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遠客方至

前幾日涼國使節至祁,鴻胪卿率下屬迎接,安排涼使一行人入住元和驿,擇日觐見祁主。民衆紛紛聚于道路兩旁,争相瞧瞧這位傳說中年輕有為的涼國攝政王。據說黑壓壓的一行人從廣莫門進入鄢城,猶如一陣黑雲,氣勢令旁人不敢側目。

之後,關于獨孤璟,城中便流傳開了各種形容,被各人添油加醋地描繪一遍,高矮胖瘦竟不一,唯一相同的是那堅如鐵、穩如磐的氣勢,如暗夜中的孤鷹,傲立天地。

一處道路狹窄的街巷傳來争執聲,打獵歸來的衛珩帶着一些随從同對面的一路人馬相持在路上,不肯讓出道路。

他對面是一支商隊,前後共有六七輛裝着貨物的馬車,領頭的是一個面如冠玉的小哥,商隊中打出的是蕭氏徽章。

小哥對着衛珩一抱拳:“衛大人,您同蕭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小的不明白您和您的一些朋友為什麽總跟蕭家過不去。”

“沒有啊,這不趕在這了嗎?你們想過去我們也想過去,這路就這麽窄,我有什麽辦法。要不你們讓讓?”衛珩戲谑地說。

“衛大人,您也看到了,商隊貨物笨重,不如您的人馬靈活,還請您行個方便。一直這麽僵持,也影響旁人不是。”

“喲,還知道影響旁人吶,我還以為蕭家都是些自私自利、背信棄義的主呢。”

這句話顯然招致對面的不滿,但為首的小哥穩住随從,正色道:“請衛大人行個方便。”

話音剛落,只聽人群中一清麗的聲音傳來:“五郎。”

衛珩轉頭一看,看到明瑟分開衆人走來,遂下馬迎去,明瑟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輕聲跟他說了幾句話,衛珩一臉的不情願但也沒說什麽,只得回身沖小哥說:“看在郗女郎的面子上,今兒小爺就高風亮節一把,”又對自己的随從說:“把道讓出來。”

小哥一拱手:“多謝郗女郎,多謝衛大人。”話畢指揮商隊離開。

看他們走遠,明瑟說:“五郎,這麽點小事你至于嗎,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就是看不上蕭昀,就喜歡看他們生氣又不敢沖我發火的樣子。”

“那你也不至于當街說那種話。”

“本來就是,當年要不是蕭晟之背棄了昭毅太子和……沈侯,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還有他蕭昀,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也就罷了,還偏偏要做崔定桓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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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得罪他對你畢竟沒好處,況且現在也不知道當年那件事到底是不是蕭晟之所為,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弄清一切的。”

“行行,聽你的。”衛珩只得應着,轉眼看到自己随從牽着的獵犬,一下來了精神,喚道:“般若,過來。”

毛色金黃的獵犬跑過來,撲到半蹲的衛珩懷裏,衛珩對明瑟說:“還記得它嗎?”

明瑟摸了摸黃犬,“難道……”

“它叫般若,是當年你大哥養的那條金鱗的孩子,我那年去你家附近轉悠時看見的,當時它還小,可憐兮兮的,我就把它帶回來養了。”

明瑟眼圈微紅,摸了摸般若,那犬并不熟悉她,眯了眯眼睛,張牙舞爪地踱回衛珩那裏。

“走,帶它遛遛去。”衛珩叫随從先回府,自己陪明瑟往前走。

路過一個首飾攤,他停下腳步,想挑一個簪子送給陳潆,明瑟牽着般若,往前走了走,見旁邊有賣文房四寶,想着郗道臻的紫毫似乎舊了,想去看看。豈知黃犬耍起了脾氣,掙着繩子不肯再走,就地一趴,偏過頭去不理她。明瑟拉了兩下,那厮紋絲未動,搖搖尾巴,完全無視她。氣的明瑟腹诽千言,真是誰養的随誰,完全沒有繼承它父輩的好脾氣,簡直犬心不古。

這時般若好似發現了什麽,目視前方,伸鼻嗅了嗅,忽然興奮起來,立時起身竄了出去,繩子滑脫,把明瑟的手拽得生疼。轉頭竟見黃犬停在一個男子腳邊,嗅了嗅,搖着尾巴在他身邊轉圈。再看那男子,長身玉立,風帽披身,額前鬓發披散遮住大半臉頰,他看了看腳邊的黃犬,側過臉對上明瑟愕然地目光,他的眼睛在墨發遮蔽中依然如寒星,冷郁無比。他驀地甩下黃犬轉身離開。

明瑟叫衛珩牽住犬兒,在黃犬難過的吠聲中,自己加快腳步追上去。衛珩完全沒有看到整個過程,買完簪子剛剛走來就看見明瑟追着什麽人跑開,般若在原地叫了幾聲,嗚咽不已,不禁大為詫異。

轉過一條街巷之後,來到一個岔路街口,環視幾條街都沒有那男子的身影。她邊環顧四周邊快着腳步往前走,未留神撞上了剛從酒館裏出來的一個人,明瑟一趔趄本拿在手中的帷帽掉落。

她穩住身形剛想去撿拾帷帽,手臂卻突然被人一拉,同時聽見一個欣喜的聲音:“滼雲!”

她回頭看見剛剛撞到的那個人,一個高大瘦削、貴氣天成的年輕男子,玄色錦袍,袖邊以金線繡着雲紋。深褐的眸、英挺的鼻子、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孑然獨立間散發出傲然之氣。那男子看清她的容貌,眼中的欣喜慢慢轉為落寞,放開她的手。

她定神掃了幾眼,斂身見禮:“見過雲中王殿下。”

男子一笑:“你怎麽知道我是獨孤璟?”

“公侯佩山玄玉朱組绶,涼國尚黑,且圖騰是蒼鷹,您的服飾及腰間的玉佩告訴我您是涼國的貴族,現時鄢城中的涼國貴族只有雲中王殿下。”

“女郎倒是個妙人,敢問女郎芳名?”

她淡淡地說:“民女低微,不勞雲中王挂懷,告辭。”話畢帶上帷帽旋身飄然而去。

“殿下,”獨孤璟的侍從說“那女郎還真有幾分渤海王妃的清骨。”

他看着她的背影遠去,低語道:“像歸像,畢竟不是一個人。”他頓了頓,吩咐侍從:“你還是替我查一查她的來歷。”

繞回原地,衛珩早已等得着急,她簡要說了經過,衛珩問:“難道他是我們認識的人?怎麽可能,般若當時還那麽小,連你都不記得,還能記得什麽別的人嗎?”低頭見般若還是一副怏怏的委屈模樣,明瑟蹲下來捋了捋它光亮的毛,“可惜沒能看清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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