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牧雲笙追問着:“難道二哥不能與她成婚?”
“婚姻大事,有時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難道将來做了皇帝,還由不得自己性子麽?”
牧雲陸有些吃驚,擡起頭來望着牧雲笙。
“做皇帝,可不是為了為所欲為啊。”
“那得到自己心愛的女子總是行的。”
“你也知,有時越是帝王,越是容不得‘性情’一字的。”
二人忽都陷入沉默。
只覺得殿中空氣越來越晦重,牧雲笙站起身來,便想去找女孩們玩耍。
牧雲陸問道:“六弟哪裏去?”
“二哥,既然來了,閑聊無趣,我們去園中飲酒取樂。”
牧雲陸笑起來:“六弟果然好情致。”
那夜他們喝了不少酒,可是牧雲陸始終儀态端正,言笑甚少,也不與宮女們嘻笑。牧雲笙覺得好生無趣,難道這就是未來要做皇帝的人,一舉一動都要顧及體統麽?忽然見牧雲陸腰中長劍,醉中伸手去拔。牧雲陸大驚,一把緊緊抓住他手:“六弟你要做什麽?”
他神情如此之慌張,更引牧雲笙放聲大笑:“二哥到這後宮之中,滿園暖玉溫香,為何還帶着那寶劍,不怕寒光煞氣沖了這美景柔歌麽?就借六弟一觀又如何?”
牧雲陸卻死死不肯放手:“六弟你從未使過劍,可切莫傷了自己。”
牧雲笙哼了一聲不快而起,于樂女手中取過一長笛,代劍而舞,口中胡亂吟唱:“紫庭雪牖銀樓殿,明燭照天夜未眠。
琴簫婉澈璇玑閣,羅绮芬芳玳瑁筵。
晶壺寶瑟歌九奏,彩檻雕欄賦百篇。
歌催璧月澄輕素,九闕橫斜天欲暮。
宮鏡新開掃妝初,閑将往事輕回顧。
君不見贲帝揮鞭向九州,
九州未定已白頭;
君不見虞妃百計求紫绶,空遺媚骨委渠溝?
雄心未息墓樹老,花顏已槁舞榭留。
長詩信史真疑夢,臨風向月舞不休!“
唱畢舞止,牧雲笙摔倒草地之上,只醉卧大笑不止,聽不清二哥說了些什麽,只望見天上明月如落水中,流轉朦胧。
牧雲陸見牧雲笙睡去,口中回念:“長詩信史真疑夢,臨風向月舞不休……”忽然長嘆一聲,“小笙兒,你果然做不得帝王。”
之後幾天牧雲笙都沉沉夢中,大醉淋漓,不知說了多少胡話。連明帝都不再發作,只是嘆一聲:“小笙兒若是能醉此一生,倒也是幸事。”
19
鶴苓清從夢中醒來,聽見天空中傳來沉沉的聲音,象是雷神的車輪。這老人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奔出瀛鹿山下的宮殿,向高臺攀去。
踏過無數石階,他來到了混天儀下。那巨人般的星儀正在緩緩轉動着,無數的銅軸、齒輪、鐵尺、金刻發出格格當當的相擊聲,這些聲音溶入那巨大的悶雷滾動聲中,十幾個數千斤的巨輪一齊轉動,近千個小輪飛旋,正把那個标尺推向某個終點。
而驅動着這龐然大物的,卻只是那小小的少年。他仿佛是這星儀的一部分,一手輕推盤上的銅球滾動,來控制金質儀盤的細微傾斜,從而調整這巨大怪物的運轉,另一手還在飛快的做出古怪的手勢,象是每個手勢都代表一個數。
“住手!六殿下,你在做什麽?”鶴苓清撲了上去,“混天儀是不能随便轉動的,刻度亂了,一切就再也算不準了。”
少年卻一把推開他:“你不煩我,就不會亂。”
“它……它轉的太快了,會失控的。”
“五、四、三、二、一。”少年倒數着,突然一彈指,“到了。”
當的一聲清亮巨響,仿佛連雲幕都被振的波動起來。那無數的輪盤,突然全部象彈脫了崩簧一般,嘎然而止。沒有沖撞,沒有急剎,沒有摩擦,沒有慣性,所有的力都平衡在了一點。一切因為力的消無而靜止,這是一次完美的運算。
鶴苓清呆立在那裏。“這……這是什麽算法?”
“我只是來想驗證一下,我的算式真得是對的。看來,這混天儀還算準确。”
“你在算什麽?”
“算十年之後……”少年擡頭看向那最終的刻度,“的某一天……我會不會和她在一起!”
“不!”鶴苓清絕望的喊:“你不能用混天儀來算自己的命運,任何人都不可以,因為自算會産生永不可确定的變數,那會毀掉全局,所有人的命運,整個王朝的命運,就再也沒有能人算清了。”
“皇極經天派的算法不能,我卻能。”少年看着那刻度,沒有人知道那個符號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十年之後,就見分曉。”
20
這一天,宛州世子牧雲德來帝都天啓城進禮。他是牧雲笙的九叔宛州王牧雲栾的兒子。也就是牧雲笙的堂兄。
宛州邺王牧雲栾是明帝牧雲勤的九弟,當年大家還是皇子時,就為太子位有一番惡鬥,牧雲栾精明強幹本更勝過牧雲勤,但他為人個性決絕,對人好時可以割肉贈食,恨一個人時便手段殘忍毫不留情,死忠與仇敵一樣多。眼見更多重臣與穆如世家更傾向溫和的三皇子牧雲勤,牧雲栾以退為進,放棄争太子位,主動請封賜宛州為王。那時三皇子一黨也樂于以宛州一地換取皇位之争上少一個敵人,于是順水推舟。
牧雲勤稱帝後,深以牧雲栾為患,一面熱誠安撫,所求無不應,一面對朝中及宛州各郡軍政官員的倒向着意争奪。但牧雲栾精于統禦,這些年宛州之富庶,早超過中州,各郡之中,也遍是邺王黨羽。
而宛州王世子牧雲德卻好似完全沒有繼承其父之才幹精神,長得身形肥胖,其貌不揚,身上穿着華貴,卻仍是沒有皇家的氣質。衆臣暗自搖頭,明帝也心中暗笑,因為他與自己九弟宛州王素來不和,現在看到其子這樣形狀,完全不如自己的幾位皇子,不由頗為得意。
大殿會見後,明帝傳旨在禦花園擺宴賞花,園中行走之時,盼兮偷偷對牧雲笙說:“這宛州世子周身華貴,卻一派俗氣,我很是讨厭他的眼神。”
那邊牧雲德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冷笑。盼兮有些吃驚:“難道他也看得見我?聽得見我說話?”
這時明帝轉頭問牧雲德:“皇侄讀了些什麽書?可否習得弓馬?”
牧雲德躬身道:“臣兒也沒有什麽本事,詩書琴棋刀槍騎射,樣樣都學了,樣樣也稀松,現在也只能略背得下《縱略》、《武韬》等數本。”
明帝驚訝道:“這幾本書洋洋萬言,你也能背得下來?”
牧雲德笑道:“請陛下任意出題。”
明帝命人取過書來,随意翻了幾處,說出上句,牧雲德立刻滔滔不絕接背下去,衆人驚嘆。
明帝心惱,不想牧雲栾之子竟然有如此本事。宴畢,衆人又看牧雲德與四皇子牧雲合比較棋藝。結果不過數十手,剛近中盤,四皇子就已完敗。明帝面有愠色。
一旁有棋藝高超的翰林老臣看出明帝不悅,笑道:“世子棋藝高超,微臣也想請教。”他本想贏下牧雲德為皇上争回一點顏面,不料牧雲德行棋更加淩厲,又是中盤即敗。
衆人嘩然,那老臣的棋藝已是一品,居然被牧雲德這樣輕易擊敗,這世上不知還有誰能下得過他。
“那不是他下的。”盼兮偷偷對牧雲笙說。
“為什麽?”牧雲笙在心中問。
“看到他旁邊那個玄袍老者侍從了嗎?下棋時他一直沉思,牧雲德卻東張西望,一點思考的樣子也沒有。和當世名家下棋還能這樣,絕不可能,只會是他身後那老者想好了棋招,不知用何方法告訴他。”
“我聽人說宛州王給他的兒子請了個精通術法的世外高人作師傅,莫非就是他?”牧雲笙想着。
“果然是這樣……方才背書,三韬七略之中,任一本書任一句話都記在心中,這也絕不是只靠心力可以做到的,我賭這牧雲德能死背下字句,卻一定不知道解讀。”盼兮笑着說,“你若是去考他釋義,他一定就傻眼了。”
牧雲笙心中笑道:“我自己也不愛讀書呢,還考別人。”
那邊三皇子牧雲合不服,離座起身道:“願與皇弟切磋箭技。”牧雲德冷笑道:“我的箭法粗疏,就請三皇兄指教了。”
衆人來到草地,十丈外立起箭靶,三皇子連發三箭,俱中靶心。衆人一片喝好之聲。
輪到牧雲德時,他卻舉起弓來,一箭射向高空,衆人正不解時,竟有一只飛鳥被射落了下來。
牧雲笙看見,那箭在空中時,居然象被風吹動一樣變了方向。盼兮冷笑着:“這哪是箭法,分明是秘術。”
一邊衆臣紛紛嘆息。宛州王牧雲栾竟然嚣張到派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