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在張汐顏看來,柳雨是典型的商人思維, 在規則也就是法律框架內尋找利益, 規避風險不敢挑釁權威被他們刻在了骨子裏, 這是千百年來無數的商人用身家性命得來的幾乎刻在了本能裏的生存經驗。柳雨的慣性思維是抱大腿找靠山, 遇到事情想的是找門路。

她爸張長壽先生教她的是受委屈了自己打回去, 自己給自己做主,幹就對了。即使對方有萬貫家業手眼通天, 不要慫,他的命只有一條, 命沒了花再多的錢再多的權勢都買不回來。張長壽先生的話就是,我不信死人還能比活人能折騰, 欺負你的人,他在欺負你的時候就認定你是可以欺負的,留着他, 他只會想方設法地繼續欺負你, 直接把他給弄了,一了百了,完事!

她家的冤屈, 她不需要找任何人申訴,不需要找任何人給她做主,不需要讓那些踐踏規則的人低頭認錯,因為他們能夠判出那樣的結果就已經說明他們的心中并無公道, 認錯并不是為還逝者公平, 只是為他們自己止損。

張汐顏以母蠱分裂出無數細小的子蠱, 将它們放出去,以院牆為界鋪展開來。

這些花神蠱順着車子鑽到水泥地中,先滲透到地下再爬滿院牆,之後又沿着大樓的牆體、柱子牆體柱子迅速占據整片建築。

它們就位之後便釋放出蠱瘴。

那些透明的蠱瘴從水泥牆磚等建築物中滲透出來飄散在空氣中,看不出半點痕跡。

柳雨向來是把花神蠱化成霧蠱釋放出去,沒想到花神蠱還可以這麽用。她知道張汐顏是要砸場子,但不知道張汐顏是要怎麽砸場子,為了不曝露自己知道的少,擺出一副“我就靜靜地看着你表演”的模樣,仔細留意張汐顏的舉動。

她閉上眼睛,過了兩秒,再睜開時,雙眼變成一片血紅。

她擡眼朝院子裏看去,只見那些蠱瘴并不是無序飄散,而是凝聚成符紋狀籠罩住整座院子。院子的正上方是一個足有一米寬好幾米長的巨大符紋,有千千萬萬縷蠱煙交織成無數細小的符紋與那巨大的符紋中相連結,形成巨大的罩子把辦事處嚴嚴實實地罩在了裏面。說是蓋子也不恰當,因為地下也在不斷地滲出蠱瘴又再織成符紋,與頂上的巨形符紋相連,把辦事處封得嚴絲合逢,整得跟個閉封的罐子似的。

一聲很微弱的震顫聲響,那些符紋突然全都消失,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但柳雨知道蠱瘴還在,且正在發揮作用。她朝門崗處看去,崗衛還站在原地,沒有絲毫異樣。

張汐顏說:“好了,走吧。”

??柳雨震驚地看着張汐顏,問:“好了?走吧?”她指向車外,說:“你給解釋解釋。這是幾個意思?”姐是真的看不明白你在做什麽。她見張汐顏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并沒有想回答的意思,說:“你別賣關子。”

張汐顏說:“我布了個陣。我們剛才一路過來,我都隐藏了行跡,包括剛才進門,也是屏閉了監控,輪胎印我都用花神蠱抹去了,那門崗也沒有任何關于我們的記憶。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出現過。至于這個陣,那就因人而異了。還記得當初我跟着黎未、還有你進入蠱山嗎?我先是看到貞子,又出現很多可怕的蠱屍,之後山洞的路找不到了,淮陽老龍一行則是出于各式各樣的原因要麽自相殘殺而亡,要麽活活吓死在幻陣中。”

她指向大門,說:“這個陣是以院牆為界,院牆外的人不受任何影響,一旦踏進這個院子就會受蠱瘴和幻符影響産生各種各樣的幻覺,他們哪怕摸到大門口都出不去,哪怕外面的人用繩子套住他們,把人往外拉,他們也不會可能活着出去……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的面前是一堵牆,突然牆裏伸出一根繩子套住你,再把你往牆裏拉,會是個什麽下場?”

柳雨問:“打暈了拖出去呢?”

張汐顏指指頭部,說:“幻蠱和幻陣最可怕的一點就是幹擾神經,中了幻術後,想暈過去,很難。有些經神病人會整夜睡不着覺,需要鎮定針才能入睡,可中了蠱瘴之後,能夠壓得住蠱瘴效用的鎮定針足夠把人打死。”

柳雨滿臉驚怵地看着張汐顏:姐姐,你這不是一般的恐怖。

張汐顏說:“這不是必死的局,畢竟只是幻陣。如果是心懷坦蕩的人,內心沒有恐懼惡念,受到幻陣的影響就不大,過上兩三天,蠱瘴變淡效用消失便能平安出來。有個前提,得先從其他人的襲擊中活下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再就是用斬屍劍那樣的帶有至陽至罡雷霆力量的法器,再配合法鈴結陣形成一個小範圍內的能量磁場,是能夠強行從幻陣中撕開一道口子出來的。畢竟結陣的力量只是花神蠱的蠱瘴,陰陽相克,兩股磁場相沖,只需要抵消或壓制住落在身上的幻陣力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就能出來了。如果功力再深一些,以內家真氣形氣護體罡罩,能受到的影響也很小。民宗協雖然有過錯,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錯,就像那門崗,他只是一個看大門的,關他什麽事?昆明辦事處就沒有一個內心剛正的人了?也不可能。”

她說道:“解釋完了,開車,走了。他們知道是我幹的和被他們抓現形的結果還是有所不同的。”

柳雨滿臉怕怕地對張汐顏說:“大佬,要是以後我哪裏得罪你,千萬手下留情。”她還合什拜了拜。

張汐顏好氣又好笑地看着柳雨,問:“你好像很怕我?”

柳雨呵呵笑了聲,果然開車,走人。

她把車子開到大門口,門崗給她倆開了門,然後在門口轉來轉去,滿臉困惑地撓頭。柳雨喊了聲:“哎,哥們兒,你怎麽了?”她又問張汐顏:“他聽得到我喊他吧?”

張汐顏也滿臉懵地看着門崗一會兒鑽進幻陣一會兒又邁出來來回進出。

門崗琢磨半天,到門崗室裏拿出個羅盤,見到羅盤都快轉瘋了,吓得發出聲大叫:“哎喲,我日他個鬼喲,民宗協大白天鬧鬼了。”他跑進門崗室拿起電話就要撥號,然後發現全是雜音,連續喂了好幾聲都沒反應,趕緊跑到大門外掏出自己的手機,滿臉慶幸和心有餘悸地喊:“還好得有信號,日他個先人板板。”

張汐顏:?哪裏的方言?

柳雨:四川的?

很快,電話通了,電話裏傳出句方言:“你個瓜娃子又不好生上班,打啥子電話……”

門崗激動地大聲喊:“師傅,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我們單位鬧鬼了,羅盤指針都轉掉了。我好端端地站到崗的,結果一下子陰冷陰冷的,這是昆明哦,居然比我們青城山陰起來還要鑽骨頭……”

柳雨扭頭看向張汐顏:要打暈他嗎?大佬,你這幻陣,有點水。

張汐顏對柳雨輕聲說了句:“走吧。”然後就見到那門崗拿着電話又走進了幻陣中。

手機信號秒斷。

門崗又跑出來,再次撥打他師父的電話:“師父,我跟你講,這個鬼有點笑人,跟老子……跟我守的大門過不去,居然屏閉大門口口的手機信號,看我把它找出來收拾掉這個瓜娃子……”

柳雨還在看那門崗,對張汐顏說:“我能聽懂他說什麽。他說你是……”收到張汐顏那冷嗖嗖的視線,果斷地把話咽回去,趕緊開車走人,然後忍不住樂。張汐顏這麽怕鬼的人居然也有被人當成鬼的一天,還是來搞笑的鬼。

張汐顏心累。

她扭頭朝昆明事務所的大門看去就見那門崗已經穿上了道袍,左手羅盤右手劍,沿着大門開始找鬼。

她突然發現不受法陣影響的也許不是心懷蕩坦,還可能是因為逗比。

柳雨開車行駛在路上,問張汐顏:“現在去哪?”她發現在張大佬跟前,她就是一個只配聽從指揮的司機。

張汐顏說:“暫時沒什麽事,你要不要回公司看看?”九黎集團經過之前那場亂子,柳雨要是不回去,人心不穩,內部還會出亂子。至于張氏藥企,張家村沒了,最核心的原料加工基地被毀,主打産品全沒了,剩下的就是些從各地或藥廠進化的代銷産品,利潤不大不說,她要是把心思放在藥鋪經營上,回頭就有人來砸店。

柳雨問:“不去找庚辰?”

張汐顏說:“再等等。”

柳雨心說:“好吧,你是大佬,你說了算。”張汐顏的腦回路之清奇,她是猜不出來了。

柳雨是真惦記自己的財産,得了張汐顏的話,立即路口調頭,直奔九黎集團總部。除了張汐顏跟爹媽就是錢最親,柳雷就算是親哥哥也得排在錢後面。她這輩子看她哥最順眼的時候就是她爸媽給股份的時候,他哥主動讓了那幾百之零點幾給她,讓她在公司的股份比柳雷多出那麽一丢丢,成為最大的股東。

柳雨有張汐顏這麽一個敢單槍匹馬挑民宗協的大佬陪同回去,底氣十足。她之前到哪都得要一堆保镖圍着,不僅是因為排場,還是有點點怕誰突然鑽出來偷襲她,有保镖們護着,好歹還有一圈人體牆擋一下。危險關頭,保镖們擋一下,那還是很有救命作用的。現在嘛,誰想收拾她,來呀,盡管來,姐關門放張汐顏。

張汐顏坐在副駕駛上,斜眼瞄向旁邊身心都散發着愉悅蕩漾氣息的柳雨,滿腦子問號:這是哪根弦沒搭好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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