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能不只是我,大概許多同學都注意到了龍志文的轉變。有幾個平素和他要好的都過去帶着調笑的口氣說。喲,小bia,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來上課了?!而且還認真聽講?!

龍志文看着他們,苦笑了一下,走過他們,來到我的面前,說。康仁聶,今天放學後我可以去你家複習嗎?有不懂的地方我好問你。

我驚訝的點點頭,說。可以呀。我看着他轉身離開,像看見了UFO。

下一節課仍是一節自習課,老師來交代了幾句後就走了。我還是坐在座位上看書,這時忽然有一個人影向我這個方向過來,我擡頭一看,是喬若瞳。她今天仍是穿着一件白襯衣,下套牛仔褲和白色旅游鞋。她慢步走過我身邊時,輕輕說了一句。我有話對你說。她說了這句話後又走到我後邊,和我後面的同學說了幾句話後轉身離開,直接走出教室。

我本不想去的,但好像又有一只無形的手将我拉起來,又拉出了教室。

我走出教室,左右一看,發現她站在走廊的盡頭,雙眼看着前方,風輕輕的拂起她的頭發,她順手梳了梳,頭一偏,看見了我,眼神中帶着難以言喻的憂傷和失落。曾經我覺得,她的雙眼是唯一能扣住我心扉的,所以大多時候我都不敢和她對視。

我慢慢的走過去,她一直看着我走向她。再距離她還有兩米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問她。有什麽事嗎?

她低頭看着地下,又看了看她的鞋尖和我的鞋尖,好像在衡量我們之間的距離。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盯着我,同時向我靠近兩步。你真的有必要和我保持這麽遠嗎?

我沉默着,過了一會兒說。如果你沒事的話那我走了。

我轉身,忽然聽到她在我背後說,細若蚊鳴,但卻是我一生中所聽到的最美麗的語言。我喜歡你。

那時我全身上下如被電擊一樣,打了個顫。回頭說。你,你說什麽?

她凝視着我。說。康仁聶,我覺得我喜歡上你了。

我的舌頭剎那間忽然變大,開始吐字不清。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又走近我,忽然拉起我的手。

那一次我的心情也許是我生平最激動的一次,因為我發現,我對她的好感并沒有消失怠盡,梅琳所說的那種“恨”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我也喜歡她,我也想和她在一起。我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也好像在對她說,仿佛覺得她知道我的心聲,所以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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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我忽然發現,你已經占據我的心了。康仁聶,你這段日子對我的冷漠常常讓我心痛。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直到那天你從我身邊走過竟好像走過一個垃圾桶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已經不知不覺喜歡上你了,所以才會那麽在乎你。她的眼睛蘊含深情,我不忍說任何話拒絕,也許是因為我從心裏就不想拒絕。

那時我有種想擁抱她的沖動,但我畢竟是克制了,這種克制力在以後的日子裏使我與她的距離總是有一種劇烈的存在感,難以忽視。

我只用雙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我覺得那時我的眼神已足夠令她冰冷的雙手融化在我的手心,我感到一股暖流從手裏流到心裏,逐漸蔓延,令我沸騰。可我有恍惚覺得我們之間有一個障礙,總有一根導火線能夠随時将我們之間潛在的炸彈點燃。我正想到這裏時,走廊那頭忽然喊了一聲。喬若瞳。我們急忙縮手,回頭看時,是肖正熠。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瞬間明白,對了!那個障礙,那根導火線就是肖正熠。喬若瞳的耳根太軟,容易被別人的意見左右,何況是她唯一的朋友肖正熠呢?我忽然想到她上一次提出分手就是肖正熠的話的潛在意圖所引發的,可能肖正熠并沒有讓她和我分手的意思,無奈喬若瞳的心太平靜,可那是表面的平靜卻暗藏深處的洶湧,難免有所聯想,有所引申,所以我知道,肖正熠可能不會是我們和平相處下去的階梯。

肖正熠向我們走來,用打量外星人的眼神盯着我們。她伸出手,握着喬若瞳的手機,說。你媽媽打來的電話。喬若瞳接過來走到半邊去聽。

肖正熠繼續盯着我。說。你們?

我看着她,不清楚她要問什麽,所以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她忽然搖搖頭,轉身回了教室。

我很詫異她為什麽搖頭,那是什麽意思?又是我和喬若瞳發展下去的阻礙的征兆嗎?我猛地搖了搖頭,我不敢想了。

我回到教室,繼續我的複習,對于喬若瞳剛才的那番話十分激動,心潮一直澎湃不休。

放學後,我走出教室,左右看了看,覺得這時應該有一個人站在我身邊,好令我不顯得那麽形單影只。喬若瞳走出來,微微一笑。我們一起走吧。我點了點頭,和她一起離開。走出校門後,大概又走了十幾步,後面有一個男生喊道。嘿,康仁聶,等等我!我和喬若瞳一起轉身去看。

我和喬若瞳一起轉身去看時,見是龍志文。哦,他今早說過要去我家複習的。我側頭看了看喬若瞳,似乎對龍志文的忽然出現很詫異。

龍志文大步向我們走來。我們一起走吧!我去你家複習。

喬若瞳用更詫異的眼光打量着他,他看見喬若瞳的眼色,只是笑了笑。

我們一起去了我家,到我家門口時,喬若瞳忽然說。我也去你家看看吧!我還沒有去過你家呢。

我點點頭。好啊!

我的家中陳設并不多,加上多年來只有我一個人住,所以顯得異常的孤單和落寞。

龍志文果然拿着習題來問我,我也很細心替他解答,他的理解能力并不差,所以我想他以前應該是不想學,而不是不能學。

喬若瞳一直很奇怪的看着龍志文,龍志文仿佛也注意到了。他忽然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相信不止是你們,可能我們班幾十個同學都是不知所以,我為什麽會變?

我們沉默,沉默既是回答。

他說。你們知道我父親嗎?

我點點頭,喬若瞳卻搖了搖頭。

龍志文說。我父親前半生一直都在逃,所以後半生才會那麽的失敗。我曾經以為,他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反面教材,所以我不要像他那樣。我只能靠自己,所以我要自強。

我們都沒有插話,靜靜的聽他述說。

他繼續說。前幾天我回了一趟臺灣,見了他,忽然發現他已經變了。你們知道嗎?他的雙手是已經斷了的。可他竟然在用雙腳練習書法,我起初很看不下去,後來他對我說,他的前半生因手而滅,後半生卻因手而生。我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我才想通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直在流亡的浪人了,他已經找到了歸宿。可我的歸宿呢?我看着他,我才知道,我的歸宿絕不是這樣一直堕落,而是立地崛起。

我看着他,喬若瞳也看着他,我們忽然覺得他很強大,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神秘而瘋狂”的小癟了。

他說完後,繼續問我習題。我也好像有了一種激情,一股為他解答疑難的源動力。

我們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我送他們出門時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我們剛出門,就看見迎面走來七八個人,搖頭晃腦的,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痞子。可龍志文看見他們竟然哆嗦了一下,向後退了幾步。

那群人中好像是帶頭的一個人走過來,看見了龍志文,面色冰冷,說。喲,小癟,你怎麽在這裏?好就沒見你了,是不是忘記我們了。後面的那幾個人随聲附和。

龍志文低着頭。說。皮哥。

那人大笑道。哈哈,原來沒有忘記我們。他走過來,搭着龍志文的肩膀,拍了拍。說。好,走吧!一起耍去。

龍志文慢慢擡起頭,輕聲的說。不,不了。

皮哥眼色變了,另一只手也搭在連他的肩上。說。怎麽?!我請不動你嗎?他又看了看我和喬若瞳,我下意識的走前一步,站在喬若瞳的前面。他繼續說。這兩個看起來弱弱的,難道你跟了他們?你難道不長眼了嗎?

龍志文仍是低聲下氣的說。沒,沒有。

我知道這個皮哥一定是龍志文以前的大哥,龍志文的抗拒我也知道是為什麽?因為他是真的想學好了。我也知道,今天是很難善終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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