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瘋狂的心魔

回家後已有兩天了,可鐘豪卻仍時時刻刻在想着那位姑娘。

“你記得當晚客席上坐在楚先生身邊的女孩嗎?她就是楚先生的女兒。”

鐘傑不屑地瞄了一眼哥哥:“別癡心妄想了。人家楚先生的千金,大家閨秀,能看上你這樣的窮苦人家出身?”

“我相信她會欣賞我的。”鐘豪自信地說,“可惜我下午要去看醫生,不然我就親自去找她了……哎,鐘傑,幫我一個忙。”

“什麽?”

鐘豪拿出準備好的玫瑰花,央求道:“幫我去約會。”

“什麽?”鐘傑跳了起來,“這怎麽行?這種事和上廁所一樣,得靠自己解決,我哪能幫得了你?”

“你就幫我這一回吧!”鐘豪下了狠心,“大不了,下次請你去中國城料理店吃一頓!”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貪吃?……那好吧,那,那我說什麽呢?”

“說……就說說我的優點吧。只是提優點。”

“你告訴我好了,”鐘傑焦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去死吧。別鬧了,記住,只提優點。還有,最後你還要說說我是多麽想她……,請她……記住我,就這些吧!”

“我可預先提醒你:我會盡全力,不過成敗與否就與我無關了。”

“我欠你一次,兄弟!”鐘豪樂呵呵地拍着弟弟的肩膀,盡管弟弟已經比他高了。

“這病有多久了?”醫生嚴肅地問鐘豪。

“從小開始,我總是周期性的疼痛。”鐘豪如實回答道。

何萌立即補充:“不過并不怎麽嚴重對吧大夫?”

醫生皺皺眉,鄭重地說:“這可能是一種新的疾病,跟你的大腦有些關聯……對此我毫無頭緒,因為我從未見過類似的症狀……但從你的病已有很久而你的家人卻都沒事來看,這病應該不是傳染性的。你……是否曾覺得記憶發生過局部的混亂?有沒有過這種感覺?”

“聽您這麽一說……可能真的有過吧?”鐘豪試着回憶了半天,又無不擔心地問,“我不會死吧?”

“死倒不至于,”醫生只是不想病人心灰意懶,其實這種怪病有沒有生命危險他也是不敢保證的,“不過我需要對你做一些例行檢查。這是必要的。”

“要花很多錢嗎?”何萌忙不疊地問。對一個不是自己的而且來歷不明的孩子,花很多錢自然是不值得的。

“高科技設備檢查當然是花些錢的,”醫生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怎麽?你還不舍得給親生兒子花錢治病?”

“如果太貴的話就先吃些止痛藥吧。”何萌又補充道,“反正您也說了,不至于死。”

鐘豪責備似地回頭望了望母親,盡管沒有惡意,但目光中透露着的無助與困惑已足以令她憎恹和心驚。“那……那要拜托您了,我先走了。”

“跟我來。”醫生對呆滞在起廊中仿佛堕入異度空間的鐘豪招了招手。

舊金山N高是美國的百年老校,由于是華人富翁創辦的,又很重視中文教育,所以這裏大多數是中國人和一小部分日韓僑。

“怎麽樣,成功了嗎?我告訴你的你都說了嗎?她又是怎麽跟你說的?”鐘豪連珠炮似地追問。

“她說你很好。”鐘傑面色悵然。

“真的?……就這一句?……那個,有沒有別的?”

“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話,我懶得重複。”

“是嗎?她見到來的是你,是不是很失望的樣子?”

“是呀!”弟弟快受不了他了。

“你不用怕,那頓飯我不會賴掉的。”鐘豪沒發覺他眼中掩匿的異色。

衆人的目光忽然被一輛六個窗口的紅色凱迪拉克吸引住了。楚怡從車上盈盈下來,車外鋪了一層鑲金的紅毯,她彬彬有禮地走了上去,風姿綽約地向周圍的同學致意,對此同學們的表現大不相同,有的認為富人短壽,有的預言她遲早會被綁架,有的刻意放聲贊美她希望她聽到或是間接聽到。教師們則畢恭畢敬地迎接着她,要升職或資金全仗此一舉了。

鐘豪看見了她,直朝她招手。楚怡似乎看到了兄弟倆,也沖這邊一笑。鐘豪樂顫顫地對弟弟喊:“看哪,她在對我笑。”

鐘傑無精打采地低着頭,默不作聲,他和楚怡分在同一個班。

鐘豪終于盼到了下課鈴,他興奮而緊張地打開書包,摸出一樣物品,樂滋滋地朝楚怡的女子樓走去,驀然發現鐘傑正和楚怡在花壇的角落裏講話。

“你上課為什麽總是看我呢?”楚怡挑逗性地問。

鐘傑羞得不敢擡頭。

“你喜歡我啊?”楚怡湊近一些。她上次約會時見到鐘傑時很吃驚,沒想到他們兄弟倆相貌迥異。任鐘豪有棱有角,而任鐘傑卻很俊美,珠圓玉潤的面孔比女孩子都細嫩。

“我上次已經說過了……我哥哥他,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又聰明,又勇敢,而且……”

“你為什麽總說他呢?說說你自己吧。”楚怡美目流轉,在他臉上掃視。

“我?我……我有什麽好說的?我又笨又傻,不懂事常常惹亂子……”鐘傑說着的當兒,楚怡已經非常接近他的面龐,并在他頰間吻了一下,“我倒覺得你哥哥太古板,太嚴肅了。”

“你……楚小姐,我不能這麽沒良心。我哥哥喜歡你,我決不能……”

“我只是和他見過面而已,我更欣賞你。我又沒對他承諾過什麽,你還擔心什麽呢?”楚怡很輕松地說着,她已經對這個英俊的男孩一見傾心。

鐘豪聽到這裏已經怒不可遏,他将攢了兩個月本想買書的錢買的手表重重地摔在地上,又用腳碾來碾去。

等楚怡滿意地走後,鐘豪沖上去一把揪住鐘傑,吼道:“你說,你幹什麽了?”

鐘傑又愧疚又難過,心裏十分矛盾,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答。鐘豪一拳将他擊倒,又把他揪起來罵道:“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豬猡!我沒想到你竟然騙我!你們兩個都在騙我!”

鐘傑臉上淌着淚,流到青腫處特別疼痛,這是他第一次挨哥哥的揍。不過鐘豪也沒有再動手,他久久地顫着雙肩,半響才擠出一句話:“我再也不會理你!”

“他是不是打你了?這人怎麽這樣野蠻?”楚怡關切地找出手帕。

鐘傑焦燥地推開:“不關你事。”

“怎麽不關我事?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

“你說得不錯!”鐘傑戟指着她,“你既然知道我哥哥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還要對我說那些話?你知不知道這對他造成了多大傷害?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外人任誰也不會了解!”

“我完全清楚,你冷靜些。”楚怡平靜地說,“但是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你不要誤解我的品德。我不過是與他見了一面而已。難我連自己選擇男友的權利都沒有?我是你們的殖民地,誰先發現就歸誰?如果見面就必須喜歡,那我要嫁多少人?”

“他卻不是這樣,楚怡,他幾乎對你傾注全部了。”鐘傑噙着淚,“他對你有多麽好……”

“可不論怎樣,我不能因為他對我好就改變我的選擇。就好比你吧,你千方百計地為你哥哥着想,可是他能懂嗎?”

“我不指望他懂,我只想讓他快活。”

“是,你不願讓哥哥傷心,力圖避開我,但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的良心?”楚怡幽然凝視着他:“你敢說你不喜歡我?”

鐘傑承受不了她美麗而尖銳的目光,窘在那兒無言以對。

“要是你喜歡我,就大膽地競争。別用良心上過不去來做幌子,鐘傑。”楚怡輕柔地撫着他的臉頰,“這沒有什麽道德不道德的問題。兩個獅子追一只羚羊,誰先看見的并不重要,誰先捉住才歸誰。你明白嗎?我們兩廂情願,這有什麽不好?”

“我不諱言我的确很喜歡你。但我的哥哥更需要你。你不明白,他還有周期病,很可憐。”

“我要說多少次你才真正明白。這些客觀事實都不能改變我的看法,我只喜歡你一個,鐘傑,你主動點好嗎?”她緩緩合上了眼睛,索吻。

“媽媽!媽!別再打他了!”鐘傑歇斯底裏地尖叫着央求道。何萌怒不可遏,根本不聽他的勸告,繼續狠狠地抖着皮帶。鐘豪赤裸的上身浮出一道道淤青和血痕。他咬着牙,倔強地一聲不吭。

“你敢打你弟弟,現在我也讓你嘗嘗挨打的滋味!”何萌又是一皮帶,鐘傑毫不猶豫地抓住皮帶,跪下哀求道:“媽,別打了,別再……要打打我好了!”

“你少在這裏假慈悲!”鐘豪雙眼裏閃着激烈的怒火,“若不是你……”

“我沒有告訴媽媽!”鐘傑申辯道。

“不錯,不是鐘傑告訴我的,但至于是誰我也不會告訴你。”何萌把皮帶一甩,反道:“今天我先饒了你,再有下一次,不論鐘傑怎麽求情……我非剝了你的皮,美國法律不準打孩子,可這是中國人的家庭!”她餘氣未消,呼呼地喘着離開。

“哥哥……”鐘傑扶起鐘豪,卻被他用力一把搡開:“滾!你這個叛徒!我最恨的就是告密的人!”

“你應該了解我,我是這種人嗎?我……我從沒想過要跟你争她……”望着哥哥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仍兀自大聲喊道。

鐘豪跑到父親的麥地裏,扯着喉嚨瘋狂地吼叫着,他猜到告密者是楚怡,這更令他的心覆上了一層無法消除的疤痕。他回想着過去與弟弟歡樂的日子,胸口又劇痛起來,如同鋒銳的刀子在剜他的內髒。想到刀子,他又從兜裏掏出那把斬過蜘蛛螯足的水果刀。他不疾不徐地踱回家,用力将刀往桌面上一插,踢開寝室的門,見弟弟已經因悲痛而昏睡過去了。

驀地,一股異樣的成分湧入了他本已混亂的腦海,登時使他感到天旋地轉。他的雙目像燒紅了的炭塊一般,所有的嫉妒與憤怒交融在一起,幾乎令他喪失了起碼的理智。他“倏”地撥出了那柄刀,仔細地噍着刀鋒利的一面映出的自己痙攣的面孔。此時他的整個身心已為邪惡所占據,刀被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在空中顫抖得厲害。

他殺過一個人,總覺得整個身體的感覺與過去截然不同,仿佛脫胎換骨變得不再是自己了。他現在冒出了殺害弟弟的想法。他的眼前,一串淚從鐘傑熟睡的睫毛中沁出,浸濕了枕頭和床單。他有些不忍,可邪惡的力量促使他盡快動手,他幾乎要崩潰了。

此時他內心中的良知在對心魔作最後的頑強抵抗。但最後的阻撓被一連串的幻覺排除了。他感到眼前猛地映出何萌瘋狂虐待自己的得意神情,瞬間又化作那碩大無朋的怪蜘蛛,揚起那段被斬斷的巨足嘶哮着向自己紮下來,霎時,換成了史翠珊美豔絕倫的麗容,緊接着她披頭散發,而且猙獰可怖,陡然間臉上一道血痕,又一道……直至變成五官盡失的一團活生生的肉醬!

他陰恻恻地笑了笑,終于安靜下來,似乎對自己的身世有了少許的回憶,刀子疾速地紮了下來。

變 異

1954年,過量開發漁業資源的行為終于令非洲赤道上維多利亞湖的“CALADERO”魚類資源枯竭。英國殖民政府大為震驚,把外地的“尼羅河鲈”引入,希望能替代“CALADERO”成為漁民的食物,當時的科學界極力反對,但沒有成功。50年後,這種尼羅河鲈變成了兩百多斤重,身長達兩米的兇殘物種,以強盜的方式大肆争奪與直接洗劫食物,致使維多利亞湖內200多種魚類滅絕了。

在尼羅河鲈引進不久,維多利亞湖又引進了産于厄瓜多爾淡水植物──風信子。1989年,風信子如同瘋狂的一般肆意蔓延,使湖水中的氮氣含量急速減少,甚至太陽都難以穿透,給本來便已岌岌可危的水生物種帶來了可以說是絕望。

六須鮎也是一種十分大的魚,它們在西班牙的許多河流和湖泊中繁衍,對當地魚類尤其是紅鳟魚造成極大危害。它的體重已達100公斤,長兩米多,甚至能傷害人類。

西班牙生物專家貝尼尼奧-埃爾薇拉說:“就像是在羊圈裏放了一只狼。”一只狼若是放在狼群中,自然是無法造成危害的。

生物的變異是人類的傑作。

──《蒼劫辭典》

[中]程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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