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放開我!”“放開我!拉着我幹什麽!”季瓊宇連路都走不穩,他左腳絆着右腳,腳步踉跄,身體像是一灘水,軟得都快化了。

“季瓊宇?!”姚轶本晃着手中酒杯,才剛抿了一口,眼尾不經意地掃過身旁,眼睛蹭然一亮。季瓊宇壓根兒沒聽見他說話,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酒瓶,酒瓶晃晃悠悠地對着杯口,可手一抖,酒液全灑在了虎口上,季瓊宇發出生氣地低吼,人往旁邊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季瓊宇!季瓊宇!”姚佚急急忙忙站了起來,他幾步穿過去,彎下腰去扶季瓊宇。喝醉了酒的人特別重,季瓊宇都喝到神智不清,他一感受到手臂被人拉扯,頓時怒從心起,一擡手就亂揮,被姚轶精準抓住,後者使出更大的一股力掐住季瓊宇的手腕,季瓊宇感覺到疼痛,張口大罵起來。

“你他媽誰啊......你....”

“你爸。”姚轶冷冷地吐出兩字,手下絲毫沒有留情,甚至用指甲掐了掐他手腕內側的嫩肉,引得季瓊宇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站起來,腿斷啦?!”姚轶扶着季瓊宇的腰将他吃力地拉扯起來,季瓊宇人醉了,耳朵倒是尖得很。他大半的體重都倚在姚轶身上,剛跟着他走了幾步,忽而揚高了聲音喊道:“你....你說誰腿斷了.....腿斷了.....貝貝嗎.....貝貝坐輪椅了.....”季瓊宇本來急赤白臉的,聲嘶力竭的樣子像個瘋子,可說着說着忽然帶了哭腔,牙齒磕絆着下嘴唇,疼得直抽泣。

季瓊宇喝大了,舌頭都捋不直了,吐字發音像含了一口水聽不清楚。姚轶不得不湊近了聽,季瓊宇的嘴裏滿是酒氣,姚轶擰着眉滿是嫌棄,好不容易聽清了季瓊宇那颠三倒四的話,忽然目露嘲諷。

“怎麽?小朋友又氣着你了?”

季瓊宇感覺鼻腔酸澀,沖得他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他抓緊姚轶的手腕,手指害怕地顫抖,他再次開口,眼淚就糊裏糊塗地往下掉。

“不是.....貝貝,他....他跑了.....這孩子不講....不講道理.....”季瓊宇哭的稀裏嘩啦,嘴一張一合,詞句組織瑣碎,連喚氣都困難。

姚轶一愣,沒見過這樣的季瓊宇。失控、脆弱、不堪一擊。

姚轶扶着季瓊宇站在馬路邊上打車,好不容易上了車,他又費了老大勁兒才将人弄上去。季瓊宇把自己蜷在角落,額頭抵着窗角,雙手緊抓褲子,手指骨節因失控而欲爆裂。姚轶沒有貼着他坐,同他隔着些距離。

司機把油門踩得用力,一踩一松間絲毫沒有考慮乘客的感受。季瓊宇随之而晃,額角磕到了就痛叫,嘴裏叽裏呱啦沒個停。

“我.....我就是說了他幾句......小時候我也說他啊,怎麽不和我發脾氣.....”

“貝貝....貝貝肯定要被人騙了.....騙子....我殺了他......”季瓊宇幾度抽噎,酒精作祟摧殘着胃,頂着他的喉底,他一瞪眼就要吐。

姚轶眼疾手快招呼司機把車停下,車速剛減下來,都還沒完全停穩,季瓊宇就迫不及待地拉開車門沖了下去,他根本來不及再挪兩步,人一彎腰,對着草叢堆就開始吐。他揪着衣領,脖子上的青筋因此而凸起。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簡直是狼狽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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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轶睨着眼看季瓊宇,一只手本來都擡起來了,想要替他順順背,中途又放了下來。

“我原本只覺得周寄北不正常,現在發現你比他還不正常。”姚轶不屑地嗤笑一聲,那聲輕哼從鼻腔飄出,十分諷刺。

草叢中留着污穢殘酒,季瓊宇吐完了,胃倒也解脫了一半。冷汗還黏在額頭上,一點一滴粘在眼皮上。季瓊宇的酒似乎也醒了些,他慢慢地直起身,眼神漸漸找回聚焦。

“你說什麽?”

姚轶瞥了眼季瓊宇,然後低頭從口袋裏摸出煙盒,他抽出一根遞到嘴裏,打火機推到一半才想起來問季瓊宇要不要也來一根。

季瓊宇搖了搖頭,姚轶便自顧自地抽起煙來。他用右手夾着香煙,星火點子在指間一息一滅。

“我最開始接觸周寄北的時候,覺得他挺拘謹的,和人很有距離感,但還不至于有什麽問題。慢慢地,我才發覺他的偏執。季瓊宇,你沒有資格怪他,因為這一切就是你自己造成的。”

“他不是完整的,心裏也跟着殘缺,是正常現象。他極端,自殺也好,自殘也好。他要透過你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季瓊宇,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他會突然變成這樣。”姚轶點了點煙,煙灰從指間掉落,落到鞋面上,姚轶眯了眯眼,有些不耐。

“都是你的縱容。”姚轶慢慢地轉過身來,他擡着手腕,将煙湊到嘴邊抽了一口。吞出的煙霧不由地往前跑。

季瓊宇一怔,似是沒反應過來。他握了握拳,指甲都因此而深掐進肉裏。

“胡說.....”

姚轶又吸了口煙,肩膀因此聳動,煙霧微揚,竟露出憐憫來。

“人都是得寸進尺的。底線都是試探出來的。他也不是一開始就自殘啊,先從晚回家開始,再進化到失蹤......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是對着旁人發一肚子的怒火,開着你那破車火急火燎配合着他的游戲。每次找着了人,從來不舍得發火,都是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地哄。這要換了我,早一耳光上去了。”

“貝貝他小,他不懂事......”季瓊宇下意識地維護着周寄北,姚轶聽了沒有打斷他,而是繼續點着煙灰,等着半截煙都燒了差不多了,他才松了手。

煙從指間掉落,像是洩了氣的氣球,沒了影兒。

季瓊宇說着說着,沒得到反應,也覺着不對勁,漸漸地收了聲。姚轶兩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季瓊宇的心像天上的天平,砝碼其實沒有變,但是卻在詭異地往一邊傾斜,他竭力擺平,好像還是很困難。

姚轶擦着季瓊宇的肩往前走,他不打算再送季瓊宇回家了。這個人已經醒了。

“兩個病态抱團取暖,別禍害比人了。”

這句話像是把刀紮進季瓊宇的心髒,紮得不偏不倚,正中命脈。将他一直試圖逃避的遮羞布公然揭開,且撕得粉碎,連借口都找不到。

“姚轶!”季瓊宇猛地轉過身大聲地喊,姚轶背着身揮了揮手就算作別,步子卻沒有頓下的征兆。

他在第五個路口跟丢了周寄北,任憑怎麽追都追不上。他像丢了魂的人再回到s市,已經如同行屍走肉,好像活着也沒有意思。

在臨死前被姚轶拉了一把,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作者有話說:

想小姚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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