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張汐顏不放心她爸的傷,決定在老宅多住幾天, 看看情況再說, 有些事也想好好想想。
柳雨有句話其實并沒有說錯, 時間成本。家人等着用藥,她沒有那麽多時間慢慢去湊藥材。
柳雨坑過她,但在生死關頭,她可以把後背交給柳雨,至少,在不需要柳雨在犧牲性命的情況下, 柳雨一定會盡全力救她, 不會因為金錢利益而放棄。柳雨對她挺好,從利益、從柳雨對她好, 她該給柳雨一個機會, 該嘗試下?
可她過不了那個坎, 心裏有疙瘩就是有疙瘩,感情的事跟利益、好壞都沒關系, 就是……那麽沒道理。
讓她把柳雨拉黑不往來,她總想起柳雨等在路邊的身影。柳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 要錢有錢要手段有手段、花樣能玩出花來, 對上親爹老子都不肯受委屈的主, 那麽要強的一個人, 對她是真夠忍讓也夠好的。
張汐顏有點糾結, 還有點鄙視自己, 她想不出有什麽解決辦法, 只好順其自然。
她爸的手傷得挺重,好在家裏有專治外傷的蠱藥,她爸自己對治療又很上心,傷口沒惡化,傷勢恢複得挺好。
張長壽先生傷到右手沒辦法自己染發,讓她媽幫忙,她媽正忙着熬藥。
她聽到夫妻倆的喊話聲,起身去敲門,問:“要幫忙嗎?”
張長壽想說不需要,但頭都洗好了上染發膏的時候才發現一只手搞不定,不然就得弄到處處都蹭上染發膏,還是他老婆來收拾。他老婆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都替他熬上藥了,哪能幹擦桌子拖地的活呢。他說:“進來吧。”
張汐顏去到浴室門口,先問了聲:“我方便進嗎?”得到肯定的回應,進門,就見張長壽大師穿着長褲和背心站在鏡子前,染發膏糊得洗手臺上到處都是,張長壽先生的左手也是一團糟,脖子上還滴了不少,挺狼狽的。
她去搬了張椅子,讓張長壽先生坐下,說:“我就在書房,你叫我一聲,比喊我媽省點嗓子。”她先把她爸的脖子附近沾的染發膏擦幹淨,又把洗手臺清理幹淨,重新調了染發膏。她替她爸塗染發膏的時候才發現頭發全白了。這一年,她爸老得特別快,蒼老得厲害。如果不是受重傷,又沒得到很好的治療,現在應該看起來最多四五十歲才對。
她的臉上不顯,但心頭挺難受的。
她爸需要藥材,而她因為置氣,不領柳雨的情,也耗着她爸。
她在老宅住了三天,确定她爸的傷勢好轉、不會有危險,這才下山。
她把柳雨的電話號碼拖出黑名單,打過去,沒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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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過了一個小時再打,仍舊沒打通,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拉進黑名單了。
她換成辦公室的座機打,響了半天沒有人接。
張汐顏:“……”她要再找柳雨嗎?她要去對着柳雨那張陰陽怪氣的臉接受冷嘲熱諷嗎?
她不想去。可換成任何人去,柳雨都不會答應的。
她找老魯,借了老魯的手機,給柳雨打電話。
電話響兩聲就接通了,“魯副總好呀,你家小老板又失蹤了嗎?說吧,在哪失蹤,我去看個熱鬧,瞅瞅。”
張汐顏:“……”你是打算再次圍觀麽?
柳雨沒聽到回應,又“喂”了聲,困惑地喊:“老魯?”再問:“哪位?”
張汐顏說:“是我。”
柳雨“呵呵”兩聲,挂了電話。姐已經拉黑你了,不想跟你說話。她冷笑着步入電梯,按下樓層,心想:“張汐顏,再見,姐回柳氏集團當姐的副總經理來了,離你千裏遠,幫不了你,拜拜。”她又想,萬一遇到難事了呢?萬一有危險呢?問一句,聽個熱鬧也無妨的嘛。她又趕緊把電話打回去,冷幽幽地問:“張總大忙人竟然舍得給我打電話了哈,不是拉黑我了嗎?”
老魯很無奈:你倆鬧什麽?他說:“柳總,您稍等。”快步追上剛把手機還回來的小老板,“小老板,柳總的電話,找您的。”又趕緊說:“您還是接下吧。”都是祖宗!你們鬥法,你們自己鬥呗!
張汐顏接過電話,“喂”了聲。
柳雨說:“說吧,什麽事?”樓層到,她出了電梯廳,往會議室走去。剛回來,聽聽周一的周會有助于盡快了解公司現在的情況。
張汐顏聽到電話裏傳來“柳副總好”的問候聲,便知柳雨現在在哪了。她說:“我覺得你說的時間成本很有道理,想找你買藥。”“啪啪”打臉,說的就是她現在。冰凍過的臉都有點HOLD不住。
柳雨張嘴就想嘲幾句,可想到那小心眼,她真要開嘲,指不定又給她記小黑賬,算了,先把老婆追到手,以後她再打着滾算賬。她把話咽回去,笑眯眯地說:“好呀,我給你五折優惠,三折,我現在柳氏總部,你來找我。哦,對了,黑名單,麻煩你,把我挪出去。”心裏樂開了花。姐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出了黑名單。她忽然感覺到不對勁,周圍有點靜,會議室裏的N多雙眼睛都盯着她。
柳雷問:“三折優惠?”什麽折扣能低到這層度?虧血本大甩賣嗎?
柳雨收起笑容,高冷風走起,淡聲說:“你師妹要買東西。”拉開椅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就是柳雷的下手。
柳雷頓覺理所當然。別說三折,白送都成。不說情份,從利益上講,能讓她師妹記份人情,有難的時候,能救命。
各部門彙報業績,彙報業務進度。
柳雨且聽且走神,暗中糾結:如果她拉不下臉過來,我臉皮厚,我無所謂,我可以過去的。張汐顏那別扭性子,能拿老魯的手機打過來,顯然是急用,肯定會來的吧?可自己這麽拿喬,萬一再被記小賬怎麽辦?
她找張汐顏算賬,總比張汐顏找她算賬強。那貨脾氣壞歸壞,但耿直是真耿直,絕對不可能賴賬,讓張汐顏欠她的賬,以後她走路都能帶風,理直氣更壯。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立即趕回昆明,就見到消息提示張汐顏請求加她好友。
柳雨開心得笑容掩都掩不住,立即和張汐顏重新加上好友,發了個微笑臉過去。她原本打算高冷下的,想想,這時候還是不要高冷了,又發消息問:“需要我趕回昆明嗎?”
張汐顏回:“我買好票了。”
柳雨頓時蕩漾了:春天來了!
柳雷扭頭看向剛才還冷得跟寒冬天的柳雨突然笑得那叫一個妩媚妖嬈,頓覺怵然,心想:這是沒好,還是沒吃藥?
他輕輕敲敲桌子,“柳副總,專心開會。”
柳雨收斂了點笑容,但收不住,于是遮掩一二,說:“我有筆生意,基本上板上釘釘了。”她又悠悠補充句,“賺個幾千萬不成問題的那種。”張汐顏要的量不小,只要資金允許,一定會最大限度地囤藥。她的本錢嘛,僅限于除了出點人工和運費。最要緊的是她和老婆恢複了建交,千金不換呀。
柳雷:“……”錢是這麽好賺的嗎?他想到爸媽說的柳雨在花集村幹的那些事,他認輸。
柳雨開心歸開心,可張汐顏都過來了,她還是不要那麽上趕着了,該上班繼續上班,讓張汐顏到公司找她。
張汐顏在柳氏工作兩年,又是在自己從小長大的城市,熟門熟路。
她自己一個人過來,下了飛機,乘的士直奔柳氏總部,去見柳雨。
前臺看着穿着身道袍、身後背着長劍、背包的張汐顏,驚詫得下巴都掉下來了。共事兩年,她還經常幫張汐顏收外賣……不是,收張汐顏她爸送來的中餐、晚睡和加班宵夜,熟得很。那時候的張汐顏一身職業裝就很高冷、氣場足,如今……哎媽,這身道袍穿得真好看,劍也好帥,氣勢更強了。她都想出家當道士了。直到張汐顏喊她,她才回過神來,說:“柳副總吩咐了,您直接進去就好。”
張汐顏道謝,徑直往裏去,經過辦公大廳,一身道袍又收到不少注目禮。她這一身很紮眼,走哪都抓人眼球,但方便,袖子特別能裝東西,遇到突發情況,從袖子裏取法器符箓比從背包裏取方便得多。
她輕輕叩響柳雨的門,便聽柳雨的聲音從門裏傳來:“進來。”公事化的語氣,和平日裏神經兮兮的模樣截然不同。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一身職業裝的柳雨正在低頭看文件,認真嚴肅,高冷女總裁範十足。
柳雨擡起頭,視線定住,然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就連眼睛都充滿了笑意。
一瞬間,打回原形。
張汐顏進去,關上門,走到柳雨的辦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說:“口水流出來了。”
柳雨順手扯了張抽紙擦嘴,然後才反應過來張汐顏在捉弄她。她沒好氣地看一眼張汐顏,“啧”了聲,又笑開了。
張汐顏淡聲說:“說吧,要我怎麽攻略你。”
柳雨喜得眉開眼笑,說:“請我吃飯……”“看電影”三個字果斷咽在肚子裏。這種小情侶适合做的事,下回,下回哈。
張汐顏點點頭,應道:“好。”
柳雨收起桌上的文件,翹班。
張汐顏看柳雨那高興勁,心想:這不止是要翹班,還要翹尾巴吧。
她沒想到自己過來,柳雨竟然能這麽高興,心情頗有些複雜。她問柳雨:“你不忙?”
柳雨說:“剛回來,光杆副總,手底下沒人沒項目。”
張汐顏信她才怪。柳雷處處讓着柳雨,不要說給項目,柳雨之前想要總經理的位置,柳雷都能讓出實權,天天在她家學紮紙人。
柳雨對張汐顏說:“等我一會兒。”她抱起文件去到她哥的辦公室,把文件全部還給她哥,“我有急事,很快就要回昆明,不知道哪天回來。”
柳雷:“……”你逗我玩呢!在家不好嗎?跑那麽遠!他試着說服柳雨:“你看,錢是賺不完的,在哪掙都是掙。”
敲門聲響起,柳雷擡頭就見張汐顏出現在門口,驚喜地起身,喊:“師妹。”趕緊迎過去,親自把張汐顏迎進辦公室,問:“最近怎麽樣?師父和師娘還好嗎?”
張汐顏說:“都好。”師兄妹一場,自然得來問候一聲。
柳雨見到她哥那熱情樣,橫豎不順眼,很想說,這是我老婆,你那麽殷勤做什麽。她見這兩人聊上了,說:“我們有事,先走了。”她拉着張汐顏的胳膊,強行把人拽進來,見到張汐顏朝她看來,惡狠狠地眼神威脅:走不走?
張汐顏敢不走麽?她向柳雷道別,乖乖地被柳雨拉出總經理辦公室。
柳雨冷幽幽地瞥向張汐顏,“你是來找我哥的還是來找我的?”媽噠,好酸,醋廠翻了!
張汐顏抽手,沒抽回來。她說:“放手,這是你公司。”
柳雨:就不放!
她盯緊張汐顏:你不話說清楚,我就不放。醋廠翻了,必須要扶才起來!
張汐顏心說:“神經病!”,她淡淡地說了句,“你哥不賣藥材。”
柳雨冷哼一聲,松開張汐顏,很是高冷地回到自己辦公室,剛提着包出來,就見她爸迎面走來。柳仕則先生見到張汐顏,眼神一亮,拿出對張大師的熱情快步迎來。她在柳仕則先生開口之前,趕緊搶話:“爸,我和汐顏約好了逛街吃飯,我們先走了。”又一次抱緊了張汐顏的胳膊,唯恐被搶走。
柳仕則頓感欣慰,自家女兒在大事上從來都拎得清,救命菩薩,瞧這胳膊抱得多緊。老父親一陣敦敦叮囑不說,還供獻上自己的信用卡,非常豪氣:“随便花。”
柳雨毫不客氣地笑納了,拽着張汐顏走人。她後悔讓張汐顏來公司,她家汐顏寶寶、她的情侶晚餐差點被那一對想抱大腿的倒黴父子搶走。瞧姐如今多出息,姐不需要抱大腿,姐就是汐顏寶寶的大腿,超粗的那種。
張汐顏有求于人,對于柳雨要求的請吃飯攻略自然得全面滿足,所以哪怕去到她以前從沒去過的高消費餐廳,包帶廚房、帶廚師、帶樂隊的超豪華包間吃飯,她也得認。畢竟比起柳雨給她的折扣,這頓飯就是毛毛雨。
柳雨笑眯眯地與張汐顏碰杯,一本正經:“請我吃這麽貴的飯,眼睛都不眨,真愛。”
張汐顏輕輕碰了下柳雨的杯子,“敬真愛。”
柳雨愣了下,随即難以置信地看着張汐顏: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在對我表白嗎?我接受呀。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接受,張汐顏又補充了三個字:“人民幣”。
她恨!柳雨說:“提錢多俗氣。”重振旗鼓,笑眯眯地說:“敬真愛就好了嘛。”
張汐顏笑笑,問:“是不是把人民幣換成你,就很開心?”
柳雨的眼睛一亮,拼命點頭,用行動努力表白。
張汐顏被柳雨的樣子逗笑,說:“你在公司沒這麽……”逗比呀。至少言行舉止都在正常水平線上。
柳雨說:“那能一樣麽?在公司都是我折磨別人。”
張汐顏聽懂未盡之間,問:“折磨?”
柳雨趕緊扯開話題:“喝酒,喝酒,滿上。”
一旁的服務員:紅酒,滿上?怕不是傻的喲!顧客就是上帝,滿上就滿上。
服務員給她倆滿上了!
柳雨有花神蠱,喝不醉,但這頓飯吃得她是真高興。雖然張汐顏是為了買藥材才請她的,可她看得出來張汐顏并不反感,笑的時候眼裏是帶着笑的。
她對着張汐顏這麽個牛脾氣,不敢拿喬,出了飯店,她倆鑽進車裏,她就給了張汐顏準話:“你上次挑出來的那些藥材都留着的,春祭的時候我回過花集村,出來前又去了趟蠱山,把我看着像藥材的弄了批出來,擔心加工壞,這次我是運的**,放心,用的是黎未給的箱子,它們跑不了。就在昆明,你随用随取。”張長壽也需要蠱藥,他是張汐顏最親最依賴的人,柳雨當然得努力在這方面下功夫。
張汐顏說道:“謝謝。”
柳雨說:“回到昆明,我請你吃大餐。”
張汐顏應道:“好。”
這麽爽快?柳雨不敢相信,扭頭看着張汐顏。
張汐顏輕聲笑了笑,便扭頭看向窗外,沒說什麽。
柳雨說:“不管,反正你是答應了。”她又偷偷地瞥向張汐顏,看不見表情,但能感覺得到張汐顏很放松,沒有冷冰冰的充滿排斥和抗拒。她心說:“我這算是進步了吧?”她很好奇,為什麽張汐顏突然對她又不一樣了呢。
她把車子駛出停車場,問:“道觀還是你家?”
張汐顏說:“道觀吧。”
道觀很久沒住人,也沒有人打理。她開門進去,便見院子裏滿地的落葉,還有雜草。
她路過正殿,先給祖師爺上過香,才領着柳雨去往後院卧室。
柳雨的手指在布滿灰的桌案上一抹,問:“你這裏能住人?”她對張汐顏說:“你回頭把鑰匙給我哥,讓他沒事過來打掃打掃吧。”反正你家的雜活都是他在幹,過年前還去你家盯着鐘點工給打掃過屋子,也不差再多這座小道觀。
張汐顏說:“不好麻煩他。”她打開卧室門,也是滿屋子的灰。雖然有關門窗,可還有天窗,再加上久不住人,她走之前也沒想到會離開這麽久,東西都沒罩起來,全落了灰。她頓了下,腦海中忽然有什麽一閃而過。雖然挺沒道理的,但她還是提了句,“你的事,如果沒必要,你也不要把他們牽涉進來。”
柳雨不解地看向張汐顏,問:“什麽?”
張汐顏頓了下,說:“有種不好的感覺,但說不上來,總覺得……保持點距離比較好。算了,你當我神叨叨的吧。”她檢查了圈屋子,門窗都好,就是積灰太多,又太晚了,不好打掃衛生。院子裏那麽髒,得請人來掃。她說:“住酒店吧。”
柳雨送張汐顏去酒店,又送張汐顏回房間,然後賴着不走了。
兩米多的大床,夠兩個人睡,很寬敞,不會擠到。
張汐顏信了她的邪。
柳雨趴床上,不走,說不走就不走。她不僅自己趴床上賴着不走,還把張汐顏的背包和劍一起抱在懷裏,扣住張汐顏的家當,不讓張汐顏走。
張汐顏看出來了,柳雨這是改變策略走無賴風了。
她懶得搭理柳雨,去洗漱。
柳雨得逞,滿臉是笑地看着洗漱間方向,聽着放水洗臉和刷牙的聲音,想到張汐顏就在她的旁邊,滿心的滿足和幸福。她決定把張汐顏的位置挪在賺錢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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