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一夜我的心猶如太平洋的潮水泛濫,對于喬若瞳的答案是一萬分的渴望和恐懼。昨天在潘剛家,她好像變得很不一樣。音樂讓潘剛浴火重生了,那又是什麽讓喬若瞳改變了呢?

天亮後我走出家門,還是在前面看見了喬若瞳。高中三年,我已記不清這是第多少次了。可是這個背影在我高中生涯末期卻常常帶給我那抽心的痛和刺骨的冷。

天氣預報說:今日天氣晴,但是你只留給我背影。所以在我眼裏,下了場大雨。那時我的心中真的在下雨。因為我感到那一種從下而上,由裏及外的冷。我沒有喊她,但她卻要回頭了,這是她的第一次轉身。如果她能早一點或是晚一些的話,那也許就不會有那麽多傷心事發生。

我看見她肩頭的扭動,料想她要回頭。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要看她的臉,不能看她的眼睛。我急忙向左轉,準備沖向對面的人行道。我心中只想逃離她的視線,耳畔傳來一振勁風呼嘯聲和“一嘎”聲響,不知被什麽重重撞了一下,我的身體迅速向前飛去,全身竟然毫無知覺,之後暈了過去。

我醒來時,已置身在了醫院,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竟是喬若瞳輪廓清晰的臉和深邃的眼眸,她的眼睛了充滿了關切,我感到全身上下不能動彈,腦袋有一種眩暈的痛,手一摸,原來已經被繃帶纏緊。

喬若瞳見我醒來,舒了一口氣,随後臉色又冷淡下來。我是妖怪嗎?你為什麽那麽怕見我?讓你不惜被車撞也要躲着我。

原來我是橫穿馬路被車撞了。我聽出她的語聲帶着刺,不敢與她對視,側頭偏向半邊。

我聽見她嘆了一口氣。随後說。你好好療養吧。我已經用你手機給你爸爸打了電話,夏老師那邊我也通知了,假也請了。之後一陣鞋與地板摩擦聲音和關門聲響過,一切恢複平靜。

她竟幫我想得怎麽周到,我的心中頓時充滿暖意。

不大一會兒,我父親急急忙忙的沖進來。你怎麽搞的?怎麽這麽不小心?傷得怎麽樣?現在還痛不痛?他雖然語聲嚴厲,但我還是聽到了對我的關切。

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羞愧的說。

父親坐在我旁邊。我聽見你同學打的電話,馬上就從南京趕了過來。哎,也怪我,沒有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

我知道他在自責,說。爸,這不怪你,怪我自己。我已經18了,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倒是您,要多注意身體。我忽然發現不過45歲的父親鬓邊居然有了白發,那一種憐惜和愧疚油然而生。

父親嘆了一口氣。你餓不餓?我去買點東西來給你。他不待我答應,已轉身出門,我看着他的背影,父親瘦多了,我小時候覺得那麽寬大,可以騎在上面玩耍的肩膀看來已不再那麽有力了。母親去世後,他一直把重心放在他的工作上。我很想理解他的苦,但是卻又不能,他總是不在我的身邊,我無從理解。

他買了一碗餃子進來,端到我的面前,寬闊的一雙大手捧着一碗熱騰騰的水餃,看到他這樣,我那時的眼淚已經在眼圈裏打轉了,忍住不留下來吃盡。

他坐在一旁,沒有再說什麽,拿起一份報紙來看,我依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雖然都無言,但我仍時不時看見他的眼光撒向我這裏,帶着我小時候常見的那種溫暖如晨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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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候,梅琳來看我。你怎麽會被車撞呢?

我嘆了一口氣。我被車撞的原因是因為我怕看見喬若瞳。我能這樣回答她嗎?

夏老師說,現在是複習階段,你可以留在醫院複習,好好療養,不必急着回校。

我恩了一聲。梅琳從不在人前稱呼夏老師為“我媽”,我很奇怪她為什麽這樣?我曾經問過她,她的回答是三個字:你不懂。我的确不懂,不懂她的那股傲氣怎麽會在留學申請失敗後漸漸消逝;不懂她的話語為何總那麽銳利的好像一把刀;不懂她為什麽總有戳穿別人內心的功力。

她坐了一會兒,接着就走了,過後是周世祥來了,他在經歷了那麽大的家庭變故後還能來探望我,我已經很意外了。

他坐在我床邊,說。以前我總在想,我爸有錢,我有錢用。我這個書讀來還有什麽用呢?我們費盡心思和時間來讀書不就是為了将來找工作掙錢嗎?

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我沒有反駁,曾經我也一直以為我的書就是為了生活而讀的,生活就是花錢。

我父親走後,我才明白,那些都不是我的,我以前的一切都被我父親帶走了,留給我的,只有挫敗,只有不勇敢。還有我一片空白,看不到光明的前途。

我很想安慰他,但想到他能如此認識自己的未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比從前從未認識過要好的多吧。我看着他的臉,他平素的神氣在此時已早不見了蹤影,我看到的,只有一臉的沮喪和對未來那若有若無的期望。

他也只坐了一會兒。之後來的是潘剛,他帶來一個筆記本,一進門就拿來給我看,我打開一看,原來是歌詞,我以前從沒見過,料想是他寫的。歌名叫:……歌詞是這樣寫的:……

他興高彩烈的說。怎麽樣?我自己寫的歌。

我很高興的說。很好,有曲嗎?唱來聽一下怎麽樣?

他笑道。我正在學吉他,等我學會作曲再唱給你聽怎麽樣?

我很高興他能這樣喜歡上音樂。看來你真的愛上音樂了。

怎麽不是呢?他呵呵笑道。

潘剛走了後,肖正熠又來了一趟。

她一進門就問我。你是因為她被車撞的吧?

我哆嗦了一下,她什麽時候也像梅琳那麽直接了?

我沒有回答。

她沒有告訴我,但我聽出來了,也看出來了。

那你聽出我現在很不高興,看出我很不爽了嗎?我忽然感到很反感,這個時候很厭惡別人提到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怎麽會明白?我苦笑道。

你是因為離不開所以才會離的那麽遠。這是肖正熠抛下的一句讓我不知所雲的話。我離喬若瞳那麽遠怎麽會是因為我離不開她呢?這不是很矛盾嗎?肖正熠這異常有深度的一句話讓我苦想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才忽然想通了。是的,那時我想遠離她是因為我怕她給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向她提出重新開始,我怕她的一句不行将我打回原型,那我怎麽接受得了?肖正熠的那句話說對了,那麽我就是一個懦夫,一只情感上的縮頭龜。

我住院的這段日子一直有許多同學來探望,他們都是一個一個來的,怎麽,難道他們現在也離群了嗎?不過喬若瞳自那次送我來後便沒再來過,我好幾次試探的問肖正熠她的情況,她卻總是說一些令我難以理解的話。

一個星期後,我出院了。沒有人來迎接,因為當初送我來的那個人已不知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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