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見範如梅退下了,才将丫鬟端上來的酸梅湯喝了,她坐在楊氏身邊,看見了小幾旁的水漬,有些驚訝的問楊氏道:“母親,是誰惹你生氣了麽?”

楊氏是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女兒好,便将手放到了小幾上,招呼自己女兒過來,将範嘉執那一顆對柳依依的癡心說了,又有些憤懑的說道:“那柳依依哪裏好了,這麽多家的女孩,你哥哥怎麽就看上她了?”

範如潔自命清高,早就有些看不上自己的哥哥,聽見自己的母親說了,也不意外自己哥哥這樣的蠢貨會喜歡上柳依依,她只雙眼一轉對楊氏說道:“哥哥對柳依依有一點春心萌動,母親都氣成這樣,可若是小堂哥對柳依依有私情呢?”

楊氏聽了,拍掌大笑,指了指範如潔說:“好你個促狹鬼。”若是大林氏知道自己的心尖尖上的小兒子居然喜歡上了柳依依這個破落戶,只怕會氣得跳腳吧,還什麽心肝外甥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已。

範嘉執不知道自己的母親與妹妹正在籌謀什麽,他只在花園內傻乎乎的轉了一圈,想撞上抱着小白玩耍的柳依依,可是走了一路,他都沒有遇見柳依依,反倒是遇見了範嘉平。

範嘉平在讀書方面算得上是天資聰穎,經常被夫子誇獎,對于範嘉執來說,像是隔壁家老王的孩子。範嘉執每次看着範嘉平,心中都有些不郁。

範嘉平看見範嘉執樂呵一笑,叫了一聲“堂哥”,他這個堂哥,整日在後花園裏轉悠,倒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兩人正在後花園寒暄的當兒,卻見柳依依抱着小白穿着一套粉衫走了過來,她見到範嘉平,雙眼一亮,“表哥,你快來看看小白,它今日有些吃不下東西呢。”

兩人雙雙看向了柳依依,範嘉執眼中的是驚豔執念,而範嘉平眼中卻盡是對妹妹的疼寵,範嘉平看了看範嘉執,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個堂哥,是越來越放肆了,将他的表妹當什麽了?他看着一無所知的關注點只在懷中小白的柳依依身上,有些溫和的說:“那我們去找青桐看看吧。”

青桐在範府中算得上是個懂醫理的丫鬟,是大林氏身邊得意的,柳依依因為小白也與她打過不少交道,知道她是個溫柔可親的,便點了點頭說好。

柳依依跟範嘉平說完了小白的近況,才對範嘉執笑了笑,叫了一聲表哥,還沒等範嘉執對說什麽,範嘉平便不動聲色的擋到了柳依依前面,“堂哥,你今兒在夫子那兒也辛苦了,便由我跟着依依去找青桐吧。”

柳依依在範嘉平的身後,低着頭,無人見她的神色,上世她也是受情愛困擾過的,當然能從範嘉執的眼神中看出什麽,可是今世她壓根都沒想過與情愛扯上什麽關系,只想保她愛的人一世平安而已。只不過,柳依依擡起了頭,看着小表哥瘦削的肩,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上世他可從未這麽護着過自己,只要她安心做他的妹妹,他大概也能保自己一世安康吧。

範嘉平轉過身,又見小表妹懵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位壓根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好看,小表妹沒有兄弟,父親又是個愚蠢的,只怕要自己看顧一番了,“走吧。”他笑着将小白從柳依依的手中抱到了自己懷中。

柳依依在他身後點了點頭,跟着範嘉平走開了。

只留在了在原地握着拳頭面色陰郁的範嘉執,憑什麽,他什麽都比他好?連小表妹在他身上放的目光都久一些呢?

範嘉平沒有管這位堂哥的心思,只是帶着柳依依去見了大林氏。

大林氏正與楊氏在花堂說話,見自己的兒子與外甥女兒如金童玉女一般的走了進來,驚訝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範嘉平似乎在母親面前不大好意思說出自己對小白的關懷,反而是柳依依開口說:“小白今兒有些不舒服,所以我們來找青桐姐姐了。”

大林氏見到這兩位,看了看身邊的青桐,青桐笑着對柳依依說道:“依姐兒,我們去一旁好不好?”

柳依依點了點頭,與範嘉平走到了花堂背後的小廂房裏。

楊氏看到柳依依便心中不喜,但她見到柳依依與範嘉平一起走進廂房,頗有些小兒女的意味,便捂着嘴對大林氏說道:“我覺得依姐兒和平哥兒表哥表妹,頗為相配呢。”

“哦?”大林氏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這位妯娌,見她有些局促的咳嗽了一下,“表哥表妹在一起也是一段佳話了。”

楊氏長久的被大林氏壓着,對大林氏還是有些忌憚,說完之後去觀察大林氏的臉色,她不相信這位精明的嫂子會願意讓自己的小兒子娶一個父親地位如此之低的姑娘。

大林氏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手上的帕子笑着說:“如今他們年紀還小,能看得出啥呢?”

楊氏聽大林氏這麽說,心中松了一口氣,只怕自己的嫂子也看不上柳依依,若是她怕柳依依與範嘉平有了私情的話,會堅決不歡迎柳依依來到範府了。

大林氏見自己的妯娌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心中有些揣測,這個妯娌是個無利不起早的,盯着的只是她那房的事,今兒怎麽突然想管起柳依依與範嘉平的事來了?她又想起範嘉執幾次來自己這裏請安,一雙眼睛總是盯在柳依依身上,莫非範嘉執是看上了柳依依不成?想到這,大林氏有些又氣又好笑,這母親啊,是眼睛長在了天上,這兒子啊,倒是個眼光好的。可是,莫說柳依依還小,就算柳依依到了年紀,她也不會将柳依依說給範嘉執,莫說他前程如何,看看他那個母親,便知道做他的妻子,實在是不好過。

楊氏用帕子了擦了擦額頭邊并不存在的汗,看着自己的嫂子帶着笑臉看着自己,不由得轉移了話題,“睿兒出去這麽久了……也該回來了。”

“是啊。”大林氏聽楊氏說起了範晟睿,面上浮起了擔憂之色,“也不知道睿兒是否順利……”

範晟睿在縣中,每日淋着雨走到河流下游去勸說當地的青壯力修葺河堤,青壯力們起先是不肯的,可是架不住範晟睿一次又一次的拜訪,大家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對民衆生活這麽上心的年輕官員,便漸漸的被他感動,一呼百應起來。

河堤似乎修葺得很順利,但是只有小栓子知道,他的少爺受了多大的苦,腳上因為時常奔走而起了水泡,連肩膀上,也與那些青壯年一起背麻袋而經常紅腫,甚至擦破了皮。

範晟睿似乎從來不知道累,他總是最晚從河堤上下來,又最早上了河堤,閑暇時還要跑到河水下游的縣去游說其縣中官員組織民衆修建河堤,累得嗓子都說不出話來。

縣令聽到範晟睿在組織青年民衆修葺河堤的消息,冷冷的哼了一聲,裝作不知道此事,也與河流下方的地方官員打好商量,堅決不配合範晟睿修葺河堤。年紀輕輕,便跑到這縣邊來抖威風,以為自己能做成什麽事呢?總有一天,時間會告訴他,這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想要為官往上的,必須得身處中庸之道才好,那激進的,只能死在前面。

☆、第 35 章

範晟睿都走爛了幾雙鞋,而河流下游的縣卻一直不願意修葺河堤。夜了,他将草藥敷在腳下,看着閃爍的燈芯,有些出神。

小栓子見自己主子一副誓要與河堤共存亡的模樣,實在有些擔心,他走到範晟睿身邊苦口婆心的說道:“少爺,再怎麽樣你都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範晟睿的側臉在燭光中顯得格外的堅毅,他是本縣的通判,才能逼着縣衙門拿錢出來修河堤,而下游河堤卻無法插手了,可是若是真的汛期來了,上流洩洪,那河流下游便遭殃了。他雖然看上去冷漠,但其實卻帶着一股少年的熱血心性,心中想着要保老百姓平安才好,他抿了抿唇,似做了個決定,對小栓子說:“拿紙筆來,我要跟家中寫信。”

範晟睿想來想去,只能找家中母親先要了一點錢財,雇傭下游縣城的青壯年修葺河堤,度過這場洪汛的難關才是。

可是第二日,範晟睿的信都沒有寄出去,卻收到了家中的來信,這次的信與平時的稍微厚一些,範晟睿看了父母寫的,才翻到了柳依依的信,柳依依的信比之前的格外厚些,範晟睿用手捏了捏心想只怕心中全部寫的是關于那只小哈巴狗的趣事,卻他不料打開信束時,裏面掉出了兩張銀票,小栓子看到信中的銀票飄落了下來,不由得發出了驚呼,難道表小姐是神算子?知道自己的少爺想寫信回家求助錢財?

範晟睿并沒有着急撿地上的銀票,而是将信中的一張信紙打開了,柳依依顯示表達了對範晟睿送她哈巴狗兒的感激之情,有敘述了一番對小白的喜歡,最後提到她本想給大表哥做一雙鞋,但是手藝實在不佳,又想到曾在白靈縣聽外面行走的婆子說過,人出遠門,必定要多帶些銀子,她便将手上的一些值錢玩意給散了一些,兌成了銀票給大表哥,希望大表哥在外平安。

範晟睿微笑着看完了信,才緩緩的将地上的銀票撿了起來,他看了看面值,這小丫頭只怕散了不少好東西,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只不過如今可真是幫了他的大忙了……

他連忙轉身往河流下游的縣城走去,小栓子在他的身後叫道:“少爺,少爺你等我一下啊。”

大林氏并沒看柳依依給自己兒子的信,直到信送出了,才覺得那信的厚度似乎有些不同,她才問了自己的貼身嚒嚒,貼身嚒嚒笑着對大林氏說:“表小姐說,出門在外,必須要帶上錢財,便給大少爺稍了兩張銀票過去。”

“銀票?她那裏有錢?”大林氏聽到這個有些驚訝。

“你說什麽呢,您妹妹手中總有些好東西的,不給這個女兒又給誰呢?”貼身嚒嚒給大林氏扇了兩下扇子,輕聲說道。

大林氏聽了,舒了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我這個外甥女兒啊……”她兒子在外面,家世優渥,又是一縣的通判,難道還缺錢不成?只不過柳依依願意将銀票送給範晟睿,也說明了她對範晟睿的一顆關切之心了。“她給了多少?我找機會給她補上。”

貼身嚒嚒在大林氏耳邊說了一個數,讓大林氏有些吃驚,“這麽多?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啊?”

柳依依送範晟睿銀票并不是無意之舉,而是她想到了上世範晟睿出去歷練時,遇到了幾十年難遇的汛期,範晟睿早早的發現了異樣,組織了本縣的青壯力修葺了河堤,但卻因為排洪的時候,将下游的縣城給淹了。下游縣城損失慘烈,讓朝廷為這件事進行了從上到下的讨論,有人認為是下游縣令的失職,若他組織人員休憩河堤,必然不會這樣;而也有人覺得範晟睿為人做事太過于心狠,為了自己的縣城,便将洪水直接洩到下游,導致下游損失慘重。

這一樁事到底是誰的過錯,朝中讨論了許久都沒有出結果,範晟睿辛苦組織民衆修葺河堤保自己一縣民衆平安的事便徹徹底底的被争論淹沒了。

而到後來,柳依依才知道,其實範晟睿給範家去信要過幫助,可是卻因為大雨,送信的人在路上耽誤了。

想到了這樁往事,柳依依便下定了主意,一定要幫大表哥将兩縣的河堤通通修葺好,可是她遠在京城,又在閨閣之中,能做什麽呢?她想了半天,将小林氏平時給她的銀票拿了出來,又當了一些平時不用卻還貴重的東西,全部叫托人給了範晟睿。

柳依依将銀票給了範晟睿後,便每日按時去夫子那兒上課,就算她再擔心大表哥又如何呢?大表哥是一個有本事的人,該幫的,她已經幫到了。

夏季的雨下得越來越多了,大林氏看了看外面,有些不安的對從朝堂上回來的範大人說道:“大兒去的那個縣城聽說以前常有汛期?”

範大人也看了看外面的雨,但卻比大林氏要鎮定許多,“當年朝廷派了當地治水的能人修了一條河堤,從此以後,河流上下縣城再也沒有過洪水。如今朝廷年年撥款,對河堤進行修葺,你且放心吧。”

水至清則無魚,範大人已經預測到了這修河堤的款項只怕要被某些蛀蟲吃掉一點,卻不料這些蛀蟲會膽子肥到将款項全部中飽私囊,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兒子正身陷囫囵中,與縣中的青狀年一起修葺河堤呢。

“诶,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我現在不想大兒做出什麽成績,只期盼他能平平安安回來。”大林氏想到好久不見的範晟睿,不由得有些心疼。

範大人何嘗不想念這個寄予了家族希望的大兒呢?可是男人就是如此,就算挂念也不會說出聲的,“你早些休息吧,大兒就快要回來了。”

大林氏點了點頭,伺候着範大人更了衣,“只希望這雨啊,小一點兒,免得百姓遭罪咯。”

可惜大林氏的願望并沒有實現,這夏日的雨和不要錢似的,呼啦啦啦的往下落,京城旁的小河邊都有些漲了水,又何況邊上的縣城呢?

柳依依記得前世也是如此,不斷的下雨,然後突然傳來了某段河堤跨了的消息,震驚了大家的眼。

她越想越為範晟睿擔憂,最後操起了自己前世的老行當,在小佛堂裏,念經祈禱,讓大林氏都有些奇怪,“依姐兒小小年紀的,怎麽就喜歡信這些東西呢?”可是她想到自己的妹妹因為日子孤寂,也經常供奉一些佛教,只怕柳依依如此,是學了小林氏的。而她聽說,柳依依是為範晟睿而祈福時,心中越發熨帖起來,這樣的外甥女,真是太好了。

雨仍是下,而朝廷上也接到了邊上縣城的奏折,言稱雨越來越大,河堤居然垮了,造成四處洪汛,百姓成為流民。皇帝看到了這奏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們當他是傻的?當年那休河堤的人告訴他,若是按時對河堤進行維護,這河堤能保他們100年平安,可現在呢?只怕這修葺河堤的錢全部都進入了官員們的錢袋子裏吧。

他們還有臉上折子若是他們現在站在皇帝面前,就不怕被皇帝打臉?不過如今皇帝就算心中再惱火,也得為蒼生百姓,先用着這些人。

皇帝飛速的撥了款給那些上了折子的縣城,又派了欽差大臣去處理此事,卻發現河邊的縣城中,還有幾個沒有來慘兮兮的報訊的,他心中有些安慰,起碼還有兩個縣城是在為他做事的,不是麽?

可自我安慰完了,皇帝又有些擔心,是不是這幾個縣城災情太過于險惡,導致了都沒有人出來報信?皇帝的雙眼在衆大臣中穿巡了一番,又看了看幾個縣城官員的名字,居然看到了範晟睿的,說起範晟睿這事,他自己都有印象,這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心腹大臣安心,他故意給他兒子機會歷練的呢。

範大人早在下邊有些心急如焚,原本他選的還算是安定的邊縣,可怎麽就出這事了呢?也不知道大兒在那邊情況如何。

皇帝拿着這些折子思量了一會兒,派了能幹的大臣去縣城那邊,“不止是報了汛的縣城,沒報汛的縣城也要查探一番。”

☆、第 36 章

範大人上了朝,回到了範府,有些坐立不安。大林氏與他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是心中有事。她端了一碗香片茶給範大人,站在他身邊,為他按着頭說:“難道朝中有什麽緊急的事?”

範大人見妻子有些擔心自己,在朝中的消息卻有些說不出口,這些沒報的縣城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便是無事,而另一種便是損失慘重,連信都無法報出來。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的話…範大人根本不敢想,他喝了一口香片茶,沉了沉心中的擔憂。

大林氏見範大人半天不說話,雙眼一轉倒:“莫非是大兒出了什麽事?”如今的範大人簡在帝心,而她的娘家也是在朝中舉重若輕的,想動動範家還得掂量下自己的能力。能讓範大人如此擔憂的除了大兒,便沒有其他人了!

範大人一向喜歡自己的妻子聰慧機敏,可是到此時,他卻寧願自己的妻子蠢笨一點,才能将大兒的事瞞住她。

大林氏見範大人一幅默認的樣子,心中一急,頭中一暈,差點倒在地上,範大人連忙扶住了大林氏,叫了一聲“夫人”,又對外面喊道:“來人啊。”

青桐聽到動靜,連忙走了進來,看見臉色蒼白的大林氏,驚呼了一聲,連忙幫着範大人将大林氏移到了床上,“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她有些急迫的把了把大林氏的脈,見她只是氣血有些不足,才松了一口氣。老爺一向與夫人錦瑟和鳴,這是怎麽了?

大林氏暈倒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範府,楊氏聽到了消息,對身邊的嚒嚒說:“這是怎麽了?難道是我大伯在外面有了女人?”那聲音中的幸災樂禍是擋也擋不住,憑什麽她丈夫就在外面找一個兩個三個,而她的丈夫卻對她忠貞不渝呢?

柳依依聽到大林氏暈倒的消息,連忙趕到了大林氏的廂房,她在廂房前遇見了範嘉平,兩人沒來得及打招呼,只急急對視了一眼,走了進來。

大林氏靠在床欄上,雙眼已經恢複了清明,但是面上卻是一副有些恹恹的樣子。

“母親,你這是什麽了?” 範嘉平有些擔憂的問道,柳依依也走了上來,握住了大林氏的手。

大林氏看着兒子與侄女,用帕子擦了擦眼,“你大哥哥,大哥哥他….”說道一半,話盡然有些說不出口,範嘉平與範晟睿可是感情最好的。

“他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的應該知道。”範大人走了過來,“如今邊縣河流發難,你哥哥在的縣城并沒有傳來消息。”這話中有些不祥的意思了。

範嘉平腦中一轟隆,愣在當場,他來的時候想過無數次的可能,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哥哥居然出了事。

柳依依上世已經經歷過這一遭,當時她記範府中每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而她預測着結果與前世應該是差不離的,便在大林氏身邊說道:“姨母不用着急,大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的。”

她的聲音太過于肯定,讓大林氏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你怎麽知道一定會平安?”範大人見妻子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擔憂兒子到居然問一個小姑娘怎麽知道。

“我最近在小佛堂裏天天為大表哥祈福,菩薩并無托惡夢給我呀。”柳依依斬釘截鐵的說道。

範大人聽了柳依依的話更是啼笑生非,菩薩?菩薩若是有靈的話,就不會放那條大河來生靈塗炭了,不過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向信奉菩薩,便順着柳依依的話說:“你看,菩薩都沒有拖異兆給我們,想來大兒是無恙的。”

大林氏是後院女子,對這些是有些信奉,她聽了柳依依的話,定了定神,“希望如此。”她又想起柳依依曾經給大兒寄去幾張銀票,嘆了口氣,這可算得上歪打正着了麽?“夫君,依姐兒曾經給大兒寄過幾張銀票。”她與範大人說道,現在查探大兒消息要緊,不過大兒手中有多的銀錢,只怕在那邊也好辦事一些。

“銀票?”範大人将雙眼移到了柳依依身上,她是怎麽想着給大兒銀票的?

柳依依見範大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笑着解釋道:“我聽別人說,在外面行走是最要錢的,大表哥給了我一條哈巴狗兒,我搭給他幾張銀票。”

呵,在外行走是最要錢的,連柳依依這個小姑娘都能想到,他這個父親怎麽想不到呢?只是他當初為了歷練大兒,刻意削減了給他的盤纏而已。無論如何,範大人聽說柳依依給大兒拖了幾張銀票,反而稍微安了下心,“我會派老趙帶人去那邊尋大兒。”老趙是範家的家生子,力大如牛,最是可靠。

大林氏點了點頭,在外面,還是要靠男人的,而她能做的,便是把持住這個家宅了。

範嘉平在一旁握住了雙手,大哥,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範嘉平年紀不小了,不可能一直呆在母親的廂房,範大人便帶着他走了,只有柳依依陪着大林氏,見柳依依一幅關心她的模樣,大林氏心中覺得有個女兒真是太好了,而對柳依依越發喜歡,心中存了一定要讓柳依依留在府裏的念想。

正在此時,楊氏走了進來,那虛頭巴腦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有些厭煩,連柳依依和範嘉平兩個孩子都能第一時間趕來,她這個大人倒是比大家都慢了一步。

“嫂子,我聽說你身子有些不适,這是怎麽了?”楊氏坐在床邊,有些關切的對大林氏說道,一雙眼睛仔細端詳着大林氏,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點什麽。

大林氏本就知道這位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知道自己不舒适,只怕在腦中為自己編排了無數個悲慘的理由了,可是她也不想将大兒的事告訴她,免得她又說什麽實則安慰其實嘲諷的風涼話。

“姨母今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呢,多謝嬸嬸關心了。”柳依依在一旁突然出了聲,大林氏贊許的看了她一眼。

楊氏本等着大林氏與自己說,卻不料柳依依開了口,她心中一炸,笑着說道:“瞧依姐兒這個對你維護的小模樣,只怕和母女也差不離了。”

大林氏心中牽挂大兒,對楊氏實在有些不耐煩,便對楊氏笑着說道:“今兒我實在是身子不爽利,等好了,再來與您閑聊。”

呵,這意思是我來找你閑聊的?只不過見大林氏這模樣,是受足了打擊的,楊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那我便先走了,大嫂你可要保重身體呀。”

楊氏走了出去,柳依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癟了癟嘴,可她心中仍關心大林氏,便将注意力轉到了大林氏身上。

大林氏好些了,便叫柳依依繼續去學堂,免得耽誤了。柳依依确認了她無事,便出去叫小厮給小林氏傳了信,告訴小林氏此事,休沐她便不回去了。

小林氏接到了信,她知道自己姐姐一向剛強,但是大兒出了此時還是一定心焦的,便也去了範府,陪伴着大林氏大半天。

而林府接了消息,也派了人去邊縣尋找。要知道範晟睿可是他們這輩最出挑的人子弟了,若是折了,他們可受不了。

大林氏雖然十分擔憂大兒,可是知道現在是不能亂的時候,便振作了過來,把握着府中的一切。

就在範家衆人為此時心中焦慮的時候,皇帝派去的得力大臣日夜兼程,終于到了邊縣,衆大臣的雙眼齊齊的盯到了那封折子上,如今能八百裏加緊的,只有在那條河邊汛期的縣城了吧,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折子打開了,看到其中的內容,眉頭便皺了起來,折子裏說那幾個沒有回報的縣城,确實有因為損失慘重而不能報出消息的,而卻有另外兩個縣城,卻安然無恙,只是因為路毀了,報信的人稍微晚了一些。

而得力大臣是個聰明的,知道如果現在描繪被淹縣城的慘狀只怕會讓皇帝氣急,便在帖子裏将組織這兩個縣城修葺河堤的範晟睿大大褒獎了一番,讓皇帝心中舒坦了一些,好在還有能做事的,不是麽?

範晟睿?皇帝看了折子,往下面的範大人看了看,這不是範家的子弟麽?果然,範家就是出頂梁人才。

衆大臣有些心驚膽戰的看着皇帝,皇帝在皇位上一向勵精圖治,除了這等事,只怕是要大大的追查了。

皇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對下方的範大人說道:“範愛卿?聽說你的兒子在沒有消息的邊縣裏面?“

範大人聽到皇帝說了,連忙站了出來,“他名叫範晟睿,是我家的兒子。 ”

皇帝點了點頭,“你這個兒子是個好的,他保了兩個縣的平安。”

範大人聽了,心中一松,但在皇帝面前卻不敢松懈,保持了一幅恭敬的模樣。

衆大臣聽了,紛紛在臺下議論起來,只怕這位範家大兒以後要一步升天了。

皇帝說完,又有些憤怒的将折子丢到了地上,“可是,我從不知,修葺河堤,居然要讓範家大兒自己掏錢請當地青壯年修!每年撥給河堤的錢呢?”

衆大臣在皇帝的盛怒下安靜了,不敢出聲。

☆、第 37 章

朝臣們聽了皇帝的暴怒,在底下鴉雀無聲,這這這….

皇帝見朝臣在底下擦了一把汗的模樣,氣得哼了一聲,“有好事的時候就見你們報得快,遇見這等不好的事了,倒如縮頭烏龜了。”說完,他又和顏悅色的看了範大人一眼:“你兒子是個好的,等他回來了,帶他來見見我。”

範大人在底下擦了一把汗,這個大兒以後怕是在皇帝面前挂上號了。

不過,範大人走了大運,他身邊那些政敵樊大人便有些看不過,便有人在下面陰陽怪氣的說:“那範晟睿怎麽就帶了那麽多銀子去外放?”言外之意是莫非是貪污了什麽不成。

範大人眉頭一皺,正準備解釋,卻聽那來回報的官員咳了咳說道:“範小大人一片苦心,在民間行走奔波,連腳都長了繭,讓鄉民們感動了,自發的開始修葺河堤,他出的,只不過是最少的費用而已。”這位官員見到範晟睿那一身短打,那裏像個京城公子哥?十分感動,自然不會允許朝中有人說他不好。

範大人聽了,松了一口氣,對皇帝說:“我內子短淺,當時我大兒出去的時候,給了他幾張銀票。”

皇帝聽了,自然不會說範夫人膚淺,只感嘆的說了一句,“正是歪打正着了,若不是這幾張銀票,也保不了兩個縣的安全。”他看了看底出聲的那位,“這麽多年,你還不如一個少年。”

樊大人臉色蒼白,自己還不如一個小兒,若不是旁邊有人攙扶着,非得氣暈不可。

皇帝在朝前口頭嘉獎了範大人幾句,便散了朝。

範大人為了把大兒安好的消息傳給大林氏,便叫了腳快的小厮一路跑着去了範府報信,大林氏聽到大兒安好,救了兩個縣,還獲得皇帝嘉獎的消息,一掃眉頭的郁色,變得有些神采飛揚起來。

小林氏在一旁正陪着大林氏,見自己的姐姐心中郁結已解,也十分舒心,“我就說了,睿哥兒吉人自有天相,是個好的。姐姐這下可放心了?”

“待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的錘他一頓不好。”大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淚,如此說道。

小林氏這幾天陪在姐姐身邊,見她丈夫體貼,兒子争氣,一幅什麽都不缺的五福夫人模樣,眼中閃過了一絲羨慕,不過羨慕什麽呢?路都是自己走的,若不是她姐姐當年隐忍籌謀,範大人只怕也不會感受到她姐姐的好。而自己,卻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

大林氏心情好了,便叫身邊的管事嚒嚒來為家中的下人們漲了月錢,又吩咐丫鬟好好的做一桌席面來慶祝一下。

小林氏雖然自己不幸,但是看到姐姐喜氣洋洋的模樣也笑了起來,“我今兒就不走了,沾沾睿哥兒的喜氣。”她笑着說道。

柳依依下了學,來到大林氏那兒,見大林氏的廂房內歡聲笑語一片,便知道只怕大表哥有了消息,她連忙走進了廂房,急匆匆的問道:“可是大表哥有消息了?”

“诶喲,還真是個聰明的。”大林氏招手讓柳依依過來,摸了摸她的包包頭,“你大表哥保住了兩個縣,受了皇上的嘉獎呢。”在朝中都如此嘉獎了,只怕回來以後,更是平步青雲。

“那真是太好了。”柳依依一雙眼睛閃着亮光,她不算是很聰敏的女子,上世也只記得有這麽一回事,可是卻不料自己微微的做了一點點事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希望大表哥快點回來。”

大林氏聽了,哈哈大笑,又指了指席面兒,“來,我們好好的慶祝一番。”

楊氏在隔壁聽到了大林氏歡欣的消息,她有些不滿的吹了吹手中的茶杯,“這如今又歡欣鼓舞的,到底是怎麽了?”之前她隐約着打探說似乎是範晟睿出了什麽事,若是範晟睿出了事的話,那範府中年紀最大的子弟便是她兒子了,之前楊氏心中暗暗激動,若是阖府将放在範晟睿的注意力放到她兒子身上,她兒子可就發達了。

楊氏招了小丫鬟去探聽,小丫鬟回來将範晟睿保下兩個縣,還受皇帝嘉獎的事說給她聽,她勃然大怒,将茶杯中的滾滾熱水潑到了小丫鬟身上,惹得小丫鬟一陣驚呼,“叫什麽叫?脫出去,賣了!”若是範晟睿折在那邊縣就好了,那麽自己的兒子便可以平步青雲了,楊氏咬着指甲有些惡毒的想到。

本來她還沒有特別感觸的,可是這次的事讓她起了不少的野心,自己的兒子可只比範晟睿小一點點啊,若是自己的兒子先于範嘉平立起來了,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