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2)

“找最近的醫院,找不堵車的路線。”蔡遠遠說。

把許琴葦的頭放在膝蓋上,蔡遠遠握着她另外一只手。許言永開着車穿梭,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回想這裏最近的醫院。

但是,往事還是不斷湧現,和琴葦的媽媽吵架,被琴葦看在眼裏。從前的圓滿幸福像是泡影,一戳就破。成年人的傷痛和無奈是小孩子所不能夠理解的,大人只能夠盡量保護着小孩子,讓傷害少一些。但不管怎麽樣,還是造成了傷害。

然後琴葦離家出走了,在外面出事了,不和自己這個爸爸說。自己出于愧疚,對女兒只好含糊地依順。不能夠讓後座上的兩個孩子看見自己的失控,現在要鎮定。謝天謝地,這條路不堵車。車子轉彎,看見前面的招牌,佑安醫院!把許琴葦放到醫院的急救推車上。辦理手續,醫生上前做初步檢查。

半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了。

“沒大礙了,因為及時止血,失血不多,現在已經處理傷口消炎了,先讓她休息一下,我們給她輸液補充能量和營養。”

蔡遠遠坐在病房裏,許言永看了女兒一眼,默默退出病房,有些事情,琴葦大概只會告訴蔡遠遠。這個做父親的,不自覺間心裏竟發酵出一點輕微的醋味。

夜色籠罩下來,醫院裏充滿了寂靜。這是一家小醫院,平時沒多少病患,空蕩蕩的走廊裏可以聽見呼吸。蔡遠遠守在旁邊。

他已經想好了,一切都不去問了。他要永遠看守在她身邊,他要告訴她,如果她死了,他在這個世界上也失去了意義。每一次出事,自己就會多一分在乎。她讓他看見自己的內心,那裏是一個宮殿,裏面寫滿了許琴葦的名字。不管是叫鹿雪禾還是叫許琴葦,他愛的,只是這個人。

只有在昏迷時候,她才會如此安逸地睡覺吧!把什麽都忘掉。但是,醒來呢?

許言永進來,蔡遠遠說:“伯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年輕,我照看琴葦您放心!”

許言永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

“有什麽情況就通知我,我先回去,我想查下是誰給我發的郵件。醫藥費用我都交了,這點錢你買東西方便。”

“好的。”蔡遠遠沒有客氣。出門來,确實沒帶多少錢,平時零花錢也不多。

許言永關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了。蔡遠遠靠在床邊沿上,握着許琴葦另外那只手,逐漸恢複了暖意。不知道什麽時候,聽見了一些沙沙的聲音。蔡遠遠醒來,才發現自己剛才靠在邊上睡着了。

醫院的管道暖氣開了,房間裏的溫度保持在二十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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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淅淅瀝瀝,使人惆悵又發呆。

站立了一下,活動活動身體,蔡遠遠回轉過頭,看見一雙在暗光裏,猶如兩團小火焰的明亮眼睛。她什麽時候醒了?兩個人在暗夜裏,默默地都不開口。許久,還是蔡遠遠先開口。

“小禾!”蔡遠遠習慣地還是叫着她更改後的名字。

“我愛你!”

蔡遠遠心頭一震。

這樣直截了當的告白,不像許琴葦的語氣。但是,他回答:“我也愛你!”

“什麽是愛?”許琴葦的語調越發古怪了。

“我……”一時間蔡遠遠回答不上來。

“我想我現在知道什麽是愛了!”許琴葦的聲音好像不需要空氣,就直接到達蔡遠遠心裏。

“為什麽這麽傻?你知道這樣做會讓我有多麽難過,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活着也永遠都只是行屍走肉……”蔡遠遠的聲音極力保持鎮定,但仍然控制不住因為激動帶來的顫抖。是的,他不能夠失去她,更加想象不到許琴葦會傻到要自殺。

“不管有什麽問題,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幫你解決,不能夠解決,我也會和你一起分擔。如果愛你卻無法和你分擔,這愛又有什麽意思?”蔡遠遠說到太激動,頓時打住,無法再繼續下去,他告訴自己要放松,這個時候不要再刺激到琴葦,避免她也情緒激動。

許琴葦好像什麽都聽着,聽着蔡遠遠在說話,又好像茫然看着虛無的黑暗,一個人自言自語:“什麽是愛?”

“愛就是不論何時何地,過去未來,永遠與你分擔痛苦、分享快樂。路再長、再艱難,也要一起走下去!”此刻這些話說出來,幾乎不需要草稿,蔡遠遠覺得就像是自己的心在自己說話。

許琴葦開始哭了。

“小雪跟我說,她有多麽愛你。”

“小雪,她愛到情願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上帝,只希望上帝庇佑你幸福開心,縱然她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小雪?”

“是我,也是她!我們是一體的!”眼前的這個少女,熟悉到可以為她生死一起,但又遙遠得像是失去了許多的童年最愛的玩具。面色帶着恢複後的血色,但仍然顯得蒼白。燈光熄滅了,憑借的是外面的路燈和其他科室以及走廊的一些微弱光線。

蔡遠遠決定不打斷她。

“從她那裏我知道了那麽多關于你的故事。那麽多!

“我住在她家裏兩天,奶奶身體不好,一直在自己卧室裏很少出來。小雪說奶奶也記不得客人樣子,她有老年癡呆,眼睛也老花了,現在全靠她照顧。過一段時間,媽媽會想辦法在本地找工作。

“聖誕節的那個夜晚,全城充滿了歡樂的氣氛,下了一點點雪。我要求小雪帶我去玩,我們去一家舉辦慶祝聚會的酒吧。我們玩到很晚,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那個夜晚我們兩個人往回走,過了地下通道,我們走上來,要經過一片植物綠化帶才能夠攔到車。周圍已經沒有人了,我們繼續往前走,我問小雪,要不等一等再過去。現在一個人也沒有了,我害怕。小雪說她也害怕,但是有路燈那麽亮,我們跑過去就好了。二十幾米的路,我們相互拉着跑過去。等我們到達那裏,‘啪嗒’幾聲,附近的路燈熄滅了。被人用什麽東西破壞了,光線太微弱,我只感覺到閃出兩個黑色的人影。他們說乖乖跟我們走,不許叫嚷。

“我們都感覺到冰涼的利器貼着身體,那一定是匕首,我和小雪的手拉得無比的緊,我們慢慢被推搡着,往更加暗的地方挪移過去。我們被帶回通道,我看見匕首的光芒像是野獸的眼睛,瞪着我和小雪。兩個男子将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楚長相。眼看着他們就要帶着我和小雪從通道旁邊的出口出去,一轉過去就是茂密的植物,以及大片的樹林。離開了馬路就再無逃脫的希望。在那一瞬間,小雪和我對看了一眼,她猛然把我一把推開,用極其低沉的聲音沖我說:跑,快跑。

“我拼命地跑,我要去找警察,我要報案,但那是很深的夜晚,陌生的城市我認不出路線,我使勁地按手機,撥打110,但卻占線。我渾身都是冷汗,緊張得發抖,我不知道再拖延下去會發生什麽。兩條腿不像是實際存在的,像是泥沙做成的,行走在洪水之中。我沖到有人的地方大喊,救人。但是我跟着幾個人到了原地,已經不見人影了。沒有小雪的人影,也沒有壞蛋的人影了。

“那個位置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被我叫來的幾個人看瘋子一樣看我,說,你确定真的出事了。我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兩只手不停地比畫着,我拉着他們不放手,他們反而更加篤定我就是一個瘋瘋癫癫的丫頭,他們嘟囔着回去了。我又撥打110,這次終于打通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因為太害怕了,報告完情況和發生地點,我就一個人在路上走,然後揚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我去了旅館的房間,把燈全部打開着,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把電視打開着,盯着屏幕卻什麽也看不進去,小雪,小雪不會……我一整夜都沒有睡覺。”

“是小雪救了我。”許琴葦在蔡遠遠的懷抱裏,像是溺水者唯一能夠抓到的稻草。

“小雪後來究竟怎麽樣了?”

“她,她遇害了!”

蔡遠遠第一次看見一個人哭得這樣厲害,像是明天世界就要不存在了一樣。許琴葦無法停止自己的哭泣,眼淚把蔡遠遠的衣服全部打濕,他唯有把她抱得緊一點,再緊一點。

等到她平靜下來,蔡遠遠才問道:“後來,你怎麽做的?”

“後來,我回家了。我在早上賓館送的免費晨報上,看見了一則新聞。新聞說昨晚有一個年輕的女生遇害,該女生送到醫院時,生命情況危急。報案人情況不明,猜測是路人。截止到發稿時間,警方判斷,該女生激烈反抗當中,被行兇者持刀刺中腹部,最後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說到這裏,許琴葦把頭深深埋在蔡遠遠的胸口。死了,小雪死了?何雪露,這個一點一點安慰自己、偷偷喜歡着自己、給自己寫信交筆友、想辦法開解自己的女孩子……死了?

新聞已經報道了,可以确認無疑。在她短暫的生命裏,上天給她的沒有公平可言。蔡遠遠覺得自己永遠無法彌補這一點,也無法看着她的眼睛說謝謝。

“所以,你很恨你的爸爸?”

“我恨他。如果不是他們離婚,我就不會離家出走,如果不是離家出走,我也不會遇見小雪,我更加不會去她家裏,也不會在聖誕節拉着她一起出門玩,不會那麽晚回家就不會遇到壞人。”

“再後來?”蔡遠遠輕聲問。

“我不知道怎麽辦?我不敢去見警察,我回家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敢告訴任何人。”

“兇手有沒有被抓到?”

“沒有。後來,我每天都看當地電視臺的新聞,時刻留意,卻沒有破案的報道。”

“我來喜歡你,因為我想代替她喜歡你,完成她的心願。我不想你發現,所以我改了她的名字,但我把這個名字颠倒了。”

轉校是要為死去的好朋友來完成愛情的願望。蔡遠遠終于明白了。

“但是,我總是夢見她,她沒有原諒我,還是沒有原諒。我必須死掉才能夠得到她的原諒。必須死掉……”說到這個時候,許琴葦號啕大哭起來,如果你見過盛夏最慘烈的暴雨,就能夠想象出許琴葦在這一刻的大哭的情景。許琴葦的眼神開始渙散了。

“我看見小雪了,她在問我為什麽,為什麽要抛下她……”

蔡遠遠用手指微微按住她的嘴巴:“一切都讓我來承擔。你不是故意的,小雪既然決定了要救你,就一定會原諒你的。”

蔡遠遠重複了一遍:“一切都交給我。睡吧。”

這句話,如同魔力咒語,無邊廣大。許琴葦閉上眼睛,抽噎着……良久,她急促的呼吸平息下來,她太累了。已經說了太多話,她還沒完全恢複。蔡遠遠一下一下輕微拍着她的手背,節奏緩和如小夜曲。許琴葦的意識迷糊起來,哭得精疲力竭,她就很快便再度睡着了。

一切水落石出。那是一種深深呼吸出二氧化碳,讓新鮮氧氣進來滋養身體的釋放。暗夜裏發生的舍棄以及犧牲,在白日看來如同做夢,但陳述者自己刻骨銘心。

自己活下來了,朋友因為救自己死了。活着的人,其實背負着最重的考量。為什麽做出犧牲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尤其是造成事件的發生是因為自己提出游玩。源頭來自許琴葦,所以她不得解脫。錯,都是她的錯;罪,都是她的罪。

雨停了,只在夜晚下過一陣子,空氣很清新。醫生再度來檢查,說已經可以出院了。

湛藍的短信來了,問怎麽情況了,還不跟她說一下,害她幹着急,打電話又不通。是啊,忙着送許琴葦到醫院,後來又照顧她休息,關了手機。蔡遠遠告訴湛藍已經沒事了,具體情況等回學校了再告訴她。

再度黃昏的時候,琴葦醒了,那些隐蔽的、最為沉重的過去,統統講出來,有人聽到了,她覺得人似乎輕松無比。像是童話裏的理發師,看見長耳朵的顧客,卻不能夠傾訴,最後講給了洞穴聽,得到解脫了。

蔡遠遠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代表着一切。他包容她的一切,支持着她。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許琴葦才先開口說:“肚子好餓。”

“想吃什麽?”蔡遠遠笑了。

許言永也來了,剛好推開病房門,聽見了。

“想吃什麽,爸爸去給你買!”

“想吃玉米羹,還想吃烤鹌鹑。我要爸爸給我親自烤的!”醒來後的許琴葦确實人也變化了,仿佛新生。精神很好,甚至調皮地一笑。

許言永看出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情況,女兒都好轉了。

“再不許做傻事了,爸爸永遠會幫你的,不管有什麽事!”

“不會的!”許琴葦笑一笑。

然後許言永出來,對蔡遠遠招手。蔡遠遠跟着出來,問:“現在出院嗎?醫生說沒什麽問題了。”

他想了想,說:“不急着辦理出院。”

蔡遠遠已經把全部的真相告訴了許言永。

蔡遠遠跟着他走出來:“伯父還有什麽打算?”

“琴葦的事,你還有什麽看法?”

蔡遠遠如實地說道:“也許,需要找個心理咨詢師,專業地幫助琴葦。我想,她被這個心理包袱幾乎要壓垮了,現在即使傾吐出來,也需要繼續開解。”

“想不到,在她身上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許言永嘆息。

許琴葦再度入睡,很安穩。像是把自己最沉重的包袱轉交出去了,終于可以輕松地安睡。

“何雪露呢?”

“我們是否要去她家裏……”

“不,就讓這個事情過去吧!已經都清楚是怎麽回事情了,也無可挽回,對于何雪露的家人,再提起來也只會是重複的傷害。”許言永的口氣很堅定,為了維護女兒,他的想法也能夠理解。

“好的。”蔡遠遠口頭答應着。

但是,他無法不提。何雪露,小雪,在他人生最困苦的心境時候安慰過他,她那麽地愛他,情願默默祝福着他,而不是得到他,木頭人也會被感動。對于許琴葦可以不提,對許言永也不提,但對自己,蔡遠遠覺得必須有個交代。雖然,一瞬間他隐約不喜歡許言永決斷的口氣。

許言永似乎覺察出蔡遠遠的抵觸,他去不再說什麽,轉移了話題:“休息兩天,你們就回學校吧。耽擱不少時間了!”

蔡遠遠點點頭,說:“好。”

是什麽人給琴葦爸爸發的郵件?這個人又是怎麽知道琴葦會尋短見?郵件的主人一定與這些事情有關。但許琴葦的爸爸排除了親戚的小孩,也排除了同學。蔡遠遠仍然想不出原因。

許言永說:“我先離開了,你再陪陪琴葦。”

蔡遠遠回到了病房,琴葦躺在床上,醫院的便利床上用的小桌子,擺着簡單的餐點。她喝了一口紫菜湯,嘟囔着:“好沒有味道。”

她完全恢複了第一次見到的嬌俏可愛,蔡遠遠忍不住過去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傷口還疼嗎?再過兩天,帶你去喝牛肉湯。”

許琴葦舔舔嘴巴,像個小兔子一樣:“好啊好啊,好想念那個巷子裏的牛肉湯,味道好鮮美的!”

“小禾……”蔡遠遠叫了一聲。

許琴葦皺了下眉頭:“好鹹,它們的菜好難吃,雞肉莴苣鹽放多了!”

“是嗎?那別吃這個了,回頭我去外面給你買零食。”

“好,你說……我把名字改回來好嗎?”

“好!”蔡遠遠不假思索地回答。蔡遠遠坐到她旁邊,靠得那麽近,那麽近。

“那從現在起……”許琴葦的眼睛蝴蝶一樣眨巴着,一切過去都成了風。

“琴葦……”

許琴葦抱住了蔡遠遠的脖子。他們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溫熱的氣息吹拂過面頰,帶着經過了那麽變故之後的靜默與安定。只是嘴唇與嘴唇輕輕碰了一下。

然後蔡遠遠站起身:“好好休息哦。我今天去旅館休息了。明天早上就過來,你要乖乖的哦!”

“好的!”許琴葦依依不舍,但蔡遠遠昨天已經沒休息好,太需要好好休息了。

“明天見。”

回到學校已經是三天後。雪融化得幹幹淨淨,只有空氣還飄蕩着寒意,但氣溫反而回升了。湛藍來車站接人,許琴葦穿着長袖子,掩蓋了傷口。蔡遠遠手上拎着東西,不讓許琴葦負累。許琴葦兩手空空,挨着蔡遠遠站着。

三個人一起上了公共汽車,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蔡遠遠只是提醒許琴葦別使用受傷的那只手,湛藍一肚子疑問,但也不好發問。許琴葦沖湛藍微笑一下,然後靠在蔡遠遠的肩膀上休息。

湛藍說:“小禾。”

許琴葦半睜開眼睛:“藍,以後叫我琴葦吧。”

湛藍笑笑,點頭:“好!反正回宿舍了你得好好交代,告訴我你們的那些秘密!”

蔡遠遠偏過頭說:“湛藍……琴葦已經沒什麽秘密了。呵呵,我都知道了,知道了的就不算秘密了。”

“你們兩個在賣關子嗎?”湛藍假裝氣呼呼的說道。

蔡遠遠跟許琴葦相視一笑:“沒有賣關子,是琴葦要學着放下,所以,首先就要不把那些事情壓抑起來當秘密。”

湛藍點點頭,她看着車窗外,外面大白天有人放煙花,轟隆聲不斷,打破天空的寂靜。

“哎,聽說夏天要舉辦一次最大的嘉年華會哦!好想快點考試完就放假啊,我們到時候一起去玩吧!”

蔡遠遠說:“好啊!”

下了車,湛藍幫蔡遠遠分了一半東西提着,三個人進了學校,已經是下午。湛藍和許琴葦回宿舍,蔡遠遠回自己宿舍。

重新安頓下來,許琴葦在隔壁女生宿舍的同學問起來時,解釋說:“生病了,所以回家休養。”

宿舍裏的袖柒淡淡地躺在自己床上,插嘴說:“身體不好,怎麽不在家多休息呀?”

“不是要迎接高考了嗎?”

“家裏情況一般的學生才那麽重視考試吧,據說有錢可以直接出國留學呀。”袖柒語氣還是淡淡的。

許琴葦不生氣也不反駁,回過頭叫湛藍:“我們去吃東西吧。”

湛藍挽着許琴葦出來。

湛藍問:“去吃什麽呢?”

“我想去喝學校外面那個巷子的牛肉湯!”

“要我陪着去?幹嗎不喊蔡遠遠嘛!”

“藍,我有那麽重色輕友嗎?”

“某人似乎有那麽一點哦。”

“我請你啦!然後,你不是想知道秘密嘛!”

湛藍還是有點驚訝。

既然是秘密,就算已經告訴了蔡遠遠,但自己畢竟是朋友,蔡遠遠是戀人啊!難道也會全部兜給自己嗎?

“蔡遠遠說得對,我越是把這些事情坦白給我最愛的人、我最好的朋友,我就越能夠解脫。如果你們不和我分擔,那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人分擔。”許琴葦說完默默看着天空,面孔上浮現着把問題思考透徹了的意味。

湛藍覺得眼睛一熱:“讨厭,怎麽變得這麽會感動人!”

巷子口到了,一路走進去,化完了雪,潮濕的泥土泛出點點微綠。再過半個月,就會被春天籠罩了。

湯店開門了,老板在熱氣騰騰地大湯鍋前添加東西。許多的香料,還有牛肉,以及準備着各色佐料。看見有顧客,大聲招呼:“先坐下,稍等!”

進了店子,要了兩碗牛肉湯,濃濃的香味一點沒變化。許琴葦拿筷子的手有點不順,痊愈才傷口,運用力氣有點障礙。

湛藍問:“不要緊吧?”

“還好啦。”許琴葦夾起一片芹菜,證明給湛藍看,“沒問題,完全可以操作!”

湛藍“撲哧”一笑。

“為什麽改名字了啊?”

“因為我本來就叫許琴葦啊!”

“那鹿雪禾……”

“是借用的小雪的名字颠倒過來的!”許琴葦迅速地回答。

“那其他同學知道嗎?還是叫你雪禾嗎?”

“我沒有和別人說,只有你和遠遠知道,只要你們兩個叫我琴葦就可以了。反正很快我們就要考試,暑假一來,就各自畢業了,這些同學多數都不熟悉。”

“哦……也是的。”

“遠遠把大致的情況跟你說了吧?”

“沒有啊。”湛藍搖頭。

“我自己來說,也是開始面對的第一步吧。”許琴葦想了想。

店老板在後面忙碌着,偶然到前面來,才開門,沒有多少客來。

兩個女孩子喝完湯,很暖和,渾身懶洋洋了。許琴葦省略了細節,把大致的過程複述了一遍。但湛藍仍然聽得手心出汗,驚心動魄。

湛藍出了一會兒神,問道:“那後來你就再也沒有聯系小雪家裏的人了?”

“嗯。”許琴葦點頭。

“那麽,你打算聯系嗎?”

“我想,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我會的。”

“不管怎麽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無法改變,小雪的靈魂在天國裏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那樣才不會辜負她當時的心意!”湛藍邊想邊說。

“我也希望!”許琴葦的手仍然握着湯碗,剛才的湯面浮現着自己的面孔倒影,現在已經沒有了。

“沒有想到,你喜歡上蔡遠遠,是要代替小雪成全她的心願。”

“但是,我現在是真心喜歡着遠遠了。”

“這也沒有區別。不管是代替,還是你自己喜歡上,都是你出現了啊。蔡遠遠喜歡的是你!”湛藍強調了一下。

“好啦,我們回去吧。”

“好的。”

走在巷子路上,一層層臺階跳下去。湛藍拉着許琴葦的手,說:“看看好了沒?”

“哦。”許琴葦卷起袖子。

在手腕那裏,已經變成了粉紅色的疤痕,這表示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了。

“其實早就不疼了,不過,還是感覺轉動時候不習慣,大概是心理作用。”許琴葦一笑。

湛藍說:“好了就OK啦。我們要好好準備考試啦!我想念的大學聽說那是全國最漂亮的大學哦。你和蔡遠遠?肯定是要念一所大學的吧?”

“對啊,我們是這樣想的。”

“不管考試什麽情況什麽結果,我們都一起去夏天的嘉年華會玩吧!”

“好啊!為什麽那麽想去啊?”許琴葦倒有點困惑湛藍的熱情了。

“嘿嘿,這是個秘密。”

“啊,你也有秘密?”

“難道就只能夠你們有秘密嗎?哈哈!”湛藍開玩笑起來,“蔡遠遠說他在醫院都不睡覺,陪着你一夜呢!你怎麽報答他呢?”

“報答?我當然報答了啦。不過我也不告訴你,你快到大學裏找新的喜歡的男生吧!”

許琴葦的手機響了,湛藍發出一聲哀怨的感嘆:“好了,小琴葦屬于我的時間段結束了,接下來換蔡遠遠同學了。拜拜,你們約會開心啊!我走了。”

許琴葦拍打了一下湛藍象征性揮舞兩下的手,然後接通電話:“是我!”

“是在哪裏呢?”

“和湛藍一起,才喝完牛肉湯,準備一起回宿舍。”

“我來找你啊,讓湛藍別走哦!”

“好的。在哪裏見面呢?”

“到學校的薔薇園旁邊呀。”

蔡遠遠的人還沒過來,已經聽見一陣狗叫了。許琴葦驚訝了。

這狗很熟悉啊。它的黑眼圈那麽明顯,一看就能夠辨認出來。

就是出現在蔡遠遠在鎮上的家裏樓下的那只狗,它現在已經長得很高大了。怎麽會出現在學校?并且,還跟蔡遠遠在一起?太不可思議了。

當時還以為它不會長高長大。

許琴葦上前去,摸摸它的頭,它卻一副冷漠的樣子。

反而是湛藍走上前,它熱情地拿舌頭舔湛藍的掌心。好癢,湛藍咯咯地笑,閃躲開來。狗卻不依不饒,繼續跟着她打轉。

蔡遠遠也覺得奇怪:“我讓湛藍別先走,就是想讓你們一起看看它呢!”

“它叫什麽名字?”湛藍問。

“不知道啊,反正它有那麽大的黑眼圈,我們就叫它黑眼圈吧。”許琴葦說。

但是,許琴葦問:“太奇怪了,為什麽它會出現在這裏?是你帶過來的嗎?”

蔡遠遠搖頭:“我在學校外面的車站站牌下面看見它的。我納悶了好一陣。它旁邊沒有人,它也好像不慌不忙,估計我要來帶它走一樣,就在站牌下蹲着。看見我過來,沖我叫。”

“我認出來,就特意等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找它。”蔡遠遠蹲下身,手裏提着才買的狗糧,黑眼圈略微吃了兩口,就扭頭不吃了。

“那怎麽辦呢?我們去上課,它怎麽辦?”

“不如我們帶它到宿舍?”

“學校不會同意我們養狗的呀!除非把它藏到宿舍裏?但是,得有人看着它呀。”

湛藍和許琴葦熱烈地讨厭起來,蔡遠遠有點哭笑不得。

蔡遠遠把狗糧包好:“放心,我剛才順路已經和學校門口的保衛大叔商量了,暫時先寄養在他那裏呢!黑眼圈吃的東西我負責買,其他的費用我來墊付!”

許琴葦問:“你手上的錢夠用嗎?要不,我來……”

“夠的……爸爸最近給我的卡上打了一筆錢。說起來,我好久沒回去看他了。”不知道為什麽,看見許琴葦和她父親的關系,他忽然對自己的父親有一種淡淡的原諒。父母總歸是愛自己的孩子,而他們自己的人生,也有他們的煩惱,理解了他們也就原諒了他們。母親的離開,也許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的感受,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可惜,他們都沒有跟自己說。也許說出來,彼此都不會存在隔閡和誤解了。

“我們高三寒假就只有十天。馬上就這個學期末了,考試完了也要和家長商量報考什麽大學啊!你可以等放假回去好好看看爸爸!”湛藍在旁邊說。

“嗯,是啊!”蔡遠遠牽着狗,三個人一起往學校門口走。

把黑眼圈交給了保衛大叔,湛藍非常主動地說:“我去教室自習了。你們也別耽擱時間啊,功課要緊,以後上大學時可是有着大把時間的哦!”

被湛藍常常開玩笑已經習慣了,許琴葦還是臉有點紅。

兩個人沿着路邊上走,許琴葦若有所思:“遠,黑眼圈出現的還是有點奇怪。它難道自己坐車來學校的嗎?可是,為什麽來我們學校呢?”

“是啊!我也納悶。難道是它以前的主人,也有小孩到這個學校讀書,然後走散了?”

“你不是說等了半天,沒有人回來認領黑眼圈嗎?”

“是啊!”

“從鎮上搬走後,也就是和你一起回去一次,上一次了解小雪的事情回去過一次。兩次都看見了黑眼圈!”

“小雪……”

在蔡遠遠面前提到小雪,許琴葦驟然沉默了。

心結在打開,但需要時間。

“爸爸告訴我說,在我那個的期間,有人發郵件提醒他……”那個指的是她的做傻事,割自己的手腕。許琴葦覺得自己心裏,似乎有很多的細小的東西,攀爬着,但又找不到具體的答案。

“是比較蹊跷,像是有人了解一切,故意在引導着事情的發生。”

許琴葦抱住了蔡遠遠:“我有點害怕,你說,會不會存在着一種東西?”

蔡遠遠糊塗了:“什麽東西?”

“靈魂!”許琴葦擡起頭,她的回答,很直接。

蔡遠遠恍然大悟,她把這些奇怪的細節,組織起來,開始朝着一個完全神秘的方向去想了。

“不會的,世界上才沒有鬼魂呢!”

“但是,有的時候,我真的感覺,我的行為不由自己控制。”

“這是因為,你心有愧疚,所以對小雪充滿了歉意,所以,你總覺得自己應該接受懲罰。”

“是這樣的吧!”許琴葦把頭又伏下去。風吹過來,兩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小雪她……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先。放心,萬事有我在!”蔡遠遠面孔上的笑意,讓許琴葦安定無比,如晴朗天空下的海面。

白色的試卷一張一張發下來,從最開始的一個人那裏,往後面傳遞下去。蔡遠遠接過來,分給琴葦一張。湛藍坐在教室後面一排的位置,也拿到了試卷。大家都分頭做起來。

進入緊迫的考試倒數時間,空氣也讓人窒息。

蔡遠遠卻有點心不在焉。

1月25號已經被确定為學校放假的期間。他很想念父親,想起他在書房的書架前拿着一些書籍教他認字的情形,那大約是在六歲時候的樣子。

母親和父親說話很少,他們之間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父親看書,媽媽就在旁邊看着電視,電視裏播放的東西不是什麽正式的節目,只是廣告,也看得聚精會神。

講臺上,班主任老王在發話:“認真做好這次考試,這次的分數将會決定在最後的三個月裏哪些人成為重點照看的對象。”

這話說得還真夠直接的。

也就是說非重點照看的對象就不會怎麽關照了,反正也沒太大的希望進入大學。

“然後,那些有希望進入重點,甚至是全國一流大學的同學,将會安排坐在最前面的第一排,後兩排座位是重點對象,其餘的将自由組合!”許琴葦埋頭捏着鉛筆,在卷面上勾畫起來。她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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