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皇長子若登基,将來大端朝武威必更遠播四方;但長皇子好武,沒準戰事頻頻,勞牽國力。但若立二皇子,皇長子實在又沒有什麽過錯,棄長立幼恐招異議。尤其是不明大将軍的心思,若是陛下召見将軍,可将此言告知,使陛下安心。”
“只是……”穆如槊忽然嘆了一聲,“二皇子若将來當朝,只怕……将是文臣當權之朝了。二皇子最不喜征戰勞國,那将來我們這一幹老将就只有回家種田啦。”
“哪裏哪裏……二皇子再不喜征戰,可這四方未定,外有異族,內有叛民,這天下,終究還是要穆如世家幫牧雲氏護着啊。”
穆如槊冷笑:“我穆如槊也是喜歡明來明去的人,今日這番話,我也不怕你去告訴陛下或皇後一黨。我穆如一門立身行事,但求問心無愧,這立太子一事上,實在是沒有半點私心。”
“哪裏哪裏……今日所談,在下定然只記于心,不傳于口。”那身影喏喏退去。
穆如槊送完客人回到後堂,穆如寒江突然沖了出來:“父親,我們讓皇長子當皇帝吧,那皇後和二皇子一家有什麽好?我很是讨厭他們。”
穆如槊大怒:“頑劣小子,竟然堂後偷聽國事?什麽讓誰當皇帝?這事是你來定的麽?”取過家法短棍,伸手便打。偏穆如寒江不服打,一個倒跳翻過椅子,舉起木椅來格。
“小東西竟學會招架了?”穆如槊又氣又笑,“今日你多跑一步,我便多打你一棍,你便跑與我看!”穆如寒江知道其父下手可重,抛下椅子飛奔入院,跳上院牆,一個翻身就沒影了。
穆如寒江跑出家門,又溜進宮來找蘇語凝。
“我們去騎馬玩吧。”
“可是我擅離內宮去玩,那是重罪啊。”蘇語凝覺得自己怎麽這麽倒黴遇上這麽一位成天誤打瞎撞的主。
“放心好了,皇帝老子也不管我們穆如世家的事。我說可以就可以!”
來到宮內校場,司馬小官笑跑了過來:“原來是穆如小殿下。來練馬術麽?不知您要匹什麽樣的馬?”
“先給這位小姑娘找一匹馬,要安靜溫順的,我要教她騎馬。”
司馬官只有命人尋了一匹溫順的禦馬,把蘇語凝扶上馬背,命人在旁邊控着缰繩,拉着在場中散步。這馬鬃色雪白,眼光溫良,蘇語凝看得喜歡,一直撫着它的頭頸。
穆如寒江自己在馬監中一匹匹看過去,忽然看一匹赤紅俊健的戰馬,在廄中不安跳縱,正是長皇子的戰駒彤雲。他想騎這匹名駒已經很久了,伸手一指:“我就要這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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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可不行。”司馬官大驚,“這是長皇子的馬,別人是不能騎的。有違那個……儀數……”
“狗屁禮數,長皇子那是我兄弟啊,他不是不在麽?借我騎騎怎的?”
官員苦笑:“這……這馬性子暴躁,除了長皇子,別人乘了一定摔傷的。”
“我數一二三,你給我牽出來!”
官員急得沒有辦法,只好慢吞吞地把馬欄打開。那馬一見欄開,就急躍高縱,司馬官忙緊緊拉住缰繩,幾乎人都要被甩倒了。
“好馬啊!”穆如寒江眼睛一亮,上前一扳鞍就縱上馬背,奪過缰繩,那馬長縱而出,卻果然是不服陌生人,連連高縱,穆如寒江在馬背上像是孤舟在浪間翻騰。蘇語凝一邊看見,吓得驚叫起來,穆如寒江卻是興奮不已,緊挾缰繩,馬愈烈他愈勇。但這馬太高大了,穆如寒江年紀小,腳還夠不到蹬子,只有兩腿緊緊夾住馬背。這馬力卻極大,向前一縱,躍出數丈遠,直接從校場的木欄上躍了出去,穆如寒江被這一颠,從馬上摔了下來。司馬官大叫不好,蘇語凝直接把眼捂上了,卻聽司馬官又開始大聲喊好,再一睜眼,穆如寒江竟是緊緊拉着缰繩,雙腳連蹬,從被拖行中又站了起來,随馬疾跑幾步,一個蛟龍越江式,又翻上了馬背。
“好啊!好騎術!”禦馬司的侍從們全都喊起好來。
但忽然他們又全改口叫:“不好,不好!”
原來穆如寒江還無法控制馬的方向,那馬如驚了一般直向皇城主殿的方向而去,若是被馬闖了宮城,驚了哪位皇室,那可是死罪。
蘇語凝正在不安,忽然有人躍上她乘的馬,坐在了她的身後。伸一手過她的身畔拉住缰繩,一手環抱住她,喝一聲“駕”,猛一催馬,那溫順的雪色馬兒就突然像疾風似的跑了起來。
蘇語凝不知這人是誰,只聞得淡淡竹葉熏香。卻聽後面人們呼喊:“二皇子,小心啊。”
那段時間蘇語凝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不是害怕也不是惶恐。二皇子牧雲陸帶着她去追穆如寒江的驚馬,為了怕她摔落,幾乎是把她小小的身軀離鞍抱着。他單手策馬,追近穆如寒江,又放了缰繩,只憑腳力踩住馬蹬,伸手牽住穆如寒江的馬缰,連連勒扯,跟行了半裏,才把馬停住。
穆如寒江卻不服道:“誰用你幫忙,我馬上自己把馬勒住了!”
牧雲陸笑道:“是……不過你還差幾丈就要沖過正德門了,門那邊是前宮正殿,朝議所在,可是不能策馬的啊。”
“咦?”穆如寒江的倔勁又上來了,“太華殿前那麽大的廣場,正是騎馬的好地方,為什麽不能騎?”
蘇語凝聽不下去,插嘴說:“你笨嗎?那裏所有臣子都只能步行,如果有人在太華殿前騎馬,那和造反有什麽區別?亂臣賊子才會這樣做。”
她也算是生在官宦之家,這些道理早聽父親說過無數次了。
穆如寒江卻最聽不得女人指責他,而且他從來性子剛逆,不肯服管,越是所有人都說不行的事,他越想要試試。于是冷笑一聲:“我這就去騎騎,倒看看憑什麽這麽大的地方,騎騎馬就要殺頭。”
他一扯缰甩開牧雲陸的手,催馬就沖過了正德門。那馬快如疾電,守門士卒連伸手也沒有來得及。
牧雲陸一驚,心中一轉,定下主意,也打馬奔向正德門。蘇語凝急得大喊:“二皇子,你可不能再騎馬闖太華殿啊,會被陛下責罰的。”
牧雲陸卻不說話,緊追上去。這時穆如寒江已然沖到了太華殿前廣場的正中央,籲一聲拉緊缰繩,烈馬直立高嘶,卻終于停止在那裏。
穆如寒江放眼四望,天高地闊,宮闕重重,嘆道:“這才是大端朝的正中央麽,若是不能策馬而立,只是像個愚夫一般低着頭走過去,這樣的宏偉又哪裏看得見?”
穆如家的人在內心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的家族當成牧雲皇族的臣子,這卻是真的。穆如世家認為,這天下是牧雲穆如兩家一同打下,為了不兄弟相争,他們才敬牧雲皇族為帝,而牧雲皇族也給他們最大的信任與權力,歷代如此。因為若不如此,早在三百年前開國時就打起來了,那樣的話,天下歸誰還未可知。
兩家的關系一直在微妙的平衡中保持到今天,靠的是雙方都細細把握着其中分寸。數百年來,穆如世家一直在禮節上以臣子自稱,捍衛牧雲皇族的威信;而皇族那邊,也從來不敢把穆如世家當臣屬看待。刑不上大夫、旨不降穆如,說的就是皇族從來不可能命令穆如世家去做什麽事,只能商讨。但皇上開口的話,穆如世家也會盡量去完成。
可今天出了個穆如寒江,卻是個越是龍須越要拔的個性。牧雲皇族的威嚴,正在被一個九歲的少年挑戰着。
看牧雲陸追近,穆如寒江回頭得意道:“看,我說過我能自己把馬停下。”
牧雲陸苦笑着,環顧四周。本來安靜肅穆的太華正殿廣場突然殺氣騰騰。周圍門中殿中湧出了無數衛兵,像黑流填滿了白色的廣場,把穆如寒江和牧雲陸圍在核心。
“誰在太華殿前躍馬?”鎮殿将軍奔來喝道。
牧雲陸跳下馬,又把蘇語凝抱下馬來。笑道:“呼将軍?是我錯了,我要與穆如家三公子賽馬,又把長皇子的馬借給他騎,不想忘了皇兄的戰馬性子烈,頓時驚了。險些摔了穆如家三公子,全是我的錯。”
“咦,你這人好生奇怪。”穆如寒江道,“誰要你來幫我掩飾?我闖了便是闖了,我便是不服你們宮中這種規矩而已。”
牧雲陸一搖手:“賢弟你不必自責,此事全由我而起,你不必替我掩飾。”
“我……”
“穆如寒江你快別說了,二皇子在幫你!”蘇語凝急得低聲喊。
牧雲陸想起身邊還牽着一個伶俐的小女孩兒,轉頭一望,蘇語凝也正望向他,雖然滿面惶急,兩條淡淡的眉毛擰着,臉上卻現出兩個小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