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1)
致宇宙無盡的光年
學校地面潮濕的,雪化了以後,又連綿下了雨。經過一夜,才還原到原先的樣子。好久沒看見學校了,很親切呀!自己的記憶,加是媽媽的補充。
有一條長長的線索。遇見了林栖、确認Narcolepsy、做手術、出院……重深努力地回想,記憶卻還是一段空白一段彩色混雜的東西。媽媽的講述。完全不像是自己親自經歷的。像是聽着別人的故事,自己很隔膜。
爸爸也是因為Narcolepsy出的意外……那麽,自己很幸運了,可以得到治療。十幾年過去了。對爸爸的印象,只停留在照片上。林栖……我曾經的戀人?喜歡過的女孩子。
“嘿!”吓一跳。居然是胡珊。這個丫頭怎麽會出現在自己學校。
“你在做什麽啊,不好好做你的社會性調查。不是還要做報告?小心不及格。”
“我的研究,就是英國中學和中國中學學生的比較哦!”胡珊一本正經。
重深啞口了。天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啊,胡叔叔會不會太相信這個丫頭了。就這樣放她一個人回國。媽媽只問了她什麽時候回去,可沒問她是不是學校布置了這樣的任務。
前面,有個女孩子,慢慢走着。這是很早的時刻,那個背影……落寞的……是林栖。要上前打招呼麽?為什麽自己就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和她之間,發生過的事,只在媽媽的描述裏,變成各種零碎的線索。無法拼湊起完整的畫面。
胡珊忽然一挽重深的手:“我們快去吃東西吧,我好餓。”
“去哪?”
“餐廳啊!”
“你知道我們學校餐廳?”
“我剛才問了別的同學。”
一下子被拖着走到了林栖的并列的位置。
“你好哦!”胡珊主動打招呼。很有禮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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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早就感覺到了。兩個女孩子目光一個碰撞,火花四射。沒錯,這個女孩子,根本就是喜歡着重深。她可以騙掉所有人,但是她的眼神,看自己的眼睛,無法掩蓋這個事實。她飛越了那麽遠的距離來這裏,是想要延續小時候對重深的喜歡。
重深已經忘記自己了,她何必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還不知道這當中的經過吧!林栖苦笑了。
重深似乎比較遲鈍:“我們一起去餐廳吧?我們不是同桌嗎。”
“你們是同桌?那不是常常可以上課聊天嗎?”
呵呵!哪有這樣幸福的事情。偷偷摸摸聊聊可以,明目張膽的,還沒這樣的人。除非是那種流氓混混的學生。餐廳人漸漸多了。林栖習慣地買了兩份,回轉過來,重深也買好了兩份,他和胡珊的。他也看見了林栖手裏的兩份。這個小小的細節,是聽媽媽說過的。
各自坐到了兩個桌子上,是怕尴尬吧。
“待會兒我要去上課了,不能看着你,你不要亂跑。畢竟,這裏你不熟悉。”
“好!”一下子變得乖乖的胡珊,眼角瞥了一下林栖。
“下學期,我就要轉到藝術班了。”
“是嗎……”重深很仔細地觀察着林栖。
像是一個天使眷顧着他所庇佑的凡人。但是,那麽眷顧,只是一種憐憫。
那些屬于林栖的過去,都是道聽途說,而不是共同參與,一起演繹的。
重深加重語氣:“希望你能夠考上好的服裝學院哦。以後,做一個大大有名設計師!”
這話,和當時說的一模一樣,但是味道卻變了。林栖忽然覺得,自己鼓舞了許久的勇氣,找不到辦法去變成具體的行動了。重新讓他愛上自己。該怎麽做?現在,他應該知道了過去的事情,卻沒有一點感覺。
感情那麽奇妙。說沒有了,就沒有了?重深,你怎麽可以辜負我那麽深的愛?可是,這不是自己的選擇嗎?不是告訴自己,只要他幸福平安地生活下去,就足夠了。可是,看着他和胡珊的親密……不要想這些了。
課間,景瑞把林栖叫出去,跑到教室外的梧桐樹下,景瑞問:“有什麽進展嗎?”
林栖搖頭。
“想一想,有沒有什麽你們說過的很動情的情話……”那些情話,都是很平常的。
“你們有什麽陰謀?”兩個人被樹後轉出的聲吓到。
是胡珊。穿着漂亮的小皮草外套和長靴子,讓穿校服的景瑞和林栖頓時顯得老土。景瑞皺下眉,好陰魂不散的家夥。
“我們沒有陰謀,有也不關你的事情。”景瑞本能地抵觸着這個笑眯眯的女孩子。雖然她看起來,毫無芥蒂的一派友好,似乎和誰都可以做好姐妹。
“小珊,注意別跑迷路了。”
林栖發自內心的,她不希望重深因為找迷路的胡珊而擔憂。
“謝謝,林栖姐姐,比景瑞姐姐好多了!”
好會挑撥離間。景瑞眉毛一挑,林栖喃喃說着:“情話……”
景瑞沒心思搭理胡珊:“林栖,想到了嗎?”
林栖忽然想起那個語文教師念誦過的詩歌了。鈴聲響了第一遍。
“我們回教室。”景瑞拉林栖。
“會考……定在本學期的最後三天。”班級導師一宣布,下面有騷動。考試最讓人緊張了。
“這次會考很重要。成績會作為大學錄取的參考,尤其是體育分數……希望大家抱以萬分的重視……”
林栖擔心起來,劇烈地運動,适合做完手術的重深嗎?身體吃得消嗎?重深卻心不在焉拿鉛筆在草稿紙上塗鴉。最後連串成一叢叢的……珊瑚形狀。
難道,只是短短幾天,就可以那麽記挂一個人。林栖不能相信。
重深呢?一點也不擔心會考。林栖責怪自己,怎麽沒想到,他還有一個在學校任職的母親。一定有辦法幫助到重深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在白費心思。
胡珊幾乎是時刻黏在重深身邊。最遠的距離,也不超過三米。只要自己靠近,她就像是一只刺猬,把所有的鋒芒都暗示出來,給林栖看。幸好,還有唯一的優勢,同桌。
“重深,這是筆記。你缺課的時候,我都抄寫好了,給你。”
“其實,有複印機的。”重深把話說完,有一點點尴尬了。林栖是一片好心,“不過,還是很謝謝啦。”
“不是的,這個筆記,不是随便找個人抄的,我把重點都整理了一遍。是專門,找的我們班上功課最好的同學。”
“他們?願意把自己的私人筆記借出來?”
在競争那麽激烈的考試前,好多小訣竅,小機密都是不可與人分享的。
重深想象不出,林栖是怎麽弄到的。林栖把封皮上有着凡高的作品《星空》的筆記本,推過去。筆記本就正面與重深對視着。一點點的感動,湧現上來。即使是普通朋友,也是值得感激的。可是,為什麽心裏沒有那種面對女孩子的心動?真的曾經那麽喜歡過這個坐在自己旁邊的女生嗎?
重深收下了。
“你什麽時候開始藝術專業的訓練?”
“藝術班下學期開班。重深,你也不要參加吧!特別申請一下吧,雷阿姨一定有辦法!”明明知道這個事情不用自己操心,林栖還是不由自主問出來。
“為什麽?”
“我擔心你……”
“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我的narcolepsy已經沒有了。”
“但是你做手術沒多久。”
“放心啦,我感覺身體很好呢!做完手術,恢複得特別快呢。”
重深下意識地拍拍林栖的手背……這份親密,極其熟練。像是做過很多次。重深愣了一下,收回手。
林栖并不追問:“那,現在開始,我們都要用功了。”
“不管是念什麽大學,一定要為了青春努力的,不然以後一定會後悔。”
她說得很對。重深翻開了筆記本。
“別的課程的,我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帶給你。”
“好!”很幹脆地答應。
自從經過治療,重深确實不再忽然就趴在桌子上睡覺了。幾乎,再也看不到他默默地閉着眼睛,沉睡的樣子了。重深沉睡的時候,仿若最靜美的睡蓮。這個季節,睡蓮已經沒有開了。明年夏天才會開吧。
放學路上,夏喻的車依舊等待在學校門口的固定位置。林栖心想,雷阿姨還是不能夠對重深完全放心吧。母親是世上最不懈關愛孩子的人。一下課,胡珊就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跟在重深的左右,手裏捧着一盒子蛋糕,要喂給重深吃。
胡珊嘴巴比蛋糕上的奶油還要甜蜜,很甜地說着:“阿姨,你今天好漂亮,都不像我的阿姨。”
夏喻一刮她的鼻子:“小滑頭,那像什麽?”
“像是,姐姐啊。不過我爸爸聽見了,一定說我沒大沒小。我先罰自己算了,就懲罰我吃兩口蛋糕!”
重深跟話:“這也算懲罰?”
“你不知道女孩子生來,減肥就是天職嗎?吃兩口蛋糕,而且現在是晚餐時間,是最可怕的懲罰哦!”
“好吧,說不過你!”重深認輸。
“難道是想把你重深哥哥喂成胖子?”雷夏喻說完,看見了走過來的林栖。
“林栖,不如送你一段路吧,這樣回家也早些,可以早點照顧小羽。”
要坐雷阿姨的車嗎?跟胡珊這個丫頭同一車廂內?
“怎麽,林栖,嫌棄阿姨的車嗎?”雷夏喻故意說。
林栖聽得出弦外之音。如果要重新獲得所愛的人,那麽,為什麽勇敢去争取?敵人應該是激發鬥志的對象,而不是投降的對象。
“才沒有呢!謝謝阿姨。”
胡珊還是一副甜美笑容,嚷嚷着:“阿姨,那我要跟重深哥哥坐,讓林栖姐姐坐前排好嗎?”
糟糕,輸了一步。不管了,先上車。林栖鑽進前排位置。車子平穩行駛,深冬的道路兩邊樹木都是光禿禿的了。胡珊在後排,一會兒捏捏重深的手,一會兒又摸着重深的頭發問:“為什麽有點亞麻的顏色呀。是在什麽店染色了嗎?”
重深哭笑不得:“沒有,天生的。”
“阿姨,我給你說個重深哥哥的笑話好不好?”
雷夏喻“哦”了一下表示回應。雖然,她是偏向林栖的,但是,感情的事情,只能夠由重深自己決定。
“我八歲那年來阿姨這裏住的時候,有一天,重深哥哥帶我去買零食,就是那種烘烤的海苔味道的豆子。我一吃,就哭了,豆子撒了一地。重深哥哥就慌了,安慰我不哭不哭。問我怎麽了?我就說,我擔心以後我嫁不掉了,因為掉了半顆牙齒哦。”
“有這回事情嗎?”重深打斷胡珊。
“當然!阿姨、林栖姐姐,你們是相信我還是相信重深哥哥?”“小珊!”林栖果然上當。
“重深哥哥就說不哭,不哭,以後長大了,我娶你。”
重深假意看窗戶外面,要說治療以後确實忘記很多事情,無法核對,那是合理的。可是,這個丫頭,那表情,太像是編造故事了。
“所以啊,我就跟重深哥哥拉鈎啦。”
“小孩子的游戲嘛!”林栖忽然醒悟,不能夠順着這個丫頭的話,趕緊扭轉局面。
“誰說話不算數,誰就是小狗哦!做人不是要言而有信嗎?在國外,爸爸天天給我說中國的美德就是有信用。”
“好吧,講信用。可是,誰能夠證明你說的是真的。”重深捏她的鼻子。
胡珊卻不閃躲,讓自己白皙光滑的鼻子,被重深捏到。
本來只是裝一下樣子捏的,重深心裏蕩漾一下,面孔紅了。畢竟不是小姑娘了,而是十六歲的女孩子了啊。
“我還沒有講完哦!”
“然後我就把豆子給重深哥哥吃,結果,他也馬上哭了。”
這下林栖好奇了,雷夏喻也忍不住問:“為什麽呢?”
“原來是老板拿錯了豆子,把海苔青豆拿錯成芥末味道的了。”
車子裏的四個人,都笑了。
雷夏喻卻心裏一冷,胡珊這個丫頭,似乎心思也太多了。才那麽小,就那麽會捉弄人,那麽會獲得別人的同情。
到了十字路口,林栖下車,俯身說:“謝謝阿姨,重深,再見。小珊,再見!”
胡珊背對着重深,看着林栖,忽然做了個鬼臉,林栖後退一步。胡珊又是一笑,那是一股你輸定了,重深哥哥非我莫屬,志在必得的味道。
在車站站牌下,林栖回過神來。手機裏來了一條短信,是重深發來的。
“不好意思哦,我在反光鏡裏看見她做鬼臉吓唬你,小珊就是這樣的調皮。你不要介意。我代她跟你道歉!”
這算什麽呢?哥哥給妹妹出面嗎?還是,給自己的戀人出面?
林栖回:“我不介意哦。別忘了複習功課,明天我帶其他功課的筆記給你。”
風吹着,很冷。從開了暖氣的車裏出來,林栖哆嗦了一下。一班車開過來,林栖上了車。她想起,那個蛋糕被重深遺忘在車上的初夏日了。
失去了記憶,愛一個人,就沒有了依附的根據。那麽,只有找回記憶。
景瑞曾經建議過,用那些過去的情話幫助重深找回那些深愛的感覺。
是的,記憶可以失去,但是,愛的感覺一定有殘餘。重深,你一定要看見我的心意。上天,請您幫助我!這一生,我無法再愛上別的人了。
在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抄寫了哪首詩,在學校的醫務室,曾經聽見睡夢裏的重深念出的。
我們并肩而行,面面相觑,
迎面走向期待中的幻景。
瞬間變得越來越短暫,
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你。
一旦把塵世間的哀歌忘記,
兩個靈魂便飛翔在遼闊空域,
當視線和視線交彙在一起,
他們的感受會深深印在心底。
會考。
體育場裏,是一隊一隊緊張地等待着通知的學生,男生和女生分開了地段。男生們左邊靠近看臺地方,女生在右邊靠近圍欄和道路的地方。
五個項目,仰卧起坐、鉛球、跳遠、百米短跑、3000米。前幾個項目已經結束。只有最後的3000米……
林栖一眼看見,重深也若無其事地和蔡健說話。看來,他的身體真的恢複得很好了。前面的幾個項目,一定問題都沒有。好吧,別擔心了。還是準備好自己的項目吧。景瑞一指看臺,林栖順着看過去,是胡珊在那裏招手。重深也揮手。
胡珊說的什麽兩個國家的中學生比較,看起來不像是瞎掰的。因為确實看見她拿着筆和本子在記錄着什麽。國外的學生,相對來說還是自由發揮餘地大吧!重深望見了胡珊,卻感覺背後,有一道目光。回過頭,是林栖。
“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停下來。安全第一!”說完她就離開,回到女生考試場所的地段。
胡珊在看臺上,喊着:“加油,重深哥哥!”
男生們發出哄笑,都拿暧昧的眼神聚焦重深。重深卻大大方方的,并不解釋,也不臉紅,只是回以一句:“我會的。”
景瑞哼了一聲:“這是考試,不是比賽!”
林栖和景瑞交換了一下眼神。換了是她們,絕對不會這樣大膽地給一個男生加油。即使是林栖,以女友的身份,也是做不出來的吧!在這個方面,真的落後在胡珊背面。
監考老師三人一組,鳴槍!一個一個人記錄分數,輪到重深這組了。蔡健同重深一組。重深深呼吸一下,蹲下身。老實說,身體确實沒感到什麽異樣。真有點懷疑,是不是比常人不一樣。包括偶然回去的複診,林教授也是說的完全沒問題。關于身體這回事,應該感謝父母吧!
槍響了,硝煙一吹而散。
以前沒發覺,原來圍繞體育場跑一圈,是那麽的遠……3000米,就是三大圈……要在五分鐘以內算是優秀。之外的,難說了!其實還有老師的印象分,純粹屬于他的自由裁量權。
呼吸漸漸艱難,風灌輸進衣服,耳朵,頭發都在飄揚,蔡健似乎在自己前後幾米內,他大概是照顧着自己的意思吧!熟悉的體育場,變成了線條形狀的各種色彩,失去了本來面目,模糊了。為什麽,連意識有點模糊了?兩腿出自本能地在奔跑,大腦卻像是在小時候的身體裏!像是小時候坐在什麽東西上,在飛翔一樣!
飛翔的四周,一片彩色,然後飛到海洋之上,那裏有光線濃密的雲彩,有夕陽,飛行着,越來越低,幾乎貼着海面。然後回到了地面,“轟”,變成了一片空白!全世界都是空白,連自己也消失在空白之中了。聽見哄然的聲音,然後哄然的聲音也消失了。
轉醒過來,重深看見的人,是胡珊。所處位置,還是白色的環境。不過周圍是齊整的物品。自己已經不在體育場了嗎?這是在?
你好啊!熟悉的老太太。是在學校醫務室。
那麽,重深明白了,只有一種情況下會這樣。
“我跑着跑着,暈倒了吧?”
胡珊的面孔全是緊張:“是的啊!把大家都吓到了。”
“重深哥哥,好沒用!”
“不是,不是的!只是跑得太辛苦了。”
“他們呢?”
“誰啊?”
“蔡小賤?”
“你是說蔡健哥哥?他背你來的。然後回去重新考試!”
重深抓緊了胡珊的手。這個時候,他的掌心裏,只有胡珊的手。林栖在哪裏去了?不是說,她曾經與自己不論何時,都在一起的嗎?不去想了!頭還在疼。在自己暈倒之前,不,也許不是暈倒。而是narcolepsy根本沒有完全根治。或者,不是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手術之後恢複得非常好!在突然的昏睡之前,自己的腦海裏,似乎飄過一個疑問。但是,現在沒有痕跡了。如同漂過天空的白雲,不見痕跡。究竟是什麽問題。重深皺緊眉頭,苦苦回憶。絕對是無比重要的問題。為什麽一點也沒有線索了?汗水仍然從額頭冒出。
“不要這樣辛苦了,休息吧!考試過不了就算了。大不了去國外念私立大學!”
老太太插嘴了:“丫頭,家裏有錢所以就不用功了嗎?”
胡珊扁着嘴巴,不回話了。老太太走進重深,拿手電筒檢查重深的瞳孔。
“重深做過手術,肯定是身體還比較虛弱,可惡,該死的考試制度。”胡珊恨恨的。
“手術?”
胡珊對老太太說:“是的。”她指指自己的腦袋,表示那裏是手術部位。
她簡直什麽都知道。關于重深的事情,無所不知的樣子。老太太重新檢查了一下,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還好,不過,去你接受治療的醫生那裏複診,這樣比較穩妥。”
雷夏喻要求約見林教授,但是,跟着林教授的研究生,也是助理。卻這樣回複,林教授出國開學術會議了。至少需要等待兩個星期。
不過,研究生助理告知:“常規身體檢查,不用等林教授的,直接過來就是了。”
雷夏喻的心,并沒有完全放下來。即使手術之後的一段時間,完全沒有出現反複。現在出現了反複,她忽然覺得,像是放下心上一塊石頭。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檢查的結果全部出來,已經一天過去,天色黃昏了。重深的身體,很正常。
在運動場上,大量運動缺氧産生昏倒,也不是很特別。缺乏運動的學生常常在驟然參加劇烈運動時候,出現情況。所以,不鼓勵平時懶惰,考試時候直接上。胡珊一聽,剛好又可以批評這種制度了。
林栖等在門口,等着夏喻和重深出來。她沒有理睬胡珊,而是直接走上前:“阿姨,重深還好嗎?”
“還好!”
“我沒事!”重深也附加着回答。
“會不會是narcolepsy,沒有完全根治……”林栖擔心地問。考試場上出狀況,證明她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要等林教授回來了!”雷夏喻說。
“我看肯定不是。只是臨時運動過量。對吧?重深哥哥!”胡珊說得很有自信。
景瑞也趕過來了,考試完畢,她和蔡健一道叫的出租車。
這群孩子之間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雷夏喻笑笑:“重深,我先回去了。記得回來的時候,讓大家陪你一起。”
“阿姨放心,交給我!”蔡健很豪爽地拿拳頭捶捶自己的右邊胸口。
“找個地方坐坐吧?”景瑞提議。
翠藍小館。
“醫生真的說不要緊?”蔡健問。
“真的!”重深笑一笑,很感動。有他們的關心,他總是容易感動。要緊的,是找到那個問題。可惜,他們都幫不上忙。
景瑞欲言又止。重深偏過頭:“怎麽了,景瑞要說什麽?”
“現在不方便說。”
“為什麽?”
“有不合适的人在場。”
“怎麽會呢?你們都是我的朋友,至于胡珊,是我家的妹妹。”
胡珊反而直接說:“我承認是我不對。”
重深驚訝了:“你做什麽了?”
“今天你昏倒,我不該搶着把你送到醫務室。”
“這沒有什麽哦,小珊關心我啊!”
“希望林栖姐姐不要生氣哦,我把你關在醫務室外面。”
什麽?關在外面。重深愣了一下。林栖一笑:“沒關系,有人在旁邊照顧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是我不可。”
景瑞起身,一拉林栖:“算了,我們走吧,回家吧。某位同學現在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顧!”
“景瑞……”
胡珊哼了一聲,把頭扭轉到一邊,看窗戶外面。林栖還是被拉起來,兩個人往外走去。蔡健抓抓腦袋,看看重深這邊,看看已經走到門口的景瑞。
重深說:“蔡小賤,你去跟着她們吧。兩個女孩子,不安全。”
“好的!”
第二天,大家見面,無人開口先說話。昨天晚上的不歡而散,顯然已經分出陣營。重深看看胡珊:“小珊,你還是應該道歉的。”
“我不要!”
“是你不對嘛,幹嗎要把人關在外面!”
“不道歉!”胡珊說哭就哭了。活生生被人欺負了的無限委屈。
重深拉拉胡珊,被甩開。
蔡健想了想,一拍重深:“你啊,就是罪魁禍首。大家都是因為關心你。不過人多,不好意思道歉呢。讓她們女孩子去解決吧!我們閃開先,好不好?”
兩個男生走開。小樹林裏只有三個女生。景瑞低頭默然想了一下,擡頭:
“林栖,你也去上課吧!我想和小珊說話。”
“那好吧。”
林栖覺得自己,不擅長在這樣的氛圍裏說話。
“你讓她有機會單獨和重深哥哥說我嗎?”
“你要這樣想,我也是不介意的。”景瑞一笑。
“別以為我不知道哦。”
“知道什麽?”
“其實你是喜歡重深哥哥的吧?可是你認輸了,放棄了!你是個膽小鬼,你只好找個代替品,找蔡小賤。哈哈!”
這個漂亮如天使的女孩子,居然猶如惡魔一樣笑了。
“住嘴!”景瑞揚起了手。在揚手的瞬間,景瑞忽然看見了自己。是的,在胡珊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當年瘋狂地要揭開林栖的陰暗,發傳單到全校,企圖傷害林栖,然後打敗她、取代她,成為重深的戀人。
“其實你也做過那種行為,對不對?為了得到喜歡的人,不擇手段。我在學校一打聽就知道了。”胡珊的臉上全是譏诮。
“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想打我耳光?”胡珊無所畏懼地對峙着。
景瑞平靜下來,手放下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瘋狂而哀傷的景瑞了。
“你錯了,我承認我愛慕過重深。可是,我真正愛的,是蔡健。小珊,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愛!”
景瑞轉身就走,不給胡珊半點機會反駁。因為,她的任何回駁,都是失去了理智,陷入愛情而瘋狂的意識。
“我懂,我懂!”胡珊幾乎是歇斯底裏了。然後她就哭了。從八歲那年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是一定要嫁給重深的人。可是,等到她回來,已經有了一個林栖。本來慶幸因為治療,使林栖被淘汰。林栖,林栖,你為什麽一定要喜歡重深!為什麽?
回到教室,林栖默默整理着筆記。會考結束,所有人都松一口氣。體育考試的結果出得最快。盡管沒跑完3000米。重深的體育項目成績,還是勉強及格。及格就好了。林栖也松一口氣。
“重深,你在憂心什麽?”
“我有個問題,很重要的問題。”重深一笑,看着林栖。那個問題,像是他對林栖的感覺,怎麽也找不回來。
“什麽問題?”
“我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麽問題。”
這就難辦了!林栖看着重深,慢慢地說:“那慢慢來。不可以急的。”她的話,有着一些魔力。重深覺得心安定下來。沒有那麽焦急了。
“謝謝。”
課程已經結束,越是接近最後的大考試,越是沒有老師的看管了。教室裏,都是出于自覺地用功了。經過林栖整理過的筆記,非常簡潔清晰,幾乎不費多少力氣,就把握到了功課重要的部分。
“對了,很感謝你的筆記哦。”
林栖只是回以淡淡的笑,然後低頭,在素描本上,拿鉛筆勾勒輪廓與結構!她已經提前開始買服裝設計的書用功了。現在,已經有了基礎了。
回家之後,重深把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頁!是的。他肯定會看見的。因為林栖把那首詩,在每本筆記上的最後一頁,都抄錄了!重深就看呆了。
是的,他記得這首詩歌。模糊得,也連帶想起來在醫務室的片斷。全文,似乎是老太太念出來的。那個時候,有個女孩子守在自己旁邊。抓着他的手,那麽緊!那個女孩子,就是林栖啊!
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你。
一旦把塵世間的哀歌忘記,
兩個靈魂便飛翔在遼闊空域,
當視線和視線交彙在一起,
他們的感受會深深印在心底。
重深的心髒,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了跳動。這麽深的夜晚,心跳都幾乎可以聽見。
“咚咚——”不是心跳。重深聽見卧室的門被敲了。
是胡珊。這個丫頭悶着頭做什麽?重深看着公主一樣的胡珊:“這麽晚,還不睡覺?”
“我喜歡你!”幾乎是飛鳥掠過的動作,胡珊把嘴唇湊上去,吻上了重深。重深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祝大家新年快樂!”
七個彩色粉筆描繪出的大字,在黑板的中中間,超級醒目。快樂嗎?不大快樂啊。
這是最沉重的一個假期。時間本來就短暫,一想到就要開始進入最後的準備考試期間,就提不起很高的興致。
蔡健和景瑞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林栖跟在後面。
重深一出教室,蔡健數:“一、二、三……”胡珊就拖着重深的手了。重深的手退縮了一下,還是被握住了。昨天的那個吻,如電流。
胡珊絲毫不理睬後面的三個人,只和重深說話:“我昨天看一本雜志,看見一個笑話呢。”
“又有笑話啊!小珊變成笑話口袋了。”
“因為,我喜歡看見重深哥哥笑,笑起來特別好看。”
景瑞做了一個太肉麻受不了的表情,林栖卻覺得胡珊說得挺對。微笑的重深,真的很好看。
“那是什麽笑話?”
“有一所醫科大學,在課堂上男生就問一個女生,我要怎麽才能夠打動你的心?”
“怎麽打動?”這個笑話,重深下意識看了一眼胡珊的眼睛。閃亮而漂亮的眼睛,帶着一點海水藍,因為這個丫頭是混血的。有一個外國媽媽。
“女生就回答啊,老師不是教過了嗎?用電擊!”
這個笑話,實在和天氣一樣冷,一點也不好笑。不管是景瑞還是林栖和蔡健,很漠然。但是重深聽着卻渾身不自在了。昨天那麽直接告白,今天的笑話,又似乎專門針對他的心事。電擊,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确實有被電擊到的感覺呀!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換了誰,都是會動心的吧?
胡珊的面孔越靠越近……就要上演昨天的戲碼。
“還有人看着。”重深一把松開胡珊,小聲說。他不好意思了,趕緊打破這種怪異的感覺,“這個假期怎麽過啊?”
重深問的是蔡健。蔡健腦袋一轉。“怎麽過?”他問的是景瑞。景瑞卻看向林栖。最後,林栖直接目光跳轉到重深身上。
一個簡單地問題,變成一只皮球,“啪嗒啪嗒”,已經被轉手了三道。
“要我說,重深哥哥,我們去滑雪吧?”胡珊一掌把皮球劈開。
空氣裏充滿了漏氣的不滿。
林栖提醒:“滑雪比較危險哦!何況,林教授還有一個星期就回來了。距離考試沒幾個月了,不如一起複習功課吧!”
複習功課,重深又想到了那幾本筆記,以及抄寫在筆記最後的詩歌。
兩個女孩子,都渴望着他的愛。那麽,他的心,究竟偏向誰?頭痛!
這個問題……那個問題……重深的意識又落到那個問題了。那個在體育考試時候跑3000米眩暈前瞬間,失落的問題。有一種直覺,那個問題如果解決,也許一切問題都會得到解決。在他走神的片刻,戰火已經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