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9)
也不曉得你自己留情了。”
“涅華，我不是你。”臯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
“你不是我，但你像極了我。”涅華看著臯，微笑著說。“說說你的性子，那一點不像我？你對那些情人再好，私下還不是耍著手段？聰明如羅剎，卻還不是讓你穩穩握在手裏？”
臯蒼白了臉，搖搖頭：“不是這樣的…”
涅華只是笑得更美麗：“不是什麽？你裝個可憐掉個眼淚，個個就乖乖聽話任你揉捏，全以為你将他們放在心上，其實你圖的不過是他們的溫柔寵溺罷了。向日堯原先不把你放在心上，你懂得利用優勢引他上勾，為了什麽？我可不信你真動心了，你只是不喜歡有人不将你放在眼裏。”
“不是的…我對堯他…”臯咬著唇，下一句卻接不出話來，臉色發白。
涅華看他可憐的模樣只是淡淡笑著：“就是這表情。看了誰還舍得讓這麽可愛的人兒憂愁？心裏就算再怎麽不願意，還是會依著你的意思。而你就喜歡這左右別人的感覺，偏偏他們全喜歡你蒙了理智，見不到你算計他們的時候。”
涅華的笑裏帶著些諷色：“你不過就喜歡人讓你予取予求麽？若我今天什麽都順著你，你還離開我麽？別裝那麽可憐，對他們演戲讨得了便宜，對我可不。”
侍候在一邊的墨兒突然一個激靈，雙眼圓睜的喊：“蘇摩，從珂派使者來了。”涅華一撇懷裏的臯，只是一擡眼，淡淡的嗯了一聲。
墨兒像飛似的退出房間。
房間裏一下安靜下來。
涅華撫摸那柔嫩如絲的臉頰，溫柔笑著：“來人了，你要出去看看嗎？”
臯的表情變得生硬而冷淡，僅是懶懶的揮揮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有什麽好看的。你都說破了，我去了你不嫌矯情嗎？”那神情一反以往的可愛嬌甜，換上是成熟而冷厲。
不過涅華一點也沒有訝異。
“不過來的要是羅剎或魉魅，可別殺了他們。”臯說。
涅華揚眉：“哦？還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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臯冷啐一聲：“呸！随你怎麽想，那兩個能力和程度可不差，床上我也挺滿意的。你要殺了他們，就得賠我一個樣子的還我。”
“好吧，我不動他們兩個。”涅華想了一下，然後說。“那麽那個人類呢？”
“他沒什麽用處。你高興怎麽就怎麽，只是別在我眼前殺掉，我可不想背負他的怨念。”臯眯起眼睛，“你最好也別戳破我的性子，讓他以為我愛著他而死去，他或許也覺得幸福吧。”
“我的臯還真善良。”涅華微笑。“可是要讓他死，還是殘酷傷害他之後比較有成就感吧？”臯瞪著他，相當不耐：“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就是別讓他怨念我。”
涅華寵溺的吻了他，“知道你讨厭這些，我會讓墨兒做得乾淨些。但如果你的氏插手呢？”
“他們早不是我的氏了。”臯揮揮手，“插手我也沒法，總之別傷了他們就好。”
“解開契約嗎？你真是有心計…這樣一來，你還有把握讓女蘿和風鼬回來嗎？”
臯一斂眼，冷冷應著：“只要你不扯出我，我就有辦法。”
“我知道了。”涅華微笑，和他纏綿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臯依然卧在床上不動半分，半斂著眼眸，眼裏波光流轉。
再一睜眼，卻是誰也摸不著的冷淡。
月華佳人 四十九
更新時間: 10/2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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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和燕正站在宮廳裏。
這回他們正式拜見而來，宮裏倒沒有上次燕正擅闖時可怕，到處多了些生氣，要不是每個宮人眼裏飽含驚怕，燕正還以為上次只是一場夢境。什麽奇異的妖獸…都只是自己幻想。
不過那一切都是真實的，就連站在自己身邊的人，都不是人類。
燕正看著沉靜的羅剎。
沒讓他們等多久，宗雲攸就從內室走出來。
以禮來循，燕正也是要對他行禮尊稱一聲宗王，可燕正才要作揖，羅剎一擺手就制止他。燕正擡頭半是不解望著他，羅剎冷睨著宗雲攸，燕正這才發現不太對勁，宗雲攸臉上青白得詭異，眼神空茫而呆滞，讓人不寒而栗。
羅剎淡淡的說：“都是熟識，墨兒何不出來一見呢？”燕正收斂了驚訝之色，看著宗雲攸身後憑空出現一名孩童，正笑得可愛看著他們。燕正甚至不曉得那孩子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羅剎，好久不見呢。”墨兒嬉笑著，親熱的跑過來拉住羅剎的手。燕正望了羅剎一眼，後者淡淡的表示無所謂。
羅剎應了一聲：“涅華呢？他應該在吧。”
墨兒笑說：“羅剎真無禮，應該尊稱蘇摩才對。不過算了，蘇摩在房裏逗蘇法玩，先讓墨兒出來招呼你們，晚點就來了。羅剎應該很想見蘇法吧？蘇法睡了兩天，累得很，恐怕蘇摩是不會讓人出來了。”
“臯還好吧？”袖口裏的手一下收緊，羅剎依然是不愠不火的口吻。
“有蘇摩照顧，連恢複力量也不成問題。”墨兒笑得可愛極了。
到此燕正勉強知道孩童口中的蘇法是宗貴妃。
在前來成侖的路上羅剎大概和他提起，那個成侖皇子宗月央不再是宗月央，而是一個叫作臯的少年。燕正起先也是驚愕，可是看了羅剎和魉魅，也不得不信這離奇事了。
“這位是你的奴役嗎？”墨兒好奇的圍著燕正轉。“蘇摩說你們自由了。真奇怪，羅剎和魉魅不是最愛纏著蘇法的嗎？為什麽解了契約呢？”羅剎伸手過來，拉住打轉的墨兒，将他拉離有些不自在的燕正。
“他是普通人，別鬧他。”羅剎淡淡的說：“他來的目的是和宗雲攸談正事的，和我不一樣。我是來找涅華的。”
墨兒一笑：“羅剎你說什麽呢？有什麽不一樣，現在成侖在蘇摩掌握裏，和這人類談跟和蘇摩談有什麽不一樣？還不是都得聽蘇摩的意思。”說完，涅華的身影驀然出現在眼前，看著羅剎和燕正微笑。
羅剎自然對涅華的樣子熟悉不過，眉間有不難免的厭色，但是仍沉著性子。
燕正則仔細瞧了這人。
涅華的氣儀是不凡的，一看就知是王者之輩，配著那一身邪豔的氣息，讓人有些震懾。燕正斂下眼眸，若是皆以凡人的标準來看，這人和向日堯的氣魄倒不相上下。
見了羅剎，涅華微笑：“果然是你來。”
“魉魅性子頑劣，他來能好好說幾句話？”羅剎淡淡的說。“臯在他眼前被帶走，魉魅心裏難免不快，殺了墨兒幾個手下的妖獸，請別介意。”
“不要緊，都只是廢物。”墨兒甜笑道，“再多殺十個我也不心疼的。”羅剎淡睨他一眼，盯著那從墨兒身上延展出去的黑絲，緊緊纏繞著宗雲攸。
羅剎突然有些不快，那黑絲陰氣極深，宗雲攸一定被操控上好一陣子，再下去，他很快就會變成一具活屍。
“涅華，你為了臯，幹涉了不該管的事，這樣不好吧？”羅剎說。
涅華仍笑得美麗：“也不是不該管，他幫我找出臯的消息，我自然要幫他一點忙。”
“你若要幫，就不會讓墨兒操控所有人的魂魄了。”羅剎沉下臉。“你別再過份了，向日堯不想讓民陷入戰亂之苦，你既然得到臯就該收手。”
“你的意思是，要我讓宗雲攸答應議和嗎？”涅華伸出手扯了扯那黑絲，有絲嘲諷。“殺了他不是更好？我想那個向日堯也是這個意思，放了宗雲攸一定不會有和平存在，派你來不是要你動手解決他嗎？”涅華微笑：“我讓墨兒幫你這個忙，如何？”
“這不是我來的目的。”羅剎踏前一步，雙眼晶亮而堅定。“人類之間是他們的事，日堯有能力對付他，我并不是為了這事來的。我為了什麽，你應該清楚。”
“不就是臯嗎？”涅華笑得豔麗。“你想見他吧？”羅剎遲疑看著他，涅華聳聳肩：“放心，我答應臯不将刺殺我那事怪到你們身上。說起來你和魉魅也是忠心耿耿，我有什麽理由阻你們見面呢？”
羅剎抿嘴，燕正看著他們，雖然插不上話，可是總覺得他們之間暗濤洶湧，就算想說什麽，可是以自己的立場好像也不對。
一時燕正也尴尬，這時涅華轉過身看著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
“前日真是失禮，讓大人受驚了。”他說。燕正不得不吃了一驚，這人居然知道那天的事，不禁捏了把冷汗，看來被監視的感覺不是自己多想。
“是在下的錯，不該不經通報就擅闖。”燕正一作揖，“幸好先生仁慈不多加為難。”
涅華微微傾著頭，似笑非笑：“你該謝謝魉魅。”
聞言，燕正垂下頭不作回應，感覺脖子上冷飕飕的。
“大人前來，是想和宗雲攸好好談吧？”涅華一揚手，墨兒操控的那股黑氣竟淡了許多。“雖然現在的宗雲攸只是傀儡，但大人說什麽他還是懂的。”
燕正連忙說謝：“謝謝先生。”
墨兒興沖沖的繞到燕正身邊，也讓宗雲攸一起過去議事。
涅華再次轉向羅剎。
“你不是想見臯嗎？”他微笑。“就去見吧，你知道他在那裏的。”說完擺擺手，跟著墨兒他們過去，顯然沒有要打擾羅剎和臯的意思。
羅剎原先遲疑一會兒，但想想，雖然說要和他們硬拼是不可能的，但若涅華想耍什麽花招自己還是能查覺的。一想及此也就放了心，背過涅華向氣息最濃的方地飛奔而去。
月華佳人 五十
更新時間: 10/25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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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推開房門。
臯閉著眼睛，撐著頭躺在塌上，一條白絲被蓋在他身上，松跨的衣袍遮不住胸前紅梅點點。
羅剎突然覺得心口一窒，呼吸亂了套。
很久以前，他也見過這樣子的臯。
那時候臯的樣子不及現在高。
因為成為蘇法的關系，他的身子在十六歲就不再成長了。一雙琥珀似的貓眼睛成天在人身上轉著，好像想從別人身上知道什麽秘密，可這一想，臯又會別開視線，淡然的什麽也不入他眼底。
羅剎就是這樣被這個孩子吸引住的。
臯在他踏入房裏不久，就睜開了眼，對他微微一笑。
羅剎沒有再前進，臯臉上那種笑容他見過，很久以前。
臯看著他：“你來啦？”
羅剎點點頭：“嗯。”然後，他居然不曉得和臯說什麽了。
心裏有種東西開始發酵，在來成侖時，他明明有很多話想對他說的，可是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對著那一雙明亮的眼睛，語言已經沒有意義了。
屋裏是安靜到難堪的沉默。
“羅剎，我們回去好嗎？”臯突然開口，羅剎擡起頭看著他。
他幾乎脫口而出：“從珂嗎？”
臯一抿嘴，笑了：“傻子，是我們的世界。”
羅剎退了一步，看著他。
臯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臉色，漫不經心的說：“我和涅華和好了，我不生他的氣了，這裏我玩得也差不多了，所以，我想回去了。”
羅剎擡起眼睛：“你說什麽？”
“我說呢，我想回去了。”臯一邊把玩著自己的發，一邊笑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羅剎身子一恍：“何時？”
“今天，也許是明天。”臯微笑。“就要看涅華的心情羅。”
“日堯怎麽辦？”羅剎問。
臯聽見他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悶悶笑著：“日堯？日堯？你叫得還真是親密。”臯下了塌，走到羅剎身邊。“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同他好過了嗎？”羅剎臉色一白：“臯！”
臯又輕笑一聲：“我使壞了，對不起。你罰我吧？”眨了眨眼，他伸手就要摟羅剎，卻輕輕被他避開了。羅剎輕蹙著眉頭，臯依然微笑的看著他。
臯說：“你變了，以前你不會這麽表露感情的。”
羅剎看著他，斂下眼眸：“我是變了，而你，你又是那個原來的臯了，或著我該再稱你一聲蘇法？”臯輕睨他一眼，笑得妩媚：“你知道你永遠也不用這麽稱呼我的。”
“是啊。”涅華走了進來，顯然宗雲攸和燕正談完了，他看著羅剎，笑著說：“你只需要喊他一聲主人就好。”
臯微笑：“你說什麽呢，羅剎不再是我氏了。”涅華笑了笑沒應聲，朝臯走了過去，然後将他摟在懷裏親吻著，臯溫順的任由他。
羅剎臉色有些沉的看著，樣子卻恢複了冷靜。
“你和他說過了嗎？”涅華問。
“問過了，可是羅剎好像不是很願意啊。”臯嘟起嘴，小聲的咕哝，他想了想，然後朝羅剎擺手：“你先回去，去找魉魅來，你不要我他總會要的。”
涅華點點頭，說完像想到什麽似的輕笑一聲：“要是知道沒人和他搶，魉魅還不開心死。”羅剎手捏得極緊，被握得沒有一絲血色。
臯看著他，突然說：“你走吧。”
羅剎驚愕：“你要我走？”
“要你走就走，我不需要你了。”臯微笑，眼睛像彎月一樣眯了起來，笑得溫柔明清。羅剎的身影一僵，頓時說不出話來。
“使者和宗雲攸談完了嗎？”臯轉過頭問涅華。
涅華點點頭：“談完了。”臯的笑意更深，再回過頭來看羅剎：“那好，你可以和他一起回去了。對了，也替我向魉魅傳話吧，要留還是跟我走。”
羅剎不回答，轉過身就離開。
臯背著他，涅華看著他，羅剎一走，臯的身影晃了下，肩頭微微發抖。
“人走了，你也無需再演了。”涅華說。
臯睨了他一眼：“演什麽了？”說完，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這身子真差勁，你那時候要讓我回到原來的身體？沒了魔力簡直是廢物！”
涅華輕笑：“那麽，那個人類也是廢物嗎？”
臯終於有些惱怒：“你怎麽老愛提他？煩不煩啊？”涅華走過去，伸出手撫摸他的頭發，然後掬近唇邊一吻：“你若不在意，我提他又有什麽關系？”臯啐了一口：“我嫌煩！你要是那麽在意他上過我，殺了他不就成了！”涅華嘴邊笑意更深，手指劃過他的臉頰。
“你真可愛，明明就是那麽怕我殺了他的。”他輕聲說，然後揚起手就是一巴掌。臯被打偏了臉，卻依然傲視著他，眼中有著不屈。涅華看見他這樣，只是一笑，然後将臯壓在塌上。
臯掙紮幾下就放棄了，他茫然的直視前方，視線透過涅華不知飄到何處，涅華将他的下巴捏回來，讓臯看著自己。
“什麽時候開始的，你和我在一起，心總不在這。”涅華說，看著臯那有些空茫的眼睛。
臯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卻還是沒有開口，他沉默的望向涅華。
小時候的他，曾經愛慕過涅華。
如絲般的墨黑發絲，玫瑰色的朱唇，飛揚的衣袂，臯很想抓住那片衣角。他曾經捉住過，那時候涅華回過頭來對他一笑，然後握住他的手。
“回來我這裏，好嗎？”涅華輕輕的說，将他的手放在心口上。
臯看著他的動作許久，然後突然笑了。他說：“不可能了，涅華，再也回不去了。”
涅華的眼神只是黯了一下。
“是嗎？”他淡淡笑著，“可是你，也回不去他們身邊的。”涅華将臯的腿分開，身子慢慢沉入，臯倒吸一口氣，仰起頭輕喘。
“你知道嗎？我會将你留在我身邊，直到永遠。”
月華佳人 五十一
更新時間: 10/2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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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華沒有溫存很久，将臯清理乾淨之後，召了墨兒過來侍候。
他離開的時候，臯的眼睛半睜，躺在那裏靜靜的看他，眼底明淨，涅華低下頭去吻他，臯沒有避開，斂下羽睫乖順回應。
被抱著的時候，臯的心裏突然湧出一陣委屈，說不上來為什麽，好像這幾天受到的氣，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羅剎離去的背影，此刻居然如此清淅的浮現眼前。
臯紅了眼睛。
涅華裝作沒有看見，身影輕盈的離開。
然後墨兒進來了。
墨兒看了看他，嗫聲問：“蘇法，您難受嗎？”
臯本來想搖頭，可是哽在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憂悶令他的眼淚一下掉了下來，染在白緞被子上，臯将臉埋進裏面，然後無聲的哭泣。
涅華說的極是，他是沒有心的人，他只是喜歡看見人家将他捧得高高的，像寶貝似的離不開他。是了，他是無情的人，所以才急於在別人身上找到真心，可又怕将自己交出去後，跌得粉碎。
這也是為什麽他只懂得将人玩弄於手心裏。
可是，無論再怎麽說服自己能無情、能無心，都騙不了自己那日漸沉淪的眷戀。
說出來連自己都想笑話自己。
說他心裏學會挂念人，有誰相信呢？連自已都不相信自己了。
而羅剎才離開成侖的皇宮沒多久，就遇上一個陌生的少年擋路。
那個少年莫約十八的年紀，削尖的下巴讓他看起來有些孱弱的錯覺，但那明亮眼睛裏寫著的傲然又無法讓人默視。
這人正是玉簡。
玉簡的臉色有點蒼白，藏在袖裏的雙手捏得緊緊。
他毫不畏懼的擋去羅剎和燕正的路，也不怕從珂的士兵已經團團将他圍下，他握緊的手心從衣服下伸出來，緩緩的展開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枚精致美麗的金環。
臯的金環。
羅剎一下從馬上躣了下來，他看著玉簡手裏那枚金環。金環上面鑲著水滴般的紅色碎玉，裏邊刻紋著莫名的文字。
他擡頭看著玉簡，後者的聲音有些低啞：“羅剎大人。”
羅剎的身影一震，燕正駕著馬過來，看了看他們然後向後頭揮揮手，馬上就有兩名士兵過來，玉簡對燕正說了些什麽，羅剎沒有聽進去，他看著玉簡将金環收進懷裏。
玉簡帶著那兩名士兵不知道去那，又回來時，手裏牽了一名稚幼的女孩兒，遮掩的帽子下露出如受驚動物般的眼睛，緊張的望著他們。
燕正讓人帶他們下去，好好照顧。
羅剎始終在意著那枚金環，沉默的望著那逐漸遠去的成侖城影。
玉簡将馬駕到他身邊。
“除了金環，臯還對你說了什麽嗎？”羅剎問。
玉簡搖搖頭，有些慘淡的一笑：“殿下叫我滾的遠遠的。”
羅剎笑出聲。
滾得遠遠的，離開這裏，離開這沒有安寧的地方。
滾得遠遠的，因為你不只是一個下人，不是一個奴仆，所以你不需卑躬屈膝待在這裏。
我的身邊，不需要你。
羅剎彷佛能看見臯叫人滾時的冷淡表情。
臯總是用這種方式叫人離開。
“你怎麽出來的？”羅剎問。“還有公主，要帶她離開成侖不容易，臯也沒能力讓你們平安離開。”玉簡沉默了一會兒，“玉簡不知道殿下用了什麽辦法。”他說。“那個人将公主交與我，還帶了殿下的口信，要我将公主平安帶到從珂。”
“那人？”羅剎語氣一揚，“那人是誰？”
玉簡說：“是個孩子，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
是墨兒。
羅剎只能猜到是他。
可是為什麽？羅剎沉思，這時候燕正也到他身邊。
“将軍和宗雲攸面談出結果了嗎？”羅剎問。
燕正回答：“宗王意思是要脫離臣國的身份，但不希望引起戰事。”
羅剎冷笑：“他倒想得好。”
一聲尖嘯，原本安坐在馬上的羅剎便不見蹤影，只剩下衆人眼底一抹馀白殘影。
玉簡看著那只踏空而去的白色野獸，雖然他見過魉魅獸型的樣子，可還沒見過能憑空飛翔的野獸啊，一雙眼睛瞪得圓大，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是燕正過來拍拍他讓他回神。
“這是去那了？”玉簡看著野獸消失的方向，怔怔的問。
燕正看著玉簡怔怔傻傻的模樣，覺得好笑：“當然是回從珂。”玉簡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問了蠢話，低下頭拉著馬缰。
燕正讓人拉下那匹被羅剎遺棄的馬，然後望著晴朗無雲的天空，湛藍中有絲白采，彷佛是女蘿經過所留下的軌跡。
“都要結束了……”
微不可聞的，玉簡低聲說。
燕正回過頭來看他。
迎上燕正的目光，玉簡只是微微一笑，燕正再次将視線轉回那絲白采上，一扯缰繩，趕著整個隊伍往從珂方向去。
玉簡所騎的馬路續被人超過，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直到一輛馬車趕上他身邊。車簾被掀了起來，露出一張無措的臉來。
成侖公主低聲叫了一聲：“玉簡，我好怕。”
玉簡對女孩微笑：“別怕，沒事的，我們這就要去從珂了，有堯王在，您很安全的。”語氣很輕柔，可稚幼的孩子仍是害怕著，眼眶紅了一圈，宗瑩兒嘤嘤低泣：“哥哥呢？哥哥在那？他在叔叔手裏是不是？他沒有逃出來是不是？”
玉簡握著缰繩的手一顫，然後對上宗瑩兒欲泣的臉勉強笑著說：“公主您別擔心了，殿下自有他的打算，沒事的。若殿下沒本事，我們那出得來呢？”宗瑩兒身影一晃，臉色蒼白，卻別過頭不再說一句。
軟弱的公主不再說話，玉簡也省得花腦筋安撫這精神狀況不好的女孩，騎著馬慢慢跟在宗瑩兒馬車邊。
其實玉簡心裏也怕臯是逃不過了。
雖然堯王能力驚人，那羅剎和魉魅更是不能小觑，但是和藏身成侖深宮那人比起來…恐怕是沒有多少勝算了，要不然臯怎麽可能只将自己和公主送出來呢？
玉簡從懷裏摸出金環，來回撫摸著上頭的刻花，若有所思似的望著天邊。
這一路途，似乎無期。
月華佳人 五十二
更新時間: 11/1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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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法，他們走了。”墨兒來到臯的身邊，擡起頭怯怯的說。
臯站在寬闊的窗前，面無表情的望著那延伸到天際的沙漫，遠去的人影像一條黑色的彎延，逐漸遠去，逐漸消失。
臯無聲的捉緊手裏的窗幔。
“蘇法，您想念羅剎嗎？”墨兒問他，“您舍不得他們嗎？墨兒去告訴蘇摩吧，蘇摩一定有法子讓他們回到您身邊的…”
臯搖搖頭：“沒有那回事的，他們走了倒好。”說話時，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這時迎面吹來一陣風，夾帶著塵土的味道，天際出現一道白采，像極了飛鳥行徑，臯擡頭看著，依然是淡淡的、自言自語般：“走了……倒好。”
墨兒看著臯，臉上滿是迷惑。
“蘇法…？”
“墨兒，你說，等我恢複了還會記得他們嗎？”手指溫柔的撫著一張臉，臯問。
那是一張他熟悉的臉。
自己的臉。
柔軟的身體還有些溫熱，臯不知道為了保存這具身體涅華做了些什麽，自己的身體到現在還是活著的，看起來彷佛就只是睡著了。執起自己身體的右手，白瓷般的肌膚沒有一點紅紋。
墨兒小小的身子一抖，他說：“蘇法別想那麽多了，蘇摩會永遠對你好的。”
臯嘲諷似的一笑：“是啊，他會永遠對我好的。”說完，他的身體開始有點發熱，臯的眼睛緩緩閉上，有個人站到他身邊。
視線所及的範圍開始模糊。
“涅華。”
“什麽事？”
“你會讓我忘記他們，對不對？”
“為什麽這麽覺得？”
“你不會這麽做嗎？”
涅華沉默了，臯看不見在身後的他是怎樣的表情。
他強迫自己看著那條劃破天際的白采。
涅華問：“你恨我這麽做嗎？”
聞言臯輕笑一聲，放開手中的窗幔。
他說：“我只恨自己沒有能力争脫你。”涅華看著他，淺淺的呼吸著，臯眨了眨眼，像是低喃還是細語般：“只能怪我自己，沒辦法離開你。”
“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在祭典上看見你，美麗強悍的蘇摩。”臯慢慢的說，眼底水光波轉，陷入自己的回憶裏了。“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一輩子都離不開你了。那時你身邊沒有人陪著，就這樣笑睨著衆人，母親說，總有一天會有個人成為你的左右手，站在你身邊成為你的蘇法。”
臯一頓，然後微笑：“你帶走我的那天，就是我美夢實現的那天，因為我知道，你會讓我成為你的蘇法。你還記得我問過你什麽嗎？”
涅華點頭。
年幼的臯，擡起頭，眼裏閃著難以掩飾的激動。
他問，我要怎麽才能待在你身邊？孩子問這話的時候，手裏捉緊他的衣角，眼底滿是渴望的眷戀，和害怕被拒絕的不安。
涅華并不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仰慕的眼神注視。
但是卻從未遇見如此純然無雜質、全心全意的眼神。
其實這不算什麽，如果因為一個天真孩子的眼神就讓涅華動搖的話，那他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了。只是，心底還是被什麽震撼住，於是，涅華第一次伸出手去碰觸別人。
他回答那孩子，只要你心裏有我，就能一直在我身邊。
其實涅華想說的是，只要你心裏有我，那麽不論分開或相聚，我們都是在一起的。
那孩子笑了。
瞬間綻放如華，美麗絕豔。
涅華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臯必是能站與自己身邊的人。
那雙眼睛就像是黑暗裏最微弱的一點光，雖微弱随時會消失，可是卻不能忽視。
讓人每當閉上雙眼，都會想起的這麽一雙眸子。
可是殺死那雙眼睛、讓那對眼睛的主人變得如自己無情的卻是自己。
“我的心裏，已經沒有你了。”
“我知道。”
少年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他曾說過，我在涅華面前，沒有一點心計，因為不管我想什麽，他都曉得，無論我逃多遠，也翻不出他的手掌裏。
涅華說，你的心裏沒有我，可我的心裏有你。
所以有生之時，你只能是我的。
涅華走向床上那個沉睡的身體，溫柔為他順發。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縱使床上那是自己，他依然不覺得太感動，只有一種苦澀開始發酵。
“很快的，你就會回來。”涅華說。“然後你的心裏又會有我了。”
臯說：“這個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無論我想什麽、做什麽，每一件事情你都知道。你說我無心，我不曾愛上一個人。那麽，我的心裏何曾有過你呢？”伸手制止涅華插話，臯淡陌的看著床上那具身體。“曾經的曾經，也只是過去了。”
涅華的手指顫了一下，墨兒因為臯的話而不安。
“即使只是過去…”涅華喃喃的說。
臯擺擺手，他說：“如同你了解我，我也是這世上最懂你的人，可是我無法理解，為什麽你要做到這種地步。涅華，我不懂了。”眼眸黯了下來。“我不懂該怎麽做了。要離開你，我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你死，可是我沒辦法狠下心。”
涅華微笑：“你會的，只要我逼你狠。”
臯說：“不會有那一天的。”
因為，你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你不會讓逼我殺了你。
你只是想要我在你身邊，不會要我恨著你懷著殺了你的意圖陪你過每一天。
你要我愛著你，像以前一樣。
那個美麗強悍的蘇摩，和愛他的蘇法。
所以你才沒有殺了羅剎、魉魅甚至是在你面前無能反抗的向日堯，因為你怕我恨你。
你，也會有害怕的事情嗎？
臯主動躺到床上，和自己的身體并排躺著。墨兒也過去了，黑絲從他身上緩緩展伸，慢慢連接到臯和床上那具身體上。涅華看著黑絲逐漸包圍住兩人，淡淡的微笑，他袒露的胸膛上，那個傷口像極了一只紅龍。
視線被遮去前，臯看著那只龍彷佛栩栩如生的游動。
涅華抱著他原本的身體，前後輕搖著。
“臯，在你很小的時候，你曾經看了書的描敘然後來問我，雨是什麽樣子？繁茂森林又是什麽樣子？我花了很多時間去鑽研氣候術，那可是個大麻煩，我一向讨厭這種差事，可是看到你期待的樣子…我又不願讓你失望。
還有那一次，你說你想看麒麟、想看看五爪龍生什麽樣子，我便讓墨兒去找了。那次可是累死墨兒了，幾乎連命都賠了，花了好大力氣捉回來的，你卻說養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