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找姑娘你自己找去!
江雲涯今天穿了一身墨色武袍,身材修長,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時隔多年,再次想起以前的事,仍然忍不住嘴角上揚。
“等的遲嘛?”少年清亮的聲音驀地從背後傳來,江雲涯轉身去看,少年像一陣風一樣,已潇灑地落在他身邊了。
“沒有很久。”
“我故意的!”少年有點不滿這個答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晾一晾你,看你還忘不忘的了我?”
“殿下,臣不曾…”江雲涯要解釋。
“叫我什麽?”少年眼睛眯起來,威脅地呲牙,冷冷道。
“小緒。”江雲涯嘆一口氣,道。
“嗯。”
“還生氣不曾?”
“氣啊,都要氣死了!”少年恨恨道“看到你又氣不起來了……”
酒闌燈炧,散席後的晉王府顯得格外寂靜。
屋頂上,月光照得兩人背影長長的,快要交疊在一起。趙緒偏了偏頭,月下的影子正好倚在江雲涯肩上。
“你下山之後,師父才告訴我你的身世。”
“嗯,師父早就知道的。一直瞞着我們倆。”
“師父說,你母族上官家無人,在京中孤立無援。所以讓我出師後投軍,好讓你以後在軍中也有個依靠。”江雲涯回憶道,“師父總是疼你的。”
“我知道。”少年被勾起了往事,喃喃道:“其實師傅一直知道都是我闖禍,你收拾爛攤子,但都沒罰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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悵然若失,趙緒問:“師兄,我們什麽時候再一起回岐山吧?”
“師父不許我回去。”江雲涯定定地看他,說的認真,“我得護着你,建一番功業,才敢回山。”
趙緒一怔後,又笑了,笑得輕快,促狹地說師傅就是喜歡一個人清淨,才把他趕下山。他們兩個,師兄他才是被撿來的才是。
笑到最後,想起兒時的事,驀然變得有些惆悵,趙緒說:“當初師傅教的許多道理,我如今卻是背道而馳了……”
“師哥,你覺得,我變了麽?”他問。
“總是身不由己的。”
江雲涯看他寫滿黯淡失落的眸子,安慰道。
“也不是身不由己,是我自己選的路。”趙緒垂首,低聲道:“當年我母族被誣叛逆,株連三族,那麽多條命都壓在我身上,總是要讓他們還的。”
少年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是訴說着最切骨的恨意,于炎炎夏夜,泛起了一絲寒意。
“師兄總是在你身邊的。”沉默了片刻,江雲涯終于開口:“在我這兒,不用和外面一樣。”
江雲涯從未深究過上官家叛逆之事,如今聽趙緒此話,應是另有隐情。
二十年前,趙緒的母妃敬貴妃身懷龍種,回家省親。也正是那時上官家被誣叛逆。“事敗”之後,傳聞敬貴妃畏罪***,屍骨無存,衆人也只道皇子也随之葬身火海。而時隔十餘年,上官家一案被查出冤情,牽扯到四五個世家大族。聖上大怒,下令嚴查,當初告密以及審理此案的官員都難逃死罪。
再後來,有人傳出,當年貴妃已生下一名男嬰,被奶媽帶到民間。且那名男嬰身上攜有當初聖上賜給貴妃的玉佩,上刻一“緒”字,正是聖上給六皇子所取之名。那名男嬰,就是林緒。聖上自是下令迎回皇子,因心存愧疚,破例封為親王,封地為晉。
趙緒未及加冠便受封親王,當年在京中引起轟動,已是莫大的殊榮。
又一年。晉王德才兼備,深得聖心,兼任戶部侍郎。
江雲涯身處軍營,然身邊仍有許多偏向晉王的将領,隐隐與太子一黨對立,誰都不說破。如此耳濡目染,聽得不少晉王與太子之事。
起初江雲涯還疑惑,師父為何不當初就把趙緒之事告知皇帝。畢竟母妃叛逆,罪不至于帝子。現在想來,若是趙緒在皇宮裏,母家無人,怕是不知什麽時候便“早夭”了。
人人豔羨天子皇家,約莫只有身在漩渦之人,才知其苦。
靜了片刻後,趙緒也覺得這個話題不适合今天說,繞開了上官家之事,他輕聲道:“這些年來,我很想你們。”
“可,聖上待您很好。”
江雲涯感覺現在他悲傷極了,聲音都有些悶悶的。
“不要用“您”來稱呼我”趙緒糾正,“是很好,但父皇不過是覺得虧欠我母妃罷了。父皇和我們,更像是君臣。”
江雲涯自幼孤苦,随師傅在岐山長大,未見過親生父母。也不知該如何去勸慰趙緒。
沉默許久,兩人相對無話。
“小緒,明年你便要加冠了罷?”江雲涯忽然問道。
“是,怎麽了?”
“加冠後,便成人了。師兄不能常在你身邊,就希望聖上給你指門好親事,也是有人照顧着。”江雲涯笑言。
“我不要。”
趙緒冷下臉來,僵硬地說道。
江雲涯也不知哪裏說錯了。在他看來,娶妻生子,便有了親人。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時候,趙緒也不至孤身一人。
“為何?”江雲涯試探地問道。
“不為甚,你不也沒娶呢麽?”
“我在軍中,生死無主,怎好耽誤了人家姑娘?”
趙緒一聽,瞬間警覺起來。
姑娘?誰家姑娘?師兄有心上人了不敢跟人家說?
“哦。是哪家好姑娘惹得師兄不忍耽誤了?”
“我是這麽一說,并沒有什麽姑娘。怎得,想給哥哥找個嫂子?”
江雲涯笑了。
“要找你自己找去!”
“……”
江雲涯總覺得今天的對話怪怪的,下山後師弟的脾氣更讓人摸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