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身陷險境
天氣更涼,一陣秋風掃過,路上的行人有些穿得單薄,不覺一陣寒噤,攏着衣服匆匆走過。旬休在家的衛珩被告知有客找,出門一看,原是郗府的舒林。“林叔,怎麽了?”
“衛郎君,你有沒有見到我家姑娘啊?”舒林神情中透着一絲焦慮。
“她不是應該在悲田院嗎?”
“話是這麽說,早上姑娘也去悲田院了,可是剛剛悲田院的一個小吏來問,說姑娘今天沒去,也沒告假,不知是否有恙。我這就覺得不對勁了,故來問問衛郎君有沒有姑娘的消息。”
“我沒見到她,林叔你別擔心,咱們沿着去悲田院的路線分頭找找吧。”
衛珩走了一會,問的人都說不知,無意間聽到一聲馬嘶,跑過去一看正是明瑟的坐騎,在樹叢下轉着圈,打着響鼻,旁邊則不見明瑟的影子。他連忙去問路口的一個面攤,老板聽他說完,想了一會,一拍腦門:“你還別說,我記着有這麽個姑娘,她早上騎着馬走到這,好像看見對面巷口那什麽人,下了馬走過去。我這不好奇嘛就多看了幾眼,那人好像帶着個面具,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那姑娘好像也愣了一下,我見她往那邊追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衛珩聽罷,暗叫不好,謝過老板徑直沖去元和驿。獨孤璟前些時日率涼國使團回了上都,但鮮于鶴亭未在其列,而是受命逗留在祁,準備動身處理邊境事務。跑上了三樓敲門,門開了,鮮于鶴亭站在門口。
“衛大人找我有事嗎?”
衛珩二話沒說跨步進屋,邊行了個禮邊暗中環視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人,遂對鮮于鶴亭說:“鮮于将軍,我有個朋友在這一帶不見了,不知您有沒有見過她?”
“哪位朋友?”
“悲田使郗明瑟。”衛珩正正看着他,雖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神情,但那雙眼睛,卻的确沒有半分波瀾。
“我今日是出去散了會步,但是并未見過郗姑娘。”鮮于鶴亭頓了一下,反問衛珩:“衛大人同郗姑娘很熟嗎?”
衛珩緩慢而清晰地說:“我們其實小時候就認識,只不過後來她離開了鄢城。我還記得小時候她大哥送了她一條金魚,一起看魚時還濺了我滿身是水。”
“你說什麽?”鮮于鶴亭有一瞬間的失神,衛珩清楚地看到了,知道明瑟所料果真不錯,心中是五味雜陳。不管這個男人今日對明瑟做了什麽,如果她的猜測屬實,現在鮮于鶴亭應該明白她是誰了,犯下的錯誤也只能盡快由他自己去糾正。
“既然将軍沒見過,那我就先走了,将軍若是有她的消息還望告知。告辭。”衛珩不動聲色告辭離去,走到樓梯盡頭,停步細聽,并沒有關門的聲音,鮮于鶴亭一動不動站在門口。衛珩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只盼明瑟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此時的郗明瑟從昏迷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地席上。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一個男人正坐在旁邊的幾案前悠閑地品着茶。看清了那人是誰,她一激靈後退了幾步遠,靠在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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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容與?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
澹臺容與從容的咽下茶水,放下茶杯,擡頭望向她,看到她滿是戒備的目光,一撇嘴笑了笑,“郗大人的問題還真多,這裏是我家,至于你為什麽會在這,那要問你自己啊。”
郗明瑟回想早晨去悲田院的路上,她看見鮮于鶴亭在巷口閃身而過,好似在刻意等她。逡巡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哪知繞過一條巷子,鮮于鶴亭不見了,四下無人。她暗覺不妙,剛想折回,就被人擊昏。
想到這裏,她看向澹臺容與,“是鮮于鶴亭?”
“不是所有戴面具的人都是鮮于鶴亭。”
“你不用混淆視聽,我知道那就是他。”
“你這麽篤定,就不怕被滅口嗎?”
“難道落在你手裏,還會有更好的出路?”
他顯出一絲微微的笑意,拿起案前放着的一頁紙,揚了揚,“某年某月,撥銀往工部以疏善渠堰,銀兩是到了,卻沒見什麽工程,今歲這水患倒是漫延的厲害,這說明什麽?”他把紙往地上一扔,說道:“荀緒是大冢宰的妻舅,是工部尚書,你本是大冢宰舉薦之人,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秘密查訪這些對大冢宰不利的證據。”
明瑟看看那頁紙,笑了笑:“我從未見過這些,既然是鮮于鶴亭給你的,你應該問問他。”
“郗姑娘,你的确很聰明,可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禍患常發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有時候正是一些你想不到的人事足以毀掉整個謀劃。”
見她沒接話,澹臺容與接着又說:“你說要是我把這些交給大冢宰,會怎麽樣?”
“官職進階,家財增益。”郗明瑟淡淡地說着,又話鋒一轉,“但是,白凝光姑娘恐怕會更加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他的笑意凝滞在唇邊,緩緩起身向她走去,在她面前一步距離停駐,半蹲而下,平視着她,“你很得意呀,你們一個兩個都那麽屬意蕭昀,他到底哪裏好?”
明瑟展頤一笑,忽然揚起左手搭上他的肩,右手輕觸他的衣祍,以一種近乎魅惑的聲音說:“他并沒有哪裏好,只不過因為他是蕭昀。”說着,她暗暗撥動右邊袖中隐藏的機關。澹臺容與忽然微微一笑,還未待明瑟反應過來,他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右手腕,按在牆上,劈手将那衣袖撕裂,露出的不僅是她一截白皙的手臂,還有臂上系着的梅花袖箭。
她大驚失色,只能任由他解下那袖箭抛到一邊,“你本就不是這種人,裝的也不像。不過我對你倒是更好奇了,一個世家女,竟然會随身帶這種東西。”
“山中多豺狼,唯此防身爾。”明瑟撫着略有刺痛的右臂,冷眼垂眸。
“哦?我是豺狼嗎?”
她沒接話,冷冷地偏過頭去,默默腹诽他不是豺狼,不過是鷹犬而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随你怎麽在心裏罵我,我不在乎。”
她忽然轉過頭來,“九年前你去查抄沈府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這句話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審視了她片刻,沉沉地說:“你到底是誰?”
“我認識一個出身雲韶府的歌女,她在雲韶府中識得了沈長風的女兒沈攸寧,聽沈攸寧提起過你。那個時候,你大概還是個有良心的人。”
“可惜有良心的人容易不得善終,沈攸寧也一樣。”
“若是她還活着,看到你現在這樣,不知作何感想。”
“若是她還活着,不過跟凝光一樣,甚至還不如她,早早死了也沒什麽不好。”
明瑟被噎得無話可說,瞪着大眼睛恨恨看着他,心念一轉,又說:“我和鮮于鶴亭有一些誤會,這誤會解開,他必會後悔這次的行事。若是你動了我,他恐怕也會遷怒于你。況且主上似已開始猜忌大冢宰,你又何必一直為崔定桓賣命?”
“那你又是聽命于誰?難不成是主上嗎?”
“我只聽命于我自己。”
“那我們倒是一種人。”
說着話,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你們到底誰呀?不是說把東西放下就行了,誰讓你們亂走的?诶诶,你……”話未說完,有人一腳踹開了房門,走了進來。剛剛說話的仆從對澹臺說:“郎主,這兩個人說是來送蔬菜的,我叫他們放廚房就走,他們竟然在府裏亂逛,他們……”澹臺容與揚手示意,那仆從只得閉了嘴,退了下去。
剛剛進來的人雖說一身素淨打扮,卻難掩眉宇間的英氣和身手的矯捷,明瑟似乎覺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何曾見過。只聽澹臺容與對他說:“你怎麽又來了?”
那人抱拳回:“澹臺衛尉,我要問這位姑娘一些事情,所以你暫時還不能動她。”
澹臺容與起身,邁着緩慢而從容的步伐向他走過來,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氣勢畢現,雙眼微眯,審視着他,“我這裏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