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使的禁區
大雨又狂潑下來,衆人不敢出堡。
“我看我們得開個會。”鎮長幹咳了聲,“迪安失蹤了,以後還不知會否發生什麽更可怕的事情,總之這裏是個不詳之地,我看我們還是離開為妥。”
“說來的也是你,現在又說要離開。”丁戈漫不經心地調着咖啡,“迪安也沒失蹤呀,他就在地球上。”
“你說過要保證我們的安全的!”丹東拍着桌子吼道。
麥茜兀自低着頭沉思,巴克接連不斷地抽着煙,不住地咳嗽,時不時地偷看丁戈兩眼。
“你要求我的保護,”丁戈笑着說,“好啊,你就按我的風格來。起碼我想知道,我保護的到底是些什麽人。”
丹東怔住了:“你┅┅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丁戈從包裏拿出食品袋,丹東又火了:“吃吃吃,你只懂吃嗎?”
丁戈掂着一塊魚幹,遞給麥茜,吃一塊嗎。”
麥茜臉色有些發青,直搖頭說:“不,不了。謝謝。”
“沒事,這魚味道很好的。”丁戈把魚幹往她手上一放。麥茜忍不住“哇”一聲嘔了出來。
丁戈顯出很抱歉的樣子,端過杯水遞給麥茜,問:“你沒事吧?”
麥茜努力控制住自己,伸手去接水,就在要碰到杯子的一霎那,丁戈微笑着手一偏,杯裏的水嘩嘩地灑到她的裙子上。
麥茜尖叫一聲,凄厲無比,令在坐衆人都有些發毛。
丁戈大聲說:“哎呀呀,真對不起我忘了這是杯海水。唉!全怪我記性不好!說起來我在中國農村當民辦教師,那日子過的,苦噢!窮孩子們沒見過大海,就托我帶瓶海水回去。剛才情急之下呢,給拿錯了。所以連忙倒掉了,一着急又倒錯地方了。你沒事兒吧?”
麥茜有氣無力地罵道:“你,你混蛋┅┅”下身的裙擺卻迅速地膨脹起來,只覺得有條巨大的活物在裏面攢動。
鎮長驚叫道:“是蛇!”
丁戈毫無顧忌地伸出手,“哧”一聲撕開裙子,麥茜驀地一驚,不再說話了。裙裏抖出一條紅光閃閃滿是鱗片的巨型魚尾。
“我說你怎麽不屑吃我的小魚幹,原來暗中藏了這麽一大條活的,”丁戈湊到麥茜的面頰前,讪笑着問:“怎麽樣?送你去廚房做個菜吧?”
巴克向丹東施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跳起來,向門外沖去。門卻“砰”地一聲像着了魔似地緊緊閉上,任兩人怎麽使勁都拉不開。
丁戈的聲音在他倆身後響起:“誰也別想離開,好嗎?”
麥茜疼得幾乎要掉淚:“你┅┅你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又沒做什麽┅┅”
“可你的确是人魚,這點兒沒什麽可以反駁的吧?”
“你,你早看出來了?”
“也不是很早。大概就在唐森煽動一幫小夥子擅自離隊時我就猜到了。”丁戈說,“唐森沒死對嗎?他把這些人先吃了,剩下的肉挂在樹上晾着。他應該是狼人吧?”
麥茜低頭不語。
丁戈轉而問丹東:“你還有巧克力嗎?”
丹東陡然變色問:“你┅┅你說什麽?我不懂你的意思。”
丁戈右手一掠,丹東只覺得眼前一花,背包已經被奪走了。丁戈打開包,抽出一塊巧克力,輕輕一捏,外皮盡數裂開脫落,裏面是紅黑色的一塊凝固物。
“初次見面時我不好意思當面拆穿你。”丁戈張開手,拇指往丹東腮幫上一按,“這是女人血,對吧?”丹東疼得張開嘴,丁戈食指一挖,前面的假牙套脫裂,露出兩顆利刃般的尖牙。
“你是吸血鬼的話,”丁戈轉向吓得直打顫的巴克,“那你又是什麽?紐約的銀行家?”他手一撥,把巴克的頭發分開,食指向中央一戳,一條線慢慢浮現出來,緩緩地張開,這是第三只眼。
鎮長見此情景,吓得更醜,他沒料到自己竟和這些怪物朝夕相處這麽長時間。
“你們之間不僅不團結反而勾心鬥角,”丁戈對巴克說,“咬你那只蜘蛛是迪安捉的放置在那裏的,目标不一定非得是你,只要傷到一個是一個。在你被蜘蛛咬的時候,他高興得不得了,不過還得裝模作樣去幫幫你。”
“你胡說八道,他哪有這個時間?”
鎮長也戰戰兢兢地說:“是啊,他一直都跟我們在一起的。”
“我們接近小鎮時,他是不是下了一回車?”
“我們從進入林子到巴克被蜘蛛咬傷,足足走了半個鐘頭,況且當時還沒到小鎮,路途更遠,而他只耽擱了不到二十分鐘。”
“對,他就是用十多分鐘跑完我們半個鐘頭的路程,因為,騎馬總比步行的快。”丁戈說,“迪安雖然高,但身材不成比例,衣服也嫌大了些,而且總喜歡趴着,他也不是人類,而是半人馬。下半身是馬蹄,自然跑得快啰。”他猛然提高了聲音:“你們這群妖魔鬼怪聚到這裏來幹什麽?說說吧?”
屋裏一片靜寂。
“都死了麽?”丁戈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在人類沒誕生之前,地球上有一批被稱為‘神仆’的智囊種族,大體分為八類:生活在大西洋??的亞特蘭蒂斯人魚,分布在希臘半島的蛇發怪和半人馬肯塔烏洛斯家族,羅馬尼亞吸血蝙蝠弗拉德家族,住在匈牙利布達佩斯堡的狼人,英吉利的火龍族,日本的三目怪物。還有最後一族,你們神仆的首領,複活節島上長着天鵝羽翼的天使。目前在這裏的包括失蹤了的一共五個,但龍族、蛇發怪和天使都不在。你們聚到一起是為了幹什麽?嗯?”
丁戈又轉身對鎮長說:“要說到長相,你還不如他們好看呢。說說吧,你那個酸故事是誰給編的?”
鎮長怯懦地說:“沒┅┅是真的┅┅”
丁戈開始收拾起書包,說:“不可救藥的東西,你們統統都在這裏等死吧,你們以為被召集到一起,真是代表各族讨論如何分派利益的麽?是找個借口把你們都幹掉。鎮長你雖然與此事無關,可既然知道按理也不會留活口。再見了各位,再也見不着了。”
丹東、巴克慌忙上前擁住他:“丁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們!”
“我的風格忘了沒?”
“我┅┅好,我說!” 丹東下了決心,“正如你所說,我是來赴約的。不知其他人怎樣,但我們弗拉德族在羅馬尼亞收到邀請函。┅┅邀請者是┅┅”
“凱隆。”丁戈替他說。
丹東驚問道:“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這可是絕密啊!”
“今年是絕密,兩千萬年前就不是。我見過他一面,不過他應該不會記得我,當時他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
麥茜、丹東和巴克都驚愕了:“你┅┅今年多大?”
丁戈自覺失言,馬上轉開話題:“怎麽成了你們問我了?”
丹東繼續說:“我們家族的元老開了會,因為凱隆大人要求元老院首腦去。但他老人家年紀太大了,而且神仆八族幾千年來争鬥得非常激烈,我們也怕其中有詐,綜合各方面考慮,他們認為我是後一輩比較可靠的,就把事托付給我。然後給我捏造了個假身份┅┅”
“你們也一樣吧?來的都不是主要人物,但人家的計劃還是照常進行。”丁戈問,“為什麽選在這兒?”
“這要問鎮長先生。”
丁戈罵道:“鎮長老妖怪,還不說嗎?”
鎮長忙說:“這故事是┅┅城堡的┅┅這位小姐的祖父講的┅┅”
“原來你早就知道這裏有個城堡,其實你進來過吧?”丁戈逼問道:“我看你走路時一直看太陽,是想把我們引迷了路對嗎?那些障眼法你也早就清楚吧?”
“是,傑妮,杜馬也都知道,鎮上本來就沒多少人,城堡裏的這位庫樂密老爺給了我們不少錢,要我們對外宣傳種種駭人聽聞的傳說,把想來這裏的游人吓走,有個別膽子大的,就只能把他們┅┅”
“雖然那個哈恩本老頭也裝聾作啞,不過他倒好心,提醒我不要去。就算你們這些農村人不知道殺人犯法,可這位當船長的老爺還不知道?”
“爺爺是為了保住主人的秘密。”庫樂密的孫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門外。
“你說的主人就是凱隆吧?”丁戈說,“爺爺雖然是個沒落貴族,卻也只是個普通人,凱隆怎麽會收他為仆?”
少女緩緩說道:“爺爺三十五歲的時候,已經是一位了不起的船長。三十年前,7月31日,‘克羅澤’號從布雷斯特港出發駛往聖皮埃爾和密克隆。”
“‘克羅澤’號?不是沉了嗎?報紙上說船員無一人生還。你爺爺┅┅在海上風暴中┅┅”
“他獲救了。”
“為什麽?因為他長得帥嗎?”
“丁先生,你能不能嚴肅點兒?說起來┅┅在全船都像教室裏的老鼠般大聲祈禱時,只有他在指天罵地,說上帝是個┅┅”
丁戈立即興致盎然:“是個什麽?快說呀!”
“總之罵得很難聽,不堪入耳。爺爺作為一位紳士在法國國內有着極高的聲譽,可能他一生一世也不曾罵出這樣的污言穢語,那時船已經有一半以上傾斜到水裏,爺爺已經徹底絕望了,可這時┅┅有個聲音——爺爺說他從未聽過如此動聽如此充滿誘惑的聲音,那聲音哈哈笑着說:‘罵得好,要想生存一定得靠自己,上帝庇佑下的生命是沒有自由可言的,讓這些一到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就把希望寄予上帝的傻瓜都去見他們的上帝吧!’爺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團炫目的白光,醒過來後,卻發現自己在純白色的沙灘上,他向後望去,這是一塊陌生的土地,可能只是個小島,也可能是塊大陸,而似乎從未有人登上過,因為島上的一草一木,飛禽走獸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島上的天空和遠處的海都被灰蒙蒙的霧連成一片,被掩在雲層裏的陽光僅有幾絲照射過來,根本無法測量腳下土地的方位。
“正當他以為自己在作夢時,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已經獲救了,你原來的主耶稣基督早已遺棄了你,你知道該怎麽辦吧?’爺爺忙匍伏在地,虔誠地叩首拜道:‘您救了我的命,您是我真正的主,從今往後我将信仰您。’那聲音說:“很好,你先在島上住一年,等這件沉船事件徹底平息,沒人再議論時,你再悄悄回到故鄉。不要再當船長了,放棄航海生涯,過隐居生活。往後我會随時傳達命令給你。你聽明白了嗎?”爺爺點點頭,又有些不甘心地說:‘主人,我已經是您忠心的仆人了,所以可否屈尊讓我看看您的真面目?’那聲音哈哈一笑說,你看吧。
“當爺爺再度擡起頭時,不由驚得瞠目結舌。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個俊美如玉毫無瑕疵的少年,金黃色的長卷發掩住了半邊眼,另一只眼抖動着長長的睫毛,藍湛湛的瞳孔顯示出溫柔而又富貴的氣韻,與高挺的鼻梁以及充滿肉感的紅唇組成了近乎完美的臉,勻稱的身材配上白淨的膚色,掩在同樣白玉如雪的紗衣中,爺爺說他從未見過這種形象,簡直是人類的标本,這樣十全十美,那不是主是什麽?剛要納頭再拜時,那少年忽然肩膀一抖,一對天鵝般的羽翼柔和而又有力地張開,爺爺一愣,随即明白了,大聲叫道:“天啊,你是上帝的使者!我真該死,上帝救了我,我卻用最粗鄙不堪的語言詛咒和亵渎他!’
“天使的眼神陰晦起來,冷冷地說:‘你說什麽?搞清楚!是我救了你,而不是上帝!’爺爺大惑不解:‘你救我難道不就是奉了上帝的旨意嗎?天使不是上帝的仆人嗎?’顯然這句話居然刺痛了那天使,他兀自狂笑一陣,聲音帶着幾分凄涼與怪異,冷酷無比地說:‘誰告訴你天使就非得服從上帝的旨意?你已經奉了我為主,怎麽還敢再提上帝?以後不要用天使的稱號來稱呼你的新主,我叫凱隆,是羅馬神話中地獄阿凱倫河的引渡者的名字!記住!上帝很久以前就死了!他的時代也早已一去不複返了!’
丁戈的眼皮劇烈地振動一下,不屑地說:“凱隆┅┅好大的膽子┅┅”聲音又低了下去:“不過,我可以理解他。”
少女接着說:“一年後,爺爺依凱隆大人之言回到法國,搬進了城堡,凱隆大人教會他各種有效的方術,使城堡蒙上了恐怖的色彩。而這一切都為了這次聚會。他認為天降隕石,紅雨泛濫世界時正是‘神仆’再度複興消滅人類,奪回地球統治權重新成為主人的大好時機,于是就把其餘七個‘神仆’種族召集起來,打算商讨一下┅┅”
“胡說!”巴克叫道,“你的主子想把我們都殺了!”
丁戈也看看少女,問:“到底怎麽回事?”
少女遲疑了一會兒,說:“雖然凱隆大人對這次會議非常重視,本打算親自來主持,由于回歸胚胎狀需要長期休眠來延長壽命,而期限又到了,但還是必須先進行休眠,為了保證他的安全,爺爺将胚胎交給好友——中國科學家程科。但就在你們到達鎮上的前一個周,胚胎失蹤了。”
“失蹤了?”丹東當然不信,“他躲起來了吧?”
“你說話小心些!”少女疾聲厲色地叱道,“凱隆大人是神仆中地位最崇高的,是地球居民的代表,你怎麽敢這樣侮辱他?”這話說得铿锵有力,誠摯無比,柔弱中自帶三分威嚴,一向喜吸少女血液的丹東也不由得有些畏縮了。
丁戈見他暈生雙頰,就問:“你看上他了吧?”
少女臉色難得微紅,說:“我當然焦急,但爺爺比我更急,他認為凱隆大人極有可能回到那個不知是島還是大陸的神秘世界去了,所以毅然決定開始去尋找。”
巴克呆怔着問:“為什麽不乘飛機?”
“哪架飛機會為他去尋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丁戈斥道,“再說到了百慕大的上空,沒有任何一架飛機儀器不失靈的。”
“但是近來正下着紅雨,所以┅┅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我想去找他,可這一個星期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家輪船公司肯出海,也沒有一架飛機肯起飛┅┅我一直等,一直也沒有消息,後來你們來了。我數了數,數目不太對。”
“是我不請自來。”丁戈說,“你那兩個仆人是怎麽回事?我覺得他們相當古怪。”
“他們是凱隆大人的仆人,大人命他們來這座城堡裏保護主的代言人——也就是我爺爺。”
丁戈說:“你身為人類,卻為神仆做事。不過凱隆令你殺死他們的同族就更不該了。迪安和唐森也是被你們┅┅?”
女孩冷冷一笑,凄然道:“沒有答案。”
人性的接觸 (二)
虛僞是人類最主要的特征。
人發動戰争或進行其它對大多數人或生物不利的行為前,總要找個适當的理由,不然就擱不下臉面。
統治者總喜歡大喊“平等、自由、博愛”,“國家是屬于一切人民的,”而實際上如果有人發表關于政治方面的演說涉及到改變政治性質或攻擊國家元首為內容,軍警會立即逮捕他。
兩個國家之間的交往像小孩子之間一會兒就鬧別扭,一會兒和好如初。戰争由國家領導個人的一通脾氣發動起來。因為他們的利益不同,兩方面若發生戰争,都會将自己冠為正義一方,都說對方先挑釁,然後名正言順地大打出手,最後簽定一紙可以随手撕掉的條約。
人類的正義和真理真的存在嗎?可以用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來诠釋。一切物體都在運動,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大自然的規律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正義和真理只是人類下的定義。它們只存在于一小部分人身上。其它的只會空喊口號而已。動物之間是赤裸裸的競争,而人類則是小範圍內合作,大範圍內競争。合作也只為更好的競争。弱肉強食是絕對的,真理是相對的。
人類的歷史是由戰争譜寫的。而人卻張口閉口厭惡戰争,愛好和平。人們自古代的宗教到現代的政治統治,都大聲疾呼“人人應該平等”!其實大家心照不宣,誰都知道這只是說說而已。人類是永遠還會平等的。如果你見到窮奢極欲的富豪,也同樣會見到餓死街頭的孩子。強者打敗弱者,繼而操縱了歷史,所以歷史就永遠是“正義”擊敗“邪惡”。
人是一種非常奇怪的動物,他們常一手持鮮花,一手持尖刀。他們至少要準備兩張臉皮,一張陰險地笑,一張僞善的哭,看時間看場合随時“變臉”,必要時,他們會用尖刀剁掉鮮花,甚至剁掉持着鮮花的手。
——《蒼劫辭典》[中]程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