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節
中,那徐将軍卻突然轉了回來,在牧雲栾耳邊低語了幾句。牧雲栾驚立而起。
詭弓營中早沒有了路然輕,只有書信一封。
“邺王殿下,既不肯親自來請我,必是派人來殺我,只怕是覺得戰車圖紙在手,便可鳥盡弓藏,果然并非明主,看來天下無知已,唯有自立。今日借你天下,他日,卻必是要再讓還給我的。路然輕,敬上。”
“将你部五千騎盡派出去,四下搜捕,定要殺了此人!一定要見首級!”牧雲栾暴跳着。
就在中軍營遠處的高坡之上,那年輕人迎風立着,衣袂飛舞。望着大地上無邊的燈火和奔馳的軍旅,放聲大笑,如同天下已入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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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金大營已是一片火海,宛州軍正四處搜殺右金殘軍。一隊士兵推着連弩車穿過煙霧,直穿過右金大營。忽然,他們看見了在火光映照下,遠方什麽正閃亮着。
他們凝神仔細的張望,想看清那是什麽。
那線閃光漸漸的近了,他們終于認出了,那是甲胄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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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者沖進牧雲栾的大帳:“報,我軍在右金營後遭遇天啓城中的端軍,執牧雲帝麾。”
牧雲栾猛得站起:“是他?那麽點兵力,竟也敢出城?”他仰天大笑,“這不正是天遂人願,我連攻城之力也免了,傳令下去,不論那帝麾下的是誰,全部誅殺!”
前方戰場上,宛州軍緩緩推動連弩車,形成一列,看着前方齊步推來的甲陣。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甲胄,仿佛那不是一個個的士兵,而是一片連綿的鋼鐵刀林。
“放箭!”宛州将領下令。連弩車機括搖動,一片箭幕直上天空,又呼嘯而下。
那大陣中的甲胄一下全收緊了,象是大地上鋪上了一整副巨甲,前方轉來了一片铿锵之聲,那是箭尖撞在鐵甲上的聲音,伴随着無數的火星四濺。好一會兒,箭雨停息了。宛州軍都屏息望着那軍陣,想知道還有幾人活了下來。
但那些甲胄緩緩的展開,又開始向前推進了。
“這究竟是些什麽!”宛州軍将們大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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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寒江立馬高坡之上,看着大地上鋪滿火光。
幾位騎士縱馬來到了他的身後。
“将軍,我們來晚了。”
穆如寒江長長吐出一口氣:“所有人都到了嗎?”
“三千匹踏火戰馬,一匹不少的從殇州帶到了。三千名最好的騎士,也招募而來了。”
穆如寒江仰首,望着天際的血色濃煙。“碩風和葉,在踏火騎趕到之前你就敗了,真是太可惜了。他日待我重踏北陸之時,再與你一決誰是世上最強的騎兵吧!”
他緩緩擡起馬鞭前指,遠方正是宛州軍的大營。
“那麽……席卷天下,就從這裏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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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栾在帳中獨坐着,等待前方傳回更多的捷訊。但這段時間卻仿佛變得安靜了。沒有走馬燈似的探騎喊聲,沒有将領急匆匆的挑簾進入報信。這個夜晚一時間變得分外沉寂。
聽不見幾十裏外的殺聲,各路軍馬現在都在做什麽。今夜攻破了右金軍,明日便可趁勢直逼天啓城下了。諸侯聯軍潰了,碩風和葉敗了,世間再沒有可與自己相抗衡的英雄。只待天啓城破,他盼望了幾十年的皇位便終于可以到手了。
“父皇,兄長……你們在天之靈不要怨我,這皇位,當年本就該是我的。”
他舉起一杯酒,緩緩灑在地上。從皇子之日起,他就和三皇兄牧雲勤相争,一轉眼已是白頭,他終于還是勝了。可惜他一心要贏的人,卻看不見這最後的結局,一想不由悵然。他盼了幾十年處心積慮,卻終于無法和牧雲勤決戰。他本想狂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三皇兄,我終是無法親手勝你,你的幾個兒子,也都比我的兒子強,可惜,他們都死得太早了,只剩下一個畫癡小六兒……你死得太早,我卻終會為我的兒子平定江山,他終會是未來大端的帝王,直至子孫萬世。”
一聲凄厲的響箭突然竄上天空,寂靜的夜中猛得暴發出喊殺之聲。牧雲栾按劍直沖出帳去:“出了什麽事?”
卻沒有人回答,牧雲栾驚異的看見,四下營帳,已被一片火海包圍。火光之中,正有無數騎影奔騰。
“不是所有人都被我打敗了嗎?哪裏還來的騎兵?什麽樣的騎兵可以直沖我的中軍?”牧雲栾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暴吼着。
但突然一面紫金大旗飄過他的眼前,牧雲栾一下子愣在那裏。
這面旗他太熟悉了。當年他軍精良足,萬事俱備,卻遲遲不敢起兵,就是因為害怕這面旗,害怕這面旗下的穆如鐵騎。他沒有戰勝穆如世家的把握,他準備再準備,苦苦思忖,卻終是想不出能勝過穆如鐵騎的辦法,急得他頭發都白了。但人算竟不如天算,北陸右金叛亂,穆如鐵騎盡數調往北陸。
他明白這是天賜給他的機會,當下起兵,直逼中州,無将可擋。大将軍穆如槊只得把穆如鐵騎留在北陸與右金作戰,自己只率十數騎趕回中州收拾起一支殘軍與他相抗,也正是這樣,他才擊敗了三百年來未曾敗過的穆如世家。
那時候他日日害怕,害怕有一天穆如鐵騎會從北陸趕回,害怕有一天這面旗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害怕到那個時候,那仇恨與憤怒會沖垮他苦苦積累起的一切。他在無數次夢中,都看見在一片火光之中,那面大旗下,無數戰騎沖毀着他的大營。但是原來,這個夢是真的。
牧雲栾呆了一呆,怔怔道:“穆如世家……穆如……”
突然他明白了一切,原來天賜給他的,天便會收去,原來他苦心經營數十年,竟還是要敗在穆如世家的手中。他胸中一悶,大叫一聲,口吐鮮血,昏厥于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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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寒江立馬高崗,望着那火流正突進宛州軍的內核,整個宛州大營正在變成一片火海。沒有什麽力量能阻擊這熾熱的鐵流,鐵甲騎兵們呼嘯着沖過宛州軍的身邊,刀風把他們絞碎。
輕敵的宛州兵陣腳已亂,沒法再組織起密集的陣形,在這樣的騎兵面前,只有轉身逃奔一途。所有的木栅和鹿角被輕易的踏碎,變成地上的火把。戰馬馳奔的風勢絞動火焰滾滾向前,煙氣中閃亮的鐵甲猶如神靈天降。在看到這樣的一支騎兵的時候,它的對手就已經絕望。
“牧雲栾,十一年前,你沒有機會見到穆如騎軍,今天,在你死之前,好好地放眼看看吧!”
他緊咬牙關,多少年的仇恨在心中奔騰。
“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在殇州準備了十年!”
突然間無數往事湧上心頭,少年将軍擡頭望着赤紅天際,縱聲狂喊:“父親!看一眼吧,穆如鐵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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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長長火帶被點燃起來,從高空看去,象是有人用筆在地上寫下燙金閃爍的大字,描述着那宏大慘烈的戰争。
跟着碩風和葉突圍的右金騎軍們被這些火帶阻擋分隔,然後被火焰外射來的弓箭擊殺。
碩風和葉催馬沖過一道道的火牆,能跟上他的右金騎兵已經不多了。蒼狼騎卻從火焰中接連的躍了出來,挾風帶火,象索命的厲魂。
牧雲顏霜率她的蒼狼騎眼見追近碩風和葉,突然南面樹林中枝葉紛飛,數十輛鐵連弩現了出來。牧雲顏霜驚呼:“不好”,以避箭之姿側伏馬上。一聲梆子響,宛州軍亂箭齊發,蒼狼軍和右金軍一并被射倒馬下。
沒有時間痛惜這些從北陸跟随她殺回的勇士,牧雲顏霜縱馬躍過前面翻倒的馬匹,只追碩風和葉不放。
又追了半個時辰,殺聲零落了,他們已沖出戰場之外,天色漸明,天際露出一絲曙光,碩風和葉卻緩緩停了下來,象是奔逃的累了。
牧雲顏霜也在距他近五十步時勤住馬匹,防他有詐。
碩風和葉也不望牧雲顏霜,呆呆望着天際的雲色,一面是霞光,一面是烈火。卻突然喃喃自語着:“跟随我出來的八部子弟都沒有了,我也許不能回到北陸去了……”
“碩風和葉,你命數到頭了!”牧雲顏霜舉刀厲喝。
碩風和葉嘆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而你知道為什麽前兩次,我都會輸給你?”
牧雲顏霜并不答話,只是握緊寒徹。
碩風和葉長吐一口氣:“那是因為我之前怕死。我以為我離天下霸業只差一步,我不想在那個時候死去。從前我帶隊沖鋒從來不會猶豫,但在天啓城下我卻不願以死相拼了。”
他轉頭望向牧雲顏霜:“而你,背負着國恥與家仇,早就不惜性命了吧。”
“少廢話,拔刀吧。”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