種。她又氣又難受,輕罵聲:“狼心狗肺!”繞過張汐顏,走到前面,飛快地下山走人。

張汐顏什麽想法都沒有,專心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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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走多遠就又遇到等在路邊的柳雨,也是無話可說,徑直從柳雨身邊走過。

柳雨不緊不慢地跟在張汐顏的身後,心情郁悶得不行,沒找到人,擔心,找到人,能把自己氣死。這貨還柴米油鹽樣樣不進!她為什麽會喜歡上這樣的?她有自虐的毛病嗎?

羅钜等在山腳下,他坐在車裏,正專心地打着競技,突然有人靠近拉開了車門,驚得他猛地回頭,赫然發現自家失蹤了兩個多月的小老板把一塊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扔進了後備箱。他滿臉震驚地看向柳雨,心說:“厲害呀,柳總,進山一天就把人找出來了。”

柳雨掃了眼張汐顏,開着自己的車,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路過張汐顏身邊時,又在心裏再罵句:“鐵石心腸。”

張汐顏坐進車裏,說:“回去。”

羅钜應了聲:“哦”,升段賽都顧不得打了,趕緊退隊下游戲,啓動車子往外趕。

他不知道是小老板身上的味道還是那團東西的味道,總之,臭得很,像是什麽山裏的野生動物混着腐屍臭味。不過想想小老板去的地方,也就不意外了。

他把車開到鎮上停在自己住宿的賓館外,說:“小老板,我現在上去收拾行李退房,您要不要開間房洗漱下?”

張汐顏沒帶換洗衣服,說:“我在車裏等你。”

羅钜應道:“好。”他上樓去收拾行李,又給老魯打了通電話彙報情況,然後下樓結賬。他在這家賓館從臘月二十多號住到農歷二月二十多號!他對自家小老板是相當服氣。她只備了三天的幹糧,一個人在山裏待了那麽多天,全須全尾地出來了,從氣色看也不像是受苦受難的樣子。小老板的脾氣也是夠大的,柳總那麽大的一個大老板,聽說她出事,連進山物資都沒準備,二話不說直接就進了山,結果小老板照樣沒個好臉色給人家。

他結完賬,回到車子,把車子開到公路上,這才說起小老板進山後的事。老魯帶隊進去找過她,張長壽大師也下山帶人進去找過,周圍的村子、寨子都找遍了,也沒消息,之後是柳雨隔三岔五地找到事務所和藥鋪,他還聽說,柳雨還去張爺的宅子外等過張汐顏,那是一等就是一整夜。

張汐顏聽羅钜說完,回了句:“知道了。”便再沒說什麽。她給手機插上電,開機後先往家裏的坐機打了通電話報平安,之後又分別給郭嫣和老魯打了通電話。

她回到住處,郭嫣和老魯都已經等在了家裏。

老魯看到張汐顏從車裏搬出那麽大的血竭,人都看傻了。他跟着張爺那麽多年,也是見過世面的,血竭自然也是見過的,他見到的那塊直徑大概有二十厘米,張爺喜得喜搓手,說至少好幾百年。小老板出手就扛回來這麽一塊,千年只怕是打不住的。他心說:“好家夥,難怪一去兩三個月!這麽大的一個大家夥,小老板一個人給整出來了!”

郭嫣見到張汐顏一個人搬這東西,趕緊叫人幫忙。

老魯和羅钜一起後退,還把郭嫣拉住。

老魯說:“嫂子,這東西有劇毒,碰不得。” 必須經過高溫熬煉,不然不需要多,沾上一顆血線蟲的蠱卵都是麻煩。

張汐顏把血竭扛進庫房,之後便去洗漱,然後下樓吃飯。

席間,她從老魯和郭嫣的口中又聽到不同版本的柳雨找她。

郭嫣聽說柳雨進山去找過張汐顏,張汐顏跟柳雨一起從山裏出來,便問張汐顏要不要備點禮好好上門謝謝人家。

張汐顏淡聲說:“不用。”她并不想跟柳雨往來。她記着人情就是,将來有機會再還。

她在家歇了一夜,到事務所和藥鋪把積壓的事務處理完,便帶着血竭和老魯他們收來的一些藥材回老宅。

張長壽他們見到張汐顏平安回來,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地。

他和張老觀主都給張汐顏蔔過卦,沒蔔到兇卦和死卦,但卦象是相當古怪,又是挖地三尺都沒找到人,難免不安。

他聽張汐顏說起經歷,才嘆了聲:“難怪。”少祭司死在半路上,就近掩埋臨時找的山洞改造的墓,根本不按風水來,又是在山腹內部,還有上古的陣法遮掩,真沒法找。

張汐顏說起她和黎蟲蟲長得很像、懷疑她家跟花祭部落有血源關系的事。

張長壽倒是沒所謂,說:“現在世上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上古部落的血脈延續下來的。姓劉的、姓朱的、姓趙的、愛新覺羅氏,皇帝後代,到現在也不過都是普通人。”

張汐顏說的不是這個。她說:“上古巫族相信力量都蘊含在血液中,他們以血脈力量為傳承。皇朝覆滅了,子孫後代都成為平頭百姓,那算是丢了家族宗業斷了傳承。可我們……還在修煉,傳承還在繼續,遠的不說,就說近前,黎未還活着。”所謂的轉世靈童她也見着了,還有淮陽老龍的真龍徒弟,這一個個大佬都還在蹦跶呢。

道家最講緣法,她和三姑奶奶跟黎蟲蟲長得像不是好事。稍不慎,大佬他們的火就能燒到她家、把她家給炮灰了。

她在身前虛抓一把,把少祭司的本命靈蠱揪在手裏。

豬蹄似的本命靈蠱一擡懵比地擡起頭: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揪出來,這是要幹什麽?

張長壽:“……”他盯着豬蹄,眼睛都看直了。他活了這麽大歲數,走過好幾個國家,不管是修煉巫術的還是修煉蠱術的,他都幹過架,自認見多識廣,竟然認不出這是什麽蠱類。

張汐顏說:“少祭司的本命靈蠱把我誤認為黎蟲蟲了。”她問張長壽:“你要是養只蠱,能把別人認成我嗎?當時那種血親逝去的感受,至今仍然……感同身受。”血脈相連的感覺,騙不了人的。

張長壽很想得開,說:“就當是你的緣法吧。你要是有什麽擔心,盡早作好安排就是,反正這家你遲早得當起來。”他伸手朝這只蠱祖宗抓去,想研究下這是什麽品種。

他的手落在蠱身上,當場麻了,右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黑成碳的那種。

張汐顏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第一時間把他爸的手挪開,同時以花神蠱吸走裏面的毒素,然後就見她爸的那手直接潰爛到露出骨頭,還在往下滴黃水。

張長壽的右手沒知覺,咬牙切齒地看着這蠱祖宗:老子這幾十年的修煉和藥浴都是白泡的嗎?

他很是淡然地對張汐顏說:“這玩意兒,你好好養着,幹架是把好手。最不劑,當暗器扔出去,沒兩個人接得住。”至少他是翻車了!他把手背在身後,說:“沒什麽事,把腐肉剔一剔,包紮下再糊點藥,過陣子就長好了。”他很是淡定地出了客堂,包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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