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火點(4)

這是一場限時三分鐘的一對一比賽。餘樂起初看着謝朝身上肌肉,心中還有些惴惴,但哨聲一響,他立刻知道謝朝不可能贏自己。

他退步了,退步了許多。

高中時代,謝朝出現在籃球場上的時間不多,但他的彈跳力好,反應敏捷,出手迅速,命中率高,雖然班上同學不太樂意跟他們兩位打球,但背地裏還是會承認,謝朝球技比餘樂好。

但30秒過去,謝朝控着球,卻始終無法投球。

“你多久沒打球了?”餘樂笑道,“要不我們把規矩再改一改?你控球時間可以延長到一分鐘。”

謝朝瞥他一眼,一邊拍球,一邊活動手腕。

餘樂說得很對,他确實很久沒有和人打對抗賽了。餘樂沒打算放水,謝朝只要一擡手,他立刻起跳攔球,謝朝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連負責數秒的裁判也在場邊喊:“你太認真了吧餘樂。”

餘樂從謝朝手中奪過球,轉身一個跳投,空心入網。

兩分鐘過去,餘樂已經出手五次。他開始懷疑謝朝:“這不可能是你真實水平。”

謝朝:“我沒想到你這麽認真。”說話間,球回到他手上。

餘樂又笑了,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咱倆的賭注可是商稚言的婚姻秘密,我當然得認真。還是說你不想聽……”

話音剛落,謝朝左足踩定地面,右足後旋,一個轉身漂亮地繞過了餘樂的防守,随即雙腳并攏,起跳、投球。

一個完美的三分球。

裁判哨聲響起,右手高舉:“距離結束時間還有十秒鐘!比賽結束!”

餘樂看看謝朝,又看看籃網:“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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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朝:“我怕我贏得太輕易,你會不高興。”他頓了頓又說:“其實打球還是你厲害一些。”

餘樂臉上看不出惱怒:“你還會怕我不高興?”

謝朝走到場邊,從裁判手裏接過上衣,但沒有穿上。他其實有段時間沒這樣活動過,背脊和胸口沁出薄薄一片汗水。

“……對不起。”謝朝說。他還想跟餘樂講,謝謝他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把歉意說出口。要是沒有人推他一把,他自己或許要猶豫幾十年,才敢面對餘樂。

面對餘樂和面對商稚言不一樣。謝朝知道商稚言直來直往的脾氣,她不高興了就會說,生氣了會氣鼓鼓地跟人争執。但餘樂不會。餘樂的快樂和開朗是真的,他有許多朋友,可謝朝的直覺告訴他,一旦對某個人感到失望,餘樂不會再給任何機會。

他常在球場邊見到餘樂,他知道餘樂也能看見自己。但餘樂從未跟他打過招呼。謝朝有時候也會想,或者餘樂等待自己主動上前,主動搭話,主動說對不起。

餘樂發去的每一封郵件都是一個信號:他還惦記着自己這個朋友。

而或許,明年的元旦,謝朝再也不會收到餘樂的信件了。

“我可以解釋。”謝朝又說,“如果你願意聽的話。”

餘樂晃晃腦袋,他一頭的汗水:“不聽。”

謝朝:“……那你得告訴我商稚言未婚夫的事情。”

他非常緊張,怕餘樂口中說出的事情,又怕他對自己有所隐瞞。

餘樂:“哦對,張克朋……克朋!過來過來。”

在一旁舉手機偷拍他倆的裁判應聲擡頭:“嗯?”

謝朝:“……”

裁判是個紮馬尾辮的矮個子姑娘。

“我給你介紹,這位帥哥就是新月醫學的……”餘樂一句話還沒說完,裁判高高興興沖謝朝伸出右手:“我知道!謝朝嘛。你好啊謝工,我張克朋,你可以叫我小張,不過還是朋朋親近一點兒。”

餘樂呆了:“你怎麽知道他?”

裁判:“他入職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你不曉得我們的內部網絡嗎?我師弟還給我發了好多他的照片,不過沒幾張正面的。謝工,咱們合個影可以嗎?”

“不可以。”謝朝閉目深呼吸,“……你的師弟,是不是姓陸?”

手機叮的一響。屏幕上躍出一條新的信息,來自陸棣。商稚言一邊拿起手機,一邊喝了口咖啡,目光還黏在電腦屏幕上沒有移開。

【我突然被叫回去加班!】小陸配了幾個哭泣的表情,【救救孩子!】

商稚言:【無能為力。】

她覺得小陸這人其實挺有趣,性格與謝朝絕對南轅北轍。謝朝和他相處起來雖然磕磕絆絆,但好像也挺協調合适。

小陸:【你說的話謝工一定聽。你告訴他關心關心小陸吧,雖然小陸住員工宿舍離公司近,但是小陸還不是正式的社畜啊。】

商稚言完全忽略了他的訴苦:【他怎麽會聽我的話?】

小陸:【他暗戀你。】

商稚言:“……”她甚至吓得哈地笑出聲。

小陸:【他每天都看浪潮社的財經新聞,還常常搜你的名字。】

商稚言盯着這句話,直到把每個字都看得不認識。

房間的牆上挂着照片,她和謝朝、餘樂的合影就在其中。他們在燈塔下拍過兩張照片,沒有應南鄉和有應南鄉的。商稚言擡手戳着照片上謝朝的臉。第一次拍照時,餘樂發現謝朝沒有笑。他讓謝朝沖鏡頭笑一笑,謝朝有點兒執拗:為什麽拍照一定要笑?只有笑這個表情才值得留念嗎?

餘樂不跟他争辯這個哲學問題:“那你跟我和言言在一塊兒不開心嗎?開心的時候不想笑嗎?”

于是謝朝留下了表情古怪的照片:他像是準備笑,又像是笑容即将消失,眼睛盯着鏡頭,神情專注。

牆上有一張照片是高中畢業之後應南鄉給商稚言的。高三畢業前夕,每個班都在學校禮堂的臺階上拍畢業照,學生們把自己打扮梳理得整整齊齊,為這片刻的放松雀躍。文科班拍完了換理科班繼續,應南鄉帶了臺相機,坐在禮堂臺階的角落頻頻偷拍商稚言,還有高三其他好看的男孩子。

那張照片裏只有商稚言和謝朝,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都看着對方大笑,像孩童一樣無憂無慮。同華高中的校服毫無特點,套在男孩女孩身上,能掩蓋住一切性別特征。他倆身着夏季的襯衫長褲,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臉上卻是與這沉悶配色絕不相稱的蓬勃快樂。

商稚言覺得這照片裏的自己是陌生的,謝朝也是陌生的。樟樹在夏季長得異常茂盛,樹影斑駁,他們在樹下高興地說着話,身邊是來來往往的人群,但那一處快活的小世界,仿佛無人可踏入。

商稚言戳着照片上謝朝的側臉,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猶帶稚和真,英挺的五官已經開始顯露他的帥氣。“……我讨厭你。”商稚言的指頭在謝朝臉上摩擦,小聲說。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商稚言吓了一跳,本能地以為這是崔成州打來催稿的,忙飛撲過去抓住。但來電的卻是一個沒有登記過的號碼。

雖未保存入聯系人,但這號碼絕不陌生——商稚言已經讓它在黑名單裏幾進幾出。

我什麽時候又把它放出黑名單了?商稚言撓撓下巴,輕咳一聲,等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接聽。

她不說話,謝朝也不說話,商稚言鐵了心跟他僵持,最後果然是謝朝先開口:“你好。”

“很忙。”商稚言說,“有話就說,不用寒暄。”

“你在家嗎?還是社裏?”謝朝說,“我和餘樂在鹹魚吧。”

商稚言驚得跳起:“你和餘樂?!”

謝朝:“他打球輸給我,所以請我吃夜宵。”

商稚言聽見餘樂在一旁大聲說:“是我讓着你!”

“你們……是打球還是打架?”商稚言懷疑。

謝朝似乎輕笑一聲:“你覺得我們像是會打架的人嗎?”

商稚言:“餘樂會的,他以前打過小南的男朋友。”

謝朝:“……那一定是他該打,餘樂沒有錯。”

商稚言也笑了:“年輕人,不要盲目。”

謝朝在那邊聽她笑,語氣溫柔:“你……過來嗎?”

商稚言沒有立刻回答。很奇妙,她和謝朝不需要面對面的時候,似乎交談就能正常進行下去,而不是總以争執告終。

“我在社裏寫稿子,不去了。”商稚言說,“你們吃得開心點。”

謝朝:“好,加油。”

商稚言滿心莫名其妙,但又覺好笑。“你們也加油。”她說。

謝朝挂斷電話,又看了眼光明裏15號二樓的房間。房間裏亮着燈,窗簾半拉,桌邊有人影。

他啓動汽車:“她不去。”

餘樂在副駕駛座上看手機:“那下次你記得再請她。”

謝朝:“嗯。”

他忍不住側頭看了眼餘樂。餘樂不解,謝朝看着前路笑了下:“為什麽跟你在一塊兒,好像什麽事情都變得很簡單,很直接。”

“因為我是好人。”餘樂也樂了,“你想約商稚言出來,想見她,直說不就行了?直說真有這麽難嗎?”

謝朝不置可否:“她還沒消氣。”

餘樂:“你不主動一點,她永遠不會消氣。”

謝朝記住了他這句話。他拐入海堤街,車子很快停在鹹魚吧門口。鹹魚吧裏滿是吃夜宵和談笑的人,餘樂跟老板打個招呼,老板搬出桌椅,盯着謝朝左看右看,終于認出:“哎呀!是你!”

他忙讓收銀的老婆也過來看看謝朝,還有正趴在收銀臺前做作業的孩子:“還記得嗎?謝……謝什麽……常跟樂仔和言言來吃飯的!我們店裏不賣桂林米粉和螺蛳粉了啊,吃別的招牌菜可以嗎?”

謝朝一下就像回到了十年之前。鹹魚吧變大了,隔壁香格裏拉吧的鋪面也納了進來,店裏重新裝潢過,牆面繪着海浪、雲霧、沖破風浪的大船,柱子上挂着舵盤、魚叉、漁網和可疑的巨大魚骨。一串鹹魚在收銀臺上方出力吶喊:我們只是一堆鹹魚罷了。

“裝修得真有意思。”謝朝笑道。

最出人意料的,是他走進這裏的時候,仿佛連當初的心情也找了回來。他沒了許多顧忌,能跟老板和老板娘開玩笑,談一些在國外學習的好事壞事。身邊餘樂連菜單都沒看,随口點了一堆東西,一切跟高中時幾乎沒有區別。

餘樂正樂滋滋地看謝朝應酬老板娘。老板娘問:“結婚了嗎?有女朋友了嗎?”

謝朝:“都還沒有。”

老板娘:“你這麽帥都沒有啊?”

謝朝尬笑,老板娘緊接着又道:“那樂仔沒有也不出奇了。”

餘樂:“……梅姐,你再這樣我以後不來咯。”

老板娘給倆人放下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酥脆小魚幹,笑道:“不收錢,你們吃。”

鹹魚吧的烤魚相當出名。肥腴海魚用木簽穿好,在炭火上慢慢烘烤,分次加料,魚脊魚尾烤略焦一些,咬起來咔咔響,和魚皮一樣酥脆,那聲音像嚼着剛拆封的薯片。魚肉幼滑細嫩,汁水豐富,還保留着鮮甜的海洋氣味。鹹魚吧招牌烤魚沒有外置汁水,沒有過多的調料,吃起來不優雅,得把滾燙的木簽抓在手裏,直接咬着吃。一口下去,冒出騰騰熱氣。

餘樂說很像武俠片裏闖蕩江湖且因為貧窮沒地方住的大俠會吃的東西。大俠們夜間只能在河邊過夜,砍柴點火,捉魚烤魚。若沒鹽沒糖,就從身上搓幾顆泥丸子佐味,風味別致。

正吃着烤魚的謝朝:“……”

老板兒子路過:“那是濟公。”

餘樂:“長大了,會頂嘴了。”

謝朝随着他一塊兒笑。他們談起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餘樂說得更多。他的博士論文還未寫完,每天焦頭爛額,創業公司漸上正軌,愈加忙碌。他在公司住了一周,每天唯一的消遣就是在園區裏打球,連家都沒回過。

“你呢?”餘樂裝作随口問,“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謝朝吃完一串烤牛筋,仔細想了想:“不怎麽樣,很乏味。我确實很久沒打過球了,找不到合适的搭檔。”

餘樂:“那你以後跟我吧,我罩你。”

謝朝又笑了,他似乎又在思考,筷子和手都停了。餘樂也沒吭聲,在周圍熱鬧的喧嚷聲裏,安靜地等待謝朝的下一句話。

“新月醫學現在的重頭項目是醫療機器人,這還是跟北京方面合作的項目,不容有失。”謝朝說,“我雖然也參與這個項目,但我最想做的其實是攜行外骨骼。”

餘樂能接上這個話題:“攜行外骨骼這幾年發展趨勢不錯啊,軍工、醫療、康複、救援,都有用武之地。”

謝朝看着他,低聲說:“我做的第一副外骨骼,是給我妹妹的。”

四月伊始,商稚言收拾背包,拎着電腦,高高興興離開財經新聞中心,下樓來到了新媒體新聞中心。

新媒體中心和社會新聞中心共享一個寬大的開放式辦公室。行政給她們幾個輪崗的新記者安排了位置,商稚言左看右看,找不到崔成州:“崔老師呢?”

新媒體的行政笑了:“崔成州是社會新聞中心的,你找他幹什麽?要找也應該找李老師吧。”

商稚言有些尴尬,忙搪塞過去:“他有個錄音筆落在財經那邊,我給他拿過來了。”

浪潮社直到前兩年才開始給新媒體中心安排獨立的專職記者,商稚言跟的是李彧。她聽崔成州提過這個人,三十來歲年紀,中傳畢業,是新媒體中心稿件質量的把關人,幾年間以一人之力撐起了新媒體中心的采編團隊,能力驚人。

但商稚言現在還未見到他。李彧有一間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商稚言看見崔成州正在裏面和他談事情。

輪崗的夥伴小聲跟她說:“聽說新媒體記者在鄙視鏈的最低端。”

商稚言:“……有所耳聞。”

在記者業界裏隐藏着許多不成文的鄙視鏈:政務記者鄙視社會記者,社會記者鄙視財經記者,財經記者鄙視娛樂記者……而所有傳統記者,鄙視新媒體記者。

商稚言:“現在不是講媒體融合麽,新媒體中心也有獨立的記者,也要出去采編,不像以前那樣點點鼠标就發出去。”

小夥伴:“那之前那件事呢?”

上周浪潮社的新媒體和社會新聞兩個中心又吵了一架。社會新聞中心的一篇周刊特稿同步在新媒體的兩微一端刊發。新媒體的編輯有編輯權,她根據電子端閱讀的習慣和讀者喜好,修改了特稿的标題,凝練了一段足夠吸引人眼球的簡介。

于是名為《320傷醫事件之後》的特稿,在兩微一端上更名為《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簡介集中在傷人者的背景和窘迫家境上,對醫生和醫院只字不提。

社會新聞中心的記者非常憤怒:抄襲馬爾克斯的小說标題算是怎麽一回事!我這特稿寫的是傷人者嗎?我寫的是醫院管理制度和社會輿論的漸變!

新媒體中心的編輯也十分委屈:用原标題根本沒人會點進去看,改了之後雖然文不對題,簡介和正文也沒有太大關系,但可以吸引眼球,微信公衆號一日突破十萬閱讀量,微博轉發評論過萬,讨論激烈。

“都是罵的。”小夥伴低聲道,“罵的人全都是只看了簡介和140的微博內容,熱評都是罵撰稿記者和浪潮社的。看完全文的人倒是會講道理,但情緒一上來,誰還浪費時間看全文,先和大家一塊兒罵了再說。”

商稚言聽着他嘀咕,眼睛一直盯着李彧辦公室。她懷疑崔成州正和李彧商量她那篇人物采訪的事兒。稿子昨日寫好後,她先發給黎潇看,黎潇哭着給她打電話,不停地問:真的可以這樣寫嗎?謝謝你……可是真的可以登出來嗎?

商稚言跟她說可以,但自己卻不敢确定。她知道,崔成州正在試圖說服李彧。商稚言身為新記者,之前在財經中心輪崗,現在到了新媒體中心,她的稿件是應該為新媒體中心服務的,發到了別處,那就成了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幾個輪崗的新記者這一天被安排到熱線接待室熟悉工作。財經新聞中心是沒有熱線接待室的,這是社會新聞中心和新媒體中心專用。接待室其實就是個小會議室,門口斜對着浪潮社正門,會議室裏有值班記者,還有幾臺電話、電腦,随時接聽來電、接待來訪者,收發報料郵箱裏的新信件。

來訪的人不多,商稚言接待了一個拎着布袋子的老人。老人顫巍巍坐下,顫巍巍從袋中拿出厚厚一大沓稿紙。商稚言當時心裏就咯噔一跳:這難道是多年上訪累積的材料?

老人顫巍巍開口:“小同志,你們這裏出不出書啊?”

商稚言:“……出、出書?”

老人:“我寫了一本書,是說我們這裏民間傳說的,你們可以出嗎?”

原來他是走錯了樓層。商稚言把他送到樓上的出版社。出版社的編輯忙得顧不上招呼他,甚至沒讓他留下書稿,喝了半杯茶就打發人走。商稚言忍不住小聲問:“你們不先看看嗎?”

編輯:“我們已經不接受群衆投稿了。”

老人呆住了。編輯聳聳肩,往他手裏塞了個橘子:“爺爺,你這樣啊,你跟你孫子孫女說,讓他們在網上給你找個店,你自己印一本看看就行了,那種也設計得很漂亮的。”

老人有些難過,有些惶惑,下樓時一直叨咕:“怎麽出版社不出書了……”

商稚言沒法給他解釋,送他到地鐵站之後才獨自一人走回來。剛進寫字樓大門,便看到保安沖她招手:“哎,來了來了,這個是浪潮社記者,你直接跟她說吧。”

保安身邊的一個女孩轉過頭,看見商稚言,明顯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熱情笑容。

商稚言迅速在腦中檢索印象,确定自己不認識她。女孩長相可愛秀美,不是一見即忘的臉。她晃了晃手裏的一個信封:“我來找報社,希望你們幫忙找一個人。”

商稚言:“找人的話,我建議你去警察局比較合适。”

女孩笑了:“這個事情很有意思,你們一定會感興趣的,有一個神秘人,從十年前開始,每個月都給我彙一筆錢。但我不認識這個人,對方也沒留下任何信息。”

商稚言腦內那根弦叮地動了。她忙領這女孩走向電梯。

電梯門光滑如鏡,商稚言正和女孩閑聊,忽然從鏡中看見,女孩的步姿有些別扭。她穿了一件長及腳踝的裙子,站定時不覺有異,但走起路來總有幾分微微的不平衡,若不是着意觀察,很難發現。

女孩捕捉到商稚言的眼神,商稚言便問她:“你的腳受傷了嗎?”

“是啊,”女孩笑道,“好久了。”

她撩起裙角,大方露出右足小腿。小腿穿戴着一具黑色的攜行外骨骼,結構簡單,造型小巧,很難被發現。商稚言霎時間一愣:她在新月醫學的展示區裏見過這副外骨骼的樣品。之所以對它印象深刻,是因為小陸把它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這是謝工最新完成的外骨骼樣品,材料輕且韌,魯棒性穩定,符合人體工學特點,尤其适合康複治療後期的傷者使用,不削減肌肉動力,适當增加支撐和移動能力,是相當完美的作品。

“厲害吧?”女孩帶幾分快樂的驕傲,,“這是我哥哥給我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之外的事情:

小陸來到辦公室,震驚地發現謝朝并不在。

他聯系謝朝。謝朝:我去吃夜宵。

小陸:……

謝朝:小陸,你是不是想追隔壁阿波羅生科的張克朋?

小陸:我、我、我沒有。那是我師姐!……你認識她?那是師姐,我們是一般的,不是……普通的,不是,我們是比較好的校友關系。

謝朝:好的,再見。

他挂了電話,轉頭跟餘樂說:我助理情商比我還低。

餘樂大吃一驚:這可太罕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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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朝:不,我情商并不低。(思考三天後得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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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鄙視鏈:取材自朋友的日常聊天,這個點真的好好笑。

魯棒性:即面對危機和錯誤的時候,系統維持正常運作的功能,robuts的音譯。

出版社不出書:取材自出版社編輯朋友的日常。常有中老年人拿着手寫書稿去出版社詢問,但現在的出版社真的已經不接受這樣的投稿了。他說還有老人拎着禮物過來,想出家譜族譜,想出自己寫的小說。拒絕之後看到大爺們可憐巴巴的眼神,很讓人難過。

我問:你拒絕網絡投稿的作者,就不難過嗎?我們也有可憐巴巴的眼神啊。

他:不難過,我又看不到( ̄▽ ̄")

然後還有一個有趣的點:上門詢問出書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大爺,沒有大媽。難道大媽們不寫作不創作了?細想下去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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