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夜驚情(中) (23)
多了。正是短手的時候。
蘇諾送的這筆‘謝禮’,沒別的東西,全是銀子,老字號,好兌換,面額小,不引人注意,真是怎麽瞧怎麽可心。
“救個人而已經,還能救出這樣的好處來,人果然還是應該做善事的。”袁福兒抽了抽鼻子。
“是啊,我福兒說的總是對的。”良如玉舉着銀票,哈哈大笑起來……
燕史記:啓元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皇後袁氏宮中黑鳳起舞,厲鳴數天。袁後受驚,病卧與寝,帝遣醫官治之,無效。
時,有護國高僧言:黑鳳逆鳴,龍鳳相克,民不聊生,雙王不見,方可大安。帝大怒,厲言斥之。然,京中大雪連綿數十天而不止,百姓房屋多有倒塌。袁後又漸重病不起,百官上奏,請袁後挪宮。帝不忍,斥之,又過數日,大雪依然不止,袁後上表,自請離宮,又有順儀良氏,言甘随袁後侍之左右。帝大悲,無奈允之。
啓元十年一月十二日,袁後離京,前往北漠行宮。行兩日,出八百裏,太後歸京,聞此事大怒,斥此為無稽之談。特遣人快馬追袁後回歸。
袁後得知,斷然而拒,凜然言道:吾之一身而離,上安聖皇,中穩朝堂,下撫百姓,實吾心之所願。
此言一出,帝淚涕零,天下稱贊,文人尊其‘聖安皇後’以念其功,百姓稱其‘天女娘娘’,立牌位與宅,日夜供奉。
聖安皇後袁氏之名,流芳後世,千古傳誦,被稱為‘一代賢後’。
真真好好的匹配‘一代聖君’。
☆、99|12.33.75
寒風卷着殘雪,天空泛着一股冷冽的湛藍。
翠凝閣,內寝。
蘇諾扶着眼看就要臨盆的肚子,懶懶的從高麗紙糊的窗縫兒裏像外撇了一下,揉着泛酸的眼睛囑咐:“這天兒怎麽忽了吧的冷成這樣?安适意,一會兒出去的時候,別忘了給萬歲爺添件披風。”
蒙蒙亮的清晨,安适意剛命人吹熄了宮燈,聽見蘇諾的吩咐,忙回身道:“娘娘放心,奴才醒得。”
“朕一個大男人,火力旺的很,一點也不冷。哪用的着什麽披風啊,又不是你,那般嬌氣。”啓元帝坐在塌邊,本正半睡半醒的等宮人侍伺他穿鞋,但聞蘇諾此言,就一下睜了眼,連聲反駁道。
這天冷歸冷,但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能像個女人一樣,弄個從頭罩到腳的披風,那算個什麽事?像什麽樣子?
“怕冷算什麽嬌氣?但凡是人都會怕冷的!你看看這外面,風卷着雪,刮臉上跟小刀子似的,萬歲爺是男人,又不是火爐,怎麽可能不冷?”蘇諾不以為然的往塌裏挪了挪身子,用手把窗戶打開了個小縫兒,一瞬間,殘雪被冷風吹入,給溫暖的寝室帶來股涼意。
“萬歲爺聽話,你要是不喜歡披風,就用大氅,眼看着就要過年了,着了涼不是玩的。”蘇諾用手順了順啓元帝一頭還沒梳的亂發,先是憐愛的囑咐了一句,才又轉頭問:“叢蘭,你去把那件妝緞狐肷褶子大氅找出來,我記得前幾天萬歲爺穿過的,是不是放在咱們在這兒了?”
“是在咱們這兒,讓奴婢收起來了,就在偏殿櫃子裏放着,奴婢去取出來?”叢蘭應了一聲,見蘇諾點頭,便悄無聲息的去側室取衣了。
見叢蘭問都沒問自己一聲就出去了,啓元帝哭笑不得,但還沒等他出言反對,蘇諾就又把槍口對準了安适意,連聲追問他:啓元帝在書房跟大臣議政時是不是餓着肚子,用沒用她準備的點心?
懷孕一過八個月後,蘇諾的‘母愛光環’急劇增加,輻射千裏,啓元帝首當其沖,很是體驗了一把什麽叫‘媽媽的關懷’。
從衣到食,從住到行,這一個來月,蘇諾幾乎把啓元帝從裏關心到外,連沐浴用的水熱不熱都得提前過問一聲。
這通從頭管到腳,雖然讓啓元帝笑不得,煩不得,但說真的,也确實是多少彌補了他自幼失母的遺憾。
所以,一個母愛過剩,一個感情缺失,到也算得上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多少有幾分甜蜜之感。
“朕看你也就是一張嘴,只會說朕罷了。”啓元帝刻意的冷下一張臉,擡胳膊先把還往屋裏鑽雪花的窗戶關上,用又手摸了摸蘇諾的臉:“都快生了,還這麽不謹慎,這麽冷的天開窗戶?你也不怕受了寒!說朕的時候到是滿嘴的道理,怎麽就不知道看看自己,你可是雙身子,一人受寒,兩人受苦。”
這段時間被管成孫子的啓元帝可算是撈着了機會,各種醫理藥道,随口而出,可謂滔滔不絕,訓的心神氣爽。
蘇諾無精打采的把腦袋埋在手裏,得,這下可是讓人家絕地反擊了。
唐僧了一會兒,啓元帝感覺滿足了,這才又問道:“朕前兒聽萬醫正說,你的産期快到了?”
忙着安排皇後,忙着應對太後,忙着收服前朝,忙着管理宮務……另帶着還要安排過年,這段時間,啓元帝可以說是腳打後腦勺,忙的暈頭脹腦,幾乎不知今昔是何昔了。
說真的,如果不是蘇諾上下的管着他,恐怕這一個年下來,可憐巴巴的成長期正抽條兒青春少年,就能瘦一根竹竿。
“是啊,萬醫正說,上下不出這十來天。”蘇諾摸了摸肚子,笑着無比真心:“咱們這個孩子,怕是要生在臘月了。”
“臘月也好,到時候朕封筆了,也有時間陪陪你們娘倆。”啓元帝有些愧疚的保證,元兒要臨盆了,他卻忙的可以,每日回翠凝閣時,都倒頭就睡,累的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很是冷落了他家元兒和孩子。
“那我可就等着了,萬歲爺說話算數,你這半個月的封筆時間,盡數歸我們娘倆。”蘇諾笑眯眯的摸着肚子,做萬分滿足狀。
對于啓元帝沒功夫陪她這件事,蘇諾并不生氣,左右人家是忙事業,又不是幹別的,他累的精疲力盡,擡手指頭的勁兒都沒有,總比他精力旺盛,沒處發散,開始找外援強。
畢竟,她馬上就要臨盆了,哪怕是‘那啥’的時候在小心,身體情況也不允許了,用手啥的……偶爾一把還挺新鮮,但時間一長,确實不如真槍實彈來的痛快。至于用嘴嘛……抱歉,她孕吐,只試了一回,就吐的啓元帝在也不願意了。
“元兒說了就算,朕近來不是一直都歸你管嘛!”啓元帝調,笑着說。
“哼!說的到好聽。”蘇諾側頭一橫眼睛,啓元帝擺手聳肩,兩人相視而笑。
“萬歲爺,時辰差不多了,該上朝了!”安适意把眼光撇向更漏,又擡眼瞧着兩位主子在那兒玩笑,幾次張嘴,但都沒敢插話,直到真要遲到了,才敢強打着精神出來攪局。
“哦?那更衣吧。”啓元帝扶着蘇諾坐好,方看了一眼時辰,才站起身說道。
宮人太監一轟而上,一通兒的梳頭抹臉帶穿衣。
蘇諾坐在塌上,一邊指點着,一邊着人去端燕窩粥。
吃了早膳,啓元帝收拾好了帶人準備去早朝,出門前,他像是忽然想什麽似的對蘇諾說:“一會兒你去給太後請安時,千萬小心些,你現在是身子,不比平常。若她為難你,你也別忍着,朕派到你身邊的人也不是沒用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好惹的。”蘇諾滿面戰意的揮手應着。
“你也別怕,朕不過白囑咐你一句,早朝結束後朕會親自去接你,你在慈心安呆不了多長時間,不會有事的。”啓元帝被蘇諾表現出的戰鬥欲所驚,到是反過來安慰了她好一通,直到時辰實在來不及了,才惴惴不安的走了。
總不會打起來吧!啓元帝一邊走一邊想。只覺得越想越害怕。
目送啓元帝帶着人忽拉拉的出門後,蘇諾才開始收拾自己。
坐在梳妝臺前,蘇諾看着銅鏡裏模糊的自己。
馮太後雖然回宮好幾天了,但她們這群嫔妃們卻還沒去請過安。慈安宮那邊透出的官方說辭是:太後旅途勞累,準備先休息休息,反正日後相處時間長着呢,請安什碼的,也不差這麽天。
但是,據蘇諾所知,慈安宮方面不讓她們請安的真實原因,卻是馮太後被袁福兒的臨時落跑氣的火冒三丈,起了一嘴的大泡,實在有礙觀瞻。又不想讓啓元帝看笑話,才‘容後在議’的。
“太後娘娘禮佛多年,是慈悲人兒,您懷着她老人家的孫子,又是首次去拜見,她老人家定是不會為難您的。”依波站在蘇諾身後為她梳頭,見銅鏡裏蘇諾雙眉緊鎖,不由的出言解勸。
“唉,太後是慈悲人兒~”蘇諾看了眼銅鏡裏苦着臉的自己,嘆着點頭。
蘇諾當然不認為馮太後會真的為難自己,畢竟就像依波說的,她挺着這麽大的肚子,又是頭回拜見,只要不出天大的錯,就算是為了名聲,馮太後也不會不給面子!
但是,蘇諾也知道,馮太後一去五臺山兩年,回京之後局面大變,啓元帝一朝翻身,她手下勢力死的死,貶的貶,沒了大半。第一狗腿冉公公半死不活不說,就連老情人都馬上風了!本想揮舞着‘皇後正統’這把大旗攪攪風雨吧,人家‘正統’還跑了,臨跑還大義凜然的坑了她一把,堵的她不要不要的。
寧國公的爵位被挪給二哥了,大哥莫名其妙的成了什麽承恩公,本來很和睦的兄弟倆,為了這事鬧的雞飛狗跳。也難怪,寧國公——代表着馮家在軍中的權勢,代表一族之長。而那個什麽亂七八糟承恩公則根本就是個空頭爵位,幹吃皇糧而已。
人家馮大老爺好好的大族長當着,寧國公坐着,結果一下天降橫禍就變成承恩公了,他做為太後娘家人——外戚的代表,官位被撤給老二不說,連族長之位都快被掀翻了,能心甘情願才怪呢。
蘇諾敢保證,面對這一團亂麻似的局面,馮太後的心情絕對不會愉快,她沒法正面朝啓元帝噴火,那麽,面對得啓元帝寵愛,又懷着啓元帝孩子的自己……就算不能真刀真槍的打罰,恐怕也無法輕易的放過。
這絕對是上趕着找罵啊!都快臨産了都不得消停,她也算是日了狗了,馮太後為什麽不在五臺山多呆個一年半載的?偏偏這麽巧回來幹嘛啊!蘇諾哭喪着臉。
沒有什麽事會因為人類的思想所轉移,哪怕在不願意,蘇諾還是收拾幹淨,穿戴整齊的坐上橋輿,一步一停的前往慈心宮了。
礙于現在後宮小貓兩三只的局面,貴嫔位的蘇諾已經是第一人,所以,慈心宮中,她是最後一個到的,一步進門,還沒等她跟劉小儀,韋貴人之流寒喧幾句呢,前頭就有太監用尖細的嗓音唱道:“太後駕到,請各位主子們跪迎!”
然後,有小宮人上前,把一團黃黃的東西被放在蘇諾身下。
一低頭,入目是尖尖的肚子,蘇諾往前探探身,才瞧見那個薄薄的蒲團,她定了定神,又左右看看已經矮了大半截兒的劉小儀,韋貴人……
這意思是讓她跪嗎?可是叢蘭,依波她們都被留在宮外了啊!她這麽大的肚子,無論是從生理上,還是從主觀上……自己往下跪的話……
蘇諾抹了抹汗!
臣妾恐怕做不到啊!
☆、100|12.33.75
馮太後今年三十有八,算是姐們奔四張的人,她這個歲數,在現代還能被叫做熟女,勉強抓住青春最後一點尾巴,在浪兩年。可在古代,卻已經是妥妥的祖母輩的人了。
哪怕這位太後自己生出的孩子才兩歲,外貌也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跟蘇諾心理年齡差不了多少,但哪怕只礙于她的身份和地位,蘇諾也得把這位看起來不比她大幾歲的太後當成老母一樣尊敬,這……是按照‘常理’來說的規則。
但是,蘇諾她現在——不想講常理了!
踏馬噠!進門就讓跪是什麽意思?她肚子這麽大直接跪出球來誰負責啊!!!
哦!趕緊你兒子平平安安生出來了,就不把她兒子當幹糧看啊???憑毛啊?你姓馮的是太後,她還是寵妃呢!不幹翻一個太後,兩個皇後之類的,她算什麽反派,還能有臉面被稱做啓元帝的‘真愛’??
在一大片矮下去的半個腦袋中,蘇諾昂然的挺立着。
小婊砸,來戰哪!!!
于是,牽着賀世榮從後殿慢慢走出來的馮太後,一眼看見的,就是烈焰熊熊,戰火昂昂,一副‘泰山壓頂都不低頭’模樣的元貴嫔。
“嗯?”被扶着坐上鳳椅,抱起兒子,馮太後低頭看向殿中的衆人,微微皺起精致的眉。
馮太後個頭不高不矮,身材因生了孩子而略顯豐腴,至于相貌嘛,略圓的鵝蛋臉,鳳眼蠶眉,檀鼻櫻口,算是非常附合皇後這個身份的長相。
穿着降緋色繡萬字花邊的衣袍,馮太後坐上金漆鳳椅,随手整了整裙子,她把粉團子似的賀世榮抱在懷裏,眼角往殿中掃了一下,随意揮了揮手。
“請衆妃嫔拜見太後娘娘。”牆邊的太監知機的一揮佛塵,尖聲唱道。
“婢妾等叩見太後娘娘。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劉小儀,韋貴人等一行四人,連忙借着跪姿伏身于地,五體投地的叩拜。
原這四人矮下去半截,就把站着的蘇諾襯的極顯眼了。現在更好,她們四人幹脆一邊倆兒的趴到蘇諾左右了,那高度,将将到蘇諾膝蓋,這對比,簡直是把孤零零挺着大肚子一個人站着的蘇諾,比的仿佛萬綠從中一點紅,太陽般的晃眼。
“元貴嫔好大的膽子,見了太後為何不跪?”馮太後身側,一滿臉皺紋,越看越像京巴兒的老嬷嬷站出來,指着蘇諾,厲聲斥問道。
“雜家兩渡唱名,蘇貴嫔都仿若未聞……哼,區區一貴嫔,竟敢不敬太後,真是好大的膽子。”那站在牆邊的小太監也是個善長扣大帽子的,兩句話就給蘇諾安了個不敬太後的罪名。
趴在蘇諾兩邊那四位,被這兩奴才的厲喝吓的瑟瑟發抖。
馮太後則老神在在的玩着在她膝上四處亂抓亂咬的兒子,對耳邊的聲音仿若未聞。
被‘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蘇諾嘆了口氣。
真是招誰惹誰了?雖然心理上想過要幹翻馮太後,但主觀上……她不還沒顯露出來呢嗎?那一女(嬷嬷),一不男不女(太監)至于這麽急不可待的出來咬她嗎?
不敬太後?她怎麽不敬太後了?她不就是沒跪嗎?當然,她确實沒想過要跪!但這話她也沒說出來啊!就不行她是肚子太大,所以動作太慢嗎?
這擺了明就是妥妥的下馬威啊!
低頭看看趴的溜平兒的四個‘同事’,擡頭瞧瞧一臉‘高貴冷豔’,但全身氣場全開的馮太後,耳邊在聽聽一個兩個兇神惡煞口口聲聲指責‘不孝不敬’的太監嬷嬷,蘇諾想,要是一般二般宮人上位的妃嫔,面對這個場面,那肯定會被吓住的。
馮太後本來就是大燕後宮的傳奇人物,她是元後,在先帝時期明裏暗裏死在她手裏的低級嫔妃不在少數,後來啓元朝時,她為太後,更是獨霸後宮,橫行無忌,宮人太監只要犯到她手裏,那是絕無活路……
哪怕這位霸主已經離開兩年,後宮局勢已經變幻莫測,啓元帝昂昂崛起,皇後,貴妃什碼的都換了一茬,但虎老雄風在——對于宮人,甚至是大多的無勢妃嫔來說,馮太後,絕對還是一個可以讓她們吓尿的存在。
比如,原身蘇諾,再比如,跪在地上的四個‘同事’。
對于‘同事們’趴地上只顧顫抖,連圓場話都不敢說的情影,蘇諾并不覺得怎樣不對!一來,她跟這幫人沒什麽交情,人家沒義務非幫她說話。二來,對于無寵無勢,平時連啓元帝面都見不着一回的她們來說,在太後面前周旋什麽的,也确實是要求太高了。
後宮霸主之名絕非玩笑,在原身蘇諾的記憶裏,馮太後簡直就是神鬼一樣的存在,高高在上,四海臣服,今天要是原身站在這兒,不管肚子多大,哪怕就是生在當場,她也絕對會跟四個‘同事’一樣,對馮太後五體投地的。
那并不代表原身懦弱,也不代表原身不疼愛孩子,那只代表着一個身為下位者的宮女子,對數十來年,一直掌握着她生殺大權的上位者從骨子裏的恐懼和順從罷了。
但是,蘇諾并不是原身,她的生死榮辱也并未掌握在馮太後手裏。
“臣妾貴嫔蘇氏給太後娘娘請安。”蘇諾雙手交叉握于腹前,微微對馮太後颌首躬身,看都沒看地上的黃色蒲團一眼,一臉高貴冷豔的說:“臣妾身子不便,未能給太後娘娘行大禮,請太後娘娘見諒。”
太後,聽見了嗎?我是貴嫔,有金印金冊噠正四品,按我這個份位,不是大節大祭,根本沒有必要對你行跪禮!
“臣妾慕太後娘娘勝名久已,卻一直未得拜見,深為憾事,今日終償所願,太後娘娘果如傳聞所言,分毫不差。”
嚣張霸道啊,把持朝政啊,為老不尊啊什麽什麽噠,确實跟傳言的一樣一樣!還讓快臨盆的孕婦給你下跪,明天在多幫你傳兩句。
蘇諾微擡着下巴,端着‘高貴冷豔’的寵妃範兒,一副被聖上寵到極點,就不把馮太後這個不是皇帝生母的太後看在眼裏的嚣張樣子。
蘇諾刺耳的高傲聲音,讓馮太後一下就頓住抱住賀世榮的手,微微的擡起眼,她看向這位傳聞中壓倒貴妃,力抗皇後,以‘元’字為封號,且懷了啓元帝第一個孩子的貴嫔蘇氏。
不算頂尖絕色,這點馮太後并不驚訝,畢竟是四司出身,不會是什麽惑國妖姬,但……馮太後仔細蘇諾兩眼——到是出乎意料的有架勢。
一個老實到木讷的宮女?想起冉公公選人後遞給她的消息,馮太後啞然失笑,這個嚣張到幾乎快用鼻孔看她的人,是老實到木讷?小冉子那兩只眼睛應該回爐了吧!
“哀家在元貴嫔眼中如傳聞一般,但元貴嫔在哀家眼中卻大不相同。”馮太後笑着看了眼蘇諾,悠悠的說:“哀家聽人說元貴嫔竟能壓過皇後,貴妃,壓過滿宮的女子,懷着身孕還能獨占皇上……”
“流言誤人,哀家本不怎麽相信,但看元貴嫔在哀家跟前都敢如此姿态,那在旁人面前想必更是嚣張了!”馮太後把鵝蛋臉一拉,蠶眉倒豎,威嚴頓生:“你為貴嫔,本是現在後宮中份位最高的,理應照顧低位姐妹,勸解皇上雨均沾,可你呢?哀家聽說最近這半年,皇上一直是宿在你宮裏的,你乃有孕之身,又将臨盆,竟然丁點不顧皇家名譽,孩子健康的媚寵與皇上,真是妄為人母。”
馮太後本來一直漫不經心的逗孩子,仿佛根本沒把殿裏的女人們當回事一樣,可誰知她竟然會忽然變臉,厲聲斥罵起來蘇諾來。
馮太後還是很有威嚴的,她驟然的發作一下就把那四個一直沒被叫起,趴的平呼呼的‘同事’吓的瑟瑟發抖,慈安宮的侍女們也都低眉垂目,就連剛才出來教訓蘇諾的,明顯很得臉的嬷嬷,也都趕緊湊到馮太後身邊,連聲低呼着:“請太後娘娘息怒。”
只有蘇諾,雙手叉于腹前,兩腿繃直,展肩颌首,用無可挑剔的姿勢安然站在原地,只用一雙黑黝大眼,緊緊的盯着馮太後。
今天她來請安,本是想井水不犯河水噠,可進門就被下馬威卻讓她分分鐘改變了和平的主意。
讓她挺着快臨盆的肚子跪地叩首,動作微微慢點就接連有人來喝斥,還不由分說的給她扣了頂‘不敬太後’這樣對古代後宮女子來說,算是滅頂之災的帽子。
這擺明了是想先吓破她的膽,然後拿捏住她,讓她從此聽太後使喚啊!
這怎麽行,她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啓元帝一派,馮太後什麽的,在厲害也不過是過眼煙雲,不管是被威脅,還是被利誘,她都必須站穩腳跟,絕不動搖。
哪怕跟馮太後白日撕,逼,也要表明态度——堅定立場一百年。
蘇諾看着馮太後那張‘憤怒’的臉——現在,罪名安的差不多了,也該把今天這場下馬威的主題目地說出來了吧。
這麽着急的吓唬,拿捏她,總得為了點什麽吧!
“元貴嫔,你身份低微,德行敗壞,皇上的長子長女養在你這樣母親的膝下,哀家到怕毀了好好的孩子!”果然,馮太後把罪名安排好了,就說出今天的主要目的:“待你生下孩子後,無論男女,都抱到哀家宮裏,哀家要親自教養。”
哦,說了這麽多,趕情是想搶孩子!蘇諾恍然大悟。
☆、101|12.33.75
大燕是個重孝道的國家,老祖母想把庶出的孫子孫女養在身邊,一般父母是不會反對的,不止不會反對,反而還會覺得高興,因為,那對孩子來說,算是一種擡舉。
不過,皇家是不講規矩的地方,太後又是按理來說,最能轄治皇帝的所在,且,歷代後戚問題也最是繁鎖,因此,但凡一個祖母,坐在太後這個位置上,想承歡膝下——養個孫女到是罷了,可想養個孫子,卻是難上加難了。
尤其是馮太後這種,即不是皇帝的生母,且關系還不好,又心存反意的太後,理應是沾不上任何皇子的邊兒的。
不過虎老雄風在,瘦死駱駝比馬大,馮太後若真是以嫡母的身份為依據,發動所有殘餘力量,只把蘇諾的身份拿出來說事兒的話,搞不好還真能有幾分勝算。
蘇諾宮女子出身是事實,而蘇家又只剩個七十多歲的老祖母,基本算是絕戶,程家那更是不拖後腿就不錯的存在——這樣的家世,做為皇長子或皇長女的外家,真是滿身都是糟點,幾乎讓人無從吐起了。
馮太後此舉是想給馮家在找個聽話的小主子?啓元帝可還沒死呢?還是說她想在幹掉啓元帝一回?然後重新扶一下幼主……蘇諾盤算着!
不可能了吧,啓元帝又不是蠢貨,一個坑絆一次就夠了,都經過火燒交泰殿的事,他還能不防備?
在說了,古代可沒什麽b超,她這肚子裏,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馮太後這通威風使出來,就算吓的她答應了……可萬一她生出個女兒來,馮家的算盤就白打了一半。
她不是重男輕女,不喜歡閨女,但是古代的女子可是沒有繼承權的,就算是公主也一樣。
“蘇氏,哀家此舉也是心疼未來的孫子孫女,不想擔誤了他的前程,才想要抱到膝蓋下來教養,這對孩子的未來也有好處,你身為生母,想必不會阻攔才是。”馮太後見蘇諾被如此斥罵也無動于衷,依然臉色平靜的昂首站在原地,連頭發絲都沒顫一下,就知道這不一個能吓唬的住的,于是,便立刻改了口吻,開始來軟的了。
原本,剛從五臺山出來那會兒,馮太後并沒有把一個小小的蘇諾放在眼裏,哪怕她很得皇帝寵愛,還即将臨盆也是如此。
畢竟,馮太後是元後出身,又過慣了萬人之上的日子,一個宮女子出身的貴嫔,對她來說,真跟草芥差不多,至于肚子?一塊連男女都不知的肉!還不配得她堂堂太後的青眼。
不過,随着京城那邊兒傳來的信息越來越真實清晰,在五臺山清清靜靜一孕傻三年的馮太後也真切明白了她如今的處境。
尤其是袁家的避世和袁福兒逃跑,這兩件事,幾乎就發生在她回京的同時,如此不給臉面的撤退……這很明顯的代表着袁家人并不覺得她這個太後的回歸,會給局面帶來什麽好的變化,也就是說,袁家已經不覺得她這個太後如何可靠了!
馮太後和并肩王關系匪淺,袁王府是馮家最堅強的盟友,可如今,袁家卻不在信任馮太後的能力,這讓馮太後在深受打擊的同時,不得不冷靜下來,仔細審視眼前的局面。
去除十幾年獨霸京城帶來的‘自傲光環’,冷靜下來的馮太後果斷的發現,她現在的處境真的算不上多好。
鐵杆盟友被驅散,哥哥自家鬧內亂,勢力基本被攪慘,算是樹倒猢狲散!
就連後宮的布置也被攪活的亂七八糟,她這一朝回歸,想了解這兩年間發生的大小事宜時,竟然連個打聽的人都找不到。
至此,馮太後才不得不正視,她從未當做對手的啓元帝。
連帶着,自然也注意到了蘇諾。
馮太後知道,在帝王權勢争鬥中,她已經徹底的處于下風,畢竟,啓元帝是正統,而她,無論厲害了多少年,也不過就是一個太後。早些年,啓元帝年紀小,又裝做混不知事的樣子,她才能掌握朝政,可如今,啓元帝一下成長起來,她自然就要退位讓賢了。
那些傲慢地宗室,那些四處倒的官員,那些愚昧的百姓,寧願追随個三分精明的皇帝,也不願意效忠九分厲害的太後。
更何況,啓元帝不止有三分精明,而馮太後——卻未必有九分厲害。
把目光瞄準蘇諾的孩子,是馮太後一個試探,也是一個退路,把皇長子養在膝下……進一步,可風光三十年,退一步,也能保她餘生尊榮,馮家百年富貴。
若不是皇子,是個公主也無妨,她的榮兒才兩歲,聰慧可愛,配個公主綽綽有餘。
不過,這元貴嫔身份實在太低了些,她的女兒配她的榮兒……唉,到是委屈了榮兒,若元貴嫔生個公主,她定要嚴厲教養,萬不能沾上宮女子的粗鄙卑微。
看着若有所思的馮太後,蘇諾忽的莫名打了個寒顫,胃裏一翻,只覺得肚子裏的孩子似打了個圈兒般,攪的她渾身血液倒流。
輕柔的摸了摸肚子,感覺腹中孩子因母親的安撫平靜下來,蘇諾才輕笑出聲,引得殿內衆人把注意集中在她身上。
“方才太後言臣妾狐媚,這罪名臣妾萬般的不敢認,自古昏君出妄妃,可咱們萬歲爺乃當今有名聖仁之君,後宮自無奸媚之色。”蘇諾面現正色,雙手交叉,對乾清宮方便做了個禮,“至于太後娘娘說臣妾獨霸聖寵,這點臣妾不敢茍同,臣妾的翠凝閣本就在乾清宮之內,萬歲爺愛到臣妾那兒去,一來不過是走着方便,二來也是為了看看孩子,您知道,臣妾的身份雖然低微,但臣妾肚子裏的孩子,卻是萬歲爺的長子長女呢。”
蘇諾摸着肚子,笑的特別甜蜜,這一副有子有夫萬事足的樣子,可把有花心丈夫和不能認兒子的馮太後氣炸了。
“後宮女子,當賢良惠德,你有孕之身不能侍駕,皇上去你那兒,你就該跪地推辭,恭請皇上移駕別宮才是。”馮太後皺起眉,下馬威沒成功,她差不多明白了這元貴嫔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得哄着才行。不過,她到底是多年的太後當着,脾氣不小,蘇諾一句話沒說對,她的火就轟上來了,語氣重了不少,聲音也略顯嚴厲。
“太後娘娘此言差矣,臣妾不過區區貴嫔,哪兒敢說什麽賢良惠德,那是正宮皇後主子才能有的名兒,臣妾身份低微,可不敢攀,至于勸萬歲爺禦駕旁宮……不怕太後娘娘您笑話,臣妾卻是不願。這到不是因為嫉妒,只是心疼萬歲爺罷了。”
“娘娘您想吶,萬歲爺願意來臣妾宮裏,自然是因為在臣妾這兒呆的舒服,萬歲爺不願意去旁人宮裏,那自然是因為旁人那兒呆的不舒服!臣妾心疼萬歲爺,可不願意讓他不舒服,娘娘身為萬歲爺的母親,想必也是不願意讓萬歲爺不舒服的吧!”蘇諾扶着腰挪了挪身子,一臉甜蜜的看着馮太後,別說,站在這麽長時間,她還真有點累了。
馮太後一口氣憋在心裏,臉一下就紅了,蘇諾剛才說的話,雖然沒一個字帶着她,但聽在她耳中,卻是句句都戳她的心肝。
什麽叫正宮皇後才需賢良惠德?她可不就是正宮皇後嗎?她一輩子抱着正宮賢良的名兒,可實惠卻全被眼前這樣妖精似的賤人給得了去了!
還有,說什麽皇帝在她那兒呆的舒服才願意去的?那先帝還在世時,除每月初一十五規定的日子外,都不去她宮裏,是因為在她那兒呆的不舒服了?她正宮元後,先帝還潛龍時就陪伴其身旁,呆兒在她那兒,怎麽就不舒服了?憑什麽不舒服了?
想起先帝,馮太後只覺得心都扭着疼,但偏偏蘇諾卻似乎一點沒看見她扭曲的臉般,還在那兒滔滔不絕。
“太後娘娘說,要幫臣妾養孩兒,臣妾真是愧不當敢,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但好歹還是萬歲爺親封的貴嫔,臣妾記得宮規條例,嫔以上宮妃可教養皇子皇女,這似是高祖爺定的規矩,臣妾卻不敢違。在說了,孩子還是養在親生母親的膝下比較好,無論身份如何,到底還是親母才會真心疼孩子!”蘇諾笑着說:“當然,這是臣妾來自民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