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
石窩裏的兔妖都比它們可愛,差點沒把我氣死。
你說過你想站在我身邊,我實現你的願望,可是你卻不快樂了。你變得沉默,也不開口笑了,罩帽下只見得你忽閃忽滅的眼睛。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将你推給別人,可是你也知道這是必要的,不是嗎?
以前我總覺得你無理取鬧,現在想想,其實那不是你對我們之間做出的挽救方式嗎?我知道之前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呢?臯,我們還有機會嗎?”
月華佳人 五十三
更新時間: 11/1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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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結束的那天似乎遙遙無期。
原本溫暖的君儀宮冷了下來,那個被送回國的男妃似乎被淡忘了,曾經一度成為話題的人兒彷佛成了人們的記憶,只是誰也不會開口話提。
君儀宮成了一個禁忌,裏面的宮仆盡被遣出,只剩下幾個打掃的啞奴,但是君儀宮不曾再讓人入住。沒人敢提起為什麽,就算提到,也是在四下無人,像是喃呢的自語。
君儀宮曾是那花一般的人兒住的地方。
那人是王上心頭上的最愛。
一身紅裝,鳳目朱唇,迷失在成侖深宮裏,再也沒回來。
有人在寂靜的夜裏,曾看過一名宮女穿縮在君儀宮裏,提著燒得火紅的爐子,裏裏外外暖了個徹底。待每個角落都被火光照映生輝,那宮女會走到內宮的院子裏,在那棵不再開花展葉的枯木下,靜靜的流淚,懷裏揣了件冬衣。
那是紅袖給臯準備的,還來不及穿上的新衣。
微弱的燈火搖晃著紅袖無神失落的臉龐,秀氣的臉蛋上淚痕未乾。
羅剎從層層陰影裏走了出來,雪白的發絲幾乎要和四周的荒涼景致融成一體。現在羅剎已經不去掩飾他一頭白發和異色的眼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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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覆上紅袖的,那小手上傳來涼意。
紅袖像是初醒般,空茫的看著羅剎:“什麽時候了?”
羅剎說:“都要天亮了。”他看著紅袖眼皮下那明顯的黑圈,“你一夜沒睡?”覺得心疼,紅袖卻彷若未聞的轉過頭,然後站了起來。
她說:“魉魅該吃藥了。”
說罷,就恍惚的要離開,羅剎拉住她,輕聲的說:“紅袖,你這樣臯會擔心的。”紅袖一聽,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讓已經夠慘的眼睛更添一筆。
她顫著聲說:“羅剎,我想主子。”
羅剎點點頭,柔聲說:“我知道,我也想他。”
紅袖說:“主子去了那呢?天這麽冷,他會不會又病了?”
羅剎張口,卻不好說:有涅華在,臯一定沒事的。
他還沒開口,紅袖又說:“是什麽樣的人呢,把主子這樣帶走。”說完,眼淚又更落了幾顆,她一抹臉,懷裏依然捧著那件冬衣,步伐巍巍的走去。
是什麽樣的人呢?羅剎握緊著雙拳。
臯曾說過,他在涅華面前,等於一點防備也沒有,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無論他做什麽事,全逃不過涅華的眼睛,所有心計在涅華面前,如同可笑的戲碼。
只能深陷在他掌心,任他操控。
無論做什麽争紮,都是無用。
臯現在,也放棄争紮了嗎?
羅剎一笑。
離開成侖到現在已經一個月,臯就像憑空消失了般,再一點消息也沒有,連微弱的氣息也感受不到。涅華帶走臯了嗎?羅剎不曉得。
深吐一口氣,在濕薄的空氣中留下一團霧氣。
紅袖從藥房裏出來,用暖包将藥湯端了出來,羅剎接過來,兩人的身影靠在一起,不知是誰給誰溫暖,好趕走這一片冰冷。
才剛走近重天殿,就聽見裏頭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一些人恐慌的騷動。
羅剎只是一愣,然後就推門進去。
向日堯坐在王位上,身邊盤倨著一只通體墨黑的野獸,眼也不睜的趴在那裏,像是睡了。底下跪了一些人,個個臉上冷汗直流,撇見羅剎進來,有瞬間閃過欣喜。
果然,向日堯一看到羅剎和紅袖,身上的冷厲之氣淡了點,冰冷的望著底下的臣子說:“都給我出去。”
那些人連忙應聲,從羅剎身邊經過退了出去。
向日堯指腹在額間按著,掩不住的疲憊。
紅袖走上前推推那只假寐的獸,輕聲說:“魉魅,喝藥了。”魉魅一下擡起頭來,看見羅剎手上的湯藥,毫不掩飾厭惡的從鼻子噴了一口氣。羅剎将湯藥放到他面前,那只野獸突然化成了俊美的人樣,捧起碗乾脆的一口喝光。
自從在成侖皇宮傷過,魉魅身上有些傷痕還是不時會複發。
“情況如何了?”羅剎問,這是自他回來第一次尋問政事。
向日堯将桌上一封已展開的書信交給他,閉上眼睛說:“已經攻下主城了,成侖的人民乖順得不可思議,連主城的士兵都主動開了城門。”
“一仗打了快二年,這樣不是很好嗎?”羅剎大約看過報告,将信扔回桌上。“你發什麽脾氣?”
魉魅将空碗交給紅袖,勾起嘴嗤笑一聲:“還不是為了君儀宮。”
羅剎點頭表示明白,紅袖聽見君儀宮三個字,恍惚的擡起頭,但又随即垂下眼睫沉默著。
君儀宮不單只是男妃住處,住進這裏的人,也等於擁有和王後一樣的地位。如今臯已沒有下落,多的是心計想将人送進君儀宮,取代臯的地位。
只是這些蠢人怎麽曉得呢?
向日堯心裏,早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
那天回來,向日堯只問了一句,臯還好嗎?
羅剎回答,他很好,只是,他再也不會記得我們了。
這個回答很殘忍,可是卻是實話。
涅華不殺他們,也不讓他們如願。
臯他,怕是不能作主,怕是不能在一起了。
那時候向日堯的表情說不出來,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羅剎并沒有将事情說得很白,可是他懂了,聲音有些慘淡:“那就夠了……”
魉魅的身子一弓,像只箭般急射而出,去遠處尋找臯的氣息。
紅袖則像是失心般,無意識的掉淚,往後日複一日,徘徊在君儀宮每個角落裏。
不出三日,兩國正式交鋒。
而涅華也正如他所說的,沒有幹預人類的事端。事實上,是他帶著臯不知去了那裏,要不是曾在沙場上見過宗雲攸,他身上仍有墨兒的黑絲,羅剎可能會以為他們回去原來的世界了。
既然還在這個世界裏,那為什麽尋不到臯的氣息了呢?
去了那裏了?
向日堯在某一晚裏喝醉了,靠在花苑裏的石桌上喃喃自語,魉魅披著外袍坐在他旁邊。
一向冰冷的堯王此刻透露出反常的脆弱,眼眶那一圈紅紅的,聲音低而輕:“你說,臯去那裏了?”魉魅搶走他手上的玉壺,仰頭灌了一口,向日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魉魅說:“不知道,也許回到以前的世界了。”
向日堯醉茫的看著他:“那你和羅剎呢?”他問,“也要回去了嗎?”
“不,我們不會離開的。”魉魅沉默一會兒,将玉壺還給向日堯,然後說。
向日堯輕輕笑著,玉壺撞上地面時清脆響。
“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了嗎?”他喃喃的說。
月華佳人 五十四
更新時間: 12/0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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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堯走在花圃青石道上,錦花圍繞,他仔細的吸入每一口芬芳,努力将美景望入。
這裏,臯可能走過。
這裏,臯可能戲游過。
成侖皇宮的禦花園,如今一點人煙也沒有。
當從珂大軍入境,殘暴無良的宗王被激憤的民衆從禁宮深處裏拖出來。向日堯對上宗雲攸那散茫的眼神,他想起羅剎說過的,宗雲攸不過是廢人了,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心,活在黑絲纏繞無法呼吸的世界裏,做著永遠不會醒的美夢。
想及此,向日堯舉起手中閃著光的寶劍,一刀落下。
宗雲攸的頭顱落下,人民夾雜著淚水歡呼,此時成侖公主坐著八人軟轎從城門進入。
向日堯不讓任何人跟随,徑自穿縮在深宮之中。
走得越深,心裏有某種東西就越空、越來越失落,也越變越淡。
破城之舉很順利,從珂并沒有受到異常的力量的阻擋。那傳說中的蘇摩涅華,也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更別說他心上那個人。
彷若人間蒸發。
從珂士兵在後宮裏找到了宗月央的屍體。
羅剎第一個趕過去看,随後,成侖響起了一聲野獸的悲嚎,響徹雲霄。當向日堯趕到時,羅剎捂著面,頹喪的坐在一旁,魉魅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切。周遭士兵顯然無措,不知是好。
向日堯上前,他的手腳幾乎不聽使喚。
冰棺裏的那個人臉上蒼白,據說,應該死亡很久了,可是美麗的肌膚沒有一點腐朽。
向日堯看著那人,魉魅巍巍的聲音傳來,他說:那不是臯……
向日堯懸挂的心情倏地放下,瞬間讓他有想落淚的沖動。
打開冰棺,手在接觸到宗月央的瞬間,肉體突然腐化冒出白煙,瞬間,只剩白骨。
衆人大驚,可向日堯沒有驚駭神色,他冷靜的下令,找出成侖太子的墳,與之合葬。交待完之後,向日堯轉身就離開。
成侖的天空藍得不可思議,風輕柔的好像是情人的吻,溫柔而酥綿。
向日堯沒有像此時這麽思念過一個人。
月央、月央,我欠你太多,希望死與同穴能讓你安慰些。
臯說過宗月央的身體充滿怨念,向日堯自知自己對不起宗月央,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補償宗月央和宗常衛,希望他們在黃泉之下能重逢,永不分開。
魉魅走到他身邊。
“沒有臯的氣息,臯一定脫離宗月央的身體很久了。”
他說。眼底有喜有悲。
如果早離開了,那為什麽周遭的氣息讓人如此懷念呢?
如果沒有走,那為什麽不能見一面呢?
向日堯沒有回應他,走到大軍前喝令離開。
成侖有了女王,發誓永遠效忠於從珂。
而向日堯回到從珂之後,撤了宗月央的妃子頭銜,回歸他原來的成侖皇子身份。
可同一時間,堯王卻追立了一名叫臯的少年,封為國後。
無人不驚詫。
麗王後委屈,朝臣摸不著頭緒,卻沒人敢對冷冷發怒的君王說什麽。
只有羅剎和魉魅知道,向日堯是以此表明心意。
可是,真的會回來嗎?
羅剎沉默,魉魅撇開頭,向日堯苦笑。紅袖聽到消息那刻起,就不再哭泣,宗月央死,可臯還在,女孩跌跌撞撞沖回君儀宮。
紅袖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去注意到身邊的人看著自己的古怪眼光。
她只是用盡力氣的往前跑,胸腔的空氣好像被抽光,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紅袖伸手一抹,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沾濕了她的眼睛。
腦中只知道要回到君儀宮裏,滿腦子都是驅使自己快點的念頭。
彷佛只要慢一步,就會錯過很重要的東西。
推開君儀宮深鎖的大門,紅袖直奔到內宮裏。
平時臯愛待著的小園子,那把紫檀琴安然的擺在角亭裏,鼎爐沒有燃香,紫藤花的花瓣從技頭落下來,輕盈的落在什麽也沒有的青石道上。
紅袖看著這極為沉靜的一幕,怔忡不知反應。
原來那個會坐在樹蔭下撫琴開心笑著的少年,沖著王上和愛人們叫嚣撒嬌的美麗少年。
不在了。
真的不在了。
紅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臯曾經對她承諾,不會再丢下她的。
可是那人不在了,離去了。
羅剎說,身不由己。
他是不得已而離開了。
這個認知沉默了四周的空間,卻也沉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紅袖的眼淚在這段時間內不知掉了多少,可是此時她卻一點兒也不見眼眶紅。
只是站在月圓型的入口,眼神飄遠的不知何方。
房門打開了,紅袖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帶著希望看過去,卻又是再一次失望。
站在門口的是玉簡。玉簡已是成侖重臣,不但讨回先父的一切,女王追封他爵位,還有堯王特賜他兩國之臣的位置,此時的玉簡,可以說是權勢一方。
“殿下曾說過,在從珂有個很貼心的小女仆,氣勢總要比他高,老追著他喝他最讨厭的補藥。就算知道面對的是非人,還是能鼓起勇氣大聲指使,殿下說,那名可愛的女仆最喜歡笑了。”玉簡說。紅袖一聽,眼睛黯然而憂傷。
玉簡低嘆:“要是讓殿下知道這小女仆變得這麽失落,他會不會難過呢?”
紅袖回道:“紅袖一名奴仆,何能讓主子挂心?怨只怨,紅袖将主子的承諾當真,卻忘記這天下多是無情人。”
“紅袖說這話就不公了。”玉簡搖頭,“殿下在成侖之際雖然表現無情,可他實在是真心把你們放在心上了。別人看不出來,我以為貼心如紅袖能體會呢。”
紅袖臉上一白,甩袖離去。
轉身前,她幽怨的說:“我當然體會。只是紅袖的心是肉做的,也會覺得傷心不舍。”話說明了,也只是不願意作那個被抛下的人。
在紅袖要踏出拱門前,玉簡将她喚住。
“你想念殿下嗎?”紅袖停住,身子卻沒有轉過來。玉簡繼續問:“你想見殿下嗎?”
紅袖慢慢轉身過來,眼底像有團火在燒,堅決的說:“是。”她眼裏有著強烈的希冀。
是的。
就算真的不在了。
可是……
玉簡走到她身邊,交給她一樣東西,然後經過她身邊離去。
紅袖攤開手心。
那是一枚金環。
月華佳人 五十五 (羅剎視角)
更新時間: 12/0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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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了。
而我現在的情況,就像個壓抑住悲傷情緒的可憐人,苦苦等候他的愛人再次回來。
雖然是他先離開、是他先放手,可是要不是我背過身子、踏出離開的一步,誰又能真正分開我們呢?
他說,他不再需要我了。
那時候,我有瞬間的閃神。
雖然我告訴自己說,他是愛我的。
雖然我告訴自己說,他是舍不得的。
可是他如玉的臉無情的話,卻深深刺傷我,使我瞬間有了沖動,於是,我轉身了…
他在我背過身子時是怎樣的表情?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測。
也許那就是事實,他是無情的,他是無心的,他甚至不曾把我們放到心上去。
在他漂亮的眼睛裏,我們都是一群任他把玩在手心裏的小醜。
好想問他,是否有對他戲裏的小醜動過一點心?
曾經怨過他的無情,可是向日堯卻說,他不是無情,他只是怕了。
怕了?我先是一怔,然後心裏倏地豁然開朗,可是也沉重,暗惱著自己沒有向日堯的心明。一直以來,我和魉魅沒注意到的事,他卻注意到了。我和魉魅一直陷在臯撒的網子裏,急著掙出卻沒看清網著自己的是什麽,到頭來先看清的是向日堯。
是了,臯是怕了。
他已經不信任任何人了,就算是我、就算是魉魅,就算是真的一顆心愛著他的向日堯,他都不再信任了。他償過的所謂的愛,讓他吃足了苦頭。心活生生被撕扯開過,縫補回去怎麽可能沒有傷痕呢?從心裏生出刺人的蔓,在別人伸出手或自己探出頭時,都給傷個十足。
於是逐漸和一切分離,當有一日那蔓被除去,卻像個孩子般無措,傻傻站在原地裏,不懂得什麽叫前進也不懂退後。像個傻子一樣,只懂得用以前的貫性去思考,害怕再被傷害,於是先掩起耳朵、閉上眼睛,當作什麽也不曉得。
面對我們的愛,他臉上笑得明媚,裏子卻不少一分害怕。
他始終害怕愛、害怕受傷。
所以他落在涅華手裏時,他毫不猶豫就将我們放了,是意料之中。
涅華一直教給他的理智和決斷,他做到了,或許說,以前的他做到了。
有用的棋子要盡其所用,無用的棋子閑來可玩,但有礙時就要即時丢棄。
我、魉魅和向日堯的存在無疑是個問題。
涅華若願意,他是可以拿我們來尋麻煩,臯想必是清楚的,尤其又有涅華在身邊威脅利誘,他怎麽不知道此時和我們劃清是上策呢?
是的,這是很殘酷的事實。我不說破,魉魅知道,向日堯也曉得。
可是……
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他就該知道當涅華發怒時,他就應該把錯都推到我們身上,自己再掉個眼淚裝個可憐。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他就該知道當涅華不悅時,他就應該把我們解決了。
而不是笑著将人招來,将痛苦全放在心裏,表現出最壞的一面說:我不需要你了。
呵,這世上最單純又殘酷的人兒啊。明明是希望挽留,可是卻只懂得推開別人。
他眼睛裏分明寫滿了對溫暖的渴望,可是又在溫暖接近的同時驚怕的避開,深怕那股溫暖會灼熱了自己,於是反反覆覆,只知道在遠處看著。
告誡自己,不可以過去、不可以過去,去了就是傷了自己。
別那麽傻啊,愛是什麽東西?愛的期限不過是在肉欲交歡時沖上腦袋迷失理智時才有的。
別那麽傻啊,你還信有愛嗎?愛是不會傷害人的嗎?都是謊話,沒有愛情是不痛的、沒有愛情是不難過不失去的,傻瓜,沒有愛是那麽完美無瑕的。
這種會害人心痛心碎心死的愛,我不要也罷。
傻瓜啊,別再存著希望了,這種愛,沒有也無所謂,失去也沒有關系。
一次次的,這樣告訴自己。
語言最終編織成一張網,将自己縛緊。
傻瓜般的人兒,讓人不禁心疼,是什麽讓他有這麽念頭。
如果他自己掙不脫那張網,任外人來插身都是無勞的,有再多的人愛他,對他都是沒意義的。
所以,雖然想念…
所以,雖然思念…
可是卻不能去找尋,只能等待他回來。
想要等到他回來。
想要等到他再對自己笑得明媚。
想要等到他真心的在自己懷裏哭泣、懷裏撒嬌。
可愛的人。
回來吧、回來吧。
一次次在心裏呼喚你,等你回來。
如果遠去的人兒回不來,究竟還是只能成回憶。
回憶,只能伸手而不及。
月華佳人 五十六
更新時間: 12/0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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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是枯黃色的冷涼,只有微微在室內搖映的魔火,讓我覺得溫暖一些。
眼睛,喉嚨都是啞的,我彷佛從長眠蘇醒過來一般,全身只覺得酸痛不能自己,就好像有人活生生将關節卸開、輾碎再粘回來。當然這是我自己的錯覺,擡起手,我的手是完好無瑕的,通紅的紋路如同蔓一般延伸在皮膚上。
恍神間,竟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妖異。
我努力的眨著眼,等眼睛能适應屋內的光線時,我發現自己在一處不算華麗,可絕對是整潔乾淨的屋子裏。等手腳不那麽麻痹時,我摸索著下床,張嘴,聲音卻在此際停住。
……我是想叫喚誰呢?
突然覺得太陽穴火一樣的燒了起來,那火焰漫燒至全身。
我打了個哆嗦,扶上光潔的桌面給自己倒了杯水,桌上那簇魔火裏有只小火精,看見我盯著它看,吓得溜回青色的火心裏,那瞬間,火光竄動了一下,我放心的坐了下來。
我知道,那小火精給這屋子的人通報我醒來的消息了。
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事情也想不起來。
這個地方、這個房間,我是誰?這間屋子的主人又是誰?發生什麽事了?明明沒有一件事知道的,可是卻覺得安若自然,好像從醒來到對自己的茫然種種情況,都在我意料中了。
心裏咯蹬一下,奇怪自己為什麽有這種想法?
某種茫然無措漸漸浮了上心頭。
突然覺得慌張,於是我不自主亂轉視線,掃過每個角落。
沒有別人了。
應該有別人嗎?越來越濃郁的無措失落據占起心頭,太陽穴也火辣得疼。
房間門被推開來,進屋的是一個男子,長得非常美麗的一個人,眉間多了分邪氣,看起來有幾分豔麗感。那人後頭跟著一個孩子,黑色的頭發紥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水靈靈的瞅著我瞧,等我們目光遇上了,那孩子對我甜甜一笑。
那男子過來,将手搭在我手臂上的紅紋上。
我覺得一陣顫栗掃過我全身,令我覺得不舒服,想避開,卻被那人緊緊捉住。
收不回我的手,我只好瞪了那人一眼,無奈的任他抓緊我。
看著那人垂著的眼睫,濃密又根根分明,他那美麗如畫的臉龐在魔火柔光下,顯得特別動人。可惜看著這一幕,我心裏卻是沒來由的不舒服。
他終於放手,過來在我額際一吻,我傻愣愣的看著他,心裏又是咯蹬一下,說不上什麽感覺。明明就是陌生人,可對他的動作卻沒辦法覺得突兀,就好像理所當然。
确認我沒大礙後,他好像很放心了,起身離開房間,就像他剛才來時一樣,身影輕盈而飄逸。
那個孩子留下來了。
那孩子說,他叫作墨兒。
墨兒,配合他那漆黑深暗的頭發,真是再适合不過了。我摸摸他的頭發,墨兒白皙的臉蛋上微紅,沖著我笑得很可愛。
這一幕似曾相識。
要再細想下去,腦袋卻是不配合的翁翁大亂,像有十幾只酸與在我耳邊尖叫。我捂住頭,墨兒有些冰冷的手伸過來,輕聲的說,別想了。
“別想了?”
“蘇法您傷了頭,越想會越疼的,蘇摩說了過陣子就好,記憶也會慢慢回來,現在,要不得。蘇法要多休息。”
“蘇法?這是我的名字麽?”
“蘇法是您的稱,您叫作臯。”
“蘇摩是剛才那人嗎?他是誰?”
“他就是蘇摩,蘇摩涅華是我們的王,而您就是他的王後。”
王後這個詞,像個鑿子般,在我本來就疼的頭裏,更敲上那麽一下。
疼,頭疼欲裂。
讓墨兒陪伴著,他帶我到這個蘇摩所住的宮殿逛了一圈。
這個宮殿的人不多,每個都畢恭畢敬的彎著腰,對我極為有禮。他們的眼神恭敬,看待我好像在看一個令人敬愛的眼神,又是愛慕又是想接近的渴望,看著這些人,我只是輕輕一笑。
清湖水波映漾的水面,我看見一個紅發的少年,那是我。
墨兒說,我的生長只到十五歲,永遠的十五歲,那是因為我往後的歲月都獻給了涅華,奉供給這個世界的王,直到他不再是蘇摩的那天,我才只能是那個單純的臯。
湖水很乾淨,清楚映出我的樣子,像一朵仍未綻放完的花朵,眉宇間有著清澀,我看著自己,卻知道那雙鳳眸裏不只有十五光陰。
墨兒站在我身後,他的眼裏只有我,他眼睛也如湖水罷,清澈而分明。
我看著倒影的我們,兩個影子随著風吹有些搖晃著。
瞬間的不真實,我以為我身後應該有更多人的。
那天醒來後,我可以感覺到身體一天天好起來,魔力逐漸豐盈。
涅華每天都會回來,因為是他的伴侶,所以睡在一起是自然不過了,可是每次墨兒退出房間留下我們時,我都覺得有些不自在。涅華似乎查覺到我的不自在,每晚只是抱著我睡,他似乎想讓我慢慢熟悉回想起以前。
這段時間他只有親吻我,偶有時候親吻交纏太過激烈,他會想要撫摸我,可是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停下動作,然後在我額上輕吻,抱著我入睡。這些日子,他始終沒有真正脫掉我的衣服。
額間的溫度,讓我有點迷惑。
我覺得他應該會抱我的,可是他沒有。
少了那合為一體的溫度,心裏空落落的。
我的心裏,期待著什麽。
某個人的手臂,某個人的懷抱。
我閉上眼睛,在涅華的懷裏睡去,第二天我支開墨兒,找了宮殿裏一個模樣能力都算好的少年,很輕易的迷惑他,勾引那少年到我房間,讓他和我上床。
那少年頗可愛的,一頭白發,他告訴我,他是女蘿一族。
心裏像是被什麽揪住,不能呼吸。
“不是,”我說,“女蘿不是這樣的,應該是……”
應該是怎樣?
我怔忡。
那少年看著我,覺得疑惑。
結果我們什麽也沒做成,墨兒折回頭來,看著我們兩半裸在床上,驚得尖叫,他手裏黑線一抛,那女蘿少年就被狠狠丢了出去。
我沒有阻止墨兒教訓人。我應該阻止的,因為是我先勾引了那少年。
可是我只是愣愣的,聽著屋外那少年慘叫。
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女蘿兩字占據了我的所有。
我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下颚倏地被擡起,我看著涅華那隐涵怒氣的眼睛,從他眼眸中微微心痛裏,我才發現我的面頰濕濡。我哭了嗎?還來不及訝異,涅華為我舔去淚水,我閉上眼睛,那少年的慘叫已經停了,耳邊只剩下我和涅華低喘的呼吸。
我被他壓在床褥之中。
感受那好像要将兩人都融化般的熱度。
熱,只有熱,交纏的身體和四肢,交雜一起的體液和汗水。
快感和舒服雙重刺激著我的身體。
明明得到了。
涅華重重挺身,我的眼前一片白光。
明明得到了。
溫暖。
溫暖。
從彼此身體上傳來的,溫暖。
兩個人真實的體溫。
那少年一頭白發,在墨兒的處罰中染成血紅。
那少年在哭喊。
恍惚間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含吞血淚的聲音。
體內是涅華的溫暖。
心裏卻是我寂寞的冰涼。
月華佳人 五十七
更新時間: 12/0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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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法,蘇法您在那裏?”
“我在這裏。”
“那啊?”
“小笨蛋,擡起頭來呀。”孩子聽話的擡起頭,我半倚在屋檐上躺著,紅色的發絲垂落在半空中,随著風兒飄來飄去,眼睛在烈陽下對著墨兒笑成彎月。
我微笑著勾勾手指,墨兒的身子就這樣憑空起來,他臉上沒有一絲驚慌,安然的看著自己往我懷裏倒。伸出手,将軟軟的孩子抱在懷裏。
“蘇法別玩了,蘇摩找您呢。”
“哦?他回來了?”挑眉。
“是的,蘇摩找不到您,在大殿對仆人們發火呢。”
“真是的…”
雖然這麽說,可我仍只是抱著墨兒繼續躺著,并沒有動的意思。墨兒不安份的動了動,将小小的頭顱從懷裏探出來,一雙突眼睛眨著。
“您不過去嗎?”
我抿嘴一笑:“過去作什麽?你都找到我了,他會找不到我嗎?啊,這是他應該的,居然一聲不響的跑去雪原,消失的時間裏還不準我找別人玩…”
“蘇法您別說了,這讓蘇摩聽見了可要生氣的。”墨兒嘟起嘴,“您忘了上次您找了鸩一族的少年,結果被蘇摩發現…”
“哎,別說了,那少年連脫我衣服都不敢了,何況要他上我?”撇撇嘴,我表現出掃興的樣子。“真是無趣…早知道就該找…”心口一頓,我打住不說話。
“該找誰呢……”
自己彷若無意識的開口。墨兒緊張的看著我,臉上的擔心之情不表而喻,顧不得禮貌伸手就揪住我的頭發用力一扯,想讓我回神。
“哎唷”
“啊,蘇法對不起,我看您的發絲纏在一塊了,想幫你弄順呢。”
墨兒說,他柔軟的手心有些汗濕。
我沖著他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麽。
涅華說過,我之前受了很嚴重的傷,幾乎是接近死亡,涅華花了很大的功夫保住我的靈魂,然後修複我的肉體,試圖救回我。這種術我知道,可是沒聽說過有施術成功的例子,這種逆天的事并不容易,可是涅華做到了,他不愧是術師之首。
雖然讓我複活了,可是術并不完全,我雖然醒了,可是卻忘了所有回憶。
涅華和墨兒常常對我說起以前的事,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沒有期望我想起來,我就好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聽他們說起那些陌生的回憶。
我隐約知道我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他們對我說的,引不起我的興趣,我知道我想記得的是更深層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