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和黑色的直筒職業女褲,頭發全數在後面绾起,露出瑩白的後頸,簡單幹淨卻又不失精致大方。

以前趙管家就覺得她長得清秀精致,不過像今天這般神采飛揚倒還是第一次看到。原先玉初告知她要去工作的時候,她還覺得這件事情挺不靠譜的,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她多慮了。

原本趙管家想讓小謝來接她去公司的,但被玉初一口拒絕了,想想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哪有人帶着司機坐着高級轎車去幫別人打工的,這不純屬開玩笑瞎折騰嗎?于是兩人各退一步,趙管家叫了出租車每天早上到小區門口來接她。

第一天上班,她特意提早了些時間出門,沒有料到的是遇上上班高峰大堵車,一堵就是十幾二十分鐘,一段馬路水榭不同。出租車司機見她蹙眉看着腕上的手表,悠悠閑閑地安撫她道,“莫要着急,還有五六分鐘就能走了。”

玉初心想你倒是不用着急,今天又不是你第一天去上班,不過老師傅就是老師傅,堵車都堵出經驗來了,果然五分鐘之後,長龍一般的汽車就慢慢往前移動,很快便順暢了。

九點鐘上班,到達公司門口的時候只餘下五分鐘的時間。玉初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曉得自己走得有多慢,只怕要來不及,可偏偏電梯口已擠滿了人,多的是和她一樣踩着上班時間線來的。看來注定第一天上班就要遲到,她倒是不怕被扣獎金,只是頭天上班便遲到,實在是件挺烏龍也挺遺憾的事情。就在她沉浸于這種懊惱的情緒中時,忽聽得“叮”一聲響,明明就是電梯的聲響。

她轉頭朝着聲源的方向望去,只見自己的左手旁一段距離還有另外一部電梯,而且似乎沒有什麽人。電梯門打開,雖然裏面并不亮堂,但于她而言确猶如黑暗之中的一道曙光,如果她能搭乘這部電梯上樓,就意味着她可以不用遲到。

這樣的想法一旦在腦中閃現,她便來不及思索為什麽同樣是電梯,一部門庭若市,一部卻門可羅雀,直接就朝着門可羅雀走了過去,并且在看見電梯門即将關上之時,還朝裏面的兩個人喊了一聲“等等,別關門。”電梯門果然又重新打開了,她就這樣單肩背着她的牛皮梅花扣小挎包走進了電梯。

她想朝電梯裏的人道謝時,才發現原來那倆人她都認識,一位是老板孟靖遠,另一位則是老板的跟班徐特助。畢竟是正式的員工了,玉初覺得對待上司還是需要有禮貌一點的,于是她很乖巧地跟他們打了招呼,“孟總早,徐特助早。”

徐俊看見她第一眼時,眼神透着點兒不自然的詫異,讓她懷疑自己的穿戴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不過看到孟靖遠嘴角一抹溫潤的笑意時,她又奇異地安下心來。

“你早。”孟靖遠也向她問好,舉止得體,卻沒有什麽架子。

電梯門再次打開的時候,玉初才明白過來為什麽這部電梯生意這樣冷清了,因為這部電梯是直達孟靖遠辦公室的。門一開,弧形玻璃牆的辦公室就出現在眼前,因為高,視野開闊,下面馬路上的車流啊,人流啊,都成了一個個黑色的小點。放眼望去,風景還是很不錯的,可是她此刻沒有什麽心情欣賞,只覺得尴尬萬分,心想你們好歹提醒我一下。原本還覺得孟靖遠這個人挺厚道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孟靖遠心情不錯,嘴角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不過此刻這種笑意在她眼裏,已經不是溫潤,而是狡黠,仿佛看到她出醜,他很高興的樣子。

“孟總,我出去了。”這是她做出的第一反應,低着頭,不去看他們的表情,直接轉身往外走。孟靖遠反應也快,對徐俊說,“你送鄭小姐去辦公室。”這句話總算拉回一點兒他在玉初心裏的形象。

玉初工作的地方和孟靖遠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樓上,大小差不多是他辦公室的一半,當然也沒有那樣大的玻璃牆,這就是資本家與勞動人民在待遇上的區別。

辦公室裏有兩張桌子,其中一張辦公桌前已然坐了一個水潤潤的女孩子,年紀應該跟她差不多大,穿一條顏色明麗的連衣裙,耳環是白色的葉子狀,大得有些誇張。妝容很是精致,就像時尚雜志封面上的女郎。

比她更像時尚雜志上的東西是此刻在她辦公桌上排成一排的指甲油,有豔紅的,墨綠的,寶藍的,還有全黑的等等……等等。看到和玉初徐特助進來,她也沒有一點兒自覺性,只瞥了她們一眼,依舊慢吞吞地給自己的指甲上色,她的指甲很好看,可以給指甲油公司當手模。

徐特助領着玉初進去,站到她的面前,她才放下手裏的活,站了起來,和玉初面對面。徐特助一臉微笑地向玉初介紹她說,“孟思敏,你的同事。”之後便轉頭看向孟思敏,臉上的笑容早已收了起來,連聲音都不如剛才那般溫和,“鄭玉初,你的新同事。”

玉初禮貌地伸出手來想和孟小姐握手,可孟小姐動了動手指,指甲上面閃着指甲油未幹的亮晶晶的光澤,她只好又将手放了下來。

出去前,徐特助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她微愣了一下才乖乖地點點頭,“哦”了一聲,然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徐特助一走,剛才冷面冷眼的孟小姐才跟她搭起讪來,她好奇地問她,“剛才他跟你講了什麽?”

“啊?”玉初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徐特助,她想要跟同事處好關系的,可是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剛才徐特助的原話是,“她就是個來打醬油的,你安心工作,不用理她。”這樣的話說出來似乎有些傷人,可她又不想說謊,所以只得搖了搖頭說,“也…也沒什麽。”

這句話一出口,孟小姐又不高興了,收了笑臉,重新關注起自己五彩斑斓的手指甲來。過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來理會玉初,玉初不曉得自己要做什麽,茫然得很,只能開口請教,“孟小姐,我需要做什麽?”

孟思敏看了她一眼,然後在桌上翻找一陣,又從各個抽屜裏面搜索一番,最後整理出現代漢語詞典那麽厚的一疊資料放到她的桌上,對她擡了擡下巴,“就是這些,明天早上之前翻譯整理好就可以了。”

孟小姐說得很輕松,仿佛是兩三個小時就能解決的問題,可玉初一看,裏面雜七雜八的,有詩歌,有財經報道,還有标書等,簡直就是大雜燴,她想這些東西大概極少與工作有關,但是當孟思敏問她有沒有問題時,她還是搖了搖頭。?

☆、滿城風絮(四)

? 結果可想而知,玉初在書房裏忙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還是趙管家發現她趴在書桌上睡覺,把她叫醒了,讓她回房間裏去睡。可她一看牆上的挂鐘,哪裏還有時間休息,洗漱,換衣服,吃早餐,然後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趙管家也沒想到她如此敬業。

孟思敏看了她的勞動成果,眉間漸漸蹙了起來,可放下文件之後,她又是一臉的明朗,“你效率還挺高的。”似褒獎又似挑釁。

徐特助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他一手托一杯咖啡,胳膊處還夾着一份文件。他先将一杯咖啡放到孟思敏桌上,卻沒有對她言語半句,然後又将另一杯咖啡和文件都遞給玉初,“這份文件你盡快翻譯一下,下午開會時要用。”

徐特助一走,孟思敏又将另一疊資料放到了她桌上,“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這些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處理一下?”她的目光很是友善,玉初原本想好的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已經用一句“謝謝”堵住了她的口。所以最後玉初用一句“不用謝”來結束了本次對話。

從那次以後,玉初便下意識地避開徐特助,她發現每次徐特助在她身邊轉一圈,某人的眼睛就嗖嗖地飛刀子,仿佛要将她淩遲處死,千刀萬剮都不解氣。所以在公司餐廳裏吃飯的時候,一旦瞄到徐特助的身影往這邊靠近,她就會自動自覺地換一個位置,和別的同事坐一起,于是徐特助又回複到以往孤零零一個人用餐日子。看起來挺可憐的,玉初很同情他,但她還不想被孟思敏的眼睛盯出千瘡百孔來,比起同情徐特助,她更願意同情自己。

孟靖遠倒是經常和她一起用餐,還會問她适不适應工作,累不累,足以證明他是一個關心和親近員工的好老板。至于孟思敏是他妹妹這件事情,她也是幾天之後聽其他同事提起的,和她的猜測相差無幾,而且徐特助對孟思敏的概括其實非常貼切,她就是來打醬油的,每日裏幾乎不做什麽事情。上午塗指甲油,照鏡子,下午午睡、上網加逛街,過得十分舒心,除了看見徐特助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落寞。

每次從孟思敏手裏接過一大堆資料的時候,她都要在心裏怨念幾聲,但每次一看到她面對徐特助時的眼神,就什麽也不想說了,不過她沒有想到佟星會替她向這個刁蠻的大小姐出一口惡氣。

孟大小姐在大學裏主修的其實是英語專業,法語只是輔修,是個不折不扣的半吊子,現在正處于大四實習階段。那日佟星來家裏坐了一會兒,幫着玉初解決了一些工作後,就插着腰開始罵那個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禍及他人的孟大小姐。雖然她連人家的面都沒見過,不過看到玉初那樣大的工作量,已經足夠讓她抓狂。

一天之後,在孟靖遠的辦公室裏,玉初正将一份翻譯好的文件交給老板,孟大小姐就這麽蹬着高跟鞋闖了進來。她瞥了一眼旁邊的徐特助,然後将手裏的一份文件甩在了辦公桌上,對着玉初質問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要看我出醜。”

“孟思敏,這裏是辦公室,好好說話。”孟靖遠不滿意自家妹子的态度,繃着臉警告了一聲。

孟思敏一臉仇視之态,玉初實在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便将她扔下的那份文件拿起來翻看了一下。那是前天晚上她拿回家去翻譯的一份材料,裏面全是法文詩歌,她一看就知道與工作無關,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幫孟思敏翻譯。前面幾頁都再正常不過了,只是中間有幾張是佟星幫着翻譯的,她沒有想到佟星這麽……有想法,在中間添了幾段繞口令,什麽“四是四,十是十”,還有什麽“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反正是亂七八糟一大堆。她也沒有想到這一份其實是孟思敏的作業,翻到最後一頁還有導師評語,導師改得很認真,幾個紅筆寫的中文字,“孟思敏同學,請端正學習态度”,然後是感嘆號。

玉初強忍着笑意,好不容易才平複心緒,想要跟孟思敏說一聲抱歉,沒想到辦公桌另一面的孟靖遠也看了她的作業,一時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将那作業扔給了徐特助,在徐特助也不厚道地嘲笑出聲之後,玉初那句抱歉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因為強忍着笑意已經讓她很辛苦了。

“笑夠了沒有。”笑聲最終在孟大小姐的惱羞成怒中結束,她從徐特助的手裏一把奪過她那份作業,然後又對着他冷哼了一聲,這才轉身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孟思敏,我提醒你,你若想繼續留在公司裏,就給我安分一些,不然立馬給我走人,公司沒必要養你一個閑人。”這是孟靖遠在他妹子出門之前講的,得到的回複只有一聲響亮的關門聲。

孟靖遠讓玉初坐,并且對她說,“你不要介意,家裏就屬她年紀最小,都讓人寵壞了。”話語裏雖帶着對孟思敏的責怪,卻又無不透着寵溺之意。

“不會,你妹妹她很可愛。”

“可愛?”孟靖遠倒是像聽了什麽笑話似的,“已經好久沒有人這樣說她了。”

回到辦公室之後,孟思敏自然是更加橫眉豎眼地看她不慣,和往常一樣把自己的工作一起扔給了她,不過這次玉初不像往常那麽好說話,又将那些文件連帶自己的工作一起還給她,“我今天下午有事,這些就麻煩你了。”

“我憑什麽要幫你做這些?”孟思敏不服氣。

“因為我平時也幫你做了很多工作,來而不往非禮也。”

“你……”孟思敏一根手指指着玉初,看着她一臉氣定神閑的樣子,氣得想跺腳,“你表裏不一。”

玉初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心裏是怎麽樣的?”

“惡毒,狡猾。”孟思敏想都沒想就答了出來。

“那表面呢?”

“善……”前面那個字是慣性,沒有剎住車,後面那個字孟思敏就怎麽也不肯說出來了,值得酷酷得冷哼了一聲。玉初在她冷哼之際已經收拾好了包包,拿起拐杖便跟她打了聲招呼,“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工作,待會兒把這份文件送到徐特助那裏去。”

也許連孟思敏自己也不曉得,說起徐特助的時候,她的眼神一下子溫和了起來,仿佛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朦胧地泛着漣漪。

玉初确實是有事要回家,今天下午喬正諺就要回國,聽他的話,她沒有去機場接他,而是在家裏幫趙管家做菜,雖然她只是打打下手而已。趙管家見她興致很好,便多做了幾個菜,有喬正諺愛吃的,也有她愛吃的。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由冒着熱氣一直到涼掉,夕陽染紅的天邊就像一段華麗的錦繡,但最終還是被黑暗吞沒,喬正諺打電話來說航班延遲了,他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來。這一遲便遲了一整夜,他回到家裏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剛剛洗漱好,他就推門進了房間裏,西裝搭在臂彎處,襯衫的領子敞開着,一臉的疲憊之色。他将外套随手在旁邊的按摩椅上放下,就要去牽她的手,可她卻蹙眉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了?”他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心裏雖有疑惑,卻依舊柔聲問了一句。

玉初卻只是搖了搖頭,“沒什麽,我要出去一趟。”

喬正諺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發飾,的确是要出門的樣子,“去哪裏,是跟佟星一起嗎?”

玉初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只是胡亂地點了點頭。

“那你去吧,今晚我在家,讓佟星一起來家裏吃飯。”

玉初一走,喬正諺便去了盥洗室裏洗澡,走到大鏡子前面,驚訝地發現自己額頭上的傷痕比起初更加明顯了,是一條長長的紅痕,大約一看便知是指甲抓出來的。

原本玉初想要把自己出去工作的事情告訴喬正諺,但不知怎麽,突然又不想說了,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低落,連着在會議上走神好幾次,都是孟思敏提醒她将她拉回來的。孟思敏一直瞧她不順眼,大約是看到她不開心,所以她就特高興,興致來的時候還要幸災樂禍一番,又猜測說,“你為什麽不高興呢?丢錢來了?失戀了?還是未婚先孕了?”見她不開口,她又開解她說,“沒關系,都是小事,如果丢錢了,我請你吃飯,不用你花錢,如果失戀了,吃一頓好的就把臭男人給忘了,如果未婚先孕了呢,餓着自己也不能餓着孩子呀。”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離不了吃飯,孟思敏為了實踐“将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百年難得一見的熱情起來,拉了她的手要請她去公司外面的餐廳裏吃飯。“走啦走啦,”等不及回應,孟思敏已經幫她拿起包包,替她開路了。

沒有想到會在公司的大廳裏面遇見喬正諺和趙琪,對方看到她時顯然也很驚訝,喬正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鐘有餘,最後還是被孟思敏清亮的聲音給打斷的。

“喬先生。”

“孟小姐。”

兩人只是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大概是認識又不算太熟,玉初沒有說話,孟思敏仿佛也不打算介紹她給他們認識,只對喬正諺說了一聲“我大哥在辦公室裏”,便又挽着玉初朝前走去。

玉初只瞥了喬正諺一眼,早晨在他額上見到的抓痕已經淡了很多,但細看還是可以看到。她覺得很是刺眼,就轉了身跟孟思敏一道出去了。

“剛才那人……”出了公司,玉初試探地問了一聲。

“你說喬正諺啊,怎麽?看人家長得好看,有興趣啊?”孟思敏習慣性地對她冷嘲熱諷一番之後才回答她說,“他是喬氏的副總,跟孟靖遠有一個合作項目,簡單一點說就是他出錢出地,孟靖遠替他蓋房子。你別看孟靖遠和徐某人現在一副生意人的精明樣,其實他們都是建築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大學的時候也算是有點小才氣。還有這次從法國請來的建築師,也是為這個項目。”?

☆、滿城風絮(五)

? 餐廳裏,孟思敏點了很多菜,又很熱情地招待鄭玉初,玉初看她這副谄媚樣,有些心驚膽戰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古人誠不我欺。

果然吃到一半的時候,孟大小姐就變了臉,一副要嚴刑逼供的架勢,“現在你吃了我的東西,給你兩個選擇,一,吐出來還給我,二,從實招來,你跟徐某人什麽關系。”

其實玉初本來就沒什麽胃口,自然也沒有吃掉她多少東西,但要吐出來是決計不可能了,所以只好乖乖答她的話,“跟你一樣,同事關系。”

“騙人,”孟思敏斜眼看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你不是應聘進來的,也不是獵頭公司找來的,你進公司那一天,人事部連你的資料的沒有。徐某人這麽照顧你,在你進公司之前,他可不會往我們辦公室裏送咖啡。”大小姐義憤填膺。

“我是孟總的朋友介紹來的,汪教授,你認識嗎?”玉初沒心情跟她糾纏,索性一五一十跟她講清楚了,免得她再因為徐特助找她的麻煩。

“關系戶?”孟思敏先是有些驚疑,之後便露出安心而欣慰的笑容,意味深長地感嘆一聲,“原來如此,想不到孟靖遠這家夥也會搞這種裙帶關系,他以前可從來不這樣,說不定他對你有什麽企圖,你要小心哦。”

孟大小姐向來口無遮攔,玉初習慣了就無所謂放在心上,口不着心地應道,“謝謝提醒,我會小心的。”

下班走出公司,喬正諺的車明目張膽停在門口,看到她出門,小謝已經下車來替她開門,喬正諺正好整以暇坐在後座。一路上,他都沒有開口說話,板着臉,倒好像是生氣了。玉初也不去理會他,回家之後就徑自朝房間裏面走去。

“等等,先吃飯。”喬正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着點生硬,不容拒絕。她還未來得及走到房門口,他就走到她的身旁,攬了她的腰往餐廳裏邊走。玉初原本還掙紮着想要拿開他的手,看到趙管家後才稍微收斂了點。菜色比平時要豐富一些,她想起喬正諺早上說讓佟星一塊兒來吃飯,大約是他讓趙管家準備的。但是現在她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低着頭連筷子都懶得拿起來,片刻後,只見一雙筷子夾着幾片山藥擱到她的碗裏。

“怎麽不吃啊,是趙管家做的菜不好吃?”擡頭只見喬正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話語裏仿佛帶着威脅,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趙管家,不想禍及他人,只好乖乖地拿起筷子來吃飯。

吃了大半碗飯,她覺得有點撐了,但為了不讓喬正諺再有借口找茬,她還是準備将碗裏剩下的都咽下去,誰知喬正諺卻又讓她不要吃了,出爾反爾的,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你出去工作為什麽不告訴我?”待玉初将筷子放下後,喬正諺才說到正題。玉初心情本來就不大好,這句話聽在耳裏就像是在質問,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告訴過我什麽,你跟我講過什麽?說你昨天晚上的航班為什麽延遲了,還是說你額頭上的傷又是被文件夾劃出來的……”

“初初……”

玉初的聲音越來越激動,聽到喬正諺喚她,她才稍微平複了點兒心緒。她看着他,一點點眉目變化都盡入眼中,看到他嘴唇微啓,還以為他想要說什麽,靜靜地等了很久,但最後等來的卻依舊是久久的沉默。

她撐着桌沿站起來,沒有再看他一眼,徑自走出了餐廳,而他也沒有再追上來。每次以為靠得很近很近的時候,卻又仿佛很遠很遠,遠到看不清他的眉目,也聽不清他的心跳。

孟思敏沒有來上班,辦公室裏所有的活都留給玉初一個人做,忙得焦頭爛額,這樣也好,這樣就沒有空餘的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最煩人的是徐特助,一天到辦公室來不下十次,要麽送文件,要麽送咖啡,眼睛總是時不時往那個空位子上望,後來玉初實在忍不住,便提醒了他一聲,“孟小姐今天沒來上班,你要是找她的話,就給她打電話吧。”徐特助點了點頭,灰溜溜地出去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下班之前,孟靖遠也來找過她一次,也是問她孟思敏的下落,可她怎麽會知道呢,這裏就屬她和孟思敏的交情最淺了,他們都找不到她,更何況是她了。

她沒有想到孟思敏會給她打電話,而且是在她洗漱完畢,正打算上床睡覺的時候。孟小姐的聲音含糊不清,好像是喝醉了,可憐兮兮的,“我沒有帶錢,你快點兒過來救我吧。”

不明白孟思敏有那麽多可以找的人不找,為何偏偏要來找她,不過挂掉電話之後,她還是換了衣服出門,喬正諺不在家,所以她只是知會了趙管家一聲,說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孟思敏在一家名叫“當時”的酒吧裏面,酒吧一條街,霓虹閃爍,熱鬧非凡。玉初是第一次踏進酒吧,只覺得樂聲嘈雜,人影憧憧,舞池裏的男男女女随着音樂極富節奏感的旋律肆意地扭動跳躍,沒有絲毫拘束。混雜的酒精味道撲鼻而來,調酒師手法靈巧,片刻就是一杯色彩明麗的雞尾酒。孟思敏正垂頭趴在吧臺上,長發披肩,身上是一條吊帶裙,手指甲上的顏色依舊五彩斑斓。

玉初在她肩上拍了拍,她迷茫地擡起頭來,許久才認出她,對她展顏一笑,還指指旁邊的高腳椅,讓她坐下來,“我請你喝酒。”

“我們先出去再說。”玉初沒有理她,付了錢之後便想要拽她出去,沒想到她一點兒也不配合,死賴着不肯走。玉初沒有辦法,只好威脅她說,“我打電話叫你哥過來。”可孟思敏似乎不吃這一套,她只好拿出殺手锏來,“那我打電話讓徐特助過來。”

果然孟思敏火了,大聲地嚷嚷着,“他才不會管我呢,他巴不得我出國,我失蹤,我從這個地球上消失,這樣就沒有人纏着他,煩着他,他就耳根清淨了……”說着竟嗚嗚地哭了起來。哭了但也順從了不少,玉初挽着她的手,她就跟着她一起出了酒吧。她接過玉初遞過來的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又擤了擤鼻涕,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之後,清醒不少,還跟她道了聲謝。

玉初問她,“現在,你要去哪裏?”

孟思敏搖了搖頭,“還沒想好,讓我再想一下。”

迎着夜風,就這樣邊走邊想,一直走到了酒吧街的盡頭,拐出酒吧街,不遠處就是一個大商場,再往前走是一片空曠的廣場,就是白天有白鴿,晚上有彩燈的那種,還有一個噴泉池,此刻正處于休憩狀态。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城市裏,有這樣一塊地方很不容易,孟思敏大約是走累了,便在噴泉池旁坐了下來。

雖說是夏天,但晚上到底還是冷的,玉初有些後悔接到孟思敏電話的時候,想也沒想就出來了,她現在嚴重懷疑孟思敏是故意整她的。

“昨天晚上,徐俊去相親了。”孟思敏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麽一句話來,似乎有意拿她當垃圾桶傾訴一番。她只好攏了攏外套,在她的身旁坐下來,順着她的思路問了一句,“然後呢?”

“我假裝他的女朋友當着他相親對象的面前打了他一巴掌,覺得很爽。然後她的相親對象也打了他一巴掌,我覺得心疼,就跟那女的打了一架。”

孟思敏說得平靜,卻讓玉初倒抽一口涼氣,猜測道,“然後徐特助就罵你了?”

孟思敏搖搖頭。

“他打你了?”

孟思敏依舊搖搖頭,“他不會罵我,也不會打我,他就是一根木頭,無論我做什麽事情,他都會像一個哥哥一樣跟我講道理,就算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仙女,或是像個妖怪,像蜘蛛精,他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他是大哥的同學,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醫院裏,熱水燙傷了手。”她将手伸到玉初的眼前,胳膊上隐隐約約還有一個傷疤,但是已經很淡很模糊了。

“那時候爸媽工作都很忙,反而是大哥照顧我多一些,我只記得當時我在醫院裏面,手上痛得厲害,我又害怕以後手上留了疤就不能随心所欲穿漂亮的衣服了。”她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給大哥宿舍裏打電話,接電話的人說大哥不在學校裏,他參加比賽去了。”

孟思敏已經快要忘記自己當初那種失落的心情,只記得在她輕聲“哦”了一句之後,電話那頭又傳來剛才那個溫文爾雅的聲音,他說,“你是思敏吧,找你大哥有什麽事情嗎?”

原本她應該說沒事的,可不曉得為什麽,她一下子覺得手上的疼又增了幾分,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告訴他她正在醫院裏。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徐俊就這樣出現在急診室門口,形象之高大光輝可想而知,再加上徐俊原本就個是身材挺拔,眉清目秀,才華橫溢,脾氣好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主,孟思敏又正值春心萌動的年紀,結合天時地利人和,想不動心也是一件難事。

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娶時,幾天之後,當孟思敏拟定好了完備的計劃想要主動出擊時,才發現徐俊已經有女朋友了,這對她來說猶如晴天一個霹靂,把她劈得眼冒金星,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雖然真的很喜歡徐俊,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拆散人家的好姻緣,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想方設法地把他忘掉,當她以為自己要忘得差不多的時候,卻從大哥那裏得知,徐俊跟他女朋友分手了,重新踏入單身行列。孟思敏心裏剛剛撲滅不久,尚且冒着火星的小火苗被春風一吹,又蹭得一下燃了起來。

那張廢棄已久的作戰計劃又重新提上日程,可惜徐俊卻軟硬不吃,清新寡欲地像是要立地成佛。起初孟思敏還覺得他是個重感情的人,一時之間還忘不了他的前女友,不想要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她等他,一年兩年等了,三年四年也等了,不肯出國念書,死活留在華盛工作,無非就是為了離得他近一些,就算是鐵樹也該開花了,可是徐俊依舊還是那根木頭。

到了适婚的年齡,徐俊可以聽從長輩安排去相親,可對象卻不是她,他永遠只會把她妹妹,會像大哥一樣疼她,寵她,卻不愛她。?

☆、忽爾今夏(一)

? 說完之後,孟思敏對着迷離的燈光長長地嘆了口氣,仿佛要嘆盡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她突然轉身問玉初,“你說我是不是很賤?”玉初不曉得應該怎麽回答她,她卻已經自問自答,“我也知道我很賤。”

“說什麽呢?”玉初怕她越說越難受,及時制止了她,可她卻不識好歹,粗聲粗氣地說,“我在公司裏這麽欺負你,趁我心情特別不好,你快點來落井下石吧,我給你這個機會。”

玉初“切”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手機鈴聲響起,玉初往自己的包裏翻找,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根本就忘在家裏沒有帶出來,所以現在響的應該是孟思敏的手機。她一擡頭,只見孟思敏看都沒看就按掉了電話,壓根沒打算接起來。

“我打車送你回家吧。”玉初耐着性子跟她商量。

“我不回去。”

“那你接電話,告訴你大哥你在哪裏,不然他找不到你會很擔心的。”

“他才不會,”孟思敏反駁,“自從他接手公司以後,他的眼裏心裏就只有生意,哪裏還有時間來管我。”

“可他今天還問我有沒有見過你,”玉初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只見她的表情略有松動,她就趁熱打鐵,“反正如果我有一個妹妹夜不歸宿的話,我肯定食不能安,寝不能寐。”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趁孟思敏還有些發愣的空當,玉初從她手裏搶過手機,接了起來,對方果然是孟靖遠。孟靖遠的聲音很狂躁,上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能把平時挺正常一人氣成這個樣子,孟思敏也挺不容易的。

罵完之後才緩了一口氣,聲音低沉中帶着溫和,“小敏,你現在在哪裏?”

影視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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