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時間仿佛掐準了,保镖一倒地, 度珍寶背後那道金屬門也徐徐升起。

“走。”首領上前拉浪歌。但她身材纖瘦, 力氣不足以拖起一個半昏迷的浪歌,還得度若飛來。

時間緊迫容不得浪費, 度若飛重新屏住呼吸,背上浪歌,一手拽住度珍寶, 跟着首領走出山洞。

度珍寶嗓子像灌了辣椒水, 又刺又疼, 聲音帶着點嘶啞:“去實驗室, 帶丘杉一起走。”

首領摘掉防毒面罩, 随手丢掉,當先朝實驗總部跑去。有她在,各項權限不必擔心, 她一路刷臉刷芯片下到實驗層,直奔新人類項目組的地盤, 進入一間實驗室。

“帶丘杉出來。”首領說。

坐在外面隔間監測數據的負責人怔了怔, 看表情已然認出了她的身份, 似乎不習慣看到她的臉, 對這個當面下達的指令有些遲疑, 掃了眼她身後傷殘三人組, 說:“實驗正在進行,不能中斷。”

首領舉槍對着他。

負責人慌張道:“你……你們要幹什麽?”

首領:“中斷實驗,帶她出來, 這是命令。”

大概是“這是命令”四個字說服了他,負責人眼神驚惶,不敢再多問,兩股戰戰地開了門,将丘杉從充滿淡藍營養液的睡眠艙中釋放出來。

度珍寶恢複了點力氣,拉住丘杉的手腕:“丘姐姐,我們走。”

丘杉昏頭昏腦被拉着跑,路過研究員時順手扯了一把,把他也給帶上了。

“下一層能出去嗎?”度珍寶問。

“能。”首領對路線熟記于心,越來越多的研究人員聽到聲音出來查看,就快堵住過道,她喊道,“緊急命令!所有人回到原位!”

研究人員們踟躇着停下腳步,有些退回到實驗室內,有些仍在觀望,這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一行六人飛快穿過,進入通道,下到地下儲備層。實驗層議論紛紛:“下面出什麽事了?難道材料暴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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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也不算說錯,因為樓下某處正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儲備層空間高闊,但只有頂部面向山外的一排矮窗和少量電燈支持照明,比上面幾層都要暗。一進入這裏,撲面而來的是濃重到捂着鼻子也擋不住的腥臊腐臭味,空氣因此變得污濁粘稠,又被警報聲和哭號慘叫刺穿,如置身煉獄。

首領:“不必管,跟我走。”

望不到邊的鐵栅欄将這裏布成大型監獄,關着的卻不全是窮兇極惡之徒,徒勞嚎叫的喪屍、身體僵化但神志尚存的半感染者、存活着卻已喪失尊嚴的人……

僅僅是餘光掃到的場景已足夠讓度若飛憤怒和作嘔。她們不能停留,跑過一間又一間,度若飛牙齒幾乎咬碎,忍不住大喊了一聲發洩胸中窒悶。丘杉眉頭不由自主皺着,一聲不吭,眼睛只望向前方。

前方的首領,背上的浪歌,都對這場景無動于衷。度珍寶只一開始被吓了一跳,很快便不去關注兩旁的實驗材料。研究員向來只需要打上申請,等待材料被運到實驗層,今天親眼見了材料庫,被吓得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前方聲音嘈雜,似乎發生了意外狀況,間或聽見守衛的呼喝叫罵,度若飛焦急欲問,這時幾人恰好跑到一處交叉口,首領向左轉,來到盡頭飛快通過權限驗證,鐵門打開,幾輛空置待命的武裝押運車出現在眼前。

度若飛大松一口氣,急忙打開車廂側門把半昏迷的浪歌甩進去,攀上駕駛位發動。度珍寶正要繞過去上車,首領攥住她的手臂,臉上是超負荷運動後的慘白:“解藥。”

度珍寶笑了下,将首領手腕一扭,往車廂裏一推:“騙你的,三十分鐘才會死,別着急。”說罷上了副駕駛。

丘杉拉着被抓來的研究員鑽進車廂,關上門。度若飛毫不耽誤,發動押運車順着坡道開上地面。

丘杉打開前後車廂之間的窗口,讓光線照進後車廂。首領胸脯劇烈起伏,兩三分鐘後才緩過來些,蒼白的臉上慢慢布上潮紅,好像冰冷的機械突然被賦予生命,有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

沒有人和她說話,她也沒有開口,将浪歌扶坐在長椅上,要了研究員身上的白大褂。浪歌大腿上刀痕交錯,沒辦法一個個包紮,首領用衣服整個裹起來,然後閉目靠在旁邊。

前車廂,度若飛不熟悉地形,但認得出車轍,她車技高超,擔心後有追兵因此一路開得極快,憑着當運動員時練出的敏捷反應力屢屢與危險擦肩而過,帶着一車人沖出了戎矶山脈。

度珍寶問首領:“總部多久才會發現你叛逃了?”

“三個小時。”

“夠了。”度珍寶說,“你和浪歌身上有新世界的定位器嗎?”

“有,在後背裏。”

度珍寶:“等我們和接應的連隊會合,就給你們取出來。”

首領不語。

度珍寶好奇:“你什麽時候決定和我們走的?”

首領又閉上了眼睛。

度珍寶轉回去鬧度若飛:“姐姐,你答應我的事情不準不算數。”

度若飛:“我答應你什麽了?”

度珍寶:“答應和我做。”

丘杉:“啧。”

度若飛惱羞成怒:“我沒答應。你看看時候吧!我們還沒到安全的地方。”

黑山基地接應連隊藏身地有些遠,所幸沒挪地方,度若飛繃緊神經開進地圖上畫過圈的那片山林,見到第十七集 團軍的制服,大喜過望連忙揮手招呼。連隊在這林子裏窩了兩個月,個個像野人一樣,見她們如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來不及互相詢問,連隊以最快速度整裝完畢,一排車隊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度若飛和度珍寶也鑽進了押運車後車廂,一邊三人,相對坐在長椅上,氣氛凝滞。浪歌已經吃下解藥,大腿的和後背取出定位芯片的傷口也止住了血,唯有麻醉劑效果強勁,因而昏沉着要醒未醒。

下手真黑,度若飛默默地想。下一秒,一只柔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緊緊握住了。

度若飛沒吭聲,手使勁抽,度珍寶手指嵌入她指縫中,就是不放。

丘杉轉開頭,車廂壁都比身邊兩個人好看。

車裏的時間在沉默中流逝。連隊返回黑山基地的路線已提前規劃好,為防新世界追擊或者與新世界成員狹路相逢,他們故意避開新世界采用的近路,在地圖上畫了一條崎岖繞遠的路線,車輛一陣接着一陣地颠簸。

震動中,浪歌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

首領發覺了:“怎麽樣?”

浪歌開眼看她,目光在她臉上晃了幾下沒能集中,麻醉劑的後遺症。

浪歌嘴唇微微開阖,似乎無聲地說了什麽。

“是我。”首領應道。

浪歌兩只手都被铐在長椅上,只能小範圍活動,她手撐着椅子一用力,身子挺直,立時比其他人更高,無形的氣勢回到她身上,她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度珍寶身上。

度珍寶笑着問:“你好啦?”

“還差點。”浪歌說話有些拖音。

度珍寶看向首領:“這位姐姐叫潮汐呀?”

度若飛、丘杉和研究員都意外地看過來,再去看首領。

“我聽到了。”度珍寶有點驕傲,搖了搖度若飛的手。

“是。”首領說。

“潮汐姐姐,你和浪歌是一起長大的嗎?”度珍寶自來熟地跟人搭話。

潮汐:“……”常年冷漠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浪歌:“滾去你姐姐懷裏。”

度若飛怒目而視。

度珍寶聽話地“滾”進了度若飛懷裏,偏頭靠近度若飛肩窩。度若飛一呆,悄悄推了一下沒推動,悶悶地坐着。

在度若飛懷裏也不老實,她歪着頭,視線正好對着縮成一只鹌鹑樣的研究員,這位三十多歲的斯文中年男人從開始到現在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可是他既不叫喊崩潰,也沒有試圖破壞她們的行動。

“丘姐姐,你真的對他洗腦了?”度珍寶問。

丘杉:“還沒洗幹淨。”

研究員抖了抖,想問點什麽,瞥一眼身旁的大佬,又不敢說了。

度珍寶看出來了:“你們首領都從了我們,你還怕什麽?到了黑山基地,你們還是同一方的。”不過換了個戰壕。

研究員鼓起勇氣問:“真的……到了黑山基地,我還能繼續我的研究,不會被關起來?”

丘杉:“看你有多大本事。給你找了個上級,記得對她尊敬點,怎麽安排你她說了算。”希望邢博恩不嫌棄這份伴手禮。

研究員連連點頭。

“皆大歡喜。”度珍寶親熱地摟着度若飛,狀态醺醺然。度若飛同樣沉溺在死裏逃生的巨大驚喜中,人有些醉酒般的恍惚,心裏又有忐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離了總部,越是安穩,越不敢說話動作,生怕這是一場夢。

車輛忽然減速,度若飛心猛地一跳,忙從小窗向外張望。

車外傳來喊聲:“二十幾個喪屍!前三車的人下來!”

她們是第五輛車,不用動。度若飛放松下來,就聽度珍寶說:“姐姐,你濕了。”

出冷汗而已,為什麽說成這樣?度若飛心裏正亂,胡說了句:“你才濕了。”

“我還沒有。”度珍寶什麽話都能接,“只要你想,我随時可以。”

滿車人都看了過來。

度若飛哪有臉面分辨這些目光,頭都擡不起來了,車門就在她旁邊,她推開度珍寶,拉開門闩跳了出去:“我去看看。”

“喪屍哪有我好看。”度珍寶嘟囔了句。

所有人腦海中都出現了三個字:不要臉。

作者有話要說:  度珍寶:臉是什麽,能吃嗎?

度若飛:不能。

度珍寶:姐是什麽,能吃嗎?

度若飛:不準!

感謝 SerAuguste、鞥、冒泡泡~冒泡泡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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