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細,兩份炒牛河,一份叉燒同菠蘿油,唔該。”喬琰之說一口流利的廣東話,他将桌上的茶壺拿了起來,替周寄北斟上茶。
不一會,服務員便将菜一一端上,喬琰之從筷筒裏抽出筷子遞給周寄北,周寄北又是一怔,他猝不及防地擡起頭,喬琰之沖他安撫性地笑了笑,那眉眼含笑的樣子似曾相識。某一張臉在面前猝然出現,五官莫名地重疊,引得他心髒抽搐,忽然漏跳一拍,刺痛順延進心髒尖兒。
要遁逃好難啊。
周寄北輕聲道謝,他擡起手接過那副筷子,埋頭卷起一筷子河粉就往嘴裏塞。喬琰之跟着他一塊兒吃。喬琰之帶周寄北來的餐廳并不豪華,甚至是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店面。四周的說話聲熙熙攘攘的,長桌橫七豎八地歪着,椅子是不帶椅背的塑料圓椅,坐着也不是太舒服。
喬琰之不經意地往對面瞄了一眼,周寄北吃飯很安靜,幾乎聽不見咀嚼聲。本來就不怎麽愛說話,吃飯的時候就更靜了。他的左手小心地護着盤,手指往內蜷縮,他小口小口地嗦着河粉,吃得很慢,但好像又很珍惜着吃的樣子,連牛肉絲都不放過。
“好吃嗎?”
周寄北的手一頓,他悶悶地應了聲,喬琰之心裏一松,繼而又把別的菜往他面前推。
“那就好,我還怕你吃不慣。”
“我吃什麽都行。”周寄北将筷子放下,然後拿起擱在腿上的書包,他将拉鏈拉開,從裏頭翻出了錢包,他有些猶豫地撚了開了兩張錢,然後抽出來放到桌上。
喬琰之看見周寄北的動作很快反應過來,急忙拿起錢推回過去。
“不用,寄北,這頓算我的。”周寄北完全沒有伸手的意思,他直接擡頭喊來服務生,喬琰之急了,周寄北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那一眼無聲無息,但喬琰之竟然一時半刻忘了做反應。他手一松,周寄北就趁機伸出兩指将錢抽走了。
“.......”
“你這雙手,培養一下還能出千。”喬琰之如鲠在喉,一口氣在喉嚨口不上不下。周寄北微微擡眼,嘴角竟凹陷,一閃而過一抹笑。喬琰之感覺晃眼,周寄北也察覺到自己上揚的嘴角,急急忙忙地低下了頭。
“寄北,筷子拿反了。”
“......”
一頓飯畢,喬琰之帶周寄北上了車,喬琰之本想帶周寄北回自己的住處,但設想了一下他可能的反應,就又把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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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孩滿身是刺,一不小心就被紮一手血。他需要慢慢接近,喬琰之直覺周寄北的雷區很多,他不敢貿然揣測,只得養足耐性慢慢解開。
“帶我去賭場看看吧。”
“......你要去賭場?”喬琰之因過于驚訝而踩歪了剎車,車子不聽使喚地往旁邊甩,喬琰之急忙抓緊方向盤,才險險地将車子控制住。
“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你的年齡進不了賭場啊.....”
“.....”這會輪到周寄北如芒在背了,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是老板嗎.....這都不能通融嗎......”
喬琰之無奈至極,他擡起雙手做投降狀,連連讨饒說:“行,行,我帶你去。等下要有人問你,你得說你22歲!”
“被我哥知道打死我.....”喬琰之喃喃自語着,眼睛又不經意地掃過周寄北。
“可你看上去像個未成年.....”
“??”
周寄北生得白淨,一雙眼睛似鹿眼,眼尾微微下至,看上去很無辜。他又瘦,一雙手臂掩于長袖外套下,都沒幾兩肉。說他只有十六七,喬琰之也信。
車子駛過兩個街口後終于停了下來。喬琰之将車停穩後,推着周寄北往賭場裏走。門口的安保見了喬琰之後,紛紛恭敬地喊他琰哥。喬琰之輕點下下巴算是回應,周寄北坐在輪椅上不發一語。安保幾乎不見場子裏出現這樣的客人,不免好奇,多看了周寄北幾眼。
“呢個系我朋友。”喬琰之出聲阻攔安保探究的眼神,後者聞之立馬點了點頭,順勢替兩人拉開了大門。喬琰之推着周寄北繼續走,興奮的低吼聲,嘈雜的起哄聲又混着推牌聲一擁而上。富麗堂皇的穹頂以及鍍了金的長/柱漸入周寄北眼中。
他一沒入陌生環境便會緊張。這會也不能幸免,手又不自覺地揪緊了。況且他的輪椅實在過于突兀,經過的人都向他投以不明的目光。
“那是什麽?”周寄北用眼神示意十六號桌,喬琰之瞥了一眼後傾身說:“二十一點。”
周寄北正好處于荷官的左手邊,能夠将發牌動作一覽無遺。喬琰之在旁邊同他講着游戲規則,周寄北不動聲色地聽,目光卻追随着荷官一刻不移。
“繼續拿牌。”在這張賭桌上坐着三個人,由左至右分別是黑衣男、紅發女同白衣男。三人各明牌兩張,而其中黑衣男的明牌已有一張10,他卻還在繼續要牌。
周寄北同喬琰之對視了一眼,雖未語,但已在對視中迅速交換了信息。喬琰之搭着周寄北輪椅的手挪到了前頭,他微攤掌心,周寄北便擡起了手,食指被喬琰之半握在手心裏,從遠處看,就只是在握手而已。
喬琰之感覺到周寄北的食指在挪動,指甲有意無意地刮過,指腹貼合帶着滾熱。
喬琰之沒有低頭,他卻感覺到了周寄北在寫什麽。
3或是4.
“叮!”地一聲響——買定離手。荷官戴着白手套的手幽幽然地擡起,以示意各位開牌。而輸贏就在一剎那間,黑衣男翻牌的動作像是被高速慢鏡頭逐一回放,頭頂那懸着的黃光傾斜而下,将數字照亮,甚至是力透紙背。
是一張黑桃3.
周寄北的手在一瞬間被喬琰之緊握,周寄北竟也沒忘了掙脫。荷官淡淡地一聲:“恭喜老細。”就将籌碼盒裏的籌碼挑出幾個推向對面。
黑衣人面露難色,紅衣女興奮地攬過面前的籌碼,接着又加上兩個說:“再一次。”
而之後的每一次,周寄北都快于荷官先将底牌算出,喬琰之的掌心成了他們溝通的庇所,而他幾乎都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