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張汐顏在老宅待了近十天, 她回到昆明的時候, 柳雨已經從花祭部落出來。

她剛到機場出口就見柳雨等在外面, 旁邊還站着來接她的羅钜。

半個月不見, 柳雨比起之前更加妖豔,唇不染而朱,肌膚細膩得吹彈可破, 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在泛着光,雙手揣在輕薄飄逸的風衣口袋裏,剛修剪過的短發顯得利落灑脫,耳邊折射着璀璨光澤的鑽石耳釘點綴得人精致華麗。她看見張汐顏走出來, 臉上的笑容漾開,顯得愈發容光潋滟明媚動人,惹得旁邊不少人都盯着她看。

張汐顏真不知道說柳雨什麽好。

修煉花神蠱與其它蠱類不同, 其它蠱類有劇毒, 越厲害越容易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而修煉花神蠱只要不是遭到反噬, 它會讓人生命力旺盛到仿佛能夠再活千年。特別是柳雨這修煉蠱身又不知收斂的, 活脫脫地在往蛻變成妖女的路上狂奔, 頭都不回的那種。她急于求成走捷徑, 還愛美愛漂亮,只會嫌自己不夠漂亮,絕對不會嫌棄自己太漂亮。至于會不會太顯眼, 會不會太妖豔, 會不會是邪術, 美就成了,想那麽多做什麽。

柳雨在張汐顏走出來後,熟門熟路地挽上張汐顏的胳膊,說:“中午請你吃飯,下午我們去看貨。”

張汐顏扭頭看向自己被緊緊挽着的胳膊。

柳雨抱得更緊,微揚起下巴看着張汐顏,一副我就要這樣抱着的模樣。

張汐顏暗自搖頭,心說:“越來越不要臉了。”她認命地被任由柳雨拽着,給羅钜放了假。她坐上車,還是點了句柳雨:“過猶不及。”

柳雨不解地問:“什麽?”

張汐顏淡淡地看了眼柳雨,說:“沒見修煉蠱術的人敢大張旗鼓地把技能點都往臉上點的。”黎未那樣的大佬都低調到讓人記不住臉,這位到好,唯恐別人記不住她臉。親,蠱術算是歪門邪道,低調點。

柳雨聞言趕緊把車上的鏡子放下來,照了照鏡子,臭美地摸摸自己的臉,說:“皮膚變好了,顏值都高了好多。汐顏寶寶,你有沒有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張汐顏心說:“我就知道。”她系上安全帶,說:“柳司機,麻煩你開車。”

柳雨眨眨眼,司機開車貌似有另一個意思哈!她的思緒飄了飄,趕緊對自己說:“純潔純潔。”

張汐顏:“……”好想拉黑她。

柳雨請張汐顏吃飯,懷揣情侶約會的小心思,挑的餐廳自然得有那氣氛。檔次算是中等偏上,不是很奢侈的高消費場所,畢竟張汐顏不是追求物質的人,偶爾一次奢侈下可以,次數多了,她怕又進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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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入座,剛接過菜譜,就見張汐顏滿臉震驚地看向她的身後方。

她心想:“身後有鬼嗎?”一回頭,那表情頓時呆滞住。黎未!

一向職業女強人風的黎大佬像變了個人似的,穿得那叫一個溫婉,活脫脫的江南煙雨中走出來的清秀小美人,讓人看見就忍不住上前勾着下巴挑戲兩下的那種。她白皙細嫩的手腕上戴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質感的手表,也不是冷硬的鑽石,而是羊脂玉手镯,襯得手腕愈發顯得纖細,好像輕輕一折就要斷,嬌弱得很。一頭烏黑的長發柔順得像絲綢,一側勾在耳後,另一側垂下幾縷,頭發略顯頑皮,人嘛,那真叫一個乖順無比。

她好像完全沒有覺察到旁邊的兩人般,專注地當自己的低頭族玩手機。

柳雨低聲對張汐顏說:“人有相似,你看她都沒看我們,她真要是黎未,早發現我們了。”她說完,翻開菜譜,問張汐顏:“想吃什麽?”

張汐顏滿心怵然,心說:“你可真會挑地方。”更無語的就是柳雨修煉蠱術真像是把技能點全點在顏值上,眼力勁是沒有半點提升。花祭部落的花祭神是巫神黎未的護法神,柳雨作為花祭神居然認不出自家老板,也是厲害了!

柳雨沒聽到張汐顏的回答,順着張汐顏的視線又朝身後的那人望去,還悄悄地瞟了眼她的手機,見那位竟然是在逛朋友圈,徹底放心,悄聲對張汐顏說:“放心吧,不是黎未,黎未沒朋友。”她見張汐顏有點心緒不寧,以為張汐顏是在黎未手上栽了大跟鬥,有心理陰影,估計這會兒對着這人也沒心思點菜,便作主點了張汐顏愛吃的菜。

皮靴踩在地上的腳步聲靠近。

黎未擡起頭,笑得眉眼彎彎,眉宇間全是溫柔,眼神充滿缱绻眷戀,目不轉睛地望着來人。

淮陽老龍的鳳凰徒弟駱靈徑直走到黎未對面坐下,說:“等久了吧,路上有點塞車。”

黎未說:“沒有,我剛到。”

柳雨只感覺來的那人身上一股令她很難受的灼熱之氣,花神蠱更像是遇到天敵般蜷縮起來。那人的氣勢極強,烈焰灼燒的感覺像要把她和花神蠱一起燒成灰,相當可怕。她心說:“沖她約會的對象,她要是黎未,我把桌子吃了。”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的那跟黎未長得很像的女人說:“你二叔中血蠱的事,我很抱歉。”

柳雨:“……”

駱靈似笑非笑地對黎未說:“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麽?”

黎未說:“我任你處置,可好?”那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還帶着絲絲撩人的意味。

張汐顏和柳雨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同樣的想法:換地方。

她倆連菜都沒等上,立即買單結賬走人。

駱靈還回頭看了眼她倆,很是詫異:“我家的餐廳不好嗎?”

張汐顏想暴捶柳雨:挑的什麽地兒。

她出了餐廳,也沒了吃飯的胃口,說:“走吧,看貨去。”吓都吓飽了。

柳雨心疼她的約會、心疼她的情侶午餐,可看張汐顏的臉色很不好,不敢再提,整個人都蔫了。

張汐顏的心頭不安,也不耽擱,付了貨款,便叫老魯帶着事務所的人把活蠱裝上貨車。她在旁邊盯着裝車。

柳雨站在張汐顏的身邊,戀戀不舍的模樣,說:“我陪你回老宅呗。”

張汐顏淡淡地掃了眼柳雨,送給她一個“休想”的眼神。

柳雨退而求其次:“你家老宅的座機號碼是多少?”

張汐顏知道柳雨要電話號碼肯定沒好事,不想給。

柳雨挑眉,下巴朝卡車點了點,說:“我也可以坐到車上賴着不走。臉什麽的,我估計我也早就沒有了……吧。”

張汐顏:“……”臉都不要的人,我認輸。她認命地報上自家座機號。

柳雨說:“WIFI重置密碼和重設MAC地址都很簡單的。”她把早準備好的攻略發給張汐顏,說:“你懂的。”她又問張汐顏:“你什麽時候方便接電話?”

張汐顏說:“不确定。”她見貨櫃已經裝好,又用驅蠱符和幻符把貨車都封起來,裝了滿滿一車活蠱的車頓時像變戲法般成為一輛空車。

柳雨:“……”厲害了張十三,你什麽時候會幻術了?她可算是明白張汐顏是怎麽把劍帶過安檢的了。

張汐顏坐進車裏,對柳雨叮囑道:“最近沒什麽事的話,不要待在昆明。我們今天遇到的那人是淮陽老龍的徒弟,叫駱靈。她身上有鳳凰真火,你的花神蠱不夠她一把火燒的。”

柳雨頓時笑開了,“擔心我?”

張汐顏淡淡地說了句:“只是有些不安。”她說完,便關上了車窗。

車子駛出去不久,就收到柳雨發來的消息:“汐顏寶寶,我想你。”

張汐顏看了眼時間,剛分開有沒有十分鐘?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車突然響了聲喇叭。

副駕駛位的老魯回頭:“小老板,柳總。”他指了指車外剛才響喇叭的那輛車。

張汐顏扭頭看去,開車的正是柳雨。她心說:“柳總,你是這麽閑的嗎?生意不做了?”随即想起,柳大小姐剛賺了筆大的。她才把錢轉過去。

柳雨一直跟着他們到了服務區。

張汐顏下車,柳雨也下了車。

柳雨笑眯眯地說:“我想了下,這麽大筆生意,我得做好售後保障,得幫客戶把藥材送到家門口。客戶就是上帝!”

張汐顏淡淡地掃了眼柳雨,到便利店買水。

出發的時候,張汐顏拉開柳雨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位。

柳雨先是愕然,待見到張汐顏系上安全帶、鎖好車門,眼睛的驚喜藏都藏不住。

張汐顏問:“你不嫌累麽?”

柳雨說:“不累。”美滋滋地把車開出服務區,跟在裝有活蠱的貨車後面。她對張汐顏說:“我有預感,我的春天快到了。”

張汐顏沒理她,扭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柳雨打開音響,放起了《好日子》。

張汐顏:“……”又瘋了!

柳雨一直送張汐顏到老家鎮上的香火鋪,直到張家村來人卸完貨,張汐顏要進山,她才回去。

張汐顏剛到老宅就接到柳雨打來的電話,也沒什麽事,就是問她到了沒有、路上順不順利、累不累、想不想她,又再聊自己在做什麽,一通沒營養的話聊下來,等她挂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兩人通話時間快到一個小時了。

張汐顏:“……”柳雨真能說!

這次運回來的都是活蠱,即使有少數如血竭那樣的植物也都是帶有蠱卵或伴生幼蠱的,每一箱都需要她親自動手處理。她爸的藥材湊齊,每天喝藥、泡藥浴、活動筋骨,忙着治病,家裏的大小事務都交到她手上,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她到晚上稍微有點空,柳雨掐着點打電話過來。

最開始柳雨是打座機電話,通話時長從半個小時到三個小時不等,嚴重占用她晚上的辦公時間,後來在柳雨的套路下,逐漸發展成連着視頻辦公,再後來發展到每天只要兩人用電腦,就連視頻。

視頻的另一端,柳雨每天都在演繹什麽叫着精分老板。

上一秒她還在逗比無賴風走起,敲門聲一響,原本露肩露吊帶的柳大小姐秒秒鐘拉好衣服,一句冷漠得不帶絲毫感情的“進來”,瞬間化身專心辦入的高冷·殘暴·冷酷無情·女總裁,拼命地向她的員工釋放高壓,然後發過來的消息通常是:“汐顏寶寶,我先忙一下哈,麽麽噠。”

“汐顏寶寶,我不是沖你冷臉哈。我最愛你了。”

“汐顏寶寶,我這會兒超生氣,你等我發個火。”

張汐顏每天都得心疼好幾次柳雨的員工和自己。

忙碌的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四月底,運回山的活蠱和蠱材終于處理好了,老宅的大小事務也安排下去。張汐顏收拾了行李,準備明天回昆明。

柳雨聽說張汐顏要下山了,歸心似箭,奈何她爸生日,至少還得過幾天才能回昆明,于是,寶寶不開心,寶寶要汐顏寶寶哄。

張汐顏就在說着我不會哄人中,和柳雨煲視頻電話煲到一點多。

突然,她的心髒一陣劇烈絞痛。電話那端的柳雨更是慘叫出聲從床上滾到了床下。

張汐顏痛到連喊都喊不出來,眼前陣陣發黑,像有一個巨大的旋渦在抽取她的意識把她往黑暗裏拉拽。

意識在瞬間脫離了身體,有什麽東西湧進了她的腦海,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顧不得去理會那是什麽。

淮陽老龍那鳳凰徒弟駱靈和黎未就在她的面前。

黎未跪趴在地,她的胸前有個大窟窿,心髒處的本命靈蠱被鳳凰真火燒成灰燼。她的手緊緊地抓住駱靈的衣襟,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栗,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駱靈跪坐在黎未的跟前,雙眼通紅,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黎未,似痛恨至極。她的眼神凄厲又透着痛楚,恸聲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我全家?”

黎未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是我,但只你有才能殺得了我。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缺,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庚辰跟你一樣,留在了這人間地界。我們巫族的力量都在血液中,用我們巫族的血能開啓你們回家的路,所以我們被追殺了五千多年。”她癡癡地看着駱靈,擡手撫着駱靈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她眷戀地看着烏玄,說:“我舍不得你。”

駱靈淚如雨下,滿是嘲諷地笑道:“可你卻殺了我、殺我全家?”

黎未柔聲說:“我沒殺你家人,也從來沒有犧牲過你。你的真身生機未絕,就在伏曦大陣的陣眼中,那有個陣中陣,是鳳凰涅槃陣,我封在你神魂中的三滴鳳凰精血能引發大陣助你涅槃重生。”她湊近,将額頭抵在駱靈的額頭上,用鳳凰真火引燃自己,她低喃道:“傻子,我這一生都在戰亂中颠沛流離,你是我唯一的光明和快樂,我怎麽可能舍得。你的血,純陽至罡,是用來防止蠱物外逃的。當年獻祭的是我,我不舍得離開你,用巫蠱之術強留自己在這人世間,卻沒想到,這五千多年……全用來找你了。別再輪回了,別再恨我了,回真身去吧,求你了,我的心髒已經熬幹了,伏曦大陣撐不住了。回去,好不好?帶上蠱神樹,回你的故鄉,回金烏神宮。”

駱靈厲聲問:“你覺得我會信你嗎?黎未,我能信你嗎?我親眼見到你殺害我的父母,他們的屍體還在這——”她的話音未落,就見到面前的黎未突然散開,散成無數紛紛揚揚的花瓣。她伸手去抓,抓到的只是花瓣形狀的花神蠱,花神蠱落到她的掌中就被燒成灰燼,沒被她抓住的那些花神蠱也在空中化為飛煙,幾乎絕大部分花神蠱都被點燃,只有極少數落回到蠱樹神上滲透進去。

駱靈的臉色大變,叫道:“黎未,黎未——”

張汐顏在黎未散成花神蠱被燒滅時,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她,緊跟着她就像是被扔進了洗衣機裏輪得天旋地轉,剛才那種意識被剝離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咬牙堅持住,不斷地默念定魂咒抗拒那股吸力,她知道那是要讓她醒來,但是她需要知道了解更多,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駱靈的周圍的景象突然變了,變成一間到處都是鮮血和死人的屋子,一個手裏提着龍頭大刀的青年男子一刀劈開大門沖進來,卻只見到駱靈跪坐在地上,急聲問:“黎未呢?”

在他的身後,有很多人湧進來,他們大喊:“別讓鳳凰逃了!”

張汐顏的意識飛快抽離,她似乎聽到了黎未的聲音,又似乎沒有。她頓時明白,那不是自己的意識被抽離,而是黎未在臨死前通過與花神蠱之間的感應聯系,在相隔極其遙遠的地方又一次入侵了她的意識,傳遞消息。

她哪禁得住黎大佬的手段,她的思緒回歸現實時,腦袋疼得像要炸了,花神蠱更是大受刺激攪得她剜心地痛,她“噗”地一聲噴出口血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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