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老婆發言必須聽老婆的, 柳雨當即讓司機先去城隍路轉轉。
她在來之前也做過攻略,委托了希明事務所、自己也派人到這邊打聽過。這地方的陰陽道派和保家仙都很興盛, 成立了自己的行業協會, 生意買賣做得飛起。因為庚辰的事, 她跟民宗協裏那位鎮守西南的大佬有過接觸。那老頭雖然嘴上不承認龍魂, 但一直在追查庚辰, 多多少少也透露了些消息給她。對于她找陰陽道打聽庚辰的事, 大佬表示:“下雨天打孩子,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柳雨真不閑, 忙得腳不沾地,可大佬說她閑,她最好還是有空跑一趟,極可能有意外收獲。
她的原定計劃是明天到清微事務所找游清微。游清微三十出頭的年齡,已經當了好幾年的協會會長。她在當副會長的爺爺去世後, 擊敗衆多競争對手成功接班, 之後又成為會長, 一直當到現在。據說她能鎮風水、定龍脈、跨越陰陽兩界,并且不是什麽神叨叨的神魂出竅去陰間, 而是真身上陣, 去到陰間還能把陰間的東西帶到陽間來, 吹得那叫一個玄乎!這些傳聞的可信度能有兩成都不錯了,但沖着游清微能夠坐穩會長的位置就知道多少還是有些斤兩的。
柳雨對于張汐顏要直奔城隍廟也沒有意見, 她家汐顏寶寶是有真才實學的專業人士, 聽她的不會有錯。
舊城隍廟早拆了, 只剩下一個城隍路的路名。如今的城隍廟是另外擇址新建的,非常氣派,吹得很靈驗,香火旺盛,游客很多。重點是游清微入了股,城隍廟旁邊的小吃城也是游清微開的。她怎麽看那貨都是個生意人。生意人嘛,一艘小破漁船能夠吹成航母。如果不是有西南大佬那句話,她真不樂意跑這一趟。
二線城市的市區并不小,他們下了高速進城後還繞了一個多小時,到城隍廟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周圍的很多店鋪都關門了,小吃城倒是生意火暴,這會兒仍然客滿。
随行的保镖陪着她倆趕了一天路,早已饑腸辘辘,他們把車子停到小吃城停車場,去吃宵夜。
柳雨和張汐顏往城隍廟去。
城隍廟的大門已經關上了,供內部人員進出的耳門開着,門前臺階上坐着一個十**歲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穿着身着一身高定休閑裝,背着一個最新款限量包,手裏拿着一袋牛肉幹,吃得嘴邊全是油,塞得腮幫子鼓鼓的。廟門前停着輛超跑,車牌號相當高調,屬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的那種,讓柳雨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女孩子突然扭頭朝她倆看來,眼睛眨呀眨的,滿臉好奇,神情充滿孩子氣。
張汐顏也在打量她。這女孩子有種與天地相融穩若磐石的氣場,那氣場強大到行人游客都下意識地避開她遠離這裏。如果不是她滿身稚氣,張汐顏都得懷疑這又是個嫩皮老芯子的千年老妖怪。
那女孩子把嘴裏的牛肉幹咽下去,站起身,問:“你們找誰呀?”神情憨憨的,語氣調調跟年歲極不相符,仿佛一個未成年兒童,可她的眼神靈動又隐約透出幾分機靈勁。
柳雨心說:“莫非心智發育不正常?”
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悠悠然地走來。她的氣質溫潤柔和,神情透着幾分沒睡醒的慵懶,無論是五官還是輪廓都無不精致,皮膚比玻璃種的白玉還要剔透,好得讓人妒忌。她走路落地無聲,但每一步都穩極,似踏在人的心口上。她來到近前,停下,臉上帶着淺笑語帶調侃道:“喲,稀客哈,蠱道的人不在大西南待着,跑到我們正南邊兒來做什麽?”
張汐顏從這句話裏聽出這女人的地盤意識特別強,且眼力極好,基本上可以确定這位在當地應該是位人物。她剛要開口,旁邊那女孩子蹦起來跳到那女人身邊,像是小朋友在遇到陌生人後向大人告狀:“游清微,來了兩個不人不鬼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她接過游清微拎在手裏裝滿零食小吃的袋子,喜滋滋地塞進背包裏,那态度仿佛旁邊的兩人還沒一袋零食重要,且完全不想搭理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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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人不鬼?東西?柳雨心說:你丫有種再說一遍!
算了,不是自己的地頭,對着地頭蛇,姐不跟你一個心智發育殘缺的小孩計較!
柳雨果斷地無視那小屁孩,格外熱情地向游清微打招呼:“游會長,久仰。”有求于人,态度必須十二分的端正。
游清微見對方熱絡的态度就知道有生意上門,客氣地應道:“幸會。二位怎麽稱呼?”
柳雨送上自己印着九黎集團總裁身份的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我姓柳,柳雨,這是張汐顏。”她正準備套幾句近乎,那小屁孩又開始催:“游清微,陰路開啦,再不走天都亮了。”
柳雨:“……”零點都沒過!離天亮夠你睡一整夜的!她的臉上笑容不變,說:“既然游會長有事,就不打擾您了,不知哪天方便,我想登門拜訪談點生意。”
游清微很是爽快,說:“後天上午,我在事務所。”她略帶歉意地點點頭,說:“再會。”領着小屁孩進入城隍廟,順手把門關上了。
柳雨:“……”如果不是已經約好時間,她都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吃了閉門羹。
她打電話給司機,讓他把車鑰匙送來,然後自己開車載張汐顏出去約會……咳……吃宵夜。
本地有一家很出名的江景海鮮酒樓,通宵營業,還可以包游船邊游江吃海鮮宴。
柳雨知道張汐顏沒心情游江,訂了臨江包間,安安靜靜地給她家汐顏寶寶扒龍蝦殼取螃蟹肉殷勤無比。
張汐顏現在對素食沒半點胃口,對肉食類的接受度挺高,她吃海鮮喜歡自己動手,但架不住柳雨的熱情,認命地享受吃現成的待遇。
兩人吃完宵夜,柳雨拉着張汐顏,吹着夜風沿着江邊散步。
張汐顏半點不想散步,但散步和不斷被柳雨騷擾總比一個人安靜地待着滿腦子混亂強。她問柳雨:“你打算怎麽對付庚辰?”
柳雨說:“蟻多咬死象。”炎黃子孫、龍的傳人對于龍的情結不是一般的深。古時候那些朝代的旗幟上繡的都是龍,現在那些寺廟、旅游區不刻上幾條龍都像沒臉開門營業,有些普通人還在自家房頂或牆壁刻幾條。修煉蠱術的滿身毒,捉回家去要擔心污染環境毒死家裏的花花草草,至于龍,上至廟堂下至草頭百姓,誰都想沾點。庚辰如果強勢,大家要麽供着要麽不敢惹,他要是被她倆咬下幾口肉,就會有人想要上來瓜分。不說旁的,庚辰犯下那麽大的血案,西南那位大佬是鐵了心地要收拾他,正一邊等着她打前鋒一邊暗搓搓地布網。
張汐顏緩聲說:“庚辰如今只能算是上古龍魂,且是殘魂,它不可能一直附身在活人身上,那樣對凡人的傷害很大,對他的傷害同樣不小。簡單點說,就是讓你穿三歲孩子的鞋,你穿得進去嗎?”
柳雨“呃”了聲,說:“套個腳趾頭還是可以的。”老婆面前,哪怕為了面子也要掙紮兩下,不能輕易認輸。
張汐顏繼續說:“黎未修煉蠱身,依靠蠱術活到現在,而庚辰的真身被黎未滅殺,他選擇附身存續。人類的軀體不适合他,他不可能一直附身在人的身上,必然還有別的栖身處。上古時期,巫鬼文化盛行,與之相伴的就是圖騰祭祀。立一根圖騰柱或雕塑,召請那些鬼神依附其上,人們供奉鬼神,鬼神賜予人們渴望的東西,或財富、或力量、或其它別的。要滅庚辰,就得找到他栖身的圖騰柱,還得對付供奉他的那些人。”她看了眼柳雨,說:“作為戰敗方的花祭部落都一直供奉花祭神和巫神,而庚辰之前對外的身份是應龍部落的後人,淮陽龍家,應該就是供奉他的應龍部落後代。”
柳雨聞言頓時抱住張汐顏的胳膊猛拍彩虹屁:“我老婆真厲害,聽你這麽說,我知道後天怎麽跟游清微談生意了,就委托她幫我們查庚辰的圖騰柱立在哪,還有淮陽龍家的老巢在哪。”
張汐顏低頭看看自己被緊緊抱住的胳膊,然後擡起頭盯着柳雨,說:“別亂喊。”
柳雨說:“我沒亂喊,我是真心實意地喊。”
張汐顏覺得有必要跟柳雨講清楚,說:“你為我做的,我記着,将來一定還,但感情能接受或不能接受都沒辦法勉強。我沒有打算和你成為戀人。”
柳雨很是淡定地說:“汐顏寶寶,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我說了算。我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還是我說了算。我又不要你負責,又不是要跟你綁定,你這麽急于撇清做什麽。”她問:“關心我?怕我在你身上浪費感情?怕我受到傷害?你是有點喜歡我的吧?不然……”“拉黑就是了”果然地咽回肚子裏。她能說出口,張汐顏就能幹出拉黑她的事。她改口,拖長調子,“不然,你這麽一本正經地急于撇清做什麽呀?”
張汐顏半點都沒被這厚臉皮打敗,冷幽幽地說:“我的胳膊,我不讓你抱,我說了算。”
柳雨輕哧聲:“小氣”,冷着臉,手揣在衣兜裏,邁着高冷的小步伐往前走。
張汐顏輕輕一躍,坐在江堤的欄杆上,擡眼望着面前的河水,心裏悶悶的,很煩,也很抑郁。
身後有人在悄悄靠近,好像是柳雨,她沒有理會。
忽然,那人往她的後背上一推,她一個重心不穩往下方的河裏栽去,好在反應及時,單手攀住欄杆又躍回去,赫然發現周圍沒人,也沒見到什麽不尋常的東西,而柳雨正在幾十米遠處飛快地跑到她的身邊,問張汐顏:“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
張汐顏說:“剛才有人推了我一把,你看清楚是誰了嗎?”
柳雨說:“你身後沒人,鬼影子都沒一個。”
張汐顏:“……”我病得更嚴重了?她忽覺有異,扭頭,就見豬蹄趴在欄杆上,小嘴嚼得更歡。她用花神蠱與豬蹄溝通,問豬蹄有沒有發現。
豬蹄又做了個吸面條的造型,像是把什麽一口氣吃完打了個飽嗝,然後又釋放出蠱煙呈現出一副畫面,畫面上,張汐顏坐在欄杆上看江影,一道透明的人形白影路過,扭頭看向她,然後,突然手賤地從後面推了把張汐顏,再然後,它被豬蹄一口咬住,偌大一道人形白影被豬蹄那小嘴哧溜地跟吸面條似的吃光了。豬蹄還很得意地揚揚頭,一副求張汐顏表揚的樣子。
鬼呀!
張汐顏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吓得手腳冰涼發軟,臉色煞白,想動不敢動,想跑不敢跑。活山都沒鬼可怕!三姑奶奶也沒鬼可怕!
她呆滞好幾秒,心說:“其實,柳雨抱抱我的胳膊也沒什麽的……吧?”她虛弱地看向柳雨:我收回不讓你抱胳膊的話。
柳雨的視線從豬蹄身上挪到可憐得不行的張汐顏身上,心說:“這怕鬼的毛病還沒好呀。”收到她收救的眼神,柳大小姐瞬間被治愈,滿血複活,說:“欄杆別亂坐,遇到手賤的,摔下去哭都沒地兒哭。”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胳膊送到張汐顏的跟前。
張汐顏在鬼和臉之間做選擇,果斷地抛棄了臉。她抱緊柳雨的胳膊,強行挽尊,語氣淡然:“挺晚了,回酒店吧。我的家當都沒有了,明天去風水事務看看有什麽用得上的。”但凡有個羅盤或有兩張符,她都不至于落到自己打臉跑回來抱柳雨胳膊的份上。
她倆上了河堤,走上人行道。
張汐顏稍微恢複了點,問柳雨:“剛才那個是鬼嗎?”或許不是鬼,而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呢。不是鬼她就不怕了。
柳雨說:“汐顏寶寶,你是道士,我不是。”你問我,問錯人了。我只想給你每晚講一個睡前鬼故事,吓得你只敢躲在我懷裏睡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